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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昀与东北问题述论

2013-08-15郑素燕

关键词:东北日本

郑素燕

(安庆师范学院 人文与社会学院,安徽 安庆246011)

东北问题一说始于晚清。“九·一八”事变之后至1946年,由东北问题引发的危机,外则牵及整个远东世界,内则为中国中央政府与国人高度关注之所在。作为史地学专家,张其昀一直关注东北事态的发展,从历史地理学的角度研究东北问题。除实地考察东北而外,张其昀在《国风》、《大公报》、《思想与时代》等报刊上不断发表关于东北问题的文章,从中可以一览其对东北问题的认知。

20世纪20至30年代,日本侵华之心昭然若揭,日本关东军在东北的势力不断扩张,挑起各种事端,东北的局势十分紧张。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1931年6月,张其昀去东北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实地考察。在去东北之前,张其昀在南京中央大学作了《东三省之考察》的演讲,来说明将去东北考察的目的宗旨,共有四点:“(一)为游历观光而考察,(二)为采集教材而考察,(三)为民族运动而考察,(四)为科学研究而考察。”[1]其中最重要的宗旨是“为民族运动而考察”,其目的为“欲有所贡献于国家,盖凡政治上发生特殊问题,即举行一次实地考察,以明其真相所在,而后对此问题发表具体之主张,以求问题之相当解决。”[2]张其昀去东北的主要目的是在东北形势极其紧张的情况下,收集可以利用的地情资料,并考察日本在东北的势力与动向。

张其昀在东北考察期间,即1931年7月2日,发生了万宝山事件。在日本人的唆使下,一些朝鲜浪人在吉林长春县万宝山强占民田、开渠驻坝。当地农民奋起反抗,遭日军警枪击,死伤数十人。日本政府借此大肆煽动朝鲜排华,仁川、汉城、平壤等地的华人流离失所,抛弃田舍财产,流浪于东北等地。面对这样的情景,张其昀心情沉闷,他说:“我们这次游历东北,南起大连,北至长春,到处都弥漫着日本人的势力,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形势异常险恶,尤其是安沈南满二路,本是中国领土,但我们沿线考察,竟受到不应有的许多麻烦。尤其是在安东看见被驱逐的朝鲜华侨,及在长春乡下访问万宝山案肇事地点马家哨口的农民,心中有无限的伤感。我们在东北的时候,犹如夏天将下雷雨的光景,黑云奔腾,沉闷非常。”[3]张其昀的忧虑不幸言中,在考察活动结束后不久,就发生了“九·一八”事变,日本侵占了全东北。

张其昀在对东北进行详细考察后,发现东北平原富于农产,像大豆、小麦、高梁、灰丝、木材,其出口额在中国所出口货物额中占重要地位;丘陵地带则富于矿产,煤、铁、石油等的产量都位于全国各省前列,因此,“东北乃我国边疆最大之宝库”。同时,东北地广人稀,“大约可再容纳三千万人”,“我国华北数省过剩人口实赖此为唯一出路”,[4](P2)东北为世界上重要移民地带之一,依据这两点,张其昀认为,东北在中国的地位极其重要,可以称为“中国的生命线”。[4](P9)这也是张其昀之后高度关注东北问题的原因所在。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由于国民政府坚持“不抵抗政策”,至1932年2月,整个东北三省被日军占领,东北沦陷。

张其昀对东北沦陷原因的分析主要侧重国内,他认为这是中国分裂、不统一的结果。“东北之沦亡为国难之结果,而非国难之原因,国难之根本原因,即为中国之不统一。因国家不曾统一,故各省未密切联合,人才未能尽量利用,国力不能充分集中,名为大国,实际等于多数小国,此即日本与其他外国人目无中国之由来。”[5]由于分裂,日本才敢进攻中国,这是东北沦陷的根本原因。

此外,国民党的消极抵抗政策也要负相当的责任。张其昀从天时、地利、人和来分析当时的情况,他认为,中国东北虽具有天时、地利的优势,但却失了人和。他将人和分为两个方面:一是人的心力之和;二是人的心力所构造出来的工具。前者的丧失是由于国内军阀的自私自利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张学良将军所以始终未事抵抗者,盖与国内政情不无关系。中国军人向喜从事内战,而此项内战自东北肇事后迄未稍戟云云。……不能团结对外,已属可耻,反而乘机私争,果何居心!……养兵百余万,而外患之来,专以不抵抗为标准,世界自有史以来,应无如此之奇耻大辱!”[6]后者主要指中国战备不如人,日本铁路运兵迅速,并有空军在中国上空任意驰骋,对此,中国军队毫无办法,因此,张其昀认为:“我们要想收回东北失地,除要充分利用东北的天时地利之外,尤须设法使中国人和至少能与日本抗衡。”[6](P26)在张其昀看来,中国人和方面各种都缺乏,最缺乏的是空军,“欲救中国必先须振兴空军,否则政府虽日日言抵抗,无补实际。若坐视日军在天空称霸,为天之骄子,我们依然匍匐在地上,那什么都谈不到!”[6]

虽然由于国内各方面的原因导致东北沦陷,但在张其昀看来,无论从地理环境还是从历史精神上看,日本都不可能完全征服东北。从地理环境上看,日本的气候与东北大相径庭,日本农民无法适应东北的气候,因此,日本在东北移民“苟无成功之望,则征服东北为绝不可能之迷梦。”[7]从历史精神上看,中国自有史以来就为大一统之国家,“日本无法毁灭中国之历史事实,即无法毁灭中国之民族精神。日本与东北既决无历史渊源,如不能并吞中华民国,即不能割裂我东北之一寸土地。”[7]另外,张其昀认为,日本侵占东北将会失掉全中国人的友谊,就会失去全中国的市场,这对于日本来说,将会导致“经济上的自杀”,[7]因此,日本应尽快归还东北,只有这样,日本才能避免“切腹自杀”的危险。

因为日本不可能征服东北,所以东北问题迟早会解决。张其昀认为,解决东北问题,有四个基本原则,即界务、侨务、商务与债务。界务为土地之交涉。东北是我国的领土,而日本所租借的旅顺大连,“已于民国十三年宣告满期,日人久借不归,绝无法律上之理由,现在必须实行收回。”[8]南满铁路沿线区域,“其性质与租借地无异,自必同时交还中国。”而租借地内的所有公产,也都属于中国所有,日本应该“完全移交中国政府”。[8](P16)侨务指人口之交涉。日本占领东北后,在东北享受种种特殊待遇,如治外法权等,这些特殊待遇“必须完全废止”。[8](P19)日本在中国的侨民,“自必受中国法律之支配与司法机关之管辖,朝鲜侨民亦然”。商务指货物之交涉。中国与日本为近邻,东北与日本经济关系比较密切,东北经常出口大豆到日本,又从日本进口布匹,张其昀认为,双方可“订立商务协定,谋互惠之道。”[8](P21)虽然日本曾侵略过中国,但是不会记仇的,“关于国际之增进及原料之取给,日本可与其他国家受平等之待遇。”[8](P21)债务指资本之交涉。日本占领东北后,在东北有大量的投资,主要集中在两大机构,即南满铁道公司及满洲重工业公司。张其昀指出,这两大公司在战后“应由中国政府全部接收,根本改组,以保主权。”[8](P23)“中国建设事业欢迎外国之正当投资,并依据法令,予以合法之监督与保障。日本与他国享有均等之机

会。”[8](P23)

在张其昀看来,解决东北问题的原则即是中国主权与领土的完整,以上四点是对此的具体阐述。张其昀认为,中国与日本作战,“仅为领土与主权而战,而并非反对与日本经济合作。”[8](P21)中国在收回领土与主权后,会继续与日本进行经济往来,互惠互利,希望日本明白此点,尽快撤出中国,归还东北。

1945年8月9日,苏联按照雅尔塔协定,对中国东北出兵,8月14日,中华国民政府与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规定苏联军队于日本投降三个月内撤出东北,8月15日,日本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但苏联却迟迟不肯撤兵。1945年10月,国民政府同苏联就经济合作问题开始谈判,直到1946年3月,双方仍未达成协议,斯大林力争在东北获取对主要工矿企业的垄断性合伙经营权,这显然是针对美国的势力,而蒋介石却想借助美国势力牵制苏联,谈判无法合拢。谈判失败后,苏联从东北拆走大批机器设备,其士兵在东北胡作非为。面对东北的局面,一向重视东北的张其昀于1946年3月17日、18日两日在《大公报》星期论文上发表《应为东北开创崭新的前途》一文,建议和平解决东北问题,并提出了东北重建的方案,以供政府参考。

在此文中,张其昀认为,中苏关系是有改进余地的,苏联应该放弃对东北的特殊权利要求,而与中国进行全面的经济合作,“用好意来消除恶感,实为两大民族无穷之利。”[9]对于东北的建设,张其昀提出了一套方案,即“东北政务归于地方,东北经济公诸国人,东北文化事业应注意国际合作。”[9]东北政务归于地方,即实行中央与地方的均权制度,“因为地方的需要,地方的贤才,惟本地人知道的最清楚。”而东北沦陷了十四年,“地方急待昭苏”,东北应尽快实行分省自治,“用本省人办本省事,以加强地方政府的力量。”[9]东北经济公诸国人,指东北的地方政务由东北各省自治,但在经济上,尤其是东北之铁道港埠及工矿事业,“其厉害关系不限于一省或非一省所能举办者”,[9]张其昀建议组织东北实业管理总局来经营,由“一三人委员会”总负责。此“三人委员会”,“由总统商得国会同意参加已任命,行政独立,不受中央各部会牵制”,[9]并独立于政党之外,不作政治活动。张其昀并规划了开局之初应完成的任务,主要有三点:“一为接收日本人在东北投资之各项事业;二为根据国父欢迎外资的遗训及门户开放的原则,对英美苏及其他国家接洽巨额投资,以利建设;三为与苏联诚意磋商全面经济合作之方案。”[9]东北文化事业应注意国际合作,即在东北设立国际学研究院,以促进世界和平。这个研究院应包括远东部、英美部、苏联部、西域部、欧洲部、瀛寰部等,其师资以第一流学者充之,他们一面研究,一面指导研究生。教学方针有三:“以为提高语文程度,如习俄者必须精通俄文;二为注重史地背景与思想制度,俾于各国国情能洞澈表里;三为提倡游历考察,予学者以出国观摩之机会。”[9]

从这套方案中,可以看出,张其昀对于中苏之间关于东北问题冲突的基本看法,即东北是属于中国的,东北的一切事务应由中国人民自己来处理,苏联在东北是不应享受任何特殊权利的,但他仍然十分重视苏联作为一个大国的地位,所以欢迎苏联到东北投资,为两国共同的利益考虑,中苏要进行全面的经济合作。

张其昀一直高度关注东北问题“九·一八”事变前,对东北进行实地考察;东北沦陷后,他分析东北沦陷的原因,指出国民政府要收复东北,必须发展空军、充实战备、放弃不抵抗政策。1942年提出解决东北问题的四大基本原则,即界务、侨务、商务与债务。1946年,针对中苏之间关于东北问题的冲突,提出东北重建的方案。他对东北的实地考察及对东北问题的研究分析,彰显出其强烈的现实政治关怀及书生谋国的民族主义情怀。然而,由于张其昀只是一名历史地理学家,不是政治学家,他对现实政治的了解不够透彻,他所提出的解决东北问题的基本原则及东北重建的方案过于理想化,不符合当时的政治现实,对现实政治并未产生任何影响。

[1]张其昀.东三省之考察[J].地理杂志,1930,(5).

[2]张其昀.东三省之考察续[J].地理杂志,1930,(6).

[3]张其昀.东北地理考察团经过情形[J].地理杂志,1931,(5).

[4]张其昀.东北是中国的生命线[M]∥张其昀.东北问题.贵州:贵州史地教育研究室,1942.

[5]张其昀.十年来东北问题之演变[N].重益世报,1940-09-18.

[6]张其昀.继续存亡之东北[J].申报月刊,1933,(1).

[7]张其昀.日本帝国的丧钟[N].大公报,1940-2-25.

[8]张其昀.解决东北问题之原则[J].思想与时代,1940,(3).

[9]张其昀.应为东北开创崭新的前途[N].大公报,1946-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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