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诲盗:清代小说禁黜的核心

2013-08-15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关键词:邪教水浒传秘密

王 颖

(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河南 郑州450015)

清代禁毁小说大体可以分为政治违逆小说、淫词艳情小说、荒诞无稽小说三类。这三类禁毁小说在内容上或涉及“诲盗”,或以邪教诱导民众,或鼓吹英雄结社,或涉及民间教派男女修炼等,小说的传播严重影响社会安定,清代许多民间谋逆造反事件多与此类小说传播有关。因此,清代统治者禁毁小说的目的并非为了整肃男女风化,更重要的是为了维护政治稳定,打击造反谋逆运动。在政治上严肃摧毁邪教活动和各类威胁社会安定的秘密结社,在文化上也要禁黜诲盗小说,以扼杀此类小说在民众中的影响力。

一、小说禁令:针对邪教蛊惑

传统批评家认为,通俗小说较之其他文学样式,更利于感召人心。通俗小说在审美和功能上不同于传统诗文,它具有俗白、形象等特点,文学感染力较强,其教化功能针对社会下层读者尤为明显,“可喜可愕,可悲可涕,可歌可舞;再欲捉刀,再欲下拜,再欲决脰,再欲捐金;怯者勇,淫者贞,薄者敦,顽钝者汗下。虽小诵《孝经》、《论语》,其感人未必如是之捷且深也”。[1]正因为通俗小说具有如此强烈的感染力,一些小说描写盗杀淫妄,张扬离经叛道的内容,便会引起封建统治者的警惕。尤其明清易代之后,满清统治者以异族身份入主中原,政治信心的缺乏导致了粗暴残酷的高压统治,而禁毁淫盗小说则成为清代文化治理中的一个重要环节。

中国古代民间的秘密宗教形态极为发达,民间社会饱尝战乱之苦和天灾人祸,忧患意识经过长期的积累酝酿,往往会产生浅俗的宗教信仰和神怪崇拜。这类民间信仰杂糅佛教、道教、摩尼教、拜火教等宗教仪式,以儒学古今圣贤或各路仙怪为崇拜神祇,进行香火敬拜或祭祀活动。佛道二教在民间流传已久,历代统治者并不干涉民众进行正常的宗教崇拜,然而民间秘密宗教却为统治者所憎恶,甚至以仇视之心除而后快。

民间信仰,教派林立,活动公开,通俗浅俚,妇孺尽知。原无任何秘密可言,其所以被视为秘密宗教者,由于政府之拿禁。政府之所以拿禁者,由于势力壮大与造反暴乱频生。势力之壮大,固是宗教传播所当有,而流于造反暴乱与政府对立者,则由多种因素形成,其教长之野心,尤为主要关键。[2](P320)

民间秘密宗教的意旨、仪式、活动、目的等均变化繁多,既不便于管理,也无法以正邪区分概论。而这些民间秘密宗教多在乡间传播,并与某些通俗小说产生联系。一方面,民间秘密宗教多借用小说善书故事阐述善恶轮回、因果报应等说,并以此招引老幼妇孺为信徒;另一方面,秘密宗教也常援引小说中修炼秘药等,引诱无知乡民,谋财骗色。正因为如此,清朝统治者将小说禁令与查禁邪教相提并论,甚至在量刑上也同等对待。

其小说之禁,顺治九年题准,琐语淫词,通行严禁。康熙四十八年六月议准,淫词小说,又各种秘药,地方官严禁。五十三年四月,九卿议定,坊肆小说淫词,严查禁绝,板与书尽销毁,违者治罪,印者流,卖者徒。乾隆元年覆准,淫辞秽说,叠架盈箱,列肆租赁,限文到三日销毁;官故纵者,照禁止邪教不能察缉例,降二级调用。嘉庆七年,禁坊肆不经小说,此后不准再行编造。[3](P269)

康熙48年御史张莲上疏:“民间设立香会,千百成群,男女混杂,又或出卖淫词小说及各种秘药,引诱愚民,请敕地方官严行禁止。”[4](卷238)随后康熙帝又准江南道监察之奏请,敕地方官严禁淫词小说及各种秘药。[4](卷138)清代邪教的发展虽未必导致民众造反谋乱,但对于民风教化乃至社会治安都有较大影响。元明以来所兴起的白莲教势力,到清代初期已经遍及南北各省,由白莲教衍生的教派多不胜数,如红莲教、青莲教、黄莲教、白阳教、红阳教、青阳教、闻香教、老母教、金丹八卦教、天理教、八卦会、离字教、震字教、坎字教、乾字门、坤字门、艮字门、兑字门、清水教、清茶门教、清净门教、大乘教、西来教、静空教、烧香教、老佛门、一炷香门、如意门、义和门、天门教、五荤教、悄悄会、龙华三会、先天教、无为教、收元教、铁船教、金乡教、皇天教、长生教、红簿教、黑簿教、结草教、斩草教、捆柴教、普度教、新新教、成仙会、白龙会、成功会、新天罡会,[2](P290)等等,被引入教者难计其数,逐渐成为一种与封建政府抗衡的潜在力量。这种借用精神信仰进行传播的民间宗教,其势力和能量都绝非满清统治者所能控制的,而与此相关的各类邪教案也成为困扰满清统治的一大难题。

清代很多禁毁小说表面上看来是淫秽艳情作品,而内容大多涉及民间秘密宗教,以及各种男女修炼和房中术。如小说《女仙外史》充斥着淫秽艳情内容,但歌颂白莲教首领唐赛儿,此书于道光24年浙江官员开列《应禁各种书目》遭禁,同治7年4月丁日昌再开禁毁书目,将《女仙外史》列入其中。又如小说《归莲梦》成书于康熙年间,内容涉及历史、神怪、才子佳人以及艳情等,讲述山东白莲教故事,并对白莲教运动予以同情。《归莲梦》描写白莲系佛前莲花转世,获得天书,法力无边,救济劳苦大众,获得百姓的崇拜与爱戴。小说宣扬民间宗教的超凡力量,抨击朝廷官场腐败,在广大底层民众和教徒心目中笼罩了神圣的光环,严重威胁到中央政府的集权统治,被白莲教的教众奉为圭臬,成为宣传白莲教的文化传播工具。《归莲梦》于乾隆46年4月遭禁毁,乾隆49年再次被禁黜。由此看来,清政府所禁毁的淫秽艳情书籍,大多都与邪教蛊惑男女修炼相关,而纯粹的才子佳人小说,如《玉娇梨》《平山冷燕》《好逑传》等并未遭到禁毁。

雍正帝在《圣谕广训》以“黜异端以崇正学”一文批判民间邪教,直指秘密宗教对社会安定的危害,以表明朝廷整肃民间秘密宗教的坚定立场:

自游食无藉之辈,阴窃其名,以坏其术,大率假灾祥、祸福之事,以售其诞幻无稽之谈,始则诱取赀财,以图肥己,渐至男女混淆,聚处为烧香之会,农工废业,相逢多语怪之人,又其甚者,奸回邪匿,窜伏其中,树党结盟,夜聚晓散,干名犯义,惑世诬民,及一旦发觉,征补株连,身陷囹圄,累及妻子。教主已为罪魁,福缘且为祸本,如白莲、闻香等教,接前车之鉴也。……夫左道不宥;师巫邪术,邦有常刑。朝廷立法之意,无非禁民为非,导民为善,黜邪崇正,去危就安。尔兵民以父母之身,生太平无事之日,衣食又懒俯仰无尤,而顾昧性而即匪彝,犯王章而干国宪,不亦愚之?甚哉!我圣祖仁皇帝,渐民以仁、摩民以义,艺极陈常,煌煌大训,所以为世道人心计者,至深远矣。尔兵民等,宜仰体圣心,只尊圣教,摈斥异端,直如盗贼水火。且水火盗贼,害止其身;异端之害,害及人心,心之本体,有正无邪,苟有主持,自然不惑,将见品行端方,诸邪不能胜。……常遵荡平正直之化,则异端不待趋,而自息矣。[5](P448)

自清初康熙年间起,统治者已然察觉到,许多民间宗教借助通俗小说的内容鼓吹教义,进而吸收发展教众,并在很大程度上对社会治安产生滋扰,“大抵反面史例,……若各类秘密宗教、秘密会社、江洋大盗、谋财害命、奸淫凶杀等巨案,……印象较深者则为秘密宗教犯案之繁多,名相不一,令人眼花缭乱。”[2](P317)而这些案件或牵涉到淫盗小说的传播,“其中有假僧道为名,或刻语录方书,或称祖师降乩,此等邪教惑民,固应严行禁止。至私行撰著淫词等书,鄙俗浅陋,易坏人心,亦应一体查禁,毁其刻板”。[6]同治年间江苏巡抚丁日昌曾言:“淫词小说,向干例禁,乃近来书贾射利,往往镂板流传,扬波扇焰……殊不知忠孝廉节之事,千百人教之而未见为功,奸盗诈伪之书,一二人导之而立萌其祸,风俗与人心,相为表里。近来兵戈浩劫,未尝非此等逾闲荡检之说,默酿其殃。”[7]丁日昌认为“兵戈浩劫”受到淫盗小说泛滥影响,默酿积弊而成,因此,对淫盗小说的禁毁不仅关乎民风教化,更是维护政权统治的必要手段。

二、禁黜秘密结社

清代民间秘密宗教的泛滥之外,尚有大量民间秘密结社存在。二者之间虽有些联系,但差别更为明显。民间秘密结社比秘密宗教更为详密复杂,通常以入会立盟,江湖义气为本色,社团成员多为成年男性,一般不吸收老弱妇孺,组织严密,入会程序复杂繁琐,采取秘密联络方式等。清代洪门青帮势力极大,又有尖刀会、探花会、大刀会、五岳会、罗汉会、铁尺会等,均由市镇中无业游民及流氓地痞等聚集组成。

民间秘密结社对小说内容模仿的现象更为明显,桃园结义,歃血为盟,投帖拜师,设立忠义堂,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其平日之行为,则以《水浒》一书为宗,大略以结义树党为豪杰,以打家劫舍为英雄,以略富济贫为拯救”,[8]可见《水浒传》等小说作品中的种种英雄行径俨然被奉为圭臬。明末清初有白莲教盗贼李青山聚义梁山,学《水浒》人物,破城劫狱,杀人放火,竖立“替天行道”的旗号。自此以后,《水浒传》一书便成为“诲盗”小说的代表,是统治者首要禁黜的小说作品。

乾隆11年,发生张保太大乘教案,乾隆13年,发生福建瓯宁老官斋教案。这些教案的共同特点均是先以宗教崇拜招揽民众,继以江湖义气严立教规,借助锄强扶弱、仗义疏财等手段,最终目的却是要犯上作乱。其中的教规订立、组织安排等均模仿《水浒传》等小说内容,其谋逆行径也与梁山好汉无异。因此,乾隆15年禁《水浒传》曰:“阅坊刻《水浒传》,以凶猛为好汉,以悖逆为奇能,跳梁漏网,惩创蔑如。……市井无赖见之,辄慕好汉之名,启效尤之志,爰以聚党逞凶为美事,则《水浒》实为教诱犯法之书也。……敕下直省督抚学政,行令地方官,将《水浒》一书,一体严禁。”[9]但《水浒传》对民间秘密结社的影响,令清代统治者的禁令显得力不从心,一方面,《水浒传》等小说无法禁绝,另一方面,以标榜《水浒传》聚众起事的盗匪谋乱事件层出不穷:

凡山东、山西、河南一带,无不尊信《封神》之传。凡江浙、闽广一带,无不崇拜《水浒》之书。……洪门借刘关张以结义,故曰桃园义气;欲借山寨以聚义众,故又曰梁山巢穴。故预期圣天子之出世而辅之,以奏廓清之功,故又曰瓦岗寨威风。盖组织此会者,缘迎合中国下等社会之人心,取《三国演义》、《水浒传》、《说唐》三书而贯通之也。[10](P423)

清代著名的反清复明帮社组织天地会,取名“拜天为父,拜地为母”之意,便出自《水浒传》中“昔分异地,今聚一堂,准星辰为弟兄,指天地作父母”的誓词。[11]天地会的成员多为江湖侠客、江湖艺人、游方术士、破产农民、小商贩、脚夫、私贩、盐枭、小手工业者等,而《说唐全传》瓦岗寨的英雄事业正是游民豪侠们的“发迹变泰”,这与天地会的思想观念和价值体系全然相类,因此《说唐全传》在各种秘密结社的组织中影响极大。天地会的《大把香诗》以《水浒传》和《说唐全传》为誓词曰:

水泊梁山三把香,有仁有义是宋江,高俅奸贼朝纲管,因此聚集在山岗。高扯替天行道旗一面,一百八将招了安,乃是天上诸神降,天罡地煞结拜香。

要说半把香,此香不是香,兄弟结拜上瓦岗,混世魔王三年座,气数皆终各一方。众位兄弟投唐去,为有雄信保刘王,唐王已把刘王灭,雄信舍死不降唐,七擒七劝心坚硬,又有罗成乱箭忘,只说瓦岗威风好,天下扬名半把香。[12](P73)

《水浒传》等小说在各阶层民众之中迅速传播,甚至连满洲八旗弟子也喜爱阅读《水浒传》,并翻译成满文,这令清朝统治者焦头烂额,乾隆帝曾下谕:“近有不肖之徒,并不翻译正传,反将《水浒》、《西厢记》等小说翻译,使人阅看,诱以为恶。甚至以满洲单字还音抄写古词者俱有。似此等秽恶之书,非惟无益,而满洲之风俗之偷,皆由于此。如愚民之惑于邪教,亲近匪人者,概由看此恶书所致。”[13]足见小说潜移默化的影响力。

乾隆60年发生川陕楚三省教匪滋事,嘉庆18年9月15日,天理教众进攻紫禁城,令朝野震动。嘉庆帝于10月13日申禁民间结会拜会及坊肆售卖小说等书,尤其严禁《水浒传》,并查核僧道。统治者认定这些稗官野史小说有碍社会治理,小说编造本自无稽,因其文词多俚鄙通俗,市井粗解识字之徒,手挟一册,熏染既久,斗狠淫邪之习,皆出于此,实为风俗人心之害。然而禁毁小说的政令虽严厉,但效果并不理想,至清咸丰年间,湖南、四川各教民起义,“所居之处有忠义堂名号”,“该匪传教惑人,有《性命圭指》及《水浒传》两书,湖南各处坊肆皆刊刻售卖,蛊惑愚民,莫此为甚”。[14]白山《灵山小补》之《梨园粗论》中断言:“夫盗弄潢池,未有不以此为可法,天王元帅,大都伏蠢动之机,更有平天冠、赭黄袍,教匪窥窃流涎;又是瓦岗寨、四盟山,盗贼争夸得志。专心留意,无非《扫北》;熟读牢记,尽是《征西》。《封神榜》刻刻追求,《平妖传》时时赞羡。《三国志》上漫忠义,《水浒传》下诱强梁。实起祸之端倪,招邪之领袖,其害何胜言哉?”清代《钦定吏部处分则例》卷30《礼文词》明确惩罚规条:“凡坊肆市卖一应小说淫词《水浒传》,俱严查禁绝,将板与书,一并尽行销毁。如有违禁造作刻印者,系官革职;买书看者,系官罚俸一年。若该管官员,不行查出,每次罚俸六个月。仍不得借端出首讹诈。如该管官任其收存租赁,明知故纵者,将该管官降二级调用。”《水浒传》《平妖传》《说唐全传》等小说的流传已严重影响到清廷的统治,并对社会安定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事实上,社会安定及民风治理的确与文化传播密切相关,尤其是通俗小说作品的阅读与传播,更会影响到群治教化。清代著名学者钱大昕云:“古有儒、释、道三教,自明以来,又多一教曰小说。小说演义之书,未尝自以为教也,而士大夫、农、工、商、贾,无不习闻之,以至儿童妇女不识字者,亦皆闻而如见之,是其教较之儒、释、道而更广也。释、道犹劝人以善,小说专导人以恶。奸邪淫盗之事,儒、释、道书所不忍斥言者,彼必尽相穷形,津津乐道,以杀人为好汉,以渔色为风流,丧心病狂,无所忌惮;子弟之逸居无教者多矣,而又有此等书以诱之,曷怪其近于禽兽乎?世人习而不察,辄怪刑狱之日繁,盗贼之日炽,岂知小说之中于人心风俗者,已非一朝一夕之故也。有觉世牖民之责者,亟宜焚而弃之,勿使流播,内自京邑,外达直省,严察坊市有刷印鬻售者,科以违制之罪,行之数十年,必有弭盗省刑之效。或訾吾言为迂,远阔事情,是目睫之见也。”[15]钱大昕以严肃的态度阐释了通俗小说教化人心的力量,梁启超在《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道:

今我国民绿林豪杰,遍地皆是,日日有桃园之拜,处处为梁山之盟,所谓“大碗酒,大块肉,分秤称金银,论套穿衣服”等思想,充塞于下等社会之脑中,遂成为哥老、大刀等会,卒至有如义和拳者起,沦陷京国,启召外戎,曰惟小说之故。呜呼,小说之陷溺人群,乃至如是。大圣鸿哲数万言谆悔之而不足者,华士坊贾一二书败坏之而有余。[16]

梁启超看到小说与群治的关系,“大圣鸿哲数万言谆悔之而不足者,华士坊贾一二书败坏之而有余”,即是通俗小说超凡感染力的展现。淫词小说蛊惑人心、毁家亡国的力量不弱于谋反起义,民众对淫词小说情节的钦慕与模仿,导致纵情声色,人性泯灭,最终只剩下动物性的欲求。因此人心既亡,国亦不存。丁日昌也指出:“淫书小说,最为蛊惑人心,童年天真未漓,偶得《水浒》、《西厢》等书,遂致纵情放胆,因而丧身亡家者多矣。”[7]因此自清初顺治年间,朝廷便明令禁止各类违碍小说,禁令甚至波及到与小说传播相关的戏文,康熙25年,江宁巡抚汤斌《严禁私刻淫邪小说戏文告谕》曰:

为政莫先于正人心,正人心莫先于正学术,朝廷崇儒重道,文治修明,表章经术,罢斥邪说,斯道如日中天。独江苏坊贾,惟知射利,专结一种无品无学希图苟得之徒,编纂小说传奇,宣淫诲诈,备极秽亵,污人耳目,绣像镂版,极巧穷工,致游佚无行,与年少志趋未定之人,血气摇荡,淫邪之念日生,奸伪之习滋甚,风俗陵替,莫能救正,深可痛恨,合行严禁,仰书坊人等知悉:……若仍前编刻淫词小说戏曲,坏乱人心,伤败风俗者,许人据实出首,将书板立行焚毁。其编次者、刊刻者、发卖者,一并重责,枷号通衢;仍追原工价,勒限另刻古书一部,完日发落。[17]

同治7年(1868)2月,江苏巡抚丁日昌《设立苏省书局疏》:“目前人心不古,书贾趋利,往往淫词邪说,荟萃成编。《水浒》传奇等书,略识之无如探秘笈,无知愚民平日便以作乱犯上,最足为人心风俗之忧。臣在吴中,业经严禁,诚恐此等离经叛道之书,各省皆有,应请旨敕下各直省督抚,一体严加禁毁,以隐戢人心放纵、无所忌惮之萌,似亦维持风化之一端。”[18]这些层出不穷的小说禁令和禁毁书目都反映出清政府对文治教化的重视,即便在晚晴政治腐败、列强入侵的积弱局面下,对于淫词违碍小说的查禁仍未有松懈,并在某种程度上愈演愈烈。可见,清政府禁黜违碍小说不是简单的文化治理,而是已经上升到政治层面,与谋逆造反相牵系。尤其在晚晴时代,若内忧不除,无以应对外患,因而清政府对于违碍小说的态度,几乎已经等同于邪教和秘密结社,凡在禁黜小说方面有疏忽放纵者,“照禁止邪教不能察缉例”处理。由此更能说明,处理政治违碍问题是清代禁黜小说的核心目标。

[1]冯梦龙.醒世恒言序[A].醒世恒言[C].北京:中华书局,2009.

[2]王尔德.明清社会文化生态[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3]俞正燮.癸巳存稿(卷9)[M].上海:商务印书馆,1957.

[4]清圣祖实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6.

[5]圣谕广训[A].王见川.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献(第5册)[M].台北:台北新文丰出版社,1999.

[6]魏晋锡.学政全书(卷7)[M].礼部刊本,清乾隆本.

[7]丁日昌.抚吴公牍(卷7)[Z].清光绪铅印本.

[8]军录[Z].给事中黄兆麟奏折暨片,咸丰元年7月21日.

[9]祭祀[A].定例汇编(卷3)[C].清光绪9年.

[10]汤志钧.陶成章集[C].北京:中华书局,1986.

[11]罗尔纲.水浒传与天地会[A].会党史研究[C].北京:学林出版社,1987.

[12]李子峰.海底[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

[13]厚风俗(3)[A].大清高宗纯皇帝圣训(卷 263)[C].清刻本.

[14]大清文宗显皇帝圣训(卷90)[Z].清刻本.

[15]钱大昕.正俗[A].潜研堂文集(卷17)[C].上海:上海书局,清光绪14年.

[16]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J].新小说(第1 号),1902.

[17]汤斌.苏松告谕[A].汤子遗书(卷9)[C].清同治9年.

[18]丁日昌.设立苏省书局疏[A].丁中丞政书[C].清光绪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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