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日本与加拿大在七国首脑峰会内的协作

丁志鹏

70年代初，在石油和金融危机的猛烈冲击下，欧美各主要工业国家生产下降，通货膨胀，失业率剧增，国际贸易情况日益恶化，资本主义世界陷入了一场深重的经济危机之中。为探求解决危机的有效方式，1975年7月，法国总统德斯坦提出建议，主张定期召开由法、美、英、日、西德和意大利六国首脑出席的最高级会议，商讨并解决面临的各种经济问题［1］。1975年11月15日，日本首相三木武夫带团参加了在法国朗布依埃举行的第一届 “发达国家经济高峰会议”。但是在这次峰会上，由于主办国法国总统德斯坦的反对，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并未能成行。

一、日本对加拿大参会的支持

1976年在波多黎各圣胡安举行了第二届发达国家首脑峰会，在这次会议上日本明确表达希望加拿大能够参会。会前日本将一份朗布依埃峰会上各国首脑讨论议案的详细报告递交给加拿大以供参考［2］，对于加拿大加入西方七国首脑峰会的提案，日本也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个正式表态支持的国家。日本支持加拿大加入七国集团的原因主要有三点：（1）众所周知，战后初期加拿大利用多边外交舞台，积极支持日本加入 “科伦坡计划”、“关税及贸易总协定”等国际组织。日本政府试图借此回报加拿大在战后艰难岁月里曾对日本重新融入国际社会的帮助。（2）日本鼓励加拿大加入峰会的另一重要考虑是希望看到更多欧洲以外的国家与会，特别希望加强峰会中的太平洋地区国家的实力。由于在朗布依埃峰会上意大利被纳入了七国集团，欧洲国家的势力占压倒性优势。日本在推进环太平洋区域经济一体化时曾一度希望其合作伙伴澳大利亚能够加入七国集团，以此加强峰会内部亚太国家的力量。但是由于美国的反对而作罢。虽然没有实现预期的日澳两国的联合加入，但是加拿大的加入也不失为一个较好的替代选择。加拿大的参会同样可以有效的制衡欧共体中三大主要成员国法、德、意以及英国在七国集团内部的绝对主导权。（3）顺应美国的意思。美国也考虑到首脑会议上欧洲国家过多。因此1976年美国申请举办了波多黎各峰会，福特总统担任主席并以东道主的身份邀请特鲁多参加。作为美国亲密的近邻，加拿大的参会无疑会增强美国在峰会中的声音。鉴于美国对加拿大的支持，日本的表态自然也是顺理成章。在日美两国的极力支持下，加拿大在圣胡安会议上得以顺利加入发达国家集团峰会。

二、日加在七国集团内的协作

总体上，日加在西方七国首脑会议内进行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合作。一方面日加两国在南北关系、环境保护、裁军和削减核武器等问题上观点一致，能够相互磋商协调立场。另一方面，日加由于受政治影响力或者经济实力所限，往往将参与峰会议题的范围集中在社会领域，如人权、就业、卫生等领域。

在峰会成立初期，日加两国就充分利用这一舞台对十分棘手的原子能问题展开了密切磋商。修订原子能合作条约的谈判是自从1977年初以来就一直阻梗在两国之间悬而未决的重大事项。起初日本反对对于和平利用原子能施加过多的限制条件，日本强调出于核能发电目的而采取的将废弃核原料进行再处理的做法对于铀矿资源的有效利用是绝对必要的。加拿大则主张日本应该为致力于核不扩散而采取合作的态度。在核政策问题上两国分歧巨大。1977年5月，在英国伦敦举行的第三届七国集团峰会上，如何将和平利用核能与防止核不扩散两者相协调作为重要的议题被提出进行讨论。会议期间，日加举行了一系列积极的谈判，双方在原子能和裁军问题上渐趋取得一致意见，日外相园田植和加外长贾米森还达成了修订条约的初步共识。1978年1月，双方终于在东京举行的第三轮谈判中达成并签署了新的《日加和平利用原子能条约》。贾米森同时宣布撤销关于向日本运输铀矿的船只禁止出港的规定。

七国集团设立的初衷是为了协调和解决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经济问题。在世界经济面临危机下，重建国际经济秩序对日加而言是一项重要的任务，两国为此展开了卓有成效的合作。80年代初，里根上台后实行货币紧缩政策，力图以高利率对付国内的通货膨胀，并以此吸引外资、弥补赤字。美元的坚挺使得日加两国货币疲软。为防止资金大量外流，日本和加拿大也被迫提高了本国利率，结果导致两国通货膨胀加剧，失业率上升，国际收支恶化。1980年大平正芳访加期间特意提出这一问题，并与特鲁多总理就通货问题在内的国际经济形势达成一致意见，大平感谢加拿大在抑制通货膨胀中所做的积极贡献，并期待与其在七国首脑会议中继续合作［3］。在1982年的法国凡尔赛会议上，日本和加拿大共同呼吁美国立即采取官方干预行动，削减美元的升值以及降低美元利率［4］。此外，在这次会议上，铃木首相提出的关于西方七国成立科技合作工业小组的建议也得到了加拿大的积极响应［5］。

1979年伊朗人质危机、苏联入侵阿富汗、两伊战争的爆发使得国际政治形势变得骤然严峻起来，日、加两国联合提议在七国集团会议上增加讨论政治外交问题。由此，政治议题被正式纳入了七国首脑峰会的议程。以后每年峰会发表关于政治的声明逐渐成为惯例。这一时期，美苏争霸加剧，裁军谈判陷入僵局，国际局势进一步恶化。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利用峰会的有利时机，呼吁建立一种长期的政治和经济信任结构，以稳定东西方关系。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宏对于特鲁多的倡议予以重视和赞赏。1984年6月5日，中曾根在出席伦敦首脑会议前夕，在罗马发表谈话，指出会议应该坚持“以和平手段解决冲突，达到这一目的的途径是对话”“美苏两国间的裁军谈判应当恢复”［6］，以示对特鲁多和平倡议的支持。1979年的七国集团东京峰会上，日本有关保护印度支那难民的建议也得到了加拿大的支持，大平正芳和克拉克共同呼吁 “有关国家不要采取那些可能导致难民外流的行动”［2］。

南北关系也是双方在历届峰会上关注重点问题。日加在对待第三世界国家的债务和援助发展问题上观点近乎一致。一方面两国都认为低收入国家所面临的日益严峻的债务危机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举债过多，经济措施不当所造成的。为解决这一问题日加共同实施了将过剩的金融资源转移至多边发展银行的做法。另一方面两国对援助发展第三世界国家都很感兴趣，支持对这些国家进行债务减免。1988年在多伦多举行的七国集团第14次峰会上，会议主办国加拿大提出了旨在减轻最不发达国家债务的“多伦多条款”，加总理马尔罗尼宣布免除了14个非洲国家总额约5亿美元的债务，此举得到了日本政府的有力支持。参会的日本首相竹下登也提出为“世界做贡献的日本”的口号，宣布免去撒哈拉以南非洲以及缅甸、孟加拉等20个国家在过去10年间向日本所借的共约55亿美元的贷款债务。

在七国集团内，日加两国除了就广泛的国际事务展开密切合作外，双方还将峰会本身视作为加强双边政治关系的重要平台。在1986年七国集团东京峰会上，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宏与前来出席会议的加总理马尔罗尼就两国共同关注的国际热点问题交换了看法，马尔罗尼表示支持日本发挥与其经济地位相称的更大的政治作用。两国首脑同意建立一种全新的合作关系，并达成了六项基本共识：（1）努力追求和平和裁军。（2）反对贸易保护主义。（3）共同应对南北问题。（4）推动太平洋地区合作。（5）进一步扩展日加两国的经济关系。（6）推动两国民间的交流来往［2］。此举标志着日加以七国首脑峰会为依托探寻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走出一条符合双方利益道路的共同意愿。

三、日加合作的动因分析

推动两国在七国集团内部的密切沟通与协调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在政策层面上两国都对这一由西方发达国家组成的大国俱乐部予以了高度的重视。两国都希望将其作为实现各自外交政策和提升国际影响力的重要舞台，政治上彼此需要相互借重。对于日本而言，西方七国集团承认了日本作为一个地区性大国的地位，使得日本进入这样一个以欧洲为中心的多边体系，并获得了战后第一次参与世界经济管理的宝贵机会。日本也欲借助这一外交筹码在峰会内部扮演亚洲国家代言人的角色，谋求充当亚洲与美欧之间的桥梁，最大限度发挥自身的经济、政治作用。而七国首脑会议对于加拿大来说也同样意义重大，这标志着加拿大作为当时世界上主要大国的地位首次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承认，对于非联合国常任理事国的加拿大而言，七国集团的成员资格还是其在国际上最大的政治资本。双方对这一多边机制的珍视奠定了彼此在其中的合作基础，同时两国也都期待着在双边交流之外，利用这样一种多边合作框架机制开辟日加在国际政治、区域经济发展以及国际组织事务上合作交流的新思路、新途径。

其次，日加在七国集团内部各自的地位决定了双方合作的必然性。事实上，日加在当时国际舞台上的政治影响力显然不如美英等大国，80年代以前日本虽然经济力量仅次于美国，但是由于受战败国身份的约束，政治地位一直不高。而加拿大虽然经济上跻身当时世界七强之列，但也一直被世界公认为一个政治、军事弱国，被视为七国首脑会议上的边缘国家。缩小经济力量与政治权利的巨大反差是日加两国最迫切的愿望，也是双方首脑在七国集团峰会上一贯的努力目标。为弥补自身缺陷，两国需要一个能够将彼此联系在一起以增强在国际事务上发言权的媒介。而七国首脑峰会就恰逢其时的在日加间搭建起来了一种全新的应对地区事务的多边对话机制。通过这一发达国家内部协商的重要渠道，使得日加得以充分表达各自的共同兴趣和利益追求，日加关系的密切程度及其在国际事务中的比重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越。最为明显的例子就是，1979年东西方关系骤然趋紧之时，当年初美、法、英、德四国在峰会之外召开了一次特别磋商会议以讨论当前国际安全话题，日加没有进入会议邀请之列。在这种态势下，两国都极为担心在重大国际事务中面临着沦为 “旁观者”的危险，因此一致表示反对再举行类似的会议并主张要求在峰会内部增设有关政治与安全的讨论议题。这样的做法一方面反映出日加两国对重大国际事务关注，同时更多体现出双方谋求在峰会内部明确阐明自己意见，防止自身地位在峰会内部的最高政治决策中被主要大国边缘化的共同心声。

最后，双方对诸如人类发展、环境污染、南北关系、疾病控制等不太敏感的政治话题都抱有浓厚的兴趣，这些往往都是大国所忽略或者是不愿过多关注的领域，作为当时世界上中等力量国家主要代表的日加两国，在这些低政治领域的合作正是日加外交软实力的体现，有利于提高各自的外交形象，为本国的外交实力增加筹码。七国集团作为定期举行的首脑会议为日加提供了这样宝贵的机会，这也成为推进双方开展紧密合作的重要因素之一，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国也进一步推动了峰会议题朝着多元化倾向发展，促进了国际社会对全球性问题的关注。

[1]曹丽玮.七国集团与世界经济初探[J].国际政治研究，2001（4）.

[2]John Kirton Mitsuru Kurosawa.The north pacific Triangle：The United states，Japan and Canada at century end[M].Toronto：University of Toronto press，2003.

[3]大平正芳.活在永恒的现在 [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9.

[4]Robert Putnam.Bayne.Hanging together：The seven-power summit.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84.

[5]张向晨，胡兆明.冲突与合作：西方七国首脑会议透视[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0.

[6]宋有成，李寒梅.战后日本外交史（1945-1994）[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