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谷若《大卫·考坡菲》译本的审美再现
2013-08-15吕文丽李晓红
吕文丽,李晓红
(1.吕梁学院 汾阳师范分校外语系,山西 吕梁 032200;2.河北联合大学 外国语学院,河北 唐山 063009)
翻译本身不仅是语言转换过程,更多的是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活动。翻译本身就是对美的理解、发展和深化的过程。中国现代文学家茅盾曾说过“文学的翻译是用另一种语言,把原作的艺术意境传达出来,使读者在读译文的时候能够像读原作时一样得到启发、感动和美的感受。”文学翻译作为翻译领域最重要的分支之一,有其独特的美学内涵。在进行文学翻译时,译者不仅要将原文的内容与形式忠实的表达出来,而且还要使读者在读译文时,能和读原作一样感受到文学作品的美学价值。笔者认为张谷若先生的《大卫·考坡菲》就是狄更斯David Copperfield 的美学价值再现的代表性作品。
一、理论依据
翻译美学思想有着很深的历史渊源,古今中外著名的翻译理论家、实践家以及学者都对此进行过精辟的阐述,并得出了各自独到的见解。德国的哲学家鲍姆加登是美学的鼻祖,早在1750 年他就在Aesthetics 一书中对美学做了详细的介绍。而后美学被引入翻译学,美学与翻译的联姻就产生了一门新的交叉学科——翻译美学。在我国,翻译美学理论堪称博大精深。古代中国美学译论以“美”与“信”、“文”与“质”的统一,“圆满调和”的统一为主流(刘宓庆,2005)。1993 年傅仲选出版《实用翻译美学》,标志着我国翻译美学理论研究的深化。书中详细论述了审美主体、审美客体、审美标准、审美再现,认为翻译是一个完整的美学过程。毛荣贵(2005)在其所著《翻译美学》中,从语言学的角度对语言的音、形、意、词和句进行审美比较,并提出了相应的翻译方法。以上翻译理论家们对翻译美学的研究各有侧重,然而在翻译过程中最能体现译文美学价值的研究方法应首推许渊冲的“三化”:等化、浅化、深化。等化包括形似的对等、意似的动态对等、词性转换、句型转换、正说反说、主宾互换等;浅化包括一般化、抽象化、减词、合译、化难为易、以音译行等;深化包括特殊化、具体化、加词、分译、以旧译新、无中生有等(吕献兰,2010)。浅化使译文简单易懂,等化使译文与原文水平相当,深化可以发挥译语优势,将原文深层次的东西传译出来。这样,通过艺术加工,在把一种语言转换成另一种语言的同时,更完美地再现了原文的美学价值。本文主要从音韵美、修辞美和形式美三方面,对张谷若的《大卫·考坡菲》译本中的审美再现进行分析。
二、音韵美再现
音韵美指发音响亮,节奏明快,抑扬顿挫,头韵、尾韵、叠韵、拟声、象声以及平仄等都是实现音韵美的主要方法。中国汉字全部是单音节字,而且只有两个以上的汉字才能组成一个词语或成语。这种组合往往要按照一定的语音规律来进行,有的是双声叠韵,有的则依据平仄规律排列组合,形成节律规范,韵律明确的词语,这样可以使表达抑扬顿挫,节律优美。例如:
He was bald on the top of his head;and had some thin wet-looking hair that was just turning grey,brushed across each temple,so that the two sides interlaced on his forehead.(狄更斯)
他的脑袋瓜子都卸了顶了,只剩了几根稀疏疏、潮糊糊的头发,刚刚苍白,从两鬓往前拢着,在脑门子那儿抿在一块儿。(张谷若)
How well I recollect our sitting there,talking in whispers;or their talking,and my respectfully listening,I ought rather to say……(狄更斯)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当时坐在那儿,嘁嘁喳喳地说话:我应该说,他们嘁喊喳喳地说,我恭恭敬敬地听。(张谷若)
以上两例体现了翻译目标语言的美。实际上翻译的源语并未出现美的成分,而只是将客观事实进行了准确的描写,并未加入任何美学因素。但张谷若将其翻译为汉语时各使用了两个叠声词。这实际上是许渊冲先生翻译美学理论中的深化,即深化了原文中的美,或者是将原文中普通的事物加入美的成分实现了译文优于原文的效果。张谷若使用的叠声词分别是:稀疏疏、潮糊糊、嘁嘁喳喳、恭恭敬敬。这些叠声词将原文中的寓意进行了深刻的表达。其中“稀疏疏、潮糊糊”将克里克的头发描写得淋漓尽致,一方面说明他头发稀疏,另一方面说明他可能很长时间没有洗头。而且叠声词稀疏疏和潮糊糊生动、细致地描绘克里克的神态,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跃然纸上,使读者阅读文章如见其人,达到真切感人的效果。第二例中:“嘁嘁喳喳”体现了考坡菲的室友们聊天的内容可能涉及他人隐私而且他们可能密谋干什么坏事,而考坡菲却能够“恭恭敬敬”地进行聆听体现了他当时的卑微心境。实际上这些叠词描摹了考坡菲的室友们闲扯时的种种丑态,再现人物交流的现实情景,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事实上,叠声词的使用不是简单的进行词汇重复,而是能够和谐音律,丰富所要表达的思想内容,给读者以美的享受,创造良好的艺术效果。这些叠声词既可以表达作者丰富的情感,也可使语言的音韵节奏更加整齐、和谐,使词句结构更具稳定感。张谷若充分利用叠声词的特点,把字音重叠所具有的表情达意功能提高到了更加完美的境界。
三、修辞美再现
修辞是提高或改善语言表达效果的艺术手法,主要通过运用语音、词汇、语法等语言要素,对语言素材进行调整、加工和润色,运用特定的修辞方法提高语言的表达效果。修辞属于语言学范畴,包括词汇选择、句子锤炼、句群关系和篇章结构,根本目的在于取得最佳表达效果。修辞的运用有时为了达到良好的音韵效果,有时为了带来美的视觉感受,有时为了创造融彻的意境。这些效果和感受正是语言表达中独特的修辞美在翻译过程中的完美再现。排比修辞手法是利用三个或三个以上意义相关或相近,结构相同或相似和语气相同的词组、短语或句子并排组合,达到加强语势的效果。排比修辞可用于描写人、物、事、景,还可以用于叙事、说理、抒情等。排比不仅使行文琅琅上口,表达效果增强,而且使文章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例如:
There were laughing boys,singing boys,talking boys,dancing boys,howling boys;boys shuffled with their feet,boys whirled about him,grinning,making faces,mimicking him behind his back and before his eyes;mimicking his poverty,his boots,his coat,his mother,everything belonging to him that they should have had consideration for.(狄更斯)
他们中间,有的大笑,有的高唱,有的高谈,有的乱跳,有的嗥叫;又有的把脚在地上乱蹭,把身子在麦尔先生身旁乱转,咧嘴吐舌,挤眉弄眼,在他身后,在他面前,学他的怪样子,学他的穷样子,学他穿的靴子,学他穿的褂子,学他母亲:总而言之,学他的种种一切。其实他们对于他这种种一切,本来应该体贴怜悯才是。(张谷若)
以上的例子同时体现了源语和译语之美。狄更斯David Copperfield 中就使用了排比的修辞手法,将这些孩子描写的淋漓尽致,而张谷若在进行翻译时同样运用了排比的修辞手法再现了源语的美,这里运用了许渊冲先生翻译美学理论中的等化,即实现形式对等,即排比;意似动态对等,对老师的描写相似;句型转换,即形容词+名词转化为主谓形式。原文中排比的前半部分使用名词boys 作为排比的核心内容,通过变化前面的修饰词来体现孩子们的多种姿态和表情,表现的是姿态各异的孩子们。后半部分转而以动作为表达核心,体现孩子们活泼可爱的动作,将先生模仿的活灵活现。张谷若将前一部分中修饰词+boys 的名词短语转化为主谓结构的动宾排比,虽然形式变了但表达的美学效果得以保留。后半部分转而以动作为表达核心的排比结构被张谷若完全保留下来了,这样就将整个动作美得以全部传译。张谷若在翻译这段排比句时全部使用了动词变化的结构,将学生们的混乱局面呈现的栩栩如生,将原文的意境美全部展现出来了。这段排比译文是张谷若等化传译翻译客体美的生动例子。
四、形式美再现
古人著文向来坚持“意则期多,字则唯少”,因此简洁的语言可以说是智慧的灵魂和智慧的外化。简洁是一种艺术,更是一种境界,用最简练的语言表达最丰厚的意思。简洁具有清晰度高、透明度强的特点,能给人以疏朗感。汉语中,“四字格”具有措词简洁的特点,能够充分体现汉语的美感。同时,在英译汉的过程中,如果能够合理使用“四字格”就可避免译语欧化导致的不流畅和死板生硬,还能有效的传递源语信息中的美学因素。当然,对于译者而言,只有把握了两种语言的特点,掌握了各自的语言优势,才能熟练运用“三化”策略准确生动地再现源语的美。
A child of excellent abilities,and withstrong powers of observation,quick,eager,delicate,and soon hurt bodily or mentally,it seems wonderful to me that nobody should have made any sign in my behalf.(狄更斯)
我这个孩子,既然生来有些才分,观察力强,学习心盛,心眼灵快,心地细腻,精神和身体方面,一受委屈,很容易就难过起来,我既是这样,而当时却会没有任何人,出来替我说一句话,那真得算是怪事。(张谷若)
I heard that Mr.Creakle had not preferred his claim to being a Tartar without reason;that he was the sternest and most severe of masters;that he laid about him,right and left,every day of his life,charging in among the boys like a trooper,and slashing away,unmercifully.That he knew nothing himself,but the art of slashing,being more ignorant (J.Steerforth said)than the lowest boy in the school…(狄更斯)
我听他们说,克里克先生并不是无缘无故就自命为鞑靼的,作教师的没有比他再严厉、再苛刻的了。他活了这么大,天天就会横三竖四、乱抽乱打,在学生中间,和一个骑兵一样,横冲竖撞、毫无顾惜地挥鞭舞杖,他除了打人,别的一概不懂,连学校里成绩最坏的学生都比他的知识多一些(这是史朵夫说的)……(张谷若)
张谷若的以上两段译文中出现了多个“四字格”的词语,其中第一段译文总共91 字,出现了四个“四字格”词语,第二段译文总共127 字,出现了七个“四字格”词语。高频率使用“四字格”使译文结构紧凑、意境融恰、言简意赅。第一个例子中将strong,quick,eager,delicate 翻译为观察力强,学习心盛,心眼灵快,心地细腻,不仅将原文的形式美表达出来,而且全部运用“四字格”词语使译文结构平衡,富于独特的翻译艺术。这种“简洁—简洁”的翻译效果是许渊冲先生翻译美学理论中等化译法的实践结果。
第二个例子中张谷若连用七个“四字格”词语,无缘无故(without reason),横三竖四(right and left),乱抽乱打(laid about),横冲竖撞(charging in),毫无顾惜(unmercifully),挥鞭舞杖(slashing away),一概不懂(knew nothing),译文语言形式优美,表达生动形象。这七个“四字格”词语表明了克里克先生的蛮横和暴力,将他不具有教师素质的事实表露无疑。本例中张谷若在深刻理解原文的基础上经过语言锤炼,将原文中相对优美且简练的语言用更简洁完美的形式加以表现,把源语的美进行了深化。
五、结束语
David Copperfield 是作者狄更斯最具艺术价值的创作之一,张谷若先生娴熟地运用各种翻译策略,对它进行了完美的再现,带给我们的是一部同样具有美学价值的作品。这给我们的很大的启示,文学作品的审美再现首先要求源语必须符合美学的要求,其次要求译文尽可能地融入译语所属的文化群体,达到音韵美、修辞美、形式美等多种美学要求,再次要求审美主体—译者提高自身的审美能力,加强对源语和译语的研究,争取做到学贯东西,融会贯通,将源语的美在目标语中完美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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