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学习的实践、发展与借鉴——访英国开放大学Martin Smith博士

□ 本刊特约记者 侯松岩

Martin Smith博士就职于英国开放大学（OUUK）教育技术研究所，之前曾任英国哈德斯菲尔德大学计算数学学院国家高等教育研究主任。在英国开放大学工作期间，他担任责任教师（Staff Tutor），负责英国东南部地区数学和计算科学课程的兼职辅导教师的学术管理工作。同时，他还主持新课程模块的开发和试用工作。2009年，他调到英国开放大学教育技术研究所工作，现担任教育技术研究所网络和远程教育（ODE）硕士学位的课程主任。他最近的研究领域是电子书（eBooks）和移动学习，主要侧重于学术人员在实践中如何利用新技术。在英国开放大学内部，他也向其他院系提供关于使用同步和异步工具支持学生学习的建设性建议和支持工作。

2013年4月，Martin Smith博士作为国家开放大学特聘专家来到北京，帮助升级、改造国家开放大学与英国开放大学合作的三门课。本刊特约记者侯松岩特就移动学习的实践、发展与借鉴相关话题，采访了Martin Smith博士，并将采访内容整理成文，以飨读者。

移动学习的界定与方法论

记者：移动学习对我们来说已经不陌生，但是不同的人对移动学习的界定还是会稍有差异，您如何界定“移动学习”？

Martin Smith：我对“移动学习”的理解是，移动学习比普通的大学所提供的传统学习、正式学习的范畴要广泛得多。移动学习所能实现的一个承诺就是：保证学习者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有计划地学习。移动学习也能够满足学习者突发奇想的学习，比如，我忽然想了解某个事物是怎么回事，那么，我就可以利用移动学习的手段来实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移动学习的另外一个显著特点是，使用移动学习工具的人不仅能够利用移动工具进行学习，同时也能利用移动工具制作自己想要呈现的学习资料。利用移动工具所制作的最简单的学习内容就是创作一个视频片段、音频片段或者拍一张照片。所以，我想，重要的是要记住移动学习工具不仅是用户消费信息的学习方式，同时也是用户生产内容的学习方式。

我同时也对一些工具，例如“脸谱”（face book）社交网也很感兴趣，我相信中国也有类似的工具，很多学生都能够进入到像“脸谱”这样的网络社交环境，我们也正在探索这样的网络环境对移动学习会有什么样的帮助。同时，也有很多种类的工具可以帮助学生在日常工作和学习中收集学习资料和信息。比如Scoop.it，学生可以利用它收集很多信息，装到“篮子”里，回家后打开电脑就可以查阅和使用这些信息。英国开放大学开发了iSpot软件并已在英国和世界其他地方被广泛使用，用它可以观察昆虫、树叶或者一些不常见的动物，还可以给所观察的事物照相，并通过电子邮件发送到iSpot网站，网站上对照片感兴趣的人就会提出建议或评价。我们也有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该领域的专家，定期登录网站，查阅留言者的问题和回帖，如有必要，也会对相关问题给出专业的回答。最近，有一个小女孩使用iSpot软件拍摄了一种特别的蛾，这张照片证明她发现的是新种类的蛾。这也是移动学习另一个方面的意义：可以帮助人们学习，有时还会获得意外的收获。

记者：基于您对移动学习的界定，能否再谈谈移动学习的方法论？

Martin Smith：移动学习涉及许许多多的工具，那么，这就产生一个新的问题：这些新工具的应用，是否会使得移动学习的方法论与传统学习的方法论有所不同？我们仅是在用不同的工具来学习吗？我曾经看到过这样一个观点，“做不同的事情，还是以不同的方式做事情”。也就是说，我们仅是以不同的方式在做同样的事情呢，还是我们根本就是在做一件不同的事情、一件以过往的方式根本无法实现的事情？我想，移动学习方法论的探讨与产生即始于这个观点。就此，我们能够达成的一个共识是：学生可以使用移动学习工具进行微学习。“微学习”即指利用小块时

Martin Smith：我从学生那里获得一种强烈的感受：他们非常乐意使用移动学习工具和电子书。今年2月，英国开放大学使用了安卓系统，利用了iPad上的软件OU Anywhere。通过这个软件，学生可以使用他们所学课程的移动版本。我们发现安卓系统的功能也很强大，很多学生也在通过这个系统使用移动版本的课程资料。英国开放大学开发设计课程的政策之一就是制作不同格式的课程版本，其中一个格式是eBook3版本的电子书，另一个就是Kindle格式。在英国，Kindle是非常流行的电子书阅读器，它非常便宜，价格大约是iPad的四分之一，而且轻便、界面友好，是一种非常好的电子书形式。但Kindle也有缺点：无法播放视频、音频，只有黑白两色，不能互动。更多的人是用Kindle来阅读小说，而不是阅读课本。我们提供给学生的Kindle版本课程也很受欢迎。英国开放大学设计了专门的软件自动包含课程内容，去掉了Kindle所不能实现的功能，如视频、音频或者互动环节。

英国开放大学有一个机构叫做知识媒体研究所（KMI），其职责之一就是研究新技术。正是KMI将电子书和移动学习的理念引进了OUUK。现在的主流思想或者指导思想是：我们怎样才能够自动制作关于本校课程内容的电子书。我们希望能一次性设计出自己想要的教学内容，采用HTML格式，然后用许多不同的形式呈现出来，比如音频、视频、电子书、印刷书，之后就不需要额外重新设计各种形式了。知识媒体研究所的研究比我提到的还更进一步，他们跟苹果公司合作生产了更具创新性的电子书，但这种电子书只能通过iPad来呈现，无法在Kindle上呈现。从某种程度上来讲，由于电子书阅读器的多样性以及适用间进行内容很少的小块学习，比如，观看一小段视频、浏览一小段博客或者阅读一小段文章，你也可以携带一本书而仅阅读某个段落。微学习不是新的学习方式，而仅是以不同的方式做同一件事情：学习。

当然，我们必须考虑到移动学习技术也帮助我们实现了以前从未做过的很多事情。这就涉及移动学习的另一个方法论：关联主义。我们通过移动学习会接触到广泛的学习群体和学习资源，这在没有移动学习技术的时候是很难实现的，也是移动学习与以前的学习方式完全不同的地方。

移动学习的第三个方法论是指无意识的学习，即，你原本没有预计到你将会学习，也就是说：学习无意识地发生了。在这种学习方式下，我们所进行的学习都不是有计划的。例如，当我们走在路上，忽然发现了某种事物，非常希望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没有移动学习工具的支持，我们必须等回到家或者学校去查资料才能满足自己的求知欲望。而有了移动学习工具以后，我们可以随时通过手机或者iPad获得答案。这也是移动学习所带来的偶发性的学习过程。而这个“偶发性学习过程”即是移动学习技术所给我们带来的第四个方法论。

第五个学习方法论，也是我前些天在国家开放大学的讲座上提到的：附加性的学习。学生阅读一些学习资料，学习某些软件包的使用，进而获得了关于某个话题的信息和建议，但是当真正注册去使用这些资料时，可能会发现这些信息和建议跟之前的了解是有所不同的，这就是情境意识下通过移动学习所获得的信息。同样的道理，这种学习方式或者说获得信息的方式在移动学习技术未出现之前是无法实现的。通过这种方式，你就能够知道你是在阅读什么，阅读到了哪里，以及获得的信息在不同的情境下所蕴含的不同含义。有些阅读当中甚至包含了小测试，可以帮助你随时检测是否真正理解了所阅读的内容，这样就能帮助你正确判断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信息以进行下一步的学习活动。前边所提到的这些内容都是在阅读活动中起到附加增值作用的。

总而言之，我认为，不管是使用新的技术，还是采用新的方法论，在有些情况下，我们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做同样的事情，而在另外一些情况下，我们确实是在做以往无法做到的事情。这也促使我们思考如何利用移动学习技术来做事情。另外，关于移动工具的功能性，我也要顺便提一下，目前，大部分人只是用移动工具来阅读Word文档、观看视频或听一段音频，而实际上这些移动工具还有很多其他的功能，比如，有些移动工具知道你所在的地理位置，并据此为你提供更为精确、真实的信息。我的iPad就能根据我所在的不同的地理位置，为我提供不同的信息，而我的笔记本电脑就做不到这一点。

英国开放大学：移动学习实践现状与前景

记者：我们了解到，您在英国开放大学对“移动学习”有过比较多的实践和思考，请您介绍一下英国开放大学在移动学习方面的探索，特别是关于电子书、移动学习相关课程的设计、开发与应用等。性的制约，其发展还有一定的局限性。

我在北京的这段时间里发现，可能北京城市居民拥有iPad的比例比英国还要高。在拥有了移动设备以后，学生们如何使用移动设备来学习课程资料？我们曾经对我们的学生做了一个调查，结果发现，学生们利用移动设备主要是查看课程指南、作业、考试指南，或者课程网站上的课程学习日历，以及在论坛上阅读和发表帖子。可见，学生们并不是用移动设备来查看课程的主体内容。此外，学生还经常使用移动学习设备跟同学交流或进行小组讨论。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移动学习设备的屏幕需要比普通的手机屏幕更大些的缘故。

记者：您如何评价移动学习在英国开放大学的应用现状和前景？

Martin Smith：现在，越来越多的学生在使用移动设备进行学习。这种学习方式有其局限性，它所能提供的主要是消费型的学习方式，或者是主要用来保持联络，在论坛上发帖子，收发电子邮件，进行小组讨论和协作。与此同时，制作学习内容还需要大屏幕的移动设备。所以，当学生们拓展自己的想法、观点，或者要建立一个网站的时候，他们更倾向于使用笔记本电脑。我想，当我们越来越多地了解和探索移动设备的功能时，我们也就会越来越多地使用移动学习工具。作为学校，我们会关注如何将移动学习设备纳入网络课程的学习当中。鉴于移动学习工具的局限性，我们还需要知道，移动学习设备的应用越来越广泛，但是它却不能或者说无法替代其他一切的学习工具。

我们正在为一个公司定制一门课程，该公司希望其员工完全通过iPad来学习。我们就按照公司的要求，重新设计和制作了课程，使其只通过iPad来呈现课程内容。这门课程今年2月开始正式提供给该公司的员工使用，到今年年底，我们将得到第一轮的反馈，届时，我们将拥有完全基于iPad的学习成果的第一手资料。我们非常想知道：学生是否能够坚持到最后？是否会辍学？是否会不断地去利用其他学习方式（基于印刷教材或网络课程的学习方式）来支持现有的学习方式？我们非常期待并乐意与同行们分享学生们完全采用这种全新的方式进行学习的结果。

在英国，我们不能对学生说：你必须使用iPad来学习，因为有些人可能还没有这种移动学习的设备。但是，有人认为：很快，学生就可以通过手机、笔记本电脑等学生们所熟知的移动设备来实现部分的网络课程学习。

记者：我们注意到，在英国开放大学，iPad是开展移动学习的主要设备。能否具体谈谈，OUUK为什么以及是如何使用iPad来呈现网络课程？您怎样评价这种方式？

Martin Smith：说真的，使用iPad来呈现课程，这完全是一个偶然，因为iPad是第一个出现的平板电脑，质量很好，这就引起了我们的重视，希望通过iPad来呈现课件。通过对比，iPad确实比市场上任何其他的移动工具更适合进行网络课程的学习——这就是唯一的原因。后来，我们又与苹果公司重新启动非正式的合作，我们看到了苹果公司是如何开发他们的设备的，我们努力开发电子书的功能以便能够与苹果公司所引入的iPad的功能相协调。我们现在正在拓展领域，目前是希望引入安卓系统。因为，从对学生的问卷调查来看，安卓系统的功能要比iPad的功能更为强大。广大使用安卓系统的学生对我们来说也构成了一个巨大的生源市场。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将会有越来越多的学生使用安卓系统。到那时，我们的兴趣点就会转移到安卓系统上来。因此，可以说，使用iPad纯粹是一个历史的偶然。

从尝试网络课程的使用和实现想法的角度来讲，iPad在OUUK的使用是成功的。是不是我们所有的学生都使用iPad来学习我们的课程呢？我不认为这样的学生群体是巨大的。我们曾经做过一个调研，调查对象是曾经使用移动学习工具进行学习的人群，结果显示：40%的调查对象每周有两三次的时间来使用移动设备进行学习。这里有一个不明确的地方，就是40%是指整体的学生，还是指有移动学习设备的学生，因此，这个数据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但是有意思的调查结果是，确实使用过移动学习设备的学生，最频繁使用移动设备的地点是在家里，而不是在街上，其次是提供免费上网的公共场所，第三是公共交通工具上，如公共汽车、地铁等。这个发现是非常有趣的，本来我们认为学生们可能会在公共场合更容易使用iPad，但是恰恰相反，学生们在家里使用移动学习设备的频率最高。

我们还进行了另一项关于远程教育的调查问卷，我们发给辅导老师和学生各一部iPad并供其使用两年，然后，请他们报告这两年里他们及其家人是如何使用iPad的。我们了解到，学生们使用iPad不单是和辅导老师联系，他们还玩游戏，登录亚马逊等网站寻找需要的信息。另外一个重要的发现就是，iPad成为家庭的资源，而不是家庭某一个成员的财产，同个人手机的使用相比，家人更乐意分享使用iPad。

移动学习的功能定位与局限性分析

记者：关于移动学习和所谓传统学习方式，英国开放大学做过对比研究吗？移动学习是否存在某些方面的弱点？

Martin Smith：前面我们曾提到，除了专门为某一公司定制的移动课程外，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一门独立的课程是完全通过移动设备来实现的，而这门为公司定制的课程要在年底的时候才能得到反馈。我想，该公司届时会与我们分享很多有用信息。另一方面，我认为采用移动学习方式的学生比传统大学里的普通学生更有积极性。也许通过这个案例并不能给我们一个真实的学习图景，但学生在一种纯粹的移动学习环境下的学习效果到底是怎样的，这将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有意思的反馈。除了这个案例以外，我们还没有纯粹的移动学习课程，因此，尚未作出有效的对比。

但是我们有纯粹的网络课程，这倒是可以与移动学习方式进行对比。还是前一个公司的案例，我们为他们设计的课程有纯粹的网络版本，一组学生完全通过网络方式进行学习，而另一组学生完全通过移动工具（iPad）进行学习。通过对比，我们发现，使用移动工具的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超乎寻常的高涨。能够理解的是，使用移动工具进行学习的学生是受到公司的资助的，因而可以节省学习成本，这也许是他们具有学习动力的原因之一。

目前，我们尚未发现对手机课程的任何需求。我们觉得可能没有太大的必要实施手机版的课程，而仅将其作为一种选择性的学习方式即可。

前面我们提到移动学习的附加功能，比如通过移动学习设备，你能知道自己在哪里、去哪个方向、走多远等，这样的功能对学习有些课程（比如地理）的学生就非常适用。基本上，我们可以将移动学习设备嵌入课程的某一部分。当然我们有时不需要这些功能，但是有总比没有好。

移动学习特别需要考虑的一点就是：学习者是否愿意使用移动学习工具来学习，以及他们如何采用这种方式进行学习。有些学习内容是移动学习工具无法实现的。利用移动学习技术，你可以消费信息，可以阅读视频，听音频，但是你却不能制作自己想要的资源内容。如果你想要拍一段视频或一些照片，然后放到网上，这些是可以实现的；但是，如果你想制作一些比较细的内容，比如制作一个脑图来深入表现你的想法，或者用手指画一个图表等，移动学习的技术和工具是不能很好地帮助你的，你还得去找台式电脑或者笔记本来实现这些想法，因为台式电脑或者笔记本有屏幕、鼠标、键盘来帮助你控制图表的设计。在英国和美国（我不确定中国有没有），很多学校或者专科院校正在设想给他们的每名学生发一个iPad，这样学生就可以利用iPad而不是纸质课本教材来学习学校的内容。如果只是单纯的阅读，利用iPad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学生想要写论文、做演示文稿、设计网站，那么移动工具就无法完成这些任务，这时就需要使用常规的电脑了。移动学习不能满足所有的学习需求，但恐怕有些人没有完全了解移动学习的这些缺陷和不足。我个人认为，主要的学习步骤通过iPad是无法独立完成的。

记者：最后，我们想请问，您对中国的移动学习及电子书的发展和应用有什么样的建议？

Martin Smith：我的观察是，现在很多中国的学生都有移动学习设备，而且都是比较精致的类型。我想，对于中国学生来说，有更多的机会使用这种移动学习设备。我刚刚了解到了国家开放大学采用多媒体设备给学生发送信息，这也说明：在中国有比在英国更多的机会使用移动学习设备。我想，对于课程设计组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将移动学习设备上的附加功能嵌入课程当中，嵌入学生学习经历当中。移动学习设备和电子书的附加功能更可以利用。我们用电子书提供课程目前还是备选方式，这种状况还要存在一段时间，我想，在中国，学生都很珍惜这种备选学习方式，如果你们设计出电子书的形式并且保证质量，那么，一定会受到学生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