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简《傅说之命》研究
2013-08-15李锐
李 锐
(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史学研究所,北京 100875)
古文《尚书》真伪的问题,是《尚书》研究中的一大公案。其实自宋代吴棫以至清人阎若璩、惠栋等,基本上已经判定了今传古文《尚书》为伪作,只是不时有人调停乃至翻案。严格来说,阎若璩等的怀疑有深文周纳之处,翻案文章中也不乏有可取之说。但是翻案文章即便可以证实阎若璩等的论证方法有问题,却并不能由此就断定古文《尚书》不伪。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中岀现的《尚书》,为我们认识古文《尚书》的真伪问题提供了难得的材料,特别是其中的《尹诰》和三篇自题为“尃(傅)敚(说)之命”的文献。李学勤先生曾指出《尹诰》的出土,可以说明传世的古文《尚书·咸有一德》并不是真正的孔安国所献的古文《尚书》[1]。
现在《傅说之命》的公布,又为讨论古文《尚书》问题,提供了新的材料(惟第三篇篇首佚简一枝)。而且《说命》比《尹诰》特殊,它不见于孔壁古文。
一
《傅说之命》三篇,在整理者的考释基础上[2],参 考时贤的新见,间以己意,可以写定如下:
一.惟殷王赐说于天,庸为佚仲使人。王命厥百工向(像),以货徇求说于邑人。惟人得说于傅岩,厥俾①朋弓、绅、辟矢。说方筑城,縢褕用力。厥说之状,弯肩如椎。王乃讯说曰:“帝益尔以畀余,抑非?”说乃曰:“惟,帝以余畀尔,尔左执朕袂,尔右稽首。”王曰:“亶然。”天乃命说伐佚仲。佚仲时生子,生二戊豕,佚仲卜曰:“我其杀②之?我其已,勿杀?”勿杀是吉,佚仲违卜,乃杀一豕。说于围伐佚仲,一豕乃还保以噬③。乃践,邑人皆从。一豕随仲之自行,是为赤之戎;其惟说邑,在北海之州,是惟圜土。说来,自从事于殷,王用命说为公。
二.说来自傅岩,在殷。武丁朝于门,入在宗。王观比厥梦,曰:“汝来惟帝命。”说曰:“允若是。”武丁曰:“咨!格汝说,听核朕言,诊之于乃心,若金,用惟汝作砺。古我先王灭夏,燮强,捷蠢邦,惟庶相之力胜,用孚自迩。敬之哉,启乃心,日沃朕心。若药,如不瞑眩,越疾罔瘳。朕畜汝,惟乃腹,非乃身。若天旱,汝作淫雨。若涉④水,汝作舟。汝惟兹说底之于乃心。且天出不祥,不徂远,在厥落。汝克环视四方,乃俯视地,心毁惟服⑤。敬之哉,用惟多德。且惟口起戎出好⑥,惟干戈作疾,惟依载病,惟干戈眚厥身。若趆不视,用伤。吉不吉。余告汝若是,志之于乃心。”
三.“……员,经德配天,余罔有斁言。小臣罔俊在朕服,余惟命汝说融朕,命余柔远能迩,以益视事,弼永延,助余一人。”王曰:“说,归⑦亦稽乃服,勿易俾越。如飞雀罔畏离,不惟鹰隼,乃弗虞民,其祸亦罗于罿⑧。”王曰:“说,汝毋皇⑨曰:‘余克享于朕辟。’其又乃司四方民丕克⑩明,汝惟有万寿在乃政,汝亦惟克显天;恫瘝小民,中乃罚,汝亦惟有万福业业在乃服。”王曰:“说,昼如视日,夜如视辰,是罔非汝载⑪。敬之哉,若贾,汝谋匪货如识石。”王曰:“余既諟劼毖汝,思若玉冰,上下罔不我仪。”王曰:“说,昔在大戊,克慎五祀,天章之用九德,弗易百姓。惟时大戊盖曰:‘余丕克辟万民,余罔坠天休,式惟三德赐我,吾乃敷之于百姓,余惟弗恭⑫天之嘏命。’”王曰:“说,毋独乃心,敷之于朕政,欲汝其有友勑朕命哉。”
将之与古文《尚书·说命》相比较:
《说命》上
王宅忧,亮阴三祀。既免丧,其惟弗言,群臣咸谏于王曰:“呜呼!知之曰明哲,明哲实作则。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王言,惟作命;不言,臣下罔攸禀令。王庸作书以诰曰:“以台正于四方,惟恐德弗类,兹故弗言。恭默思道,梦帝赉予良弼,其代予言。”乃审厥象,俾以形旁求于天下。说筑傅岩之野,惟肖。爰立作相,王置诸其左右。命之曰:“朝夕纳诲,以辅台德。若金,用汝作砺。若济巨川,用汝作舟楫。若岁大旱,用汝作霖雨。启乃心,沃朕心,若药弗瞑眩,厥疾弗瘳。若跣弗视地,厥足用伤。惟暨乃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俾率先王,迪我高后,以康兆民。呜呼!钦予时命,其惟有终。”说复于王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后克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
《说命》中
惟说命总百官,乃进于王曰:“呜呼!明王奉若天道,建邦设都,树后王君公,承以大夫师长。不惟逸豫,惟以乱民。惟天聪明,惟圣时宪,惟臣钦若,惟民从乂。惟口起羞,惟甲胄起戎,惟衣裳在笥,惟干戈省厥躬。王惟戒兹,允兹克明,乃罔不休。惟治乱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恶德,惟其贤。虑善以动,动惟厥时。有其善,丧厥善。矜其能,丧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无启宠纳侮,无耻过作非。惟厥攸居,政事惟醇。黩于祭祀,时谓弗钦。礼烦则乱,事神则难。”王曰:“旨哉!说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闻于行。”说拜稽首,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允协于先王成德。惟说不言,有厥咎。”
《说命》下
王曰:“来!汝说。台小子旧学于甘盘,既乃遁于荒野,入宅于河。自河徂亳,暨厥终罔显。尔惟训于朕志。若作酒醴,尔惟麴糵;若作和羹,尔惟盐梅。尔交修予,罔予弃,予惟克迈乃训。”说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学于古训,乃有获。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惟学逊志,务时敏,厥修乃来。允怀于兹,道积于厥躬。惟敩学半,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王曰:“呜呼!说!四海之内,咸仰朕德,时乃风。股肱惟人,良臣惟圣。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乃曰:‘予弗克俾厥后惟尧、舜,其心愧耻,若挞于市。’一夫不获,则曰:‘时予之辜!’佑我烈祖,格于皇天。尔尚明保予,罔俾阿衡,专美有商。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其尔克绍乃辟于先王,永绥民!”说拜稽首,曰:“敢对扬天子之休命!”
不难发现,二者内容大不相同,故事情节也不一样。而且清华简《傅说之命》中,武丁说得多,傅说说得少;古文《说命》中,傅说之言有不少,其中篇更主要是傅说之言。古文《说命》袭用《国语·楚语上》白公子张之言,又拼合古书如《孟子》,《礼记·文王世子》、《学记》、《缁衣》等所引《说命》及古语(见有下划线部分内容),但是不知白公子张之言为概括之语,目的在教导楚王要纳谏;而清华简中《傅说之命》中,武丁每说一个比喻,都有所指,目的在要傅说帮他治理国家。古文《说命》掇拾古代佚文,但不知一些古语为何人所讲,以致把“惟口起戎出好,惟干戈作疾,惟依载病,惟干戈眚厥身”视作傅说之言。而事实上,《书序》说得很明白:“高宗梦得说,使百工营求诸野,得诸傅岩,作《说命》三篇”,是说此三篇的主要叙述者是高宗而不是傅说。今文《尚书·文侯之命》全是周平王的诰命之辞,古文 《蔡仲之命》、《微子之命》、《毕命》、《冏命》,前人指出是伪书,但也都是国君的诰命之言。可见“命”字前的人名,乃是受命者,《说命》或《傅说之命》乃是傅说受王命。
古文《尚书》有此误,可能和郑玄之说相关。郑玄《礼记·文王世子》注说:“《说命》……殷高宗之臣傅说之所作”,《缁衣》注也说《说命》是“傅说……作书以命高宗,《尚书》篇名也”;但是《学记》注却说:“高宗梦得说,求而得之,作《说命》三篇”,与《书序》接近。看起来郑注自相矛盾,其实他的《学记》注可能只是节引《书序》,他的意见应该是一致的,即认为《说命》主要是记傅说之言。郑玄没有见过《说命》,何以有这种意见,今已不可得其详,可能这是一种有传承的说法,却未必是正确的说法(大约以为殷商贤人较多,贤者作《书》如《仲虺之诰》、《尹诰》、《伊训》常见,特别是伊尹作有《肆命》,故误以《说命》也当有傅说申诫王之言)。但伪古文《说命》的作者却很可能受到了郑玄(或《尚书》的研究、传述者,当时经学传注背景)的影响,把古书明引《说命》之文中,能够不视为武丁之言者,都安排给了傅说。可是现在由清华简《傅说之命》来看,这种安排是不妥当的。这是古文《说命》的第一个大问题。
作伪者尤其不知道后来孙诒让指出《墨子·尚同中》篇的“先王之书 《术令》之道曰:‘唯口出好兴戎’”,即是引用《说命》[3]。 此句《礼记·缁衣》引作“惟口起羞”(不见于郭店简、上博简《缁衣》)——但是现在清华简《傅说之命》此句作“惟口起戎出好”,兴、起、出义近,整理者指出“好”当读为“羞”。因此《墨子》和清华简《傅说之命》只是语序小有不同,而意思一致,所讲包括口起羞和口兴戎两层意思。若然,则《礼记·缁衣》只有“起羞”,可能属于节引或有脱落;当然,也有可能是其所引《说命》的传本有不同,只有“起羞”。从《墨子》和清华简《傅说之命》来看,真正的古代的《说命》文句应该与之接近,包括两层意思。可是今存的古文《说命》却和《礼记·缁衣》一致,只有一层意思。即使我们相信古文《说命》不是引《缁衣》中《说命》的佚文,而是其传本就是作“惟口起羞”。可是作伪者不知道《墨子》所引《术令》就是《说命》,也不知道《墨子》中的“唯口出好兴戎”与《缁衣》的“惟口起羞”意思相近,竟把《术令》之文引入了伪古文《大禹谟》之中。墨家也传诗书,不可能把《大禹谟》称为《术令》。因此这只能是作伪者收集古书佚文,而不明古书文义所致。这是古文《说命》的第二个大问题
由此可以看出,古文《说命》三篇,确实不是真正的《尚书·说命》三篇,而是后人掇拾断简残篇而成的伪作。因此,即使今人对于古文《咸有一德》有不同的解释,认为清华简《尹诰》的出土不足以证明古文《咸有一德》是伪作;但是清华简《傅说之命》的出土,则可谓确实证明了古文《说命》是伪作,其它古文《尚书》之问题,如《大禹谟》等,也就可以想见了。
二
清华简《傅说之命》为我们认识古文《说命》的真伪问题提供了很好的证据,但是清华简的 《傅说之命》就是真的《尚书·说命》么?问题恐怕并不这么简单。
清华简《傅说之命》中,只有中篇和《国语》、《孟子》、《礼记·缁衣》、《墨子》中的某些《说命》佚文对应得上;下篇缺了第一枝简,即使这一枝简能对应某些文句,仍然有不少佚文无法对应。传世文献中直接标明引用《说命》的尚有《礼记·文王世子》、《学记》中的“念终始典于学”,《礼记·学记》中的“敩学半”、“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礼记·缁衣》中的“爵无及恶德,民立而正事,纯而祭祀,是为不敬;事烦则乱,事神则难”。整理者说“这应该是由于《说命》的传本有异”。其实在这种说法之外,应当还有其它的可能性。而且传本有异,也应该是文句大同小异,类似清华简《金縢》和《尚书·金縢》那样,何至于古人均得见而且引用的《说命》,其中不少佚文却均不见于清华简呢?
古来关于武丁和傅说的故事,多先谈到武丁三年不言之事,但这事不见于清华简《傅说之命》。虽然整理者怀疑此事可能存在于下篇所脱佚的第一简上,然而即便如此,这也是在下篇,不是在故事的开头。从清华简《说命》三篇故事的先后关系看,在下篇的开始才说到武丁三年不言,恐怕并不合适。因首简佚失,只能存疑待考。
但是清华简 《傅说之命》三篇之间不协调的问题,却比较容易看出来。比如《傅说之命》第一篇记武丁手下人在傅岩找到了傅说,“说方筑城”,武丁就问傅说“帝益尔以畀余,抑非”,此一见面当是在傅岩。其后记傅说伐佚仲,得其封地,此后傅说从事于殷:“其惟说邑,在北海之州,是惟圜土。说来,自从事于殷,王用命说为公”,这时傅说当是从圜土去殷。可是《傅说之命》第二篇却说“说来自傅岩,在殷”。即使傅岩属于圜土⑬,此处并无不协调,可是武丁见傅说后,“王观比厥梦,曰:‘汝来惟帝命’”,这却表明武丁之前并未和傅说有过交流。《傅说之命》第三篇佚失了首简,如果是讲武丁三年不言,那就是另一种故事,和前两篇也不协调。而我们从《盘庚》三篇来看,虽然关于此三篇的先后还存在争议,但是三篇之间存在有机的先后关系则是大家都承认的。而清华简《傅说之命》三篇(至少前两篇),并不存在一个有机的先后关系。这不免让人怀疑清华简《傅说之命》三篇并不是真正的《说命》三篇。
因此,应该是清华简《傅说之命》恰好三篇的现象,使我们误认为这三篇就是古代的《尚书·说命》三篇。而实际上,古代关于傅说的故事乃至可以称为《傅说之命》、《说命》的篇章可能有很多,但是只有那被孔子及其弟子后学(归本孔子)选作教材的三篇《说命》,才是儒家的《尚书·说命》,是《书序》所指的《说命》三篇。这就好比《尚书·武成》与《逸周书·世俘》,所记故事虽然接近,但二者并不等同,《武成》是《尚书》,《世俘》不是《尚书》,只属于《逸周书》。 虽然《世俘》也很古雅,而《武成》已佚,但是我们仍不能以《世俘》来代替《武成》。此外像一些古书引文如《论语·尧曰》中的:“尧曰:‘咨!尔舜!天之历数在尔躬,允执其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可能是《尧典》的别篇。类似的事情有不少,比如与《竹书纪年》同出的古籍中,有与易传《说卦》相近的古籍《卦下易经》(又称《阴阳说》[4]);马王堆汉墓帛书《易传》中,有帛书《二三子问》、《要》篇等,记孔子与弟子论《易》之事,放在《易经》之后,与《系辞》相近的内容之前,显然其地位和重要性比《系辞》还要高,它们在汉初也有流传。但是汉廷所确认、表彰的《易经》传承确定之后,这些古籍的地位看来是不受重视了,遂逐渐失传。
要之,一种古籍可能有很多相近、相关的古籍,但是只有被学派选定、政府承认的,才是正宗。清华简中与《尚书》相关的材料很多,如《尹至》、《程寤》、《保训》、《皇门》、《祭公》,但是并没有体现出《尚书》与其它非《尚书》文献的差别,这应当是《傅说之命》三篇均收录其中而未必皆是《尚书》的原因⑭。
因此,既然清华简《傅说之命》可能并非《书序》所说《说命》三篇,则将其题名《说命》上、《说命》中、《说命》下,就有一定问题,而且这也不合通行习惯。简书有自题“尃(傅)敚(说)之命”,当以之为篇题。即便为了表示此篇同于后世习知的《说命》,似也当用清华简第一册中的方式,题为《傅说之命(说命)》。因为清华简第一册中,《金縢》是题作“周武王有疾周公所自以代王之志(金縢)”。 题名之“上”、“中”、“下”,似可用马王堆帛书《老子》、郭店简《老子》之例,题作《傅说之命》甲篇、乙篇、丙篇,或可用银雀山汉简《孙子兵法·地形二》的方式,题为《傅说之命》一、二、三。从《傅说之命》三篇内容不同来看,似当用后一种方式(本文前引《傅说之命》就是用的后一种方式)。
总之,清华简《傅说之命》三篇,恐怕并不是《书序》所说的《尚书·说命》三篇。目前从古书中所引《说命》佚文来看,大概《傅说之命》的第二篇很可能和《书序》所说的《尚书·说命》三篇中的某一篇非常接近,其余两篇则有可能并非是《书序》所指的《说命》(至少有一篇如此)。
注:
①俾有赐义,《书序》“王俾荣伯作贿肃慎之命”,《史记》俾作赐。古代赐弓矢是很重的赏赐,《尚书·文侯之命》载周平王赐辅佐他登基的晋文侯也是赐弓矢,可见武丁求傅说之心。“朋”有对、两之义,两贝为朋(或说五贝),两樽酒亦为朋,《诗经·豳风·七月》:“朋酒斯飨”。
③《淮南子·说山》:“保者不敢畜噬狗”,高注:“保,城郭居也。”此处“保”则指小城,《左传·襄公八年》有:“焚我郊保,冯陵我城郭”。
⑤“惟服”见《酒诰》,“服”指一般官吏。
⑥孙诒让《墨子间诂》指出《墨子·尚同中》篇的“先王之书《术令》之道曰:‘唯口出好兴戎’”即是引《说命》,整理者已经指出这一点。
⑦原作“眔”,黄杰《读清华简(叁)〈说命〉笔记》(简帛网,2013年1月9日)认为当读作“怀”。今读作“归”。
⑧原从尔声,今读为“”,《玉篇·网部》:“,罟也。”
⑨“毋皇曰:‘余克享于朕辟’”从陈剑读,见氏著:《清华简与〈尚书〉字词合证零札》,“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国际学术研讨会”,2013年6月17~18日,北京,清华大学。
⑩“丕克”见《盘庚(中)》、《大诰》,即是“克”之义。
⑪《小尔雅·广诂一》:“载,成也。”
⑫“恭”,参王宁:《读清华叁〈说命〉散札》,简帛网,2013年1月8日。但王氏解释为“奉”,此处疑当解释为“敬”。
⑬整理者已经指出:“《书·说命》孔颖达《正义》:‘《尸子》云傅岩在北海之洲’”,《史记集解·殷本纪》同,《墨子·尚贤下》也说:“昔者傅说居北海之洲,圜土之上,衣褐带索,庸筑于傅岩之城”。但整理者又指出:“《说命》孔传则云:‘傅氏之岩,在虞虢之界,通道所经,有涧水坏道,常使胥靡刑人筑护此道。说贤而隐,代胥靡筑之以供食。’《正义》只说:‘孔必有所案据而言之也。’”未分析孰是孰非。子居《清华简〈说命〉上篇解析》(孔子2000网“清华大学简帛研究”专栏,2013年1月6日)认为:“实则傅说非为傅岩之人,因此‘傅氏之岩’与‘北海之洲,圜土之上’也非一地,《尸子》盖误合二地为一。”
⑭子居在《清华简〈说命〉上篇解析》中提出:“原《书》系篇章中必有‘高宗谅阴’故事在《说命》之前……这个‘高宗谅阴’故事,《尚书大传》中归于《说命》,《国语·楚语上》很可能也是此意,但今清华简《说命》三篇则并无高宗谅阴、得梦等相似内容,推测当是篇章分合不同的缘故。于清华简所原属的《书》系各篇中,这部分内容很可能是被处理为另称为《高宗谅阴》的独立篇章而居于《说命》三篇之前……清华简《说命》三篇既然不包括高宗谅阴、得梦等内容,文句也与传世文献所引颇为有异。那么,其自然与《礼记》、《国语·楚语上》、《尚书大传》等所体现的鲁地《书》系不同,‘不少佚文无法对应’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按:清华简《傅说之命》第三篇缺简,是否有“高宗谅阴”的内容,当阙疑。说有“《高宗谅阴》的独立篇章而居于《说命》三篇之前”,恐假设过大,且未注意到清华简《傅说之命》三篇之间的不协调。不如说可能有其它题为《说命》(《傅说之命》)或相关的《尚书》类文献。
[1]李学勤.清华简九篇综述[J].文物,2010(5).
[2]李学勤.《说命》上、中、下释文注释[M]//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叁).上海:中西书局,2012.
[3]孙诒让.墨子间诂[M].北京:中华书局,2001.85.
[4]李学勤.汲冢出土的《易》类书[A].周易溯源[C].成都:巴蜀书社,2006.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