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执著与表达——科幻长篇小说《死亡谷》读后

杨铁钢

（大庆市教师进修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311）

小说，以创造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为最高艺术追求。而要创造出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必借助于重大的矛盾冲突来实现。《死亡谷》在开篇的楔子中，就把主人公郝琦博士置于“为了逃避恐怖组织的迫害，决心去死亡谷避难和探险”这一生死攸关的矛盾冲突中。恐怖组织的迫害，使读者感受到了作品原于现实生活基础的深厚；到死亡谷避难探险，又令读者对新异之地、奇特遭遇、惊险历程产生巨大的好奇，二者合一的心理功能是促使读者对主人公的命运形成极度的关切。

楔子除外，《死亡谷》全书计五十四章。根据内容的表达，可分上、下两篇。上篇从第一章到第十章，讲述的是郝琦博士进入死亡谷前的经历。从中我们可知：郝琦是西方某发达国家的华侨青年，他才华横溢、风度潇洒，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郝琦职业虽然是医生，但却倾心于死人大脑的研究。他利用这一研究成果识破了T帝国恐怖组织试图发动世界性网络战争，以称霸人类的阴谋，对此予以及时揭露，因而遭到恐怖分子追杀，逃向死亡谷。

下篇从第十一章至五十四章。进入死亡谷后，郝琦才知逃离了魔掌又入了虎穴，死亡谷并非他想象的避难求生之地，而是真要他性命的死亡谷：它是追杀他的T帝国恐怖组织的元凶马伊斯托教父经营的老巢。面对如此险境，郝琦不气馁，不畏惧，而是凭着坚定的信念、超群的勇气、特异的智慧和发明创造，战胜了自我的怯懦，战胜了情色诱惑，战胜了恐怖组织的围剿，最终瓦解了恐怖组织，迫使T帝国恐怖组织的元凶马伊斯托教父远走他乡——“幽灵岛”。以上故事展开的过程，就是塑造人物、特别是塑造主人公郝琦博士的过程，也是展示他理想实现的过程。

郝琦博士，是个有崇高理想的人物，他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进行了超乎寻常的艰苦卓绝的奋斗和拼搏，当然，也取得了令人望尘莫及的成就。

一、郝琦的人生理想

1.努力做一个善良的人

郝琦是中国人，因此，形成他的人生观的文化基因是中国的。尽管他留学多年，又在异国打拼，但由其思维模式与行为模式所共同展示出的他的做人的理想追求具有强烈的中国特征，即以仁爱为本，努力做一个善良的人。马伊斯托教父手下的干将门葛尔率众歹徒追杀郝琦，郝琦凭借他所发明的“雷电枪”完全占居优势和主动，吓得众歹徒魂不附体。在这种情况下，郝琦并没有杀他们，仅仅是用“雷电枪”剥光了他们的衣服，而更重要的是要借此时机，对歹徒们进行训斥、教育：“‘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既然这么怕死，为什么就不知道爱惜别人的生命呢？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败类，我若和你们一般见识，一狠心杀了你们，那也是你们罪有应得！”“你们应该明白：人，应该自爱和相爱。正因为这样，我才一忍再忍，一让再让，尽量回避你们，不愿意和你们交手，也就是不想伤害你们。”（P70）也正因为如此，山妹、丽莎、舒蕾对郝琦多次欺骗、坑害、折磨得手，郝琦也同样是一忍再忍、一让再让，最终以智慧避险，更以其高尚的宽容、博爱深深地打动她们，使她们恢复善良、慈爱的本性，叛离恶途，归于正道。

2.努力做一个理性的人

善良，是一种品质；爱，是一种情感。对一个人而言，仅有善良、爱是不够的。要保持善良不变质、爱情高尚，还需要理性的导航与加固。即是说：只有善良、爱情、理性三者有机融合凝聚，才可能有永久的善良、高尚的大爱。丰富的人生经历和广博的学识修养，使郝琦几乎是自然又自觉地认识和做到了善良、爱情、理性三者的有机融合凝聚，其突出而集中的表现在爱情的处理上。

郝琦深爱着导师的女儿韩颖，韩颖也同样爱着郝琦。因为误解，韩颖谎称另有他爱。为此，郝琦痛苦万分，但他仍始终不渝地执著对韩颖的爱。

妖冶的山妹引诱郝琦，“他想起了韩颖，欲火狂燃的身心忽悠一下子，热度瞬间冷却了下来……转身吹灭了蜡烛，脸朝洞壁和衣而卧，不再理睬她。”（P114）

俊美的丽莎狂恋郝琦：“常常使他思潮起伏，心动神移。然而郝琦心中只有韩颖，他把一切诱惑都看作是对自己的考验。”（P156）

多情的舒蕾纠缠郝琦，他一次次坚守贞纯、好言劝解：人“需要自我约束，或者说还需要良知的束缚、初恋的回忆和情欲的抑制……因为爱情是专一的，在爱情上，我的心永远是属于韩颖的，没权利爱你。”（P410）也正是郝琦的贞纯挚爱才真正地打动、感染、改变了舒蕾，“一个人只有律己严谨不苟，待人豁达无边，才可能成为纯粹的人。也正是因为你是这样一个人，我才崇拜你。”（P410）

因为有了理性的导航和加固，郝琦才能排除一切冲击和污染而始终保持善良的本质不改变；才能抗拒一切诱惑和纠缠而对韩颖始终坚守纯真不二的深爱，最终赢得韩颖的真爱。同时，也赢得丽莎、舒蕾等人的敬重 ，由此导致她们发生转变，和他站在一起，最终合力瓦解马伊斯托教父经营多年的罪恶巢营。

二、郝琦的事业理想

人生两大要务：做人、做事。二者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简单说，就是做人在先，做事在后，即常言所谓的“事在人为”；做人决定做事，即俗话所讲的“好人成就好事”。从以上分析可知：《死亡谷》中的郝琦的人生理想是做善良的人、理性的人，并且也做到了这一切。因此，郝琦在做人方面是值得肯定、称颂的，通俗地说：郝琦是个大好人。在做事方面，郝琦把科技研发做为自己事业的立脚点加以追求探索。受其人生理想的支配，郝琦形成和树立了如下事业理想：

1.要做百科全书式的人

郝琦是尚智主义者，他曾明确地宣称自己“信仰的乃是科学的光辉、知识的力量。”（P20）因此，他把做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当作自己人生事业的目标加以努力追求。也正是这一目标的确立和驱使，促使他研究死人大脑，破解人类知识的密码，以便更快、更多、更好地学习掌握知识，并最终取得了成功，研发出“超级智能人脑仪”。借助“超级智能人脑仪”，郝琦将人类有价值的东西集中起来，运用多角度的思维，多学科的知识，现代化的手段，进行整理完善，融会贯通，集思广益，并最终使自己成为“一个文理百科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晓、五行八作无所不会的‘百脑巨人’”（P41）。知识，尤其是自然科学知识，只是人们对存在中的“真”的认知与表达。而知识是否有益于人生、社会，则不完全取决于人对知识的占有与否和占有的多与少，它还必须以伦理的“善”与情感的“美”的标准来判断和选择，即必须对知识进行价值的判断，而后有所取舍，才能确保知识正效应的发挥。而这一切说到底，还是取决于对知识学习、占有者——人的目的性。郝琦确实是把做一个百科全书式的人当作自己人生事业的目标加以努力追求了，并也实现了这一目标。但我们从他的所言、所行、所成中可以清楚地看出，这绝不是他人生目标的全部，或者说不是他的人生的终极目标。郝琦人生的终极目标是什么？还是听他自己的回答：“我绝不是什么‘争名于朝，争利于世’的追名逐利之徒，而是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为社会所用，那他的一生还有什么价值呢？所以我不想出世，决心入世，创出一番大事业！”（P25）可见，郝琦把自己打造成百科全书式的“百脑巨人”，只是手段，终极的目的是做一个为社会所用的有价值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作为尚智主义者的郝琦，其人生目标不但宏大，而且崇高。也正因为受这一宏大而崇高的人生目标的指引，他才勤奋忘我地学习工作，创造出一项项卓越超凡的科技发明，并且利用这些发明，为维护人类的尊严、地球的安宁而同以马伊斯托为代表的仇视人类、危害文明的恐怖组织进行殊死的较量和争斗。

2.做富有科学良知的人

通过自身的刻苦努力和不懈追求，郝琦终于把自己打造成了“百脑巨人”，因而科研成果迭出，且覆盖众多领域，并一举夺得物理、化学、经济、医学、文学五项诺贝尔奖。对此，世人并不感到意外。让世人感到意外的是郝琦对这份众多世人梦寐以求的世界大奖、荣誉的拒绝。原因，还是听郝琦的自白：

“盗墓者是在利用死人的财物为自己致富，我则是在利用死人的知识为人类造福。我和盗墓者的区别是为谁的问题。这是个人品质问题，不是科学和创作上的问题。可瑞典皇家科学院等授予我的却是科学奖和创作奖，不是品质奖，名不副实，所以我谢绝了。”（P36）

郝琦解说的话语是简单直白的，但其中所蕴含的道理却是深刻的。他告诉世人：科技对人类而言是双刃剑。同样的知识、同一发明既可以对人类有益，也可能有害，关键看人类怎样利用、为什么利用，而这不是知识、科技自身所能解决的问题，它必须靠利用者的良知加以判断取舍。因此，对科技工作者而言，其人格品质是决定的因素。这对科技工作者个人而言，叫科技良知；对整个科技界而言，叫科技伦理学定规。无此，很多科技发明的应用将导致打开魔瓶、助纣为虐的后果。郝琦搞科研发明为什么？是“为人类多作点贡献”（P15）“以此来推动世界的科技进步和经济发展，来为人类造福”（P45）因此，他不屑认领不看科学家“个人品质”只以科技发明自身价值论高低的诺贝尔奖；他不计个人安危，毅然决然地在网站上写作发表虚拟网络战争小说《电脑恐怖主义——一场新型的世界性网络大战》，以揭露极端恐怖组织“T帝国”利用现代科技发明新成果残害人类的阴谋和独霸世界的野心，同时，为善良的人们提出了“牢筑墙、重御防、不盲动”的战略思想。（P39）

3.要做出众多科技发明

郝琦崇高的做人理想，决定了他形成了坚定不移的科学良知，此二者的合力驱使他自觉地把创造幸福的生活、维护人类的尊严、保护地球的安宁当作自己的历史使命，而发奋努力、刻苦钻研，产生和形成了一大批时代需要、社会缺乏、人类渴望的卓越超群的科研成果。其中，最重大、最具反恐除恶作用和意义的有如下几项：

（1）研究死人大脑，掌握了人脑记忆原理，破译了知识密码，完全能恢复人活着时候的想法，由此研制出“超级智能人脑仪”。他为这一成果被恐怖组织利用而痛心疾首。但他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地利用这一成果破译了恐怖组织发动世界性网络大战的阴谋，并及时予以彻底揭露和遏制。

（2）研究中微子通讯技术，郝琦利用“它可以穿山入海、穿透地球，而且方向性极好，不怕外界干扰和窃听”的性能，研制发明出多项实用产品，确保了自己在死亡谷与众多恐怖组织的歹徒、恶魔周旋、角斗中，多次绝处逢生、出奇制胜、化险为夷，终获胜利。

（3）制造黑蝗虫，彻底毁灭恐怖分子种植下的罂粟，成为禁毒、灭毒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发明和举措。

（4）制造“控脑仪”，目的是控制歹徒危害社会、残害他人的恶行，瓦解死亡谷中以马伊斯托教父为首的恐怖组织，再进而将恶人改造成好人。

总之，郝琦的每一项研究、发明、创造，都是为创造幸福的生活、维护人类的尊严、保护地球的安宁。在实践的过程中，郝琦通过艰苦卓绝的努力，在最大限度上实现了他以科技为事业的人生理想。

三、郝琦的社会理想

崇高的理想决不会止于个人的人格完善、一己的事业成功，他必将其理想的达成与所有人的愿望的实现和整个社会的完善紧密地结合在一起，这，才是崇高的个人人生理想演进的必然逻辑。而郝琦的人生发展轨迹也恰恰符合这一逻辑。概括地说，郝琦是以自我的人生理想做基础，以其事业——科技理想为手段，必然而又自然地形成了他的社会理想。作品为我们清晰地展示出了郝琦社会理想或理想社会的两个层面。

1.物质的天堂

郝琦凭借智慧、依靠他的多种高科技发明的武器，借助于韩颖、丽莎、丽颖、舒蕾等人的帮助步步深入死亡谷中。目睹了马伊斯托教父经营多年的魔窟巢穴建造的精美、设施的华丽、生活的富豪，令郝琦这个见多识广的“百脑巨人”赞叹不绝，同时，也令他感叹不已：

想来大毒枭当初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不得不栖身在隐蔽的山洞之中，可歪打正着，发展至今，他们竟然在山中和地下修建成这美轮美奂的洞天都市！这种向山中和地下发展的洞天建筑，既为人类活动开辟了新的空间，又将地面留给了其他生物，保护了大自然的原貌，保持了生态平衡。这的确是未来都市的发展方向啊！（P400）

可见，郝琦的理想社会，首先要物质极大地丰富，而且更要绿色发展——注重环境保护和可持续发展。他把这看作是“发展方向”和“有创意的伟大工程”。

2.精神的极乐世界

人之所以为人，就在于他不但有物质的追求，更在其有精神的追求。郝琦，作为一代超群绝伦的科学家，其本身就是追求精神丰富与享受的典型和成功的范例。他的精神追求不但表现在知识、科技领域，也表现在其社会理想的追求之中。此点，我们可以在第五十二章中得到印证和了解。郝琦在舒蕾、韩颖的紧密配合下，一一破解了马伊斯托教父设的“连环计”，使死亡谷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浩劫。在此基础上，郝琦制定出了对昔日魔窟的“大改造”方案。首先改造人，第一步，用“控脑仪”约束马伊斯托手下人的偏激行为，用“基因疗法”医治其变态心理；第二步，用兵营纪律改造叛逆性、“寓教于乐”转化被动性、“激励机制”调动积极性；第三步，用先进文化和时代精神培养卓越的“理想类型”人物：“男才女貌，弘扬真善美，突出高品位，造就完整人格，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有了这样的人，自然的就能造就出理想的社会。在理想的社会里：

充满了多彩的文化生活，高雅的艺术情趣，浓厚的学术氛围，科学的人文精神，催人奋进，充分体现出了生命力、创造力和凝聚力。总之，“大改造”使死亡谷在物质天堂的基础上，变成了精神上的极乐世界，改造成了真正的乌托邦。（P427）

总观《死亡谷》，郝琦实现了他的人生理想——做善良的人、做有理性的人，也实现了他的事业理想——做“百科全书”式的人、做富有科学良知的人、做科研成果卓越丰富的人。但他还没有完全实现其社会理想。在这方面，他提出了计划和设想，在实践上也仅仅是改造了死亡谷这个小社会，而恐怖组织元凶马伊斯托还逍遥法外。而这也同样足以让读者体认其人生理想崇高、美好的本质，这也就足够了。更何况如此的表现，也正符合社会发展的逻辑和文学创作的规律：社会发展的逻辑是，一种社会理想不可能在短期内在广大的范围内实现；文学创作的规律是要反映生活的真实，同时给读者留有想象发挥的空间。因此，我们说这也就足够了，因为一个心地善良、挚爱宽容、理想崇高、意志坚定、执着追求、经历曲折、成就卓著的郝琦形象及他的故事，已活现在人们眼前，深入到读者心中。仅此，我们也就不吝将新奇、惊险、动人、成功的赞语献给肖甫春及他的《死亡谷》。

《死亡谷》是科学幻想小说。幻想，固然不同于理想，但幻想在很大的程度上表达着理想。郝琦，是肖甫春创作出的心目中的理想人物形象，因此，郝琦的人生理想、事业理想、社会理想，也就是作家肖甫春人生理想、事业理想、社会理想的间接表达。所以，《死亡谷》的创作成功，也就是作家肖甫春对理想的执着与追求的一个必然结果。

《死亡谷》以21世纪人类的现实生活为基础，用世界的眼光和现代文明中国人的视角观览世界风云、展望科技发展、思考人类生存，通过幻想的手段创作而成的一部作品。因此，它具有强烈的现实性、远大的预见性、浓厚的文化性、深刻的思想性、动人的艺术性，是近年来，我国文坛中难得少见的科幻长篇佳作。如去除个别篇章（一、十六、二十四、四十五）中鬼魂内容的描写，再适当缩减第四十二章有关《红楼梦》的篇幅，会更符合“科幻”的本质，减少游离驳杂的成分，从而使作品更显纯净简劲的品格和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