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玛格丽特·杜拉斯《恒河女子》的多重空间感
2013-08-15徐海燕
徐海燕
(盐城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2)
玛格丽特·杜拉斯自编自导的电影《恒河女子》于1972年11月14日至26日在海滨胜地特鲁维尔拍摄,由法国广播电视部研究室制作,是一部16毫米的彩色电影。严格地说,整部《恒河女子》电影没有一个移动镜头。所有的画面(152个)都是固定镜头。这样的电影特点,使得《恒河女子》具有很强的多重空间感。
一、《恒河女子》的创作背景
1972年,伽利玛出版社出版了杜拉斯的两个电影剧本:《纳塔丽·格朗热》和《恒河女子》。同年11月,很多客人来到了杜拉斯在特鲁维尔的住所,包括著名电影演员尼科尔?伊丝、卡特琳·塞莱和拉尔·德帕迪厄等,杜拉斯的朋友迪奥尼·马斯科罗和儿子让·马斯科罗等也来到这里。他们是一群特殊的人,具有伟大的创造才能。他们要在美丽的特鲁维尔把劳儿·维·斯坦茵的故事搬上银幕,因为秋天的特鲁维尔游客较少,拍摄比较方便。
只有寥寥数人停留在秋天的特鲁维尔海滩上,这个沙滩经历过夏天的繁华,现在却变得一片空荡,而这份寂寥与萨塔拉城市那年夏天的情形又是那么相似。就在那年夏天,萨塔拉城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舞会,热闹过后,只有一片杯盘狼藉,这种无声的孤寂感与秋末的特鲁维尔海滩非常相似。杜拉斯一行人就想在这海滩上重演劳儿·维·斯坦茵的故事,再现她那痛苦的爱情,以及她所经历过的复苏过程。就这样,劳儿·维·斯坦茵沉睡的爱情就通过那些演员晃动的身体和漫步的脚步展现在人们面前。
在一部电影中,影像部分是事先就设计好的,所有的结构都按照剧本来。而电影的说话部分却不是事先预定好的。在电影的影像部分,声音是很少的,只有一些断断续续的人物对话。这种同期录制的声音与影像是一部电影的有机组成部分。杜拉斯一方面指挥着摄像师进行拍摄,另一方面指挥着演员表演。同时,电影的声音也在录制当中。由此来看,这是一部独立于影像电影的电影,它构筑出电影的另一个空间,把观众带向了看似与电影无关、实则密不可分的空间中。这部影像和声音的电影就是《恒河女子》。
二、玛格丽特·杜拉斯《恒河女子》的多重空间感
(一)历时性和共时性的相互交汇
《恒河女子》是小说《爱》的剧本形式。杜拉斯在小说完成之后,希望自己把这个爱情故事拍摄成电影,所以杜拉斯在特鲁维尔的住所里,安排了这样一批人,他们打算用影像和声音的方法再现当年发生在小说《爱》中的故事。小说和剧本描写的是发生在萨塔拉的一个催人泪下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在若干年之后又回到了萨塔拉。“这是一座城市,空空荡荡。……这座城市有一个名字:萨塔拉。”在这空荡之中,有一个人首先赋予了这座城市生命:“一位男子来到广场,穿着雨衣,手里提着一只黑色小箱子。他迈着舒缓、整齐的脚步,一直到电影结束始终如此。”男人的脚步慢慢地引出了海鸥的叫声以及大海的波涛声。男人经过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女人的歌唱声,为这座城市增加了活力:“远处有人在低声哼着一首歌,是女人的声音。‘蓝色的月亮’,蓝色的1913。”声音与男人的脚步糅合在一起,男人在声音中继续前行,随着男人行走的是几个互不相干的人的目光:“目光追寻着旅行者走进沙滩,追寻着他的到来,伴随着他的到来。是一位女人的目光,她穿着又黑又亮的衣服。是一位眼睛明亮、头发金黄的男人的目光,他的目光完整、视觉直接,未曾见过。是第二个女人呆滞的目光。她看着地面,没有看到旅行者。”以城市为背景的场景就这样被勾画出来。在这座空空荡荡的城市中,旅行者的突然介入,激活了沉睡在这座城市的记忆和生命。
旅行者的脚步,女人的歌声,男人和女人的目光随着脚步声而有了生命和活力。这就是杜拉斯所说的影像的电影。假如在影像的电影中没有加进声音的话,这部电影的时间和空间就会受到极大的限制。因此,紧随着这些出现在城市舞台上的形象,声音及时补充了影像的不足。
声音:另外一部电影。女性的声音。……
两种声音混在一起非常相像。……它们寻遍形象,沐浴着它,渲染着它,展示着它,沾上了它那碘的咸味。它们恢复形象,看着它,看到了它,忘记了它,又回想起它。它们变成了影像。……
它们走向影像,又向四周白色的地方走去。它们在那里死亡,消失得无影无踪。女性的声音不停地穿越、流动,在电影的身躯里流动,与电影相融合,把电影溺进它们的躯体,遮住电影,并因此而消亡。
萨塔拉是一个保留着许多回忆的空间,是一个被人遗弃、被人忘掉的地方。然而就在这个地方,记忆中残留的碎片开始活动,它们来自遥远的地方,来自遥远的过去。当现在的萨塔拉被影像、被声音渐渐燃起时,那冷清的世界里突然流动起生命的真情,燃起对生命、对爱情的渴望。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和事在故事人物的回忆中,在不同的影像和声音的叙述中渐渐地被勾画出来。
(二)构建历时性和共时性空间
影像和声音构建起今日的萨塔拉,旅行者所经之处,断断续续、并不连贯的萨塔拉展现在了读者眼前,有人、有物、有景色:“沙滩上,那条石板路旁,穿着已经褪色,积满灰尘,日光下非常引人注目的黑睡衣,脸上涂脂抹粉,粉白粉白的,是一个女人。”“沙滩、大海,尽管还有颜色,但已开始暗淡:蓝色的海面已经变暗,天边的落日已经开始褪色。辽阔的天空正在关闭。”“黄色的阳光。风。他们身旁,绿色的大海拍打着。沙滩上空无一人。大海的声音很大,很清新。”今日的萨塔拉就这样以影像在读者面前开始展现,既美丽又凄凉,岁月的痕迹不时在这里显露,成为促使主人公回归过去的最佳因素,这些影像就如同一幅幅白描画,客观地再现着今日的萨塔拉:
白昼。灰暗,忧郁。
大海很平静。景色的表面,是刚刚露出不久的沙滩。现在是退潮。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黑色的木柱子,构成了很有规律的图形:战争期间被轰炸的市政府娱乐厅的残留物。
萨塔拉给人留下了这样强烈的印象,以乌托邦的形式似真似假地出现在读者的面前。现实中的城市给人以梦幻的感觉,这种梦境般的印象进一步缩短了现实与梦想之间的距离,也容易使读者忘记现在与过去之间的区别。作者对她笔下人物的活动空间的虚幻描述,使现实中的人物就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进入了另一个空间,它只是因为人物的活动范围和视角的不同而产生的有别于现实的空间:“一家旅馆。对着海。非常大,是过去那种豪华大酒店,现在已经没有人光顾。窗户紧闭,像沉陷的碉堡。”描述中的错位,让现在进入过去,让现实成为虚幻。萨塔拉因此成了一个混合体,即使对其进行白描时,也会因为有幽灵般的人物穿梭其中而使其更像一座如幽灵般虚幻的城市。
三、《恒河女子》留给读者的意象感动
林斤澜这样说:“散文最要真情,最要个性。损失这两者,都不值当。”真情和个性在杜拉斯《恒河女子》这部剧本里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连续的名词排列在词与词之间,在词与词所能指的意象之间留下了无数的空白,不但展现出萨塔拉那宽阔的空间,也展示出映在空间上、映在词语间及其所留下的空白间的那份诗意、那份真情。
在不断流动的词语间,读者感受到《恒河女子》的飘逸。飘逸的文字依附在无处不在却又难以企及的幽灵般的人物身上,它们为这些人物勾画出不太规则的运动轨迹。不太连贯、断断续续的空白中流动着诗意,流动着个性和真情;流动中所创造的空白、所留下的想象如诗如画,让人流连,让人沉醉。
曾经的故事又一次在杜拉斯的笔下演绎,似曾相识的感觉却挥不去影像和声音相互追逐、相互交叉带给读者的破碎感和空洞感。掩卷长思,所有的恐惧、不安和无所适从都留给了读者。
[1]潘昭.女性文学视角下的外部世界——杜拉斯的中国情缘[J].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10(01).
[2]张静.浅析东方殖民地生活对杜拉斯创作的影响[J].安徽文学(下半月),2010(01).
[3]殷欣.杜拉斯文本的“空间叙述”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