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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者与死者》的生态主义解读

2013-08-15徐夫玲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克罗夫特梅勒阿诺

徐夫玲

(淮阴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0)

诺曼·梅勒是美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最著名的作家之一,其首部小说《裸者与死者》 (1948)也受到了众多学者和专家的关注。评论界对该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文中的心理分析描写、象征手法运用、存在主义主题的解读、对美国各种社会问题的批评以及历史唯物主义观等方面,也有的评论家从自然主义的角度来解读这部作品。笔者认为,在生态批评的背景下研读这部小说,可以发现作品所蕴涵的丰富生态思想。在这部小说中,梅勒一方面揭露了战争给大自然带来的巨大破坏,同时也批判了人类中心主义者的各种丑陋行径。

一、《裸者与死者》表现出了梅勒对战争的憎恨和强烈的环境保护意识

生态主义由“深层生态学”(Deep Ecology)一词演变而来,为整体主义思想的倡导者、挪威哲学家阿伦·奈斯(Arne Naess)提出。其注重人与自然的整体形象,主张生态中心主义的平等、多样性、反等级态度以及非中心化等。深层生态学把生态危机归结为现代社会的生存危机和文化危机,而生态危机的根源恰恰在于我们现有的社会机制、人的行为模式和价值观念。因而必须对人的价值观念和现行的社会体制进行根本的改造,把人和社会融于自然,使之成为一个整体,才可能解决生态危机和生存危机。

生态批评坚持两大基本原则:一是尊重自然,二是自然与人类之间的相互依存。从生态批评的视角阅读《裸者与死者》,我们发现它是一部涉及生态环境主题的作品。在《裸者与死者》中,梅勒向读者展示了被战争毁坏的满目疮痍的自然和肮脏、残忍、令人讨厌的地球,战争已经把它摧残得一塌糊涂。在阿诺波佩岛上,到处是全无灵魂的丑陋。到处充满了刺鼻钻心的尸臭,树木被烧得光秃秃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刺鼻的气味。人类打着拯救人类的旗帜,为了所谓的世界和平发动了战争,然而同时却对自然环境造成了巨大的威胁。在《裸》中我们看到“遍地都是缺手缺脚的尸体、击毁的车辆残骸。看去简直像个垃圾场,难得剩下一两方青草”[1]。通过对小说中大量萧瑟的自然环境的描写,梅勒使我们清楚地看到所谓的人类的文明和发展是以破坏自然环境和生态平衡为代价的,它们给人类带来了灾难,而可怕的是这种恶果还将继续下去。《裸》显示了梅勒对人类征服自然的理性意识的合理性的质疑和对当代人对待自然的傲慢态度的无情批判,表现出了他对战争的憎恨和强烈的环境保护意识。

二、梅勒对人物精神危机的深切关注

许多评论家认为《裸》是一部自传体小说。因为梅勒早年参加了军队,并根据自己在部队中的经历创作了这部小说。毫无疑问,他对军人悲惨的生活和战争摧残人性的一面有其独特的认识。若从生态主义的视角解读战争对人性的扼杀,或许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作家及其小说。梅勒在《裸》中把对自然环境的关注扩展到了人与包括自然在内的物质世界之间的精神关联,即精神危机问题。他认为,在战争中,由于人类中心主义的横行,人类不仅摧残了其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同时也严重摧残了他们自己美好的天性,导致了其精神上的异化。正如当今一些激进的生态主义者所指出的:“科学技术已变成了压制的工具,而不是解放的手段,他们认为资本主义技术实际上是一种压迫、剥削和破坏力量”[2]。由此观点看来,人类文明的进步和高科技并没有将人类从自然的盲目力量和苦役的强制下解放出来,相反它使自然退化并使人类的命运变得岌岌可危。例如小说一开头,大多数士兵都情绪低落、悲观绝望。有的士兵即使在睡梦中,都发出“我不干!我不干!”这样绝望的话语。在阿诺波佩岛上,士兵们面对的只有被破环的自然界以及处处感到孤独、异化的人群。梅勒对深受战争毒害的士兵的描写,对恶魔般的、贪婪的战争的谴责有点声嘶力竭,却又发人深省。

三、梅勒对人类中心主义的批判

梅勒认为战争已深入地蚕食到人的肉体和灵魂,人对自然的征服和控制的同时又强化了人类中心主义的盛行。在现实生活中,“在分等级的社会中,统治阶级享有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3]。因为政治上、经济上的因素以及人类根深蒂固的优越于其他生物的优越感,整个人类世界自然处于混乱的状态之中。在《裸》中,梅勒给我们呈现了由于人不能实现生物圈平等和人类中心主义的盛行所导致的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恶化和对自然环境的破坏。卡明斯和克罗夫特就是这样一类人,他们在阿诺波佩岛上以统治者的姿态,把普通士兵和其他的生命形式作为剥削和掠夺的对象,制造了一系列的生态灾难。卡明斯作为统帅,完全无视小岛的自然平衡,也不管恶劣的天气和令人生畏的热带丛林,强迫他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地征服小岛的控制权。不仅如此,他利用自己手中的特权,肆意奴役那些不服从他的人,制造混乱的现实,使整个阿诺波佩岛成为他统治的王国,士兵们整日心惊胆颤,时刻担心自己的生命和安全。作为阿诺波佩岛上的最高统帅,他没有一点仁慈之心,而是以极权的手段来统治他的下属,把手下的所有军官和士兵的生命视作为实现自己的权力而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不允许任何人对他有一点异议,否则他就会用自己的权力将他们踩在自己的脚底。例如对赫恩,他先是软硬兼施,试图让赫恩服从他。而当赫恩没有屈从于他的淫威,反而对他的强权进行反抗时,他便发挥自己手中的权力把没有一点作战经验的赫恩打发到侦察排后方去执行危险的侦察任务,最后赫恩死于日军伏兵的乱枪之中。通过卡明斯对他人生命的践踏,梅勒一方面揭露了人对生物圈生态平等的破坏造成的混乱现实,另一方面也向读者表明人类悲惨境遇的根源就是人类中心主义的盛行。

在岛上,克罗夫特同样是一个奉行人心中心主义制造生态灾难的人。像一些评论家所说的那样,“具有高压手段的、意志顽强的军士克罗夫特就是战争机器的化身”[4]。诚然,像战争一样,在现实中,克罗夫特从来没有显示自己对普通士兵的同情。相反,他总是表现得残酷无情。和卡明斯相比,在行为上更加恶劣,为了达到自己的卑鄙动机,不惜一切代价。通过刻画克罗夫特这一邪恶的形象,梅勒向读者展示了由于人不能抑制自己对别人的压迫和控制,他们注定不能实现生态圈的平等,因此他们也注定会对整个生态系统造成巨大的伤害。作为卡明斯法西斯理论的执行者,克罗夫特在虐待他人方面更加邪恶,是一个完全丧失人性的施虐暴戾的人物。例如在抓到一个日军俘虏后,克罗夫特先是让他坐下,给他吃巧克力,还让他喝水,并且欣赏着从他身上搜到的他妻子和两个孩子的照片,请他抽烟并亲自为他点上,玩弄到最后将他残忍地杀害。当赫恩被调到侦察排后,克洛夫特意识到赫恩威胁到他的利益,妨碍他对士兵的肆意施虐,并且成为他实现权欲道路上的障碍时,便蓄意造成赫恩的死亡,最终赫恩成为他权力下的牺牲品。在翻越安那卡山峰时,他不顾士兵的死活,凶狠地用枪逼迫士兵们前进,致使士兵摔死深谷。在侦察排执行任务的艰苦跋涉中,克罗夫特的人性已经完全淹没于战争中,完全无视于其同类的生存和生命,以自我为中心,凌驾于别人之上。正如梅勒所说的那样:这部小说向读者呈现了在病态的社会里,人类正处于一个堕落与混乱并到了无可救药的状态[5]。人性被战争的贪婪所扭曲,人类之爱已经消失,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开始恶化。正如生态学家乔治·塞申斯所认为的那样:“在正常的社会秩序中,人们应该克制自己支配别人的欲望。然而,具有讽刺性的事实是:人类越想控制压迫其同类和一切大自然,整个社会就会越混沌不堪”[3]。

四、《裸》的生态意义

生态主义者认为人与自然、人与人应和谐共处,从而实现真正的生态社会。然而由于人类中心主义的盛行,以社会进步、维护独立主权等为诸多借口,肆意破坏生态平衡,破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干扰自然进程,严重污染了生态环境。在这部小说中,梅勒向我们展示了阿诺波佩岛上一幅满目疮痍、生灵涂炭、令人恐怖的画面。人类以自身的特权不仅毁坏了小岛上的平衡,而且掠夺了其同类的生命权。在征服小岛的过程中,人类看似取得了胜利,然而情况正相反。无论是卡明斯还是克罗夫特,阿那卡山峰作为自然力量的象征,给了他们严重的挫败感,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灰溜溜地逃下山去。对于他们而言,阿那卡山峰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对象一样,要在这布满荆棘的丛林中开道前进几乎是不可能的,像梅勒描述的那样:“这种环境,是什么样的部队也待不住、走不过的”。克罗夫特以他的狂虐之情,一心想要征服这座大山,却遇到了大自然力量的有力抵抗。他先是感到四肢麻木,接着又在河中被碰得浑身青肿。这变幻莫测的大山到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令人头晕目眩。最后,他又不小心踩在蜂窝上,大群的黄蜂围攻上来迫使他及其所率领的军队抱头窜逃下山而去,他也终于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最终他无可奈何地承认了这个事实:他失败了,他失去了崭露头角、自我炫耀的机会,失去了自我和别的、甚至生命及一切东西。对他来说征服大自然的努力遭到了致命的打击。这一点与生态主义者的生态准则是一致的:人类对自然界的过度干涉和破坏必然招致更大的生态灾难,而同时人类在代表永恒的自然力量面前却显得无能无力,也必然后遭到自然界的惩罚。最后连代表绝对权力的卡明斯也感到了无可奈何并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像克罗夫特对安纳卡山一样,他最后的攻击结果完全出乎他个人的预料(达尔森少校指挥了最后的攻击)。卡明斯被迫承认“他与这次胜利关系不大,或者也许根本没有关系,或者与任何胜利都没有关系”,换句话说,即使身为军队的最高统帅,卡明斯同样要承认个人在大自然这个系统面前的个人局限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裸》向读者表明,人类中心主义者把自然当作肆意攫取的资源,同时把自己凌驾于一切之上,无视同类的生存权和生命权,不仅破坏了自然环境,而且也使人的生存世界瘫痪。目前人类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世界范围的地震火山海啸频繁爆发等生态危机已对人类的生存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同时随着人与人之间竞争的日趋激烈,从生态批评的角度审视这部具有丰富生态思想的小说,对我们重新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呼唤自然生态意识的觉醒,消解人类中心主义思想,寻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理想之路有深远的时代意义。

[1]雷毅.深层生态学思想研究[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1:269.

[2]O’Connor,James.Natural Causes:Essaysin Ecological Marxism[M].唐正东,臧佩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321.

[3]Naess,Arneand George Sessions.“The Deep Ecology Platform.”Philosophical Dialogues:Arne Naess and the Progress of Ecophi losophy.Eds.Witoszek,Ninaand Andrew Brennan[M].USA:Rowman&Littlefield Publishers,Inc.,1999:22,11.

[4]Bloom,Harold.Modern Critical Views:Norman Mailer.[M].New York:Chelsea House Publishers,1986:118.

[5]Lennon,Michael J.Conversationswith Norman Mailer[M].Jackson and London:University Pressof Mississippi,198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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