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玉器的生产背景——以江淮地区为中心
2013-08-15沈薇
沈 薇
(安徽大学 历史系,安徽 合肥230000)
早在近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人们在制作、使用石制工具时发现玉这种矿物比一般石头更为坚硬,于是就用它来加工其他的石制品。从新石器时代到夏商周时期,玉器制作水平不断提高的过程,也是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的过程。史前制玉是随着石器制作而发展起来的,两者具有一定的共性,但玉器因体小加工难度大,需要精工细雕才能达到美观效果。早期的玉器大多存在着制作不够规整、钻孔不够对称、打磨不够光滑等问题。这和当时器类少、造型和工艺技术都比较简单等因素是分不开的。
一、史前玉器的生产高峰
约在距今五、六千年左右,就出现了石铲、石锛、石镰等新型工具,表明当时随着农业种植技术的提高、种植面积的扩大,对生产工具也提出了分门别类的要求。生产工具的改进,提高了劳动生产力,必然为氏族社会提供更多的产品、积累更多的财富。各遗址出土的大量这一时期的玉石器从数量和质量上看也都大大超过以前。这反映出当时在以农业为基础的自给经济条件下,农业的发展提高了农作物的产量,能够向社会提供丰富的剩余产品,从而促进了新的社会分工,即手工业从农业中分离出来。[1]在这一背景之下,作为手工业重要组成部分的玉器制作有了较大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了史前玉作的高峰。这主要表现在:一是玉器种类的增多,出现许多新的器型。这一时期不仅原有的装饰品类玉器的形式有所变化,而且新出现大批礼器类、祭祀类和肖生类玉器,大大丰富了史前玉器的品种。二是工艺技术大大提高。在红山、凌家滩、良渚、石家河等文化中,已普遍出现圆雕、浅浮雕、透雕等新技艺,钻孔技术日臻成熟,如凌家滩的玉喇叭,小巧玲珑、轻如薄纸,这类玉器的加工显然不能依靠手捏住加工,否则稍一用力即能捏碎,即使是现在的工艺技术也难以加工。[2]三是制玉业作为一个单独的行业,从石器制作业中分离出来。从已出土的众多史前时期的精美玉器来看,它们的生产制作过程,综合反映了当时切割、钻孔、打磨等技术的发达程度,说明原始社会的生产力已发展到相当高的水平。也正是由于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促进了生产的发展和剩余产品的出现并逐步增多,使得一部分人可以脱离生产劳动,专门从事大量用于宗教活动和装饰的玉器制作,促进玉器生产的发展,例如凌家滩遗址出土制玉工具石钻和大量玉料的墓葬,其墓主生前无疑是这类制玉的匠人或管理人员。
这种行业的发展,也是生产力发展的重要体现。这些都表明当时的玉器制作工艺已具有很高的水平,达到了史前玉作的高峰。此外由于生产力的发展,促使交通的进步和不同地域原始居民之间的交流加强。我们考察各文化遗址中出土玉器的形制、纹饰、质地、出土位置和功用,也可以看出当时我国各地先民之间这种交往促进了各地制玉工艺的交流,有利于制玉水平的提高。江淮属于史前玉石器手工业发达地区,玉石器产品的交换尤显突出,如薛家岗文化的多孔石刀,不仅在邻近地区,而且在赣北、鄂东等周边地区的一些遗址中均有发现。这不排除本地制作的可能性,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产品是通过交换流传到这些地区。其次,江淮地区的玉器产品在同期的许多遗址中都有发现,其质地和造型基本一致。生产这些玉器的原料并不是每个遗址都有的,尤其是技术工艺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简单掌握的,这些玉器的来源应与交换有关。在位于长江中游的大溪文化中,有不少玉器如璜、环、镯、铲等,[3]与江淮地区的玉器风格十分相似。尤其是齿形半璧式璜,与凌家滩、薛家岗文化的同类璜完全一致,而前者的同类璜数量大、型式多样,远比后者丰富,这表明大溪文化的玉器与江淮产地有关。交换与产品生产的扩大,是成正比的,前提是外部社会的需要、交换的扩大,不仅刺激产品的生产,而且也增加了社会的财富。
总而言之,种种情况表明,农业的发展促进氏族经济的多元化,这种经济上的发展与变化是产生新的社会分工的基础,是氏族社会生产关系和经济基础变化的内在动力,从而推动了氏族社会的进步,最终导致社会的变革,逐步向文明演进。
二、史前出土玉器所反映的贫富分化
安徽史前玉器的大量发现,是以潜山薛家岗遗址的发掘为主要标志的,新石器时代遗存是该遗址的主要内涵。薛家岗遗址共发现新石器时代墓葬150座,除个别分布零散外,绝大多数分布在发掘的主要区域内,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墓地。150座墓葬共随葬陶、石、玉、骨器759件,其中玉器130件,占随葬品种数的17.1%,器类以管占大多数,其次为璜、钺、镯、环,还有10余件半球形、圆饼形等形态的小饰件和2件小玉琮。玉、石制造业是薛家岗遗址最主要的门类之一,在墓葬中玉、石器出土的数量占到三分之一之强。
薛家岗遗址出土的玉器在制作技术上,已呈现十分发达的特点:一是在玉料的选择上十分讲究,在已测试鉴定的玉器当中,大多数质地为闪石玉,少量为玛瑙、滑石玉、绢云母和蛇纹石。二是玉器制造的专业化程度高,整个生产过程完整又规范,专业化程度极高。三是玉器种类并不特别丰富,以管、饰、璜、环、钺为主,从墓葬随葬品来看,玉器中管、饰、璜、环、钺几类占全部墓葬出土玉器的近九成,器物在种类和数量上以及年代上的过度集中似乎已超出了正常消费的合理性,是一个十分值得注意的现象。[4]
这一时期的江淮地区,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分工趋于精细化,一些手工业脱离了原本依附的农业,独立为一个单独的生产部门,这种趋势带来的结果是贫富差距拉大、氏族内部成员中贫困者和富有者的对立现象严重。少数富有者积累较多的财富,而绝大多数贫穷者则一无所有。例如薛家岗遗址,一期和二期文化阶段的墓葬反映的贫富差别并不明显,从三期文化时期开始,各墓随葬品出现很大差别。少数墓葬随葬品以玉、石器为主;核心墓葬数量有所增加,并随葬有形制特殊的陶缸、玉琮或大量玉、石器等,而与一般墓葬有所区别,随葬品数量都达到20件以上,最多者超均值6倍以上,与大多数墓葬形成极大反差。由此说明社会内部的贫富分化和阶级对立现象已经产生。[5]
在凌家滩墓地,这种贫富差别也很突出,从大墓埋葬的位置和随葬品的多寡可以看出墓主人的身份地位,同时也可以看出墓葬的分布有家庭分片葬在一起的现象。1987年和1998年发掘的凌家滩遗址南墓地,共发掘墓葬44座,墓葬从南到北分为8排,重玉礼器大墓分布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主要分布在墓地中部中轴线的东西两边,东西向排列,而且紧靠祭坛南边。根据墓葬的分布排列,初步认为有些墓葬间可能有家族血缘关系,例如87M5和87M8、87M7为一家族。87M7位于墓地第二排中部中轴线上,墓坑的位置比较显著,而且墓为东西向,是比较特殊的一例。随葬物44件,其中玉器高达28件,以环为主,其次为玦,另随葬一件玉壁和一件玉璜,质地较差,有的玉环已呈碎块,无法复原。[6]随葬的石器以石锛为主,器型较小,磨制精致,与其他墓地相比,并无钺和大型石器随葬,随葬的主要是小型工具,表明主人或许与手工业密切相关。87M7在墓地中的位置较为重要,玉器随葬品有一璜一壁,重要的礼器没有,石器器形也小。我们推测87M7家族地位较高,但本身属于辈分较低的,似乎表明当时权力、财富已发生分化,也出现贫富差距。像87M4和87M15随葬品多达一百几十件,玉器占绝大多数,显然超出死者生前的实际需要,这应是死者生前占有财富的标志。此外,随葬品丰富的大墓一般位于墓地的中间或突出位置,这些迹象表明当时氏族社会的内部已出现私人占有和贫富分化,氏族成员间的平等关系已经打破,氏族内部财富逐步向某些权贵集中,这些权贵利用公共权力不断占有公共的财富和聚集私人财产,形成特权阶层,他们不仅占有大量的财富,而且身份地位比较显赫,受到氏族成员的敬重。
三、余论
薛家岗遗址、凌家滩遗址等大规模的用玉现象,在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下,如果没有专人从事这一活动,是很难创造出数量如此巨大、种类如此繁多、制作如此精细的玉器的。这些玉器所反映的制作技艺、生产水平的高超,都表明此时的制玉业已从石器制作等手工业中分离出来,成为一门行业,专门从事制玉业、并且世代相传的玉匠业已出现。这种行业的发展,也是生产力发展的重要体现。这些都表明当时的玉器制作工艺已具有很高的水平,达到了史前玉作的高峰。
史前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使剩余产品逐步增多,从而被氏族上层分子逐步占有,造成贫富分化,乃至阶层、阶级的出现。学术界研究表明:考古发掘所反映的贫富分化主要体现在墓葬规格、随葬品的多寡和质量等方面。[7]一般来说,如果一个墓葬中的随葬品多是生产工具和日常生活用品,材质以石质、陶制为主,没有或者很少礼仪用品和华贵的装饰品的话,那么墓主人生前的社会地位不是很高,应该就是普通的劳动者。相反,如果是生前社会地位高贵的人,随葬品多礼仪类器物和一些奢侈的装饰品,尤其是像玉这种弥足珍贵的高级随葬品,它本身的数量和质量更是浓缩反映了墓主人生前的财富状况。我们通过考察江淮地区各个文化遗址中玉器的出土情况、分析史前玉器的生产背景,可更好的考察原始社会末期贫富分化在这一地区出现、发展的过程,有助于研究江淮地区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历程。
[1]杨立新.江淮地区文明化进程的考古学观察[J].文物研究,2007,(15).
[2]杨立新.浅谈史前玉文化与玉器研究[A].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华夏文明的形成与发展[C].郑州:大象出版社,2003.
[3]张敬国.凌家滩聚落与玉器文明[J].文物研究,2001,(13).
[4]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潜山薛家岗[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
[5]何德亮.江淮地区史前时期文明化进程[J].文物研究,2007,(15).
[6]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凌家滩—田野考古发掘报告之一[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6.
[7]石新影.从上古时期的玉器看中华文明的起源和形成[D].合肥:安徽大学,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