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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与“美学”的“蒙太奇”——近年来电影“暴力美学”研究述评

2013-08-15张晓飞蒋尧尧

关键词:暴力美学

张晓飞,蒋尧尧

(辽宁大学广播影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暴力”与“美学”的“蒙太奇”
——近年来电影“暴力美学”研究述评

张晓飞,蒋尧尧

(辽宁大学广播影视学院,辽宁 沈阳 110136)

“暴力”和“美学”能否构成一种相反相成的美学范畴?近年来艺术学界、特别是电影批评领域从理论到实践对“暴力美学”进行了较为集中的研讨。电影的“暴力美学”作为一种理论界说尚处于探讨之中,并未成型为一种美学理论范畴。“暴力美学”电影作为一种电影类型有其存在的诸多理由,但这种类型片不会成为主流电影或电影的主流。“暴力美学”作为一种批评现象有待继续深化、理论化。

暴力美学;指涉对象;蒙太奇;文化语境;价值评判

“色情”+“暴力”是东方观众对好莱坞电影叙事特征的一种概括。其实,这种叙事模式已经不再是好莱坞的专利,东方电影——日本、韩国,乃至于中国近年来的电影屏幕上也不乏这种叙事的呈现,只不过“小巫见大巫”程度不同而已。特别是近年来,“暴力”几乎成为电影投资商赖以赚取高票房的一个“卖点”,电影的创编者也煞费苦心在“暴力”上大做文章,以此衍化、制作富有强烈刺激性的“看点”,观众特别是处于青春躁动期的低龄观众对“暴力”电影也是趋之若鹜,进电影院感觉像进了游戏厅一样兴奋。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暴力美学”在电影批评界也悄然兴起,构成一种批评现象。

“暴力美学”,作为文艺美学的一个热点问题,更是电影、电视艺术批评的一个焦点。笔者就近五年电影批评中有关“暴力美学”的研究状况加以分析,试图从中厘清与“暴力美学”相关的一系列问题,并且努力在信息分析中对这一关键词作出理性辨析。据“中国期刊全文数据库”显示,近五年以“暴力美学”为关键词的理论批评文章共265条(全部期刊),其中核心期刊有47条。当然,这些文章所论及的“暴力美学”现象主要是指涉电影,也包括其他艺术门类中的此类现象。适时总结批评动态,目的是为了澄清某些模糊认识,从而提高电影创作与批评的自觉性。

一、何谓“暴力美学”

这是一个首当其冲的问题。但是直至目前,“暴力美学”也未有一个科学准确的定义。对“暴力美学”的界定由于所持话语立场和视角的不同而呈现出定义的种种差异。归纳一下,大体有三种言说方式:

一种说法,认为所谓“暴力美学”不过是就文本有暴力呈现的文艺现象、特别是影视作品中的暴力现象“约定俗成”,在这一视域下才有“暴力电影”之说。“‘暴力美学’作为一个新兴美学范畴,直到20世纪90年代以后才开始在学界流行起来,经过20年的发展历程,暴力美学在电影中基本上已经具备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含义。”[1]这一说法实际上是沿用了北京电影学院电影学系郝建教授的观点,而且我们在近期的电影批评文章中发现,类似说法大多认同郝建的观点。郝建认为“‘暴力美学’是个新词,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才流行起来,最初似乎是香港的影评人在报刊的影评中使用的。延续至今,这个词有了它约定俗成的特定含义。它主要是指电影中对暴力的形式主义趣味”。[2]

另一种说法,认为所谓“暴力美学”是文艺作品对暴力进行“包装”“修饰”后的产物,凸显的是暴力的形式美,是文艺作品的“暴力叙事”,这是一种结构主义批评视角。近五年来有关电影“暴力美学”的评论文章多数都认同这一观点。事实上,这一观点基本上与郝建教授的思想一致。“它(暴力美学)主要发掘枪战、武打动作、杀戮或其他一些暴力场面的形式感,并将这种形式美感发扬到美丽炫目的程度;有的时候,导演还故意用暴力、血腥的镜头或者情景来营造一种令人刺激难受的效果。最初,这不是一个严格的理论术语,而是从形式感出发的批评术语。”[2]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所谓“暴力美学”不过是后工业社会的产物,是一种将暴力美化、风格化、游戏化,以供大众消费的“美学”。此种说法试图将“暴力美学”理论化,至少是把它视为一种“理论话语”、“学术术语”。比较有代表性的文章即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的张蜀津的《论“暴力美学”的本质与美学意味》。他认为“暴力美学”从其艺术谱系看已然成为 “一种较为成熟的美学形态”;“‘暴力美学’”专指肇始于希区柯克惊悚片中仪式化暴力场面和新好莱坞影片中暴力风格化的从萌芽到自觉,再到吴宇森‘英雄系列’影片将暴力场面的形式美感和风格化程度发展到极致,在一定程度上忽视、削弱社会道德教化功能和意识形态功利色彩的一种较为成熟的电影美学形态。在这里,‘暴力美学’不仅仅是指将暴力进行‘美化’,一切将暴力风格化的处理(这里将昆廷·塔伦蒂诺对暴力的高度写实也视为一种风格化处理)都可称为‘暴力美学’”。[3]

张法等在《艺术学:五大焦点及其后面的概念问题》一文中认为:“‘暴力美学’已经成为一个稳定的学术语汇。”[4]文章梳理了1997-2010年间有关“暴力美学”研究的信息,确定了“暴力美学”在大陆批评界的缘起,认定“暴力美学”从1997年开始兴起,而作为电影创作现象则起自于1986年吴宇森的《英雄本色》。张法对于“暴力美学”的认定和阐释也主要就郝建教授文章推导出他的“暴力美学”观。他采用“发散学”的思维,从一些相关评论中见出“暴力美学”向四个方向发散:针对吴宇森、北野武、昆汀等所拍以暴力为主影片而言;是对动作片、武侠片、黑帮片、警匪片等类型片而言;只要使用暴力都可以称为暴力美学;暴力美学可以指涉所有与暴力相关的艺术形式。因此,张法认为“‘暴力美学’一词,就是在学术术语中也显出了一种后现代式的滑动、游走、暗转……这又反过来说明,从艺术类型学和日常语用学两个方面定义好‘暴力美学’是有必要的。”[4]

从上述种种言论可以见出电影的“暴力美学”作为一种理论界说尚处于探讨之中,并未成型为一种美学理论范畴。但是,大家对于各种言说似乎都能够心领神会,并不影响就相关对象和内容进行对话,开展正常的文艺批评。因此,“暴力美学”还是一个正在建构过程中的批评对象和“理论话语”,作为一种美学范畴来定义为时尚早。

二、电影“暴力美学”所指涉的对象

如前所述,电影的“暴力美学”尽管尚未形成一致的理论范畴,但是,对于所言说的现象、内容往往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分歧。电影的“暴力美学”所指涉的对象:代表人物、代表作品、主要影片的类型等等呈现出大同小异,甚至几乎一边倒的倾向。

电影“暴力美学”所指涉的首席人物,即被认为是“东方暴力美学”的经典人物,则是香港的吴宇森及其“英雄系列”影片。不止一篇文章称其为“暴力美学大师”,将其“暴力美学”誉为“诗意暴力美学”。他的电影《英雄本色》被认定为开启了东方“暴力美学”的先河。一些文章专门就吴宇森的影片如何营造电影“暴力美学”进行文本分析。推崇、赞赏之词从艺术、商业、文化各个不同视点包围着吴宇森。并由此推而论之,把港片中如甄子丹、成龙主演的功夫片、打斗片都网进“暴力美学”视野,以求证“暴力美学”缘起于港片。

其次,则是日本的北野武及其《花火》等影片。有评论称北野武为“日本的暴力宗师”,将其“暴力美学”归属于现实批判性的“美学”。认为北野武的影片有着鲜明的显示批判力度,所塑造的“暴力人物”呈现出人格分裂状态,一面是杀人恶魔,一面却又对家人、妻子怀着深深地爱意和歉疚,如《花火》的主人公。有评论把日本的“暴力美学”从日本电影史的角度谱系化,认为黑泽明的影片也属于“暴力美学”电影。

第三位是美国的昆汀·塔伦蒂诺及其 《杀死比尔》等影片。昆汀的“暴力美学”被定位在“娱乐性”的“暴力游戏”。在东西方电影导演“暴力美学”的比较研究中,最受推崇的仍旧是好莱坞的“坏小子”那种既好玩又赚钱的“有意味的形式”。

而在大陆电影市场的所谓“后百亿时代”,虽然还没有代表人物和经典影片出现,但是偶尔也会冒出一两个(部)既好玩又能赚大钱的电影人及其影片,被纳入到“暴力美学”批评视野。引起评论界关注的主要是两种类型:一是冯小刚的“灾难片”《唐山大地震》,以人性化叙事来化解灾难带给人的创伤,赚取眼泪的同时,也赚得盆满钵满的票房收入;一类是姜文的《让子弹飞》。也有人把张艺谋的《英雄》视为“暴力唯美化”的影片。《让子弹飞》改编自现代作家马识途的一个讽喻小说《盗官记》,影片抓住了原作固有的喜剧因素,采用杂耍蒙太奇手法,以姜文式的“暴力叙事”创作了一个不无现实讽喻价值的影片,赚得了7个亿的票房,创近年来最高票房价值的奇迹;同时也引来了“艺术家”变成“手艺人”、艺术创作只“费力”不“费心”、与原著比较明显患有“文化贫血症”、表明电影界“思维乏力”“群体盲思”等等的严厉批评。[5]

三、“暴力美学”生成的文化语境和机制

任何一种文艺现象和理论现象的产生都不是凭空出世。“暴力美学”的生成,有其特定的时代文化语境及其深层机制。所谓“暴力美学”,无论作为一种现象,还是作为一种理论话语,都有其特定的时代文化语境,即它得以生成的场域和氛围。离开特定的场域“暴力美学”则是空穴来风、无根无由。

相关评论文章对“暴力美学”生成的特定时代文化语境的研究,主要从两方面切入:一种是将其置于外部环境加以分析,认为“暴力美学”是后现代语境的产物,是消费文化环境的一种必然现象。另一种则是把“暴力美学”置于文化心理机制中加以分析,从文化心理、社会心理、审美心理等内在场域探讨其生成的内在因素。这方面的评论文章如前文提及的《论“暴力美学”的本质与美学意味》、《后工业社会的媚俗艺术——论“暴力美学”电影盛行的时代原因》、《影视暴力的审美文化学分析》等等。评论文章在谈到“暴力美学”生成的社会文化语境时“后工业社会”、“后现代主义思潮”、“文化消费时代”等等成为其中的关键词。

“‘暴力美学’电影的盛行有着复杂的时代背景。后工业社会生产力的提高使得物质财富越来越充沛,我们迎来大众消费时代。伴随而来的是思想领域出现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思潮。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既符合文化消费需要,又富有后现代主义反叛精神的‘暴力美学’电影,才能作为一种典型的媚俗艺术在短短的20年间席卷全球。”[6]这是一种宏观型的、带有批判指向的语境描述。

电影的“暴力美学”的形成是有其心理机制、文化机制、社会机制的。《论“暴力美学”的本质与美学意味》着重分析了这三种机制对于电影“暴力美学”生成的内在力量。从精神分析学、心理学、哲学、文化学等视角对电影“暴力美学”的生成及其“有市场”做了相对深入的分析。

在阐述电影“暴力美学”生成的时候,评论界也注意到美学自身的变革给电影、电视以及大众艺术、媒体艺术所带来的冲击和影响。

语境分析目的是寻找电影“暴力美学”大行其道的原因。确实,电影“暴力美学”的生成不是单一因素促成的,而是社会变革、时代风潮、文化心理、市场逻辑等多重元素合力作用的结果。认清这一点,我们才能够清醒地应对电影“暴力美学”风潮,将其引入既有益于人的审美需求,又有利于电影市场繁荣的轨道上。

四、“暴力美学”的价值评估

“暴力美学”的价值认定是关乎社会稳定、文化建设、人文艺术发展等方面的重要问题,所有的具体问题都不可避免地要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一旨归,这是一个无法逃避的关键。对于“暴力美学”,特别是电影的“暴力美学”的价值评估无非是肯定、否定、两可这三种态度。

正面肯定的立场认为“暴力美学”从实践上说是一种“艺术创新”,在理论上则是一种“新的美学范畴”的崛起;在文化价值上是对人的存在的再认识,植根于存在主义哲学;电影的“暴力美学”作为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是对“暴力”的消解,是给观众制造的“眼睛的冰淇淋”。这显然是一种所谓“纯审美”的艺术评判。这种观点让我们不禁联想起上世纪30年代,所谓“软性电影”对电影形式的过度强调,从而引发左翼电影批评与“软性电影”的论争。

一是在肯定“暴力美学”艺术形式创新性的同时,从文化产业、产品经营、企业赢利、票房收入等方面考虑也成为一个重要的理由。“‘暴力美学’是一种商标,吸引观众进入电影院。暴力在这些电影里是一种产品,也是一种包装,通过它把这种电影概念连同拷贝卖出去。”[6]电影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产业,一方面要为观众提供好看的、有意义的电影作品,一方面必须考虑如何以有限的投资赚取最大化的经济利益。好莱坞电影、港台片在这方面为全球电影业打出了“样子”。持商业眼光、“营销主义”、“趣味主义”的电影生产商,显然是自觉地把“暴力美学”作为创票房新高的重要“卖点”。姜文及其所导演的《让子弹飞》实际上就是在“玩”电影蒙太奇的时候,“玩子弹”、“玩暴力”,从而“玩”出了7个亿的票房收入。有评论从正面总结了《让子弹飞》的“暴力叙事模式”:暴力的合理性(不是为暴力而暴力,是追求艺术的真实反映);暴力的隐喻性(有历史内涵,有社会讽刺意味);暴力的荒诞性(视暴力如儿戏),充分肯定了该片的“暴力叙事”。[7]

二是否定的一方则认为,从社会学的角度看“暴力经不起美化”,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贫富差异、官本位的价值观、突破底线的道德无序等等所导致的社会暴力时有发生,暴力影视为施暴者创造直观性的指导,客观上在为施暴者提供合法性依据,在为暴力张目;“暴力”+“色情”则是软硬兼施、双重夹击、有伤风化,必须加以抵制和批判。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教授黄式宪在宏观分析“后百亿时代”电影创作态势时,批评了暴力叙事的《让子弹飞》和《大笑江湖》等影片,并且指出:“针对此种现状,我们应当考虑的不是创造了多少GDP新高,而是今后能否以文化的自律性与艺术的创新精神来提升电影的思想力度与文化品格,在社会审美的意义上实现向‘现代审美’的转换。电影作为文化产品,其固有的精神本源性及其核心价值应是第一位的。因此,我们必须自觉地肩负起时代赋予的文化使命与责任,引导我们的电影产业在与文化的和谐共生中实现再度振兴,为将电影产业做成我们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的伟大目标而努力奋进。 ”[5]

三是持两可态度的观点运用辩证分析法,“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分析“暴力美学”的艺术价值;“暴力美学”与观众心理宣泄的互动价值;“暴力影视”适度的施展其画面暴力,可以提升影片的卖点,取得商业价值;同时,也对“暴力美学”的过度提倡和制作深表忧虑,忠告电影人要把握好“暴力”的“度”,可谓苦口婆心。

笔者则认为,“暴力美学”电影作为一种电影类型有其存在的诸多理由,但这种类型片不会成为主流电影或电影的主流。电影创作在把握和处理“暴力”的时候,要自觉地掌握好“度”,除暴安良、以暴制暴、消解暴力应该成为影片的主导思想。电影中的“暴力”可以成为一个卖点,但不能为追求卖点而对观众过度使用“暴力”。“暴力美学”作为一种批评现象有待继续深化、理论化。

综上,“暴力美学”,特别是电影“暴力美学”研究是一篇“大文章”,其研究虽经历了十多年时间,但问题很多,学术研究空间还很大,需要美学界、电影学界、文化艺术界共同关注。

[1]刘琨.电影中的暴力美学[J].电影文学,2010(24).

[2]郝建.“暴力美学”的形式营造及其心理机制和社会认识[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5(4).

[3]张蜀津.论“暴力美学”的本质与美学意味[J].当代电影,2010(10).

[4]张法,孟福霞.艺术学:五大焦点及其后面的概念问题[J].文艺争鸣,2011(1).

[5]黄式宪.“后百亿时代”:以文化自律与创新推动电影产业再度振兴[J].上海大学学报,2011(5).

[6]陈苹.后工业社会的媚俗艺术——论“暴力美学”电影盛行的时代原因[J].中华文化论坛,2010(3).

[7]李盛.《让子弹飞》的暴力叙事[J].电影文学,2011(8).

Montage of Violence and Aesthetics--A Survey of Recent Research on Violence Aesthetics in Films

ZHANG Xiao-fei,JIANG Yao-yao

(School of Film and Television,Liaoning University,Dalian,Liaoning,110136)

Can violence and aesthetics constitute an aesthetic category that oppose each other and also complement each other?In recent years in art studies,especially in the field of film criticism there has been concentrated discussion on violence aesthetics ranging from its theory to its practice.This article is a review on the concept of violence aesthetics,its referents,the cultural context of its formation,its value judgment,etc.It is intended to collect all kinds of academic point of view,to stimulate deep thinking and theoretical analysis,so as to promote the construction of film aesthetics.

violence aesthetics;referents;cultural context;value judgment

I207.35

A

1001-4225(2013)02-0045-04

2012-03-26

张晓飞(1981-),男,辽宁沈阳人,辽宁大学广播影视学院讲师;蒋尧尧(1982-),女,辽宁沈阳人,辽宁大学广播影视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李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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