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建安二十四年蜀失荆州所遗历史悬案解析
2013-08-15赵河清
赵河清
(贵州师范学院 历史与社会学院,贵州 贵阳 550018)
汉建安二十四年年底,趁关羽北攻襄樊之机,东吴联手曹魏偷袭南郡得手,关羽陷于困境进退失据,而益州方面未施援手,对于其中隐情,陈寿未著一词。章太炎首提诸葛亮借吴人之手除关羽之说,继之刘备借刀杀关羽之论(两说合称借刀论)也见诸报刊,对借刀论持不同看法的诸家辩论至今,未有定论①借刀论见章太炎《訄书》和《方诗铭论三国人物》,相关争辩见朱子彦和盛巽昌等人论文。。本文对跨有荆、益的空间战略、关羽发动襄樊战役的动机和目的、曹刘孙在统一和均势博弈中的得失、被长期忽略的诸葛亮为刘备集团入主中原所设定的时间表这四个问题的关联性分析,揭示刘备和诸葛亮不救关羽的隐情,得出否定借刀论的结论。
一、《隆中对》空间战略的含义
“跨有荆、益”是诸葛亮于隆中为刘备立足建政制定的空间战略,但学界对从何地而“跨”的认定有所不同。“荆州之兵利于水,一逾楚塞出宛、洛而气馁于平陆;益州之兵利于山,一逾剑阁出秦川而情摇于广野”[1](P253)。王夫之蜀汉北伐弱点论虽然未明说由何地出兵,但从其表述可推大本营被置于江陵和成都,持由长江跨两州论。持此论者合乎逻辑地得出这样的结论:关羽单方面擅自发动襄樊战役,破坏了隆中分兵北伐的第二步战略,因而关羽对失荆州负有完全责任。但根据田余庆“跨有、荆、益”的另说,对襄战动机与失荆原因必有不同解释。田余庆联系诸葛亮襄阳居所的地理背景解读草庐对,对“跨有荆、益”的认识更贴近诸葛亮原意。对由长江跨荆、益之成说,田余庆在《“隆中对”再认识》一文中未发异议,但在稍后的《东三郡与蜀魏历史》一文提出了由汉沔西城、上庸和房陵东三郡跨有荆、益的新解。“向宛洛”和“出秦川”的战略策划明显地是沿汉中与襄阳之间的东三郡而“跨有荆、益”这一地理背景的产物。刘备据汉中慑秦川,关羽攻襄樊震宛洛,刘封、孟达居东三郡为策应,是为东西两路北伐战略所做的铺垫[2](P233-235)。这一观点对解释襄樊战役诸问题和破解刘备和诸葛亮不救关羽之谜至关重要。
荆、益乃东汉一级行政区,汉中归益州,襄阳属荆州。刘备如占控荆、益两州,即可获得与曹、孙争锋的空间资本,故正在作书的曹操听说孙权借南郡给刘备,竟被惊掉手中之笔。隆中战略的第一步是占据包括汉中和襄阳的荆、益全境,第二步以汉中和襄阳为大本营兵分两路,西路“出秦川”,东路“向宛洛”,以实现还汉帝于旧都的政治任务。因张松和法正背叛刘璋,以及刘璋为讨张鲁主动邀请刘备入川,由东三郡先取汉中再取成都的战略未及付诸实施,刘备直接由长江西进蜀地。至215年,刘备虽已有荆州三郡和益州大部,但汉中和襄阳被曹所控,隆中战略的第一步并未完成,在这一背景下,发生了曹刘的汉中和襄樊争夺战。
曹操失之赤壁,得于关中,211-215年,曹军平定秦川,取凉州,再夺汉中,刘备北上争锋,曹操亲自率军增援,但汉中于219年5月还是落入刘备之手。刘备力夺汉中,有些出乎曹操意料之外,“吾故知玄德不办有此,必为人所教也”[3](P961),曹操此言指法正,但据有汉中,应在草庐谋划之中。刘邦建汉基于汉中,而刘备所得汉中,经频繁战事已衰败凋零,曹操又将8 万多人口从汉中迁出,使汉中作为军事大本营的作用或战略价值已远不如汉高祖之时,但因汉中介于成都与长安之间,仍是蜀军北出秦川的重要据点。
后汉都城由长安东迁洛阳,对于志在“北定中原”的刘备,襄阳的重要性超过汉中。王夫之评曰:以形势言,出宛、洛者正兵也,出秦川者奇兵也,欲昭烈自率大众出秦川,而命将向宛、洛,失轻重矣[1](P252)。顾祖禹论襄阳道:夫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昔人亦言荆州不足以制襄阳,而襄阳不难于并江陵也。彼襄阳者,进之可以图西北,退之犹足以固东南者也[4](P3484-3486)。中国古代凡多元竞逐或南北对峙时期,襄阳战略机枢地位立刻凸显,为南北诸家或近或远的战略目标。襄阳是荆州牧刘表的治所,“刘表若以江陵为治所,怕是早为北敌所灭”[5]。周瑜和吕蒙先后献策孙权据襄阳以蹙操,赤壁战后曹操失江陵但却固守着襄阳,而刘蜀荆州军北进中原,必先夺襄阳。
诸葛亮于隆中并未细画如何夺取汉中和襄阳,根据蜀国生存发展逻辑,可推测,得江陵和成都后,刘氏高层必定酝酿讨论并制订了相机夺取汉中和襄阳的计划。田余庆在《东三郡与蜀魏历史》中已明确指出据汉中和攻襄樊是为北伐所做的准备。张作耀亦指出:刘备取得汉中,又取得上庸、房陵,控制了沔水上游。而关羽北上取襄阳,正是刘备试图有效控制荆州北部的战略组成部分[6](P212)。从汉中和襄阳出兵取关中和南阳,其战略态势比从成都和江陵要有利得多。汉中易手,曹营震动,先有南阳侯音反叛,后有梁、郏、陆浑军民遥应关羽,因而关羽进攻襄樊既有蜀汉君臣的共识和默契为预谋,亦有战机,关羽擅自发动襄樊战役之说难以成立。
二、分兵北伐入主中原的时间表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独杜甫有此遗憾,古人替诸葛亮惋惜者颇多,宋人程颐:孔明不死,三年可以取魏[7](P371)胡寅:向使孔明未死,岂但擒懿,长安以东破竹而下矣[8](P338)。王十朋:假令(孔明)无死,师一再举,吴、魏可吞,礼乐可许[9](P989)。钱时:天假之年,使得展尽底蕴,尚可还中原之旧,而武侯不幸死矣[10](P27)。明人胡居仁:诸葛孔明三年不死,则天下定矣[11](P51)。袁了凡:使天假亮以年,懿其能终守哉?[12](P322)张溥:享年五十有四,呕血卒军。以天下之才,限于中寿,万世痛之[13]。诸家所见略同,即诸葛亮多活些年头,北定中州还政刘氏的目标必定实现。
以上诸说虽属事后之言,流露出倾向蜀汉的思想感情,但也肯定了诸葛亮的个人作用。汉末动乱之时势造就了一个豪杰群体,曹操、刘备、孙权等人,谁不想在自己手中结束分裂战乱,再建统一有效的国家中枢,安定天下开创治世?两汉人寿命短于今日,战争时期更甚。征战十余年,统一天下仍不可预期,“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曹操不免感叹“去日苦多”。以恢复汉室为己任的刘备更深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3](P876),上表献帝曰:常恐殒没,孤负国恩,寤寐永叹,夕惕若厉[3](P886)。以诸葛亮之智,不难洞察刘备心思,“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3](P913),此番说辞虽无具体年月日,但已婉转地将兴刘复汉的时间设定在刘玄德有生之年。
有生之年的时间表并非诸葛亮主观臆定,其一,有“天赐”荆、益可资;其二,有人谋可凭,诸葛亮以曹操为例曰: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3](P912)。入主中原时间表是以刘备生年而定,预设刘玄德将称帝于洛阳,如诸葛亮所言:“若灭魏斩睿,帝还故居,与诸子并升。”[3](P999)但包括诸葛亮在内的智者明君,对历史本身的运动规律和演进路径不可能做到全知和全控,他们只能在既有的历史条件下扮演各自的角色,完成特定的任务。
布罗代尔将历史分为长、短时段。汉亡后再建统一王朝是长时段任务,一代人寿命时间属短时段。刘备、诸葛亮等人要在有生之年结束分裂战乱实现统一,条件过于苛刻,时间过于短促。关羽孤军发动襄战,刘备独行东向夺荆,与其视之为躁动急进,不如理解为时不我待。但凡事只争朝夕也难免致错,对此宋人有独到见解,胡寅认为刘备“虽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然失策沮威,亦已多矣”[8](P325)。秦观则以为:亮虽无死,曾不足以取天下,况于兴礼乐乎!至言天下有变,则一军向宛、洛,一军出秦川,所谓俟河之清,人寿几何者耶![14](P207-208)“羽勇盖天下,忽之吕蒙;昭烈谋略战胜,忽之陆逊,二者皆失在知进不知退”[13](P32)。可将张溥此评理解为刘备和关羽在抢时间,因纵观刘关“奔窜求存”史,二人恰是知退之人。胡三省云:懿所惮者亮也,问其寝食及事之烦简,以觇寿命之久近耳,戎事何必问邪![15](P2295)司马懿对诸葛亮的才能由衷钦佩,但生命有涯,事业无限,通过了解对手身体状况预知较量结果,乃司马懿过人之处。
至克服汉中,刘备和关羽能征战沙场的时间不多了。此时关羽已身经百战,深谙以攻为守之道,南郡两面受敌,消极防守,有坐以待毙之忧,因此虽面临多重困境,关羽仍冒险一战。襄樊战役是着险棋,亦“诛操一大机会”[10](P20),假设襄樊战役胜利,蜀国将获对曹、孙更加有利的战略态势,关羽将有大功于蜀国,而失败的后果是严重的,这已为后来所发生的一连串悲剧事件所证明。失荆州及关羽之年,刘备已58岁,能否于有生之年北定中原恢复汉室,在刘备看来决定于能否再控荆州,于是倾国力出三峡,发起夺荆之战。夷陵战败,223年刘备病逝,至此,将军、上将、荆州均失,诸葛亮分兵北伐战略已无实施可能,入主中原的时间表由刘备名下转移至诸葛亮身上,但诸葛亮亦难完成此任务,他只能为刘氏政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可见,时空上的不利局面,成为刘备集团的致命弱点之一,对蜀汉命运产生了深刻影响。
三、襄战动机目的及刘孙关系
张作耀写道:襄、樊是江陵的门户,只有夺得襄阳,才能控制汉水,确保江陵安全而进一步谋夺荆州全境,也才有机会北向宛洛,进一步谋击曹操,所以非争不可[16](P259)。南郡之失改变了隆中计划,是刘备集团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因此对失南郡原因的追究和探讨成为三国史研究中的一个重要问题。为数颇多的研究者将失荆原因聚焦于关羽的性格特征。借刀论认为“刚而自矜”、“目空一切”、“矜其骄气,陵轹于人”不仅是关羽丢掉南郡的个性原因,亦是诸葛亮和刘备借东吴之手除关的根本原因。果真如此吗?
赤壁战前刘备因无尺地寸土,长期寄人篱下,得荆、益建国后方成为角逐天下的一支可观力量。曹操挟天子令诸侯,这确实给曹操带来莫大好处,但它亦使曹背上“汉贼”之名,成为内外拥汉力量的攻击目标;以帝室宗亲身份复刘继汉一般被认为是刘备的政治优势,但此举亦是刘备给自己戴上的军争枷锁。恢复汉室的旗号能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人心师出有名,但只要被曹挟持已成傀儡的献帝活着,刘氏集团“必当结好东吴,专力攻魏”[13](P32)。然而这一政治目标非常不利于刘氏集团在多元博弈格局下战盟策略变换。
有论著将刘关与孙权之间的辱言粗语作为重要问题讨论,但这并非关键。赤壁战前,客寓荆州的刘备成为孙权既利用又防范的对象,“刘备寄寓,有似养虎”[3](P1271)。赤壁战后,刘备有了荆州数郡,东吴更是千方百计辖制刘备。刘备吃了不少苦头,周瑜还企图将刘备羁縻于吴,诸葛亮曾回顾:“当斯之时,进退狼跋。”[3](P960)刘备所受憋屈太多,得势后火气得以释溢,对吴人并不友善。吴人亦将关羽视为威胁,“今东西虽为一家,而关羽实熊虎也,计安可不豫定”[3](P1274),由此不难理解关羽为何屡屡给吴人脸色看。关羽骂拒孙权为其子向自己女儿提亲被指责破坏了蜀吴关系,但鉴之刘备因与孙权妹的政治婚姻而心中“常凛凛”,关羽此举并不鲁莽;关羽公开骂孙权“貉子”,孙权亦暗地骂刘备“猾虏”,皆是两国本质上敌对关系的外露。建安十九年,刘备得益州,孙氏索要南郡不得,单方面强行置吏以图南三郡,关羽同样采取强硬手段将孙派长吏驱逐,为争荆地导致孙刘敌对情绪不断升温,才是问题的实质,纠缠口角之争,无异本末倒置。
借地当还,被吴人作为偷袭南郡擒杀关羽的理由和借口。清人赵翼指出,抗操夺荆刘孙皆出力,以湘水为界分地协议达成公允,已无借还问题。孙吴捏借荆之说为应得之理由[17]。南郡在刘氏手中,犹如头顶悬剑,使江东寝食难安,南郡的战略重要性和价值已远超出借还范畴,吴国必然会不惜使用一切手段夺取。为避免与刘大战,夺荆计划在吴国最高层筹划,在绝密状态下实施,吕蒙起初甚至不让夺荆主帅陆逊知道有此计划。东吴不露声色,蜀汉蒙在鼓里,终使荆州兵不血刃瞬间易手[18](P964)。
古人以为:先主失荆州,非独关羽之罪也,主相皆有责焉[8](P316);今人亦认为失荆州和东三郡刘备和诸葛亮应负主要责任[6](P213)。北魏人崔浩以弃荆之说来脱关羽之过:夫亮之相刘备,当九州鼎沸之会,英雄奋发之时,君臣相得,鱼水为喻,而不能与曹氏争天下,委弃荆州,退入巴蜀……可与赵佗为偶。”[19](P960-961)宋代学者从不同角度赞同弃荆说,苏洵:诸葛孔明弃荆州而就西蜀,吾知其无能为也[20](P14)。苏辙:弃天下而入巴蜀,则非地也[21]。何去非:夫荆州之壤界于吴蜀之间,而二国之所必争者也。自其势而言之,以吴而取荆,则近而顺;以蜀而争荆,则远而艰。蜀之不能有荆,犹魏之不能有汉中也。是以先主朝得益州,而孙权暮求其荆州……亮不察此,而恃关羽之勇,使举其众以北侵魏之襄阳。故孙权起蹑其后,杀关羽而尽争其荆州。此孔明失于所以用荆也[22](P27-28)。空间重心和人力资源必须西移,是蜀汉智囊共识,留关羽孤军弱旅守荆州三郡,实等于弃之,此乃古人弃荆本义。
四、刘备与诸葛亮为何不救关羽
蜀联吴伐魏政策不可变,而曹、吴则能因势而变,蜀于南郡失分并非意外。“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相对于黄河流域,整个长江流域其时都属偏地,刘备的主攻方向必然首先指向北方诸州。刘备与最强敌人叫板,颇有英雄气概,但扮演汉王朝匡救者的角色,必将主敌锁定曹操。东吴因没有自造的政治枷锁,具有战略上的极大灵活性,既可以和也可以战,既可以称臣也可称帝,既可联姻也可毁约,既可签盟也可开战。因而孙、刘争战与结盟,吴人直始至终占有主动性。从策略角度,曹刘孙均可与另两家任一方结盟。而刘只用一;曹亦用一,但曹曾暗中两面讨好地利用了蜀吴矛盾;唯孙用二,先后与蜀、魏结盟,因而获利最厚。西蜀既以统一为目标,与东吴必有一战,但刘备以曹魏为恒敌,从而失去联曹攻吴的可能,如夷陵战前,刘备为避两线作战,借吊曹操之机向魏致礼,但遭曹丕拒绝。在这场关羽、曹操、孙权三方博弈中,孙曹既联合也相互利用,孙权将“讨羽”计划告诉曹操,曹操又将此计划透露关羽,各为自身利益的计外用计,给关羽造成判断上的极大困难,使曹操坐收渔人之利。在无法获得真实情报的情况下,关羽孤注一掷,决定冒险拿下襄樊,或许关羽做出曹操是在用计离间孙刘关系以解襄樊之围的判断,加上陆逊写信麻痹关羽,从而强化了关羽不回防南郡而执意拿下襄樊的决心。关羽抽调江陵守军北上支援襄樊,是以东吴不会出兵南郡的判断为前提的。
综上所述,关羽身陷绝境,刘备和诸葛亮难施援救的历史隐情是因为存在两个棘手问题:一是救无胜算;二是不好处置关羽。
第一,关羽进攻襄樊并传捷报,刘备集团欢欣鼓舞,东吴却不动声色,暗结曹操,偷袭南郡。胜败瞬间的大逆转,关羽猝不及防,既无计可施亦无路可逃,唯有等待救援。借刀论者指出,关羽从发动襄战到败亡,前后历时半年,成都方面既有信息,也有时间出兵,而自始至终没有动静,因而除了借吴人之手除羽之外,很难有其他解释。笔者认为,刘备和诸葛亮并非坐视不救,确有难言苦衷。就力量而言,成都战无胜算,据统计,魏吴蜀兵力战将之比约为3∶ 2∶1[23]。蜀要完成夺地建国、巩固荆州、北伐曹魏、恢复汉室和建统一政权诸多重大任务,确实力不从心,难免捉襟见肘顾此失彼。刘备君臣夺取西川前后历时4年,再经汉中及东三郡之战,军队疲惫,兵力屡分。上庸孟达和刘封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3](P991)为由坐视关羽败亡,有理由推测拥兵仅数千的刘孟,不愿再分兵卷入并无胜算且可能置己于险境的襄战。更何况东吴既然毁盟夺荆,定做好与蜀一战准备,吴军继之攻克宜都以封锁峡口,已阻断关羽退路和成都援军。蜀军贸然东出,不但救不了关羽,荆州不能夺回,还可能遭吴魏夹击,战败失国,这是平生败多胜少的刘备不得不顾虑的。更重要的是,吴蜀联盟关系到蜀国的生存发展,诸葛亮必会极力规避火上浇油于两国濒于崩溃的关系,晓以利弊,阻出兵之议。
第二,关羽围攻襄樊,成都未出兵助攻,关羽亦未向成都请派援军,只是不断催促刘封和孟达出兵增援[3](P991);刘备于关羽败死后经两年准备,才敢发动讨荆之战,结果还是失败。两例可证成都确实存在分兵之难,南郡瞬间易手,当此时,刘备又如何能快速有效组织起胜算之军救羽夺荆?如果只救回关羽而夺不回荆州,如何处置关羽就会成为一个非常棘手的两难问题。军法无情,马谡失街亭被斩,关羽丢荆州当受何罚?丢失荆州,隆中分兵战略已成泡影,对此关羽百身难赎。救回关羽如不处斩,将自坏法纪,虽然蜀国高层对东吴趁火打劫皆有疏虑之过,但毕竟关羽是守荆州的直接责任人。如处斩,刘备、张飞等人从情感接受得了吗?匡汉统一的大业才起步即杀头号战将,无异自毁长城,对于蜀国将士心理的负面影响难以估量。不救是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即听任已失地的关羽自生自灭,上述两难问题即自行消化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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