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徐方言的词汇特点
2013-08-15乔莎莎
乔莎莎
(黑龙江大学 语言学及应用语言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1)
前言
山西主要分为六大方言区:中区方言(太原、清徐、榆次、太谷、文水、交城等),山西西区方言(离石、汾阳、中阳、柳林、临县、方山等),山西东南区方言(长治、壶关、屯留、长子、沁源、沁县等),山西北区方言(大同、阳高、天镇、怀仁、左云、代县、河曲等),山西南区方言(运城、芮城、永济、侯马、沁水等),山西东北区方言(仅有广灵一县)。当前,学者们对方言词汇的研究集中在一些有特点的词群方面,如词缀、分音词、合音词、逆序词,重叠等,主要的著作有《山西方言的“子尾”》、《万荣方言的合音词》、《太原北郊区方言比较研究》等[1],本文借鉴学者们的研究,从词缀、重叠、合音、分音等方面浅析清徐方言词词汇的构成特点。
一、词缀词
这类词,由词根和词缀符构成。词缀只能粘附在词根上构成新词的语素,它本身不能单独构成词,其中,根据粘附的位置,粘附在词根前面的称为前缀,粘附在词根后面的称为后缀,插入中间的称为中缀。
(一)前缀
1、“球”
“球样”表示傻样,“球事”表示啥事,“做球甚”表示做什么。但是一般带这个前缀的词都表示不太好的事情,如“你看你干得球事了!(你看你干了什么烂摊子事)”。类似的词有:球样”表示看不起人,“球也不顶”表示不管用,“球也干不成!”表示办不成事。
2、“圪”
一般指细小的东西,而不能指称大型的事物,如山西经典民歌《梁圪圪》指小山梁,类似的词还有:(土)圪堆、(灰)圪堆是指小土堆、小灰堆、圪针(类似于大米中的小土粒)、圪栏(棍子)、圪蚤(跳蚤)、(亲)圪蛋(亲爱的)、圪台(台阶)、圪棱、圪卷。
而以“圪”字为前缀的词还可以形成不同的重叠形式,一是ABAB式,如“圪挤圪挤(挤一挤的意思)、圪绕圪绕(思索一下的意思)”,二是A圪BB式,如“新圪棱棱”一词。
3、“忽”
此字作为字头一般在后面加动词,也是用来表示不好的行为,构成的词有:忽颠(颠簸),忽调(搅和,不干好事瞎掺和),忽甩(甩来甩去,如“你好好地坐着不行?就得忽甩!”)、忽悠(这里指晃来晃去)、忽绕(绕过来绕过去)。
4、“日”
这个前缀后边跟动词,也表示贬义,构成的词有:日哄(欺骗),日怪(奇怪,带有非常强烈的贬义),日能(显摆,没有能力却假装有能力)。
(二)后缀
1、“子,儿,头”
这些词做后缀一般出现在植物以及动物的后边,属于小称,表示可爱以及喜欢,少数也有表示骂人,其中,“儿”字后缀是最多的,“头”字较少。
“儿”缀,猫——猫儿,马蜂窝——马蜂窝儿,拐棍——拐棍儿,枣——枣(读zao,上声)儿,麻雀——家雀(读qiao,上声)儿,拖鞋——拖(读te,阴平)拉板儿,肚脐眼——肚泊脐儿,萝卜——萝卜(读ba,轻声)儿,虫子——虫(读zong,轻声)儿,鸟——雀(读qiao,上声)儿,蚂蚁——蚂蚁儿,湿犊子撵马虎——怕死不怕羞(犊子,在清徐话中指屁股,马虎指老虎)。
“子”缀,瓜蔓——瓜蔓子,眼睛——眼窟子,眼睛蛋子(这两个词一般用来骂人)
“头”缀,脑门——崩头,门前——门头(读dou,阴平)前。
2、“沙沙”“番”
这两个词出现在指示短语后表时间,而“番”有表示不耐烦的意思。
这会儿——这早番(含有嫌迟到的意思),如“你早不说,这早番去哪儿给你弄钱去了?”
那会儿——兀早番(所指时间较远,抱怨想不起来),如“兀早番的事儿,谁能想起来了?”兀是清徐方言中比较有意思的词,常常用作“兀的”,相当于语气助词,意思指“那么”、“真是”、“可不是嘛”,如“我的手套丢了,凉成这样,兀的咋办呀!”除了在日常生活中,古元曲中却也常常看到“兀的”用法,如“尚仲贤《洞庭湖柳毅传书》‘如今折得这般,兀的不愁杀人也。”,意思是“今天这种状况真实愁死人了”,“愁(读sou,阴平)杀人”在清徐话中也最常用。什么时候——甚早番(也含有嫌迟的意思),如“你甚早番说的了?我记不清了。”
这会儿——这沙沙(所指的时间较短、较近,没办法办成某事),用法同“这早番”。
那时候——兀沙沙(所指时间接近),如“你兀沙沙说的话,我早就记不得了。”
什么时候——哪沙沙(那会儿,所指时间较短、较近,含有不定时意思),如“你哪沙沙有空,哪沙沙找我就行了,我一天在家。”
3、重复后一个词形成后缀
鞋——鞋(读hai,阳平)巴巴,喜鹊——麻(读ng)鹊鹊,抽屉——抽(读cou,阴平)屉屉、抽兜兜,门楼——门楼楼(山西地区特有的门楼,相当于东北地区的大门),灶王爷——灶王爷爷,线头头(读dou,,阴平,指线头)、扣眼眼(破个洞)、酒壶壶、醋壶壶、碗柜柜、纸盒盒、树叶叶、金豆豆(形容小孩子聪明)。
二、重叠词
(一)重叠后意义不变
此类词是小称[2],一般出现在表事物(多是动物、植物、家具)的名词后,其中表示餐具重叠较多,有表示亲昵以及喜爱的意思,而通常人们不用普通话中的词,用重叠后的词。
猫——猫猫,叶子——叶叶,碟子——碟碟,柜子——柜柜,盆——盆盆(读beng,阴平),碗——碗碗(小碗碗、大碗碗、中碗碗)。
本子——本本,如“你的本本在哪儿了?(你的本子在哪里)”。
馒头——馍馍,但有趣的是,在老一辈口中,馒头与馍馍是不同的,馒头指的是平常吃的主食,但是馍馍是指祭祀用的面食,因此出现了清徐谚语“上寿蒸馍馍——寻得挨逼斗(挨逼斗指挨打)”,而现在五十岁以下的清徐人也不没有这样的区分了。
(二)重叠后意义发生变化
1、描述性
一般是表事物(多是人体部位的单音节名词)的名词重叠后意义发生变化得较多[3],这些词重叠后一般采用引申的方式,形成新的意思,表示描述性的特征,体现了清徐人丰富的联想以及表达能力。
花——花花,不表示花朵,采用隐喻的方式,而表示窗花、花纹、图案等,如“你衣裳上的花花可好看了(你衣服上的图案真好看)”。
脚——脚脚(读juju),既可以指人的脚,也可以引申指轱辘,“你的车脚脚怎尼了?”而若是当人的脚讲时,一般表示亲密的意思,通常用来与孩子对话时用,如“俺娃娃的脚脚怎尼了?(孩子的脚怎么了)”。
水——水水,此时的词义已经不表示流动的水的意思,而是表示液体,如“给你的钢笔打一些水水吧。(给你的钢笔加一些钢笔水吧)”,“我的耳朵有些挠痒忎了,你给我拿点儿水水吧。(我的耳朵有些痒,水水这里指给耳朵消炎用的消炎水)”。
2、褒义性
清徐话中名词重叠AA式表示褒义性的词很少,即使使用也仅在比较亲昵的团体内。
帽子——帽帽,既可以指头上戴的帽子,也可以隐喻指遮盖的物体和夸耀的话,如“扁食(饺子)的口口炸开了,你给它带个帽帽就行了哇(包饺子没合上,你捏个面团糊在饺子开口处)”,或者“你给我带了这么大的高帽帽,我都不好意思了”(这里的高帽帽指夸奖的话,一般用来表示亲昵人之间相互吹捧)。
肚子——肚肚,仅在与孩子说话时表示肚子的意思,一般通过隐喻的方式比喻人的内涵,如“人家肚肚了不知道装的多少墨水儿了(他有不少知识)”。
3、贬义性
道——道道,指羊肠小道一样的山路,这里引申为指下作的手段,如“听说你过得不错了,有啥发财的道道,告给一下兄弟了(告诉我一下你发财的手段)”。
面——面面,不是指常吃的那种面粉,指常吃的面粉只用“面”来称呼,此时一是指粉状细末,如“他现在吃面面了。(他现在在吃白粉,意思是吸毒)”,“胡椒粉”此物又称作“胡椒面面”。二是指脸面、面子,如“面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哇,以后球也不管了”,这里的“面面”不仅指面子,更意味着前面发生过矛盾,含贬义。
三、分音词
分音词是指语流中一个词合成两个词并约定俗成流传开来,若是合用则会受到语言团体的质疑,清徐方言中也存在分音词,且多数集中于人称代词、指示代词以及家属人称中(以下例子中后一词为合音词),主要受到清徐人悠闲生活方式的影响,分音词除了在代词中出现外,表示事物的名词、动词中我们也可以发现。
谁——谁们∕谁们家,如“谁们在那儿了?(谁在那儿?)∕这是谁们家的东西了?(这是谁的东西?)”值得注意的是,此处清徐方言中“家”已经不带有“家庭”的实词意义,相当于一个语气词。
侄子——侄儿子,如“你侄儿子过得怎尼说了?(你家的侄子生活过得怎么样?)”
蹲——圪就(轻声),如“你圪就在那儿干甚了(你蹲在那儿干什么?)”
灰——灰迹,如“就算你烧成灰迹,我也认得你。(就算你烧成灰,我也认得你)”
痒——挠痒妊,如“我的头发挠痒妊了。(我的头发痒了)”
不舒服——难活(读hua,轻声)了
怎么——怎(读ze,轻声)尼了。
四、合音词
合音词是指语流中两个词合成一个词并约定俗成流传开来,若是分开使用则会受到语言团体的质疑,与文水话、榆次话相比,清徐方言中合音词较少,与分音词相同,一般集中于人称代词、指示代词以及家属人称中(实例中后一词为合音词)。
你家,你们——你(读nian),“你婆姨怎尼了?(你家的婆姨好不好)”
人家,人们——人,如“你做你的哇,人(人家,我)不要这样做∕人(人们)哪能做这事儿了,你想错了哇”。
这些——这(读zai,入声),如“我还有些东西,你看这够不够了哇?(你看这些够不够)”
那里——那(读la,轻声),如“那了能是这样的!(哪能是这样呢!)”
我家的——俺的,“这是俺的亲家。(这是我家的亲戚)”,这里,亲家不是指姻亲,而是指所有的亲戚朋友。
总之,清徐话按照自身的发展历史,形成了目前比较有特点的构词方式:重叠、后缀、分音、合音,但是清徐方言词汇方面的研究还没有真正开始,仅仅将其归纳太原话的研究理论中,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外地人并不能真正深入了解清徐话词汇的特点,另一方面缺少类似于《县志》的书面材料,因此对清徐话本身的研究还需下更大的力气,进而构建起清徐方言的词汇系统乃至语音系统、语法系统。
[1]乔全生.晋方言研究综述[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28(01):84-89.
[2]侯精一,温端政主编.山西方言调查研究报告[M].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1993.4-9.
[3]崔淑慧.从山西方言研究到晋语研究[J].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31(01):129-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