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学与国际关系学的跨学科研究路径初探*
2013-08-15孙璐
孙 璐
(中国传媒大学 国际关系研究所,北京 100024)
进行跨学科研究,是每一学科的学者对自身研究学科范围之外,但紧密相关的另一学科的研究成果的自然应对,也是每一学科的学者保持自身领域研究动态发展的需要。这种交叉研究所能获取的具体利益,不仅在于每个学科能够建设性地借用另一个学科既有并得到广泛使用的概念,也在于每一个学科可以有效地借用另一个学科的研究手段或分析方法,乃至每一个学科的既有研究成果可以为另一学科相关问题的研究提供丰富的论证材料。传播学与国际关系两个学科分属于“不同的学术共同体”,不仅需要具备对本学科知识理解的深度,也需要对另一个学科知识的熟悉。马太·多甘,罗伯特·帕尔认为,从单学科研究到学科交叉或者跨学科研究的道路,是由概念、数据、方法、理论和观点等多个元素网状的相互作用而开辟的。传播学与国际关系学两个学科可以在“材料(数据)的互助”、“方法的互通”、“概念与理论的互借”等方面进行跨学科研究。
一、研究材料(数据)的互助
材料(数据)的互相借用有助于推进学科与学科间的创新和交叉,一个学科的既有成果可以为另一学科的研究提供丰富的论证材料。新闻传播学领域中的大量的研究素材是来自于国际关系领域,比如说战争、领土纠纷,国际贸易问题,非传统安全领域等等;同样如此,互联网发展的宏观历史数据以及国别数据对于国际关系学中衡量不同国家的信息权力有着重要的作用,此外,国际关系研究的很多的数据和材料需要借助于媒体的报道和信息传递,那就会自然而然地受到传媒的“议程设置”、“框架架构”的影响。陈乐民先生曾批评说,国际问题研究论著“似乎等于把新华社以及当时所能看到的外国通讯社的消息(大部分又能在《参考资料》上看到)当作基本材料,变成各类专题性的文字,这样的工作至多是一种资料的整理,很难说是学术性的、理论性的研究”。还有学者也指出,“我们有些国际关系学者,是靠《参考消息》和《参考资料》(内部刊物)这样的资料‘包打天下’的。”阎学通等著的《中外关系鉴览1950—2005——中国与大国关系定量衡量》,所使用的数据主要来自《人民日报》和中国外交部网站,哈佛大学教授江忆恩曾建议,用《衡量》一书的方法,以《纽约时报》和美国国务院的网站为信息来源,对中美关系进行再衡量。用两个衡量结果的中间值为准,这样的衡量结果也许更接近实际情况。尽管学者们都对国际关系研究单纯依靠传媒素材,或者依靠一方的媒介报道持批评态度,但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国际关系学在研究材料方面对于传媒的依赖。
二、研究方法的互通
“科学的领域是无限的;其材料是无尽的;每一组自然现象,社会生活的每一阶段,过去与当前发展的每一个舞台,这些都是科学的材料。把各类科学统摄起来的只有方法,而不是材料。”在跨学科问题领域内,研究方法的互通十分重要,如果一些跨学科的问题仅用单一学科的方法进行研究,就会得出不太具有说服力的结论。一门学科运用其他学科的分析方法或者技术,以为更好地认识本学科的研究对象提供新的范式或者视角。无论是传播学还是国际关系学科,都有具有自身学科特色的一些研究方法,比如传播学中的实地调查法、内容分析法、控制实验法、个案研究法等,国际关系学科中的层次分析法、博弈分析法等,例如,国际关系学者罗伯特·杰维斯(Robert Jervis)就是用内容分析法,通过对大量的国际信息进行数据化处理和分析,直观地把握国际体系,在国家间信息传递的媒介模型之上建立了内容分析和决策心理分析理论。
在中国,两个学科在研究方法上,都经历了由人文历史经验、意识形态主导的研究方法到科学量化研究方法的演变,尽管科学主义的方法论虽然早就引入到中国传播学与国际关系的研究中,但大部分研究人员没有能力利用科学主义的方法完成具有一定质量的研究。对于同属于社会科学研究领域的传播学与国际关系学来讲,许多研究方法是可以互通的,比如说,历史研究法,过程追溯法,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法等,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可以说是两种最基本的分析方法,也是两种互相补充的研究方法。“科学的方法使对问题的解析精确化,人文的思考使我们不断的反思我们研究的对象”。传播学与国际关系学科的跨学科研究范畴中的研究问题会层出不穷,没有任何一种研究方法能解答所有的问题,也没有任何一个重要的问题可以只用一种方法得出答案。每种研究方法都有其适用的范围,也各有优劣势,应该把不同的方法结合起来使用,跨学科问题研究方法的选择,最终还要回归到研究问题本身上,对研究问题的性质和采用什么研究方法要有自觉意识,要区分规范性研究、思辨性研究和实证性研究。从更长远的视角来看,两类学科除了在研究方法上进行整合之外,还应当将人文、历史、哲学的思维方式与科学方法论的思维方式相结合。
三、概念与理论的互借
随着“学科分界线的流动性日益增强,概念在学科间的流动也更加容易。”概念与理论的借用或交互使用,主要指发展水平相对较低的学科向水平较高的学科借用较成熟的概念或理论,或者两个水平接近的学科共用某些重要的概念或理论。这种概念的借用和互用,往往有利于拓宽研究的视野,深化研究的内容,提升低水平学科的研究水平。在传播学领域,一些基本概念和理论是可以借用到国际关系学领域的,比如,“拟态环境”理论,“议程设置”理论,媒体的“框架”功能,“索引”功能,“把关人”功能,等等。而在国际关系学领域,同样如此,像“权力”、“国家安全”“意识形态”、“建构主义”、外交决策的“同心圆理论”等也是可以被传播学所借鉴。举例说,“议程设置”理论最早是传播学的理论,现在,越来越多的国际关系学者在研究中运用这一理论,最早是美国学者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Keohane)和约瑟夫·奈(Joseph S.Nye)早在20世纪70年代的《权力与相互依赖》一书中就提出了“议程设置”概念,随后的80年代,理查德·曼斯巴赫(Richard W.Mansbach)和约翰·瓦斯克斯(John A.Vasquez)提出要深入研究国际政治中的“议题”范式,指出,全球政治变化的过程就是重大议题(critical issue)的提出和解决的过程。肯尼思·拉瑟福德(Kenneth R.Rutherford)也在研究中充分吸收了新闻传播学的议程设置理论,具体考察国际非政府组织在国际禁雷运动中的议程设置作用。目前,“议程设置理论”主要被用于国际关系中关于国家在国际机制中的话语权的研究。再比如说,“权力”是国际关系理论与实践中最为核心的概念之一,传统国际政治思维将权力来源归结于对资源的控制,因为资源可以通过某种方式转化为影响乃至控制其它行为体的现实的权力,军事力量与物质力量成为国家权力的主要来源,而在一个信息化和全球化的时代,国家权力从内涵到属性正在发生变移,“媒介权力”、“信息权力”等融合了传播学与国际关系学科的新概念被提出,这类概念是两类学科都可以共用的。信息权力正逐渐成为国际关系实践中重要的权力模式,并作为国家综合国力的新的核心因素日益影响国际事务的进程。再比如说,“意识形态”也是传播学和国际关系学共用的概念,此外,在国际关系的现实主义学派和自由主义学派中,均有对于传媒以及公众舆论的论述等等。
以上是从横向角度进行跨学科研究的路径,从纵向来看,根据跨学科研究中学科弥合的程度不同,可分为以下几个层级:第一层级是研究素材和方法在学科之间的借用和转移,这种跨学科研究不会直接产生综合型的知识成果;第二层级是分属于各门不同学科的研究者平行地研究同一个课题的不同方面,并阐述研究的不同关系,这种针对某一个共同问题的学科并行研究,全面地阐述问题的特征。第三层级在基于自身学科的基础,导向一种新的知识的综合,目的是扩展学科的知识而并非挑战它们;第四层级是以挑战和批判性的态度进行了跨学科研究,寻求批判的、有改革能力的知识而非一致性。这类跨学科研究打破传统,开启新的探索主题。
四、小 结
未来传播学与国际关系学的跨学科的问题研究领域日益增多是现实状况和学科发展的必然趋势,问题研究是按照社会现实的要求设定的,是跨学科研究的出发点。当一个问题跨越传播学与国际关系或其他学科时,学者们应当先树立“跨学科”意识,将涉及问题领域中的学科的一些基本材料、概念、理论、研究方法等进行熟悉,以便在“材料(数据)的互助”、“方法的互通”、“概念与理论的互借”等方面进行学科交融;并且确定研究问题的学科倚重,不同学科背景的研究者研究同一个问题领域,应当倚重不同学科背景从不同角度进行研究,并对彼此研究的结果做出协调,将其整合成为一个共同的结果,或者各学科研究者各自提出的假说,以批判的视角互相评估各自的方法,达成共识后形成一个共同认可的研究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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