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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人口流动的区域内地理问题探研

2013-08-15杜晓娟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3年5期
关键词:宗族徽州山水

杜晓娟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 230039)

人口流动是人口迁移的一种形式,是指人口分布在空间位置上的变动。其包括的内容极其广泛,“在一个区域内它既可指区域外人口的流入,也涵盖区域内部人口的自身流移,而后者又包括居住地、社会职业等的内部变动。”[1]徽州一府六县地处皖南山区,与浙赣毗邻,“东有大鄣山之固,西有浙岭之塞,南有江滩之险,北有黄山之扼”,“险阻四塞几类蜀之剑阁矣,而僻在一隅,用武者莫之顾,中世以来兵燹鲜焉”,地理位置极其封闭[2]。这种“万山回环,郡称四塞”的地理地貌,使古徽州府成为少兵燹战乱的避灾地。地域的封闭性决定了徽州自古人烟稀少,且多以宗族聚居,区域往来相对较少,但在大范围内仍进行人口互流。全国人口统计资料显示:歙县50万人,婺源县34万人,休宁县27万人,祁门县19万人,绩溪县18万人,黟县10万人。人口数位居前列的依次是歙县、婺源县和休宁县,这与三县的经济发展程度相关,但也深受地理面貌、通达度等因素的影响。

长期以来,学术界在考察徽州人口流动的地域环境因素时,受徽商因素的影响,多以影响其人口在区域外流动的地形、地貌条件为研究点,成果多将徽州的地形地貌笼统地以“多山”蔽之。但徽州的地理地貌,虽为多山,仍有相对平坦宜居的盆地和坡地,这些平坦地区往往成为徽州宗族乐往、迁徙之地。地域环境的差异很大程度上促成了区域内的徽州人口流动。学术界关于地理环境影响下的徽州本土区域内人口流动的研究相对较少。其研究成果主要有:唐力行的《明清徽州地理—人口探究》。唐力行以徽州最大盆地——屯溪盆地的覆盖范围为研究点,围绕徽郡绩溪、休宁、歙县三县,提出“环形地带”理论,从理论上对区域环境影响下的徽州人口流动问题作出深入的分析。赵华富的《徽州宗族研究》对促使徽州人口流动的原因多角度地加以分析,阐述了山水形胜对徽州人口流动的影响。本文试对徽州人口在区域内流动的地形地貌因素作一考察。

“八山半水半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用这句话来形容徽州的地形地貌恰到好处。徽州一府六县“界万山中”[3]。“歙之为邑,东有昱岭之固,西有黄牢之塞,南有陔口之险,北有箬岭之?”,县内群山环抱,玉屏山、马鞍山、白榆山、石鼓山等挺拔险峻[4]“休宁之为邑,东有古城岩之固,西有黄竹岭之塞,南有白际山之险,北有石坼山之?。”[4]135“绩邑与歙为接壤,而独受多山之累。”[5]黟县“山形重叠激湍,潺盢循水者亦多依山行。”[6]群山接连黄山成为一体,交通往来甚是不便,山水之隔使黟县较它县更为封闭,山中多“隐君子”。婺源县东部、北部为山区,中部、南部多丘陵、盆地,亦为多山之地。祁门县地处徽州府境,毗邻它县,其多山之势自不必赘述。徽州峰峦俊奥、山势陡峭,其水多与别处不同,少平稳而多激荡,水陆交通也极为不畅。《徽州府志》载:“陔口—歙睦要津,溯流而上,悬滩狠石九十余里。”[4]135相对封闭的地域环境及新安大好山水,使徽州成为人们择胜寻幽,远离世俗纷争的“世外桃源”。徽州钟灵毓秀、风光旖旎,但小区域间又存在差异,宜居度也是视具体环境而言的。居住条件的差异性为区域内的人口流动提供了可能。徽州区域内的人口流动一方面是受地形因素的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人们择优的结果。

一、地形因素对徽州人口流动的影响

徽州虽以山地为主,但仍分布有相对平坦的盆地,这些小块盆地成为徽州人口的主要栖息地。屯溪盆地是徽州面积最大的盆地,系新安江及其支流冲击而成的河谷陷落低地,地势平缓,土层深厚,宜于耕作,面积达一百平方公里以上。在“万山回环”的徽州地区,如此大面积相对平坦的盆地自然成为徽民青睐之地。考察徽州地区人口流动的地形因素,唐力行先生做得相对透彻。他对休宁县、歙县和绩溪县的人口密度问题进行探究,提出了环形地带理论。“徽郡三邑人口相对密度分布的格局是为三个层次分明的生存圈,人口密度最高的核心地带;人口密度次高的过渡区环形地带;人口密度最低的边缘区环形地带。这三个生存圈与三邑自然地理的布局是相对应的。人口密度最高的核心区为一连续的地带,东起歙县徽城(县治)东北,覆盖岩镇。屯溪、向西延续至休宁海阳城(县治)。这一核心地带与徽州面积最大的平原——屯溪盆地相重合。沿着三邑边缘所形成的环形地带是人口密度最低的区域,该生存圈的地貌为高山和丘陵(包括黄山)。绩溪县全境均属这个环形地带。在核心地带与边缘环形带之间有一个从人口高密度区向低密度区过渡的环形地带。该生存圈地貌为低山丘陵”[5]35。环形地带理论以屯溪盆地为中心,对徽郡三邑,休宁县、歙县和绩溪县的人口密度问题进行考察。按照人口密度的高低不同将三个生存圈依次分为密度高的核心区、密度次高的过渡区与密度最低的边缘区,这三个生存圈恰与其内在地理环境相符合。人口密度最高的核心区在地理上与屯溪盆地相重合,人口密度最低的边缘区也正是屯溪这一地理单元的边缘区,此边缘不是较为平坦的盆地而是陡峭的高山。岩寺镇是地处屯溪盆地核心区的地理单元。以歙县为例,“岩寺所在的19都共有22个望族,处于边缘环形带的34都连一个望族也没有,30至33四个都一共只有8个望族”[5]36。可见,地形因素对徽州区域内人口流动的影响之大。唐力行的环形地带理论,虽然只以徽郡三邑为研究对象,但实证性极强,仍极具典型性。

徽州区域内的人口流动多受地形因素的影响,从相关的文献记载中也可以得到印证。据《绩溪东关冯氏家谱·舒晚翠亭记》记载:“绩豁之山其西北境附郭,皆重冈低平绵亘,势若蟠龙,舒君德润,当家食时已得十余亩,占松交阴,优雅可爱。”“低平绵亘”之地,往往成为家族选址的最佳选择。徽州区的西溪南是吴姓著族的聚落,吴姓人在选择村居时,比较了三个地方:“莘墟‘地刚而隘,山峭而偏’,居此主贵而不利于始迁;横渠‘地广而衍’,居此主富而或为蕃于后世;而丰溪之南‘土宽而正,地沃而厚,水楫而回’,居此后世将迅速繁衍。”[7]地形条件在宗族选址中颇为重要,平坦宜居的地理条件对宗族的繁衍和宗族内在机制的传承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二、山水形胜对徽州人口流动的影响

徽州山水清逸秀丽,美不胜收。徽州宗族大都处于极为优美自然的环境中,享受与世隔绝,恬静、优雅的生活。如,歙县桂溪项氏宗族聚居地,“西南诸山,林壑深茂;前后文笔峰,层峦拥翠,溪流环绕。”[8]金山洪氏宗族聚居地,“山磅礴而深秀,水澄沏而潆洄,土田沃衍,风俗敦朴。”[8]63再如,托山程氏宗族居住地,“山谷环聚,土田膏腴。八垄森列如拱,源头活水如带。远眺则黄山、松萝、金竺、天马,近俯则南塘北野,驼石印觱,咸若有天造地设于其间。又其后有三台山之秀,巨石仙踪之奇,屏列拥护,若负户然。”[8]63山水形胜对徽州宗族的选址影响重大。徽州人以山水自娱,往往“有爱其山水幽奇,遂解印终生不返;亦有乐其山高万仞,爰弃官以家其间者矣”[9]。徽州山河锦绣、风景宜人,但具体到区域内,其民众的生活环境,环境的宜居度又是相异的。“休宁之为邑……高山浚川,长林沃野,民居之稠,物产之伙,川平开阔,洲渚隐见。晴洲之美大胜河间,松萝山不减兰亭,齐云岩与武当雄埒,山水奇会汇于蛟龙,连接浙境最倚东密。……最宦游者,以徽为乐土而尤在于休宁。盖新安奠诸郡之中,而休宁居诸邑之中,山 水 为 奇 观 焉”[4]135-136。休 宁 虽 亦 为 山城,处万山中,大区域内的自然环境与他县相同,但小区域内却有差异,其山水之胜及宜居度更胜它邑,故而“最宦游者,以徽为乐土而尤在休宁”。自然条件的先天性差异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徽州小区域内人口的流动方向。

自然环境影响下的徽州人口流动大体分为两种,一为隐居,二为宦游。徽州独特的自然环境和地形条件使其地成为文人雅士、失意官僚避世隐居的好去处。据《绩溪东关戴氏续修宗谱·灵川草堂记》载:“绩溪灵川翁戴先生,予同年献之之尊甫也。翁为官不肯过刺史,即纳禄归徽徽之名山,而邑惟绩溪最绩溪,诸名山惟太守山最太守山,即翁所有之山徽守郑双石所为,大书而颜其坊者也。山去邑不满舍而形势外阻中宏,若难以容,卒不可测迤。山入有润,匕有石,石皆突怒义牙,蹄股相合,蹊径盘束,其间望之,若尽者,行里许忽,豁然开放,其聎周于山,山周于毛,山之翠如滴,毛之蔚如绣也。翁卜其地,乃止焉。且营生圹曰:‘兹佳城也’。”《新安名族志》中记载歙县堂坞洪氏,“其先世居歙东乡淳安之茶源小溪,至后唐长兴末年,曰进义公游新安,见此山水秀而民居少,遂居焉”[10]。材料一和材料二分别从“隐居”和“宦游”的角度加以例证,徽州山水秀丽,故“隐士”和“宦游”之士,多择胜而居之。这其中虽有区域外因迷恋徽州山水而迁至徽州者,但也不乏本土内部的“隐居”和“宦游”人士。

三、结 语

徽州山水秀丽,风景宜人,较之他地,存在地域特殊性,这种特殊性深深地表现为地域性。徽州具有他处所没有的秀美山川,山水固然大好但也造就了相对封闭的徽州。因此,徽州人受地理环境影响之深远甚于其他地区,其水陆交通、生活方式、人口流动等诸方面都表现出一定的特殊性,都多受地理地貌因素的影响。地理环境对徽州人口流动的影响元素主要体现在地形和自然环境即山水形胜上。地形作为影响元素,其表现是相对隐性的,对徽州区域内人口流动的影响不比山水形胜那样直接。徽州乃一宗族林立之地,地形对徽州人口流动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宗族建立初期,宗族选址方面。山水形胜是较为直接、相对显性的影响因子,从相关徽州文献典籍中可以看出,受此因素影响下的徽州本土区域内的人口流动相对比较频繁。但山水形胜影响下的徽州区域内人口流动又呈现出双向性,因迷恋徽州山水而流移至徽州府的固然很多,但也存在很多受环境因素影响,耕地面积狭小,为生活所迫,外出经商而迁至他乡的流动人口,本文暂不加以论述。地理环境对徽州区域内的人口流动影响颇为深刻,它不仅影响区际间的人口分布密度而且还影响以个体为基础的徽州宗族的延续、壮大,影响徽州人口对儒家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性发展。

[1] 马学强.论人口流动与区域社会经济发展:1368—1911年江南地区分析[J].史林,1995(1):55.

[2] 徽州府志(道光)卷1[M]∥唐力行.苏州与徽州:16—20世纪两地互动与社会变迁的比较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7:16.

[3] 休宁戴氏族谱[M]∥赵华富.两驿集.合肥:黄山书社,1999:218.

[4] 徽州府志(道光)(一)卷2: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48[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135.

[5] 唐力行,凯瑟·海泽顿.明清徽州地理、人口探微[J].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9(1):33.

[6] 吴甸华.嘉庆黟县志:中国地方志集成·安徽府县志辑56[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48.

[7] 黄山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徽州大姓[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5:148.

[8] 贵溪项氏族谱:卷1,旧谱序跋[M]∥赵华富.徽州宗族研究.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4:63.

[9] 赵华富.徽州宗族研究[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4:19.

[10] 戴廷明,程尚宽,等.新安名族志后卷·洪[M].合肥:黄山书社,2007: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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