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文”的奠基之作——《绾青丝》探析

李 莹

（牡丹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黑龙江 牡丹江 157011）

近些年来，穿越小说可谓异军突起，成为当下网络小说中继玄幻、盗墓、都市言情后最热门的题材之一。波波的《绾青丝》是穿越文发端时期的代表作之一，典型地体现了穿越文的文体特征、情感价值与叙事理念。正是以《绾青丝》等经典穿越文为肇始，穿越题材小说迅速成长、席卷阅读市场，成为新世纪最耀眼的流行文化现象之一。今天，重读《绾青丝》这部穿越文，对于探析该种“类型文学”的内涵与特征仍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一、《绾青丝》与“穿越文”

今天的穿越文有两个文学来源：一是本土穿越文学传统，一是欧美文学传统。我国古代的神魔志怪小说可谓当代穿越文的前身。唐代的《枕中记》、《南柯太守记》，明代的《封神演义》、《西游记》，清代的《聊斋志异》，清末民初的《新石头记》、《新西游记》等小说，均以诡异的想象和极度的夸张突破时空及生死的界限，创造出一个个光怪陆离、奇幻神异的世界，这条源自古代的穿越传统积淀丰厚，为当代穿越文提供了构思与想象的广阔空间与不竭资源。比如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鲁迅称之为“用传奇法，而以至怪”［1］，写神鬼狐妖精魅的故事，将“极幻”与“极真”巧妙地融合，不是人穿越到幻境，就是异类穿越到人间，还有人穿越回过去试图改变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再如《新石头记》与《新西游记》，前者叙述林黛玉和贾宝玉穿越时空并且出国，体验了一把当时的“西洋文明”；后者则讲的是唐僧师徒四人“穿”到上海，“孙悟空等人在中国老百姓当中是作为神通广大的超人来看待的，这样的人在上海的物质文明的面前是如此的一筹莫展。”［2］，从而让人物在时空交错中获得新的生命与内涵。此外，随着欧美文学与影视作品的输入，欧美文艺作品也对如今的穿越小说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尤其是在通俗文艺领域，“穿越传奇”现已成为欧美小说的一大类型，吸血鬼、巫师、冒险家等文学形象在大漠、古墓、海底穿越古今，构筑了欧美文学的一道亮丽的文学风景线，其影响更是借助今天的影视传媒获得进一步放大。

《绾青丝》等早期穿越文正是依托这些文化资源及其经典故事模式，以天马行空般的想象营造出一个个惊险刺激的、梦幻式的“架空”历史。由此，《绾青丝》把女主人公带到了一个类似唐代却又是历史上没有的、不同空间的古代，作者塑造了天曌皇朝，并在此基础上描写了冥界、曜月国、红日国。冥界与古代神话中的地府大同小异，由冥王统治，主管人的生死；曜月国的风土人情则与蒙古相似，如游猎、住毡包等；而红日国则是历史中日本的翻版，作品中称来自红日国的海盗为倭寇。可以看出，作者波波所写的人与事是古今时空交汇的产物，是在历史现实基础上想象出来的。

二、《绾青丝》的女性意识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女性的地位有所提高，然而在当今社会“男女平等”的表层之下，女性依旧生活在男权社会之下。绝大多数穿越文都是女性作家执笔完成的，文中贯穿着女作家宣泄女性苦闷、反对男权文化、渴望自强独立等女性情结。如今人们声称不会以貌取人，但其实女性的容貌一直是男权中心阴影下的最大梦魇。比如在花样百出的广告中，女性往往作为“成功男士配美女”的形象出现；在竞争激烈的职场中，女性的容貌也成了评判、取舍的关键因素。爱情中，女性的容貌更是令男性无法忽视，《绾青丝》中的女主人前世貌不出众，在无数次相亲后终于要谈婚论嫁时，却因乳腺癌要割掉一只乳房而吓跑了相亲对象。所以女主穿越后对爱情有了戒心：“我不相信爱情，爱情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充满了市侩和算计。男人挑剔你的长相、你的身材、你的谈吐气质，计较你的学历、你的工作、你的家世背景，再不济也要有个可时时算计的钱包。你的思想，你的才艺，你的品性对男人而言都是多余的东西。”

传统思想中对女性的要求是“相夫教子”，而新时代女性已投身职场，认为女性拥有事业才能活得有价值，因而传统观念与时代要求使女性陷入双重压力之中，有理想、有抱负、想要施展才华的现代女性往往比男性要付出得更多。而且社会舆论对于女强人这类女性也没有给予适当的尊重，“专科生是小龙女，本科生是黄蓉，硕士生是李莫愁，博士生是灭绝师太”。这种社会风气压抑了女性的发展，而穿越小说将她们渴望施展的才华通过另一个时空展现出来。《绾青丝》中女主叶海花利用各种奇思妙想和现代的行政管理、经济政策，将所在时代中的危机、商机化为发展的契机，将事业越做越大，让古人佩服不已，而不是遭到非议。在此类穿越小说中，女性的强势得到了充分体现，女性在奋斗中不断完善自我，取得了与男性在理论与实际上的真正平等。

三、《绾青丝》的艺术创新

《绾青丝》融考古学、民俗学、音乐学、美学等各种文化知识为一体，具有浓郁的文化审美意蕴。《绾青丝》对古代货币进行过详细介绍，“制钱（即标准的方孔铜钱）一枚称‘文’，……至于银票，也以清代为例，其实是山西票号发的汇兑凭证……不会有从口袋里掏出面额成百上千两的银票来支付款项，即使你拿出来支付，一般商家和普通百姓也不肯接受，其流通程度比今日的个人支票还不如”。波波对音乐也做了一番研究。《绾青丝》中，女主被困青楼时就有与凤歌共同讨论曲谱和乐器的使用、制作等的情节。在民俗风情方面，波波也有细致描写，如写过年的场面、宝宝抓周，等等。《绾青丝》中还有对茶文化的涉猎，作品中提到过眉山毛峰、秀山银针，还对冲泡秀山银针的具体环节进行了描写，而且在“呈才斗胜”的戏份中，女主还以唐代元稹的《一至七言诗·茶》惊艳全场。

《绾青丝》文笔细腻、人物刻画细致、栩栩如生。《绾青丝》通过故事的发展塑造了一个个饱满圆润的人物，如强悍冷酷的杀手头目楚殇；充满才情、无视礼法的乐师凤歌；内心复杂、运筹帷幄的天子君北羽；单纯传统的少年书生安远兮；性情恬静、与世无争的云峥，以及聪明、美貌、性格坚韧的女主叶海花。这些生动鲜活、个性鲜明的人物给读者留下了深刻印象，由这些人物的恩怨情仇演绎的故事情节更是波澜起伏、引人入胜，这都成为该小说令人手不释卷的魅力所在。

《绾青丝》在语言上也有着独特的风格。总体上看，“今古语言交错混杂的叙述方式，对传统文学语言风格与意境的继承与追求，富有草根性与通俗小说审美趣味的语言色彩以及网语化的语言表达方式”［3］，构成了《绾青丝》富于特色的文体特征。如“绾青丝，挽情思，任风雨飘摇，人生不惧。浮生一梦醉眼看，海如波，心如皓月，雪似天赐。你自妖娆，我自伴。永不相弃！”语言返古，切合时代背景，增强了读者的审美体验。对于《绾青丝》中凤歌的名字由来，女主解释为“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另外，现代歌词与古典诗词的互动与继承，使小说叙述古色古香又不乏现代气息，整部小说因而呈现出一种雅俗共赏的审美特质。

黑格尔曾说：“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4］穿越小说亦是如此，那些未经时间淘洗的穿越小说犹如一颗颗沙粒，在新文学版图中堆起一座座沙堆，甚至形成广阔的沙漠，然而量的积累最终会形成质变，经过时间的洗礼，我们最终会在沙丘之下淘出金子。

［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147.

［2］汤哲声.中国现代通俗小说流变史［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9：177-178.

［3］李玉萍.试论网络穿越小说的语言特质［J］.时代文学（下半月），2012（9）.

［4］黑格尔.范杨，张企泰，编译.法哲学原理（序言）［M］.北京：商务印书馆，197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