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谑化”:社会化媒体中草根话语方式的嬗变研究
2013-08-15郑满宁
郑满宁
美国文化传播学家尼尔·波兹曼在声讨电视文化的著作 《娱乐至死》中认为,“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教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的成为娱乐的附庸,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 种”[1](P13-14)。波 兹 曼所 谈 论 的娱乐媒介都是以电视作为依托的,因为在他生活的那个年代网络并没有像电视一样普及。但是,这两者的信息传播都是相通的,电视的隐性娱乐化存在也是网络的一种折射。网络时代的娱乐化生存更加多元化,集中体现在作为一种表征的娱乐化生存方式——社会话语表达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变化。
本文主要研究社会化媒体时代的社会话语表达方式的变化及其背后深层次的社会原因,探讨这种社会话语表达背后所带来的社会结构方式和社会话语生态的改变。
一、从 “囧”到戏谑化:娱乐至死时代的草根话语表达方式转变
2006年,网络发展如火如荼,由电影 《无极》改编的视频 《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拉开了网民 “恶搞”的序幕,“草根”以前所未有的态势通过对话语的重新编排势如潮涌,以和精英们“对决”。同时,网民数量大增,草根们对社会事件有强烈的参与欲望,但缺乏理性思考的一边倒言论现象突出,“网络暴民”等词汇开始出现。
2008年,草根的姿态开始放低,“囧”——这个可能大多数中国人之前不知道如何读的生僻字进入人们的日常表达,成为描述时代现实状态(无助、沮丧、悲伤甚或崩溃)的关键词,网络语言囧化成为一种网络表达潮流,“囧”代表着网民对社会现实的一种无奈和沮丧。
2009年以后,随着社会化媒体的大行其道,网络表达更加多元化,网民逐渐成熟,囧化的趋势也悄然变化,社会阶层的板结化日趋严重,“拼爹”乃至 “拼干爹”等现象在网络上层出不穷,民众由对社会无奈转化为一种戏谑,这种“笑中带泪”的话语表达方式迅速成为整个草根社会话语表达的主导形式,大量 “屌丝”自嘲类的充满戏谑意味的网络段子不断汇集,网民们通过戏谑化逗弄、模拟、交流等行为创造反讽、怪诞的角度和形式,对热点事件嬉笑怒骂,带有强烈的狂欢和批判精神。
2013年,这种表达方式进一步泛化。从北京 “厚德载雾,自强不吸,霾头苦干,再创灰黄”到上海 “猪自杀”,社会话语戏谑化之势愈演愈烈。
“恶搞”、囧化、戏谑这三种表达方式虽然都有一定程度的娱乐化和解构效果,但三者之间还有不同。
戏谑和之前流行的 “恶搞”存在一定的差异。“恶搞”是以颠覆的、滑稽的、莫名其妙的无厘头表达来解构社会现实中的热点事件,通过“恶搞”表达出对这一事件的质疑,往往带着集体无意识[2](P112)的色彩,目的是为了解构事实,使得事件可以快速传播,不需要引发过多的思考,也更多地游走在娱乐事件的边缘。因此,在表达手法上多选择影视作品等 “冷媒体”的方式,如中石化事件中网民制作的 “我为祖国喝茅台”的视频在网上流传。而戏谑更多使用的是“正话反说”、“搞笑标签”等表达形式,“单纯地让人发笑”并不是戏谑的目的,这种表达方式在解构的基础上更多地体现出民众对某一事件的强烈情绪,通过网民对这种情绪表达的心领神会进行层层转发。这种话语表达在解构的基础上往往兼具建构的成分,透射出网民对目前社会现实的极度关切和要求改变的集体情绪。
囧化和戏谑关注的内容多是社会热点事件。囧化多是网民通过一种不符合常理的来展现自己无助的情绪,在潜意识里期望有人来关注和声援,帮助自己改变目前无助的状态。戏谑则多了一种看破红尘的沧桑之感,网民在嬉笑怒骂中更多地流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情绪。不管是 “恶搞”还是囧化,其语言表达都较为容易理解,而戏谑的作者在编码之际植入了自己的智慧和心力,解读的人也需要有相当的智慧,这种不言明的表达方式符合中国含蓄的传统文化表达习惯,也有利于寻找志同道合的精神知音,以缓解精神上的焦虑。
二、戏谑化话语表达的深层次原因探讨
(一)从社会期待到社会无奈——受众心理的变化造成了网络舆论的戏谑化
2010年,以微博为代表的社交媒体刚刚兴起的时候,其开放性让很多人对此寄予厚望,很多网民希望通过微博对社会生态有所优化。微博也曾经在很多事件上表现出强大的变革力。比如微博打拐、请民工吃午餐等由线上发起而改变了社会现实的一系列公民活动,也曾在一段时间内使得草根积聚的社会情绪得到一定程度的释放,社会化媒体一定程度上具备了社会代偿机制功能。
然而,随着网站和网民之间删帖矛盾的不断尖锐和一系列不为网民所理解的社会事件不断发生,尤其是越来越多有悖网民期待和心理道德底线的社会热点事件出现,一次次地挑战网民的忍耐力和底线,民众心目中热情和良好的社会期许被不断消耗乃至透支,网民发现很多在发端之际炒得轰轰烈烈的大事,到最后都变成了 “烂尾新闻”从而不了了之,层层叠叠的利益关系网就像隐藏着一系列 “天大的秘密”,网民无法捕捉信息及时跟进,只能摇头感叹 “此事必有蹊跷”,或者无奈地说 “元芳,你怎么看”①网络流行语,见百度百科http://baike.baidu.com/view/9449007.htm?subLemmaId=9502697&fromenter=%D4%AA%B7%BC+%C4%E3%D4%F5%C3%B4%BF%B4。。而社会热点事件在电脑、手机屏幕上不断 “城头变幻大王旗”,民众越来越应接不暇,网民的热情不断被这些事件所消磨,乃至被浇灭。
在这个过程中,有人开始以嘲讽、反语、贴搞笑标签等话语表达形式对相关事件进行戏谑化解读,酣畅淋漓的表现手法让众多网民拍案叫绝。越来越多的草根甚至意见领袖也加入到戏谑的大军中来,多元化版本的戏谑展示了网民的群体智慧。
戏谑原是指表意人基于游戏目的而做出表示,并预期他人可以认识其表示欠缺诚意,即当表意人预期他人可以认识其表示欠缺诚意时,其意思表示无效。[3](P201-202)正因为如此,戏谑化的表达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抗衡微博平台的删帖,满足草根的参与权,网民们对社会事件真相的难以企及进一步转化为另一种无奈的社会情绪发泄。
(二)媒介即隐喻:媒介生态的演化推动了戏谑化浪潮
媒介即隐喻是尼尔·波兹曼在 《娱乐至死》中的核心观点,他说:“和语言一样,每一种媒介都为思考、表达思想和抒发情感的方式提供了新的定位,从而创造出独特的话语符号。”[4](P17-18)媒体能够以一种强大的隐形力量来规定现实世界。技术改变所带来的媒体形式变化是隐形力量的源泉,因为特定的形式会对某种特殊的内容有所偏好,最终会在潜移默化中塑造整个文化的特征。每一个时代都有自己的媒介,每一个时代必然蕴含着自己的思维方式,有着独特的文化特质。
社会化媒体为公众表达提供了舞台,极大地改变了大众媒体主导的传媒生态。社会化媒体的典型代表——微博成为社会第一大信息源,约占总社会信息源的三分之一,社会化媒体成为整个社会场域的策源地。[5](P87)但在公众积极利用这一全新平台进行公共议题的讨论时,也遇到传统媒体时代就存在的各种政治和社会表达禁忌,并非能够畅所欲言,于是网民表达在各种规制中不断被型塑。用蕴含着自己的情感烙印和独特话语特质的 “隐喻”来表达,可以对内心无奈和自嘲进行 “情感投射”,近乎 “强迫症”似的戏谑化表达便于进行情感的宣泄和获得认同感,戏谑化成为社会化媒体时代的隐形规训方式而型塑着新的社会话语表达。以往处在 “庙堂之高”的新闻也被拿来作为调侃和戏谑的对象。以近年来 “两会”为例,相当一部分网民将关注目光放到明星代表、领袖后人代表以及 “雷人提案”等两会花絮中去,呈现出政治新闻 “小报化”、戏谑化倾向。
另外,近几年层出不穷的社会网络流行语也是网络话语表达戏谑化的附加产品,这些流行语都是高度浓缩之后的产物,隐含着老百姓对一些事件的态度和看法。社会网络流行语一般具有几个基本特征:(1)形式精简,大多是以词语、短语,最多也是以短小精悍的句子形式出现,便于记忆、模仿和大范围传播;(2)信息量大,一个词或者一个短语能表现一连串的事件以及人们对事件的态度与反应;(3)修辞多样化,尤其具有极强的戏谑色彩,其中不乏令人赞赏叫绝的例子,形象生动,富含感情色彩,比如 “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躺着也中枪”、“你幸福吗?”等等;(4)衍生功能强,即信息再生产能力强,很快被民众所接受并被大规模使用和延伸。[6](P132-133)
戏谑化的网络流行语具有较高的社会价值,从长远来说,它可以折射出一个时代公众话语权的变迁;从近期来看,它可以反映出网民生活交流方式的改变。从公众心理变化来看,这种戏谑的表达方式从不登大雅之堂变成了社交媒体乃至于自诩主流媒体的常客。戏谑化的表达方式是千万网民智慧的结晶,在媒介生态演化中历经碰撞和淬炼,形成一种多元文化的场景。
(三)网民去权威化、反世俗化的心理进一步助长网络表达戏谑化
传播学大师麦克卢汉认为,文字不仅是人类信息行为的基本媒介,而且是整个人类社会维系其价值观念和权力关系的基础。网络兴起尤其是网络超文本所体现的非线性特征,改变了传统书面文字具有围绕某一主题依循一定的路径不断延续的线性特征,成为网络社会逻辑生存的核心特征,正日益广泛而深刻地改变人们的价值观念和权力关系,影响人们的思维方式、行为倾向、话语逻辑及自我认同。
超文本从本质上否定了终极解释的存在,所有不同的解释都有其存在的空间和价值,各种解释之间不再像书面文字时代存在压制与服从的关系,话语霸权在超文本时代是没有任何市场的。在此基础上,超文本非线性空间加上人们在网络空间的身份流动,使得网络空间在本质上不存在话语权力,即其本质上是反阶层的。不可否认,基于身份的阶层分化在网络空间中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这种阶层分化不同于现实社会中的阶层分化是建立在物理身份之上的,而是重新创造新的网络身份形式,人们根据 “他人在网络世界中使用文字符号的品质能力技巧,以及由此所透露出来的资讯,而不是根据他人的社会和制度地位、性别和种族来判断对方所属的阶层,或对对方进行归类,或赋予对方在网络世界中的地 位”[7](P38-39)。超文本话语表达方式在 本质上改变了传统书面文字时代的话语权力格局,从更宏观层面看,则改变了整个社会规训方式的权力逻辑,是整个社会规训方式从 “全景监狱”转变为 “共景监狱”[8]的技术基础。
因此,网民尤其是年轻一代网民的价值观是缺乏权威的、虚无主义的、去中心的、碎片化的,他们拒绝看清现实、拒绝 “长大”、拒绝严肃的话语方式,带有反世俗化的心理状态;他们钟爱戏谑的方式,从而迅速成为网络表达戏谑化的大众推手。如网民对深圳市绿色基金会大规模义捐活动 “捐你妹”的回复;在皮鞋做明胶恶性食品安全事件中的 “皮鞋很忙”以及 “杜甫很忙”、“元芳,你怎么看”,等等,这些充满戏谑意味的话语都成为2012年的流行词汇,并且常被网民演绎到其他热点事件中。
除了这些反映大众对某些社会现象的情绪、承载有一定社会意义的网络流行语,卖 “萌”的“孩纸”、“你肿么了”等看似无意义的网络语言也流行起来。这类网络流行语带着浓郁的游戏心态,特别追求语言形式的特异性、新奇感,而新形式五花八门,比如简称、词语转类、同音替换、利用多义、仿造词语、提取特征构造新词,等等。这种网民对无意义的语言形式的游戏化或戏谑化,看似是创造者及跟随使用者宣泄剩余智力的产物,实际上体现了 “反世俗化的心理状态”。
在很多社会新闻事件的走向中,很多网民认为 “没有不靠谱,只有更不靠谱”。在网民心理底线不断受到挑战时,他们的反应为 “没有最戏谑,只有更戏谑”,在稀里糊涂中用嬉笑怒骂发泄自己的情绪。
三、戏谑化的话语表达方式带来社会话语语态和生态变革
(一)主流媒体的公信力在戏谑化时代成为“易碎品”
戏谑化潮流兴起之后,在传统社会拥有 “至高无上”的公信力、占据社会话语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大众媒体也成为民众吐槽和戏谑的对象。媒体虽然是专业化的信息采集机构,但因为受到政治、经济等利益的影响,也具有 “信息盲点”。而民众采用 “人海战术”,对个别事件可以在社会建构 “拼图游戏”中更能全方位地展现事实真相,比媒体更有优势。
因此,在社会化媒体时代尤其是戏谑化时代,媒体的公信力成为一种易碎品。如2013年央视的 “3·15”晚会,这台一年一度的严肃晚会本来是曝光苹果手机、网易等企业的侵权行为,谁也想不到最后演变为网民对央视的 “打假”,从微博互动对象的提前设置、到出境的编导、再到曝光对象选择的猫腻,在当天晚上就被网民刨了个底朝天,并且通过戏谑的话语在网络上广泛扩展。“@玲玲大人o0”就表示:“我觉得@何润东才是3·15的打假英雄,以惊人的智商一举端掉了3·15晚会这个贼喊捉贼的造假大本营。可歌可泣!”在晚会还没有结束的时候,央视就开始备受质疑,央视 “3·15”晚会风波成为网民戏谑化媒体监督的标志性事件。再如华西村原党委书记吴仁宝逝世后,新华社、中央电视台等国内多家主流媒体发布消息称吴仁宝曾经作为 《时代周刊》封面人物,迅速被网民发现造假,进一步销蚀了传统媒体的公信力。
(二)解构传统话语精英的权威性,改变了传统社会话语的权力格局
在其他渠道的民意诉求表达被阻塞的情况下,网民只能通过网络嬉笑怒骂的方式来实现自我需求的满足,而这种对热点事件戏谑化的调侃进一步促使官方媒体权威和公信力的消解。这种戏谑在网民中有相当的公信力,在 “公共知识分子”和意见领袖的推动下,戏谑不再是 “浅薄”的代名词,暗喻暗讽的表达框架背后体现了网民的群体智慧。
社会化媒体时代热点事件层出不穷,网民对重大热点事件的关注也 “穷追不舍”。全民通过“戏谑化表达”介入到事件真实的 “拼图游戏”中来,戏谑的表达方式吸引了更大范围网民的转发、移植、互动,让整个事件关注的人群从范围和层级上都有了较大幅度的增加。整个事件的真相成为社会民众参与的碎片化信息的拼接游戏,新增信息很快就被人验证,戏谑的方式提高了网民 “有机的社会运动”的黏合度。戏谑带来的强大 “微力量”,开始抗衡传统精英阶层对社会信源的高度控制。
在这样一股 “戏谑化”浪潮下,戏谑类新闻也可能成为重要的新闻类型。网络的戏谑化文风在逐渐侵蚀传统媒体阵地。传统大众媒体也开始放下身段接受这种戏谑化语言表达, “沙逼北京”、“春运囧图”、“此处就是天安门”等带有戏谑意味的新闻标题也出现在报纸醒目位置。①分别为 《江淮晨报》2013年1月26日头版、《晶报》2013年3月1日A19版、《深圳晚报》2013年1月30日头版。
除此之外,也有部分传统精英阶层加入到戏谑化的狂欢中。以本该严肃的 “两会”报道为例,不少代表、委员出于迎合受众需求和自身利益的考虑,把 “雷人雷语”看成是一场有利可图的 “秀”,通过各种挑战网民底线的无厘头言论来彰显个性、吸引眼球。例如,“贩卖空气易拉罐”、“光盘行动”等表现,都是以戏谑化的形象出现的。
(三)戏谑化表达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虚假新闻泛滥
由于网民阅读越来越多地呈现出快餐化趋势,很多信息并没有经过深入的消化和思考,以微博为代表的新媒体的文字量有限而戏谑往往是只言片语,留给民众的想象空间就较大,因此导致微博表达容易造成网民对信息的误读误解。如2013年3月出台的 《网络发票管理办法》一时间被解读为即将对电商征税的新规,“网店免税大餐或终结”的声音引发公众关注,而事实只是开始推广更便捷的网络发票。
此外,很多网民由于在网上嬉笑怒骂惯了,容易模糊戏谑和虚构的底线,从而形成很多虚假新闻。在2010年两会期间,网络流传一条煎饼果子提案。网民 “@地下天鹅绒”在其微博上发布了一则个人编造的提案:“全国政协十一届四次会议上,天津代表刘美丽提案:加强北京煎饼果子摊儿的治理刻不容缓。她指出北京的煎饼果子普遍无法入口,煎饼绿豆面含量不足,软黏没有咬劲儿,不够酥脆,面酱偏咸,而且标配只有一个鸡蛋,已经严重影响了京城人民的早点质量。再不改善,她已经考虑改吃鸡蛋灌饼了。”所谓的 “煎饼果子提案”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仅语言可笑,其行文还明显违背常识,可就是这么一个雷人的 “忽悠”之作,经多次传播之后竟被有些人当成真消息。
(四)戏谑化表达使得网民产生网络族群的归属感和集体安全感
按照传播学中 “使用与满足”的理论,通过戏谑化的表达过程,社会民众可以进一步缓解情绪,寻找精神认同,从而寻找一种心理平衡,进而平复相对剥夺感日益强化的社会心态,平复社会戾气,对整个社会起到一种 “社会安全阀”的作用。
另外,民众在一场场网络狂欢中形成了一定的话语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社会化媒体建立了全新的人际关系和社会关系,戏谑化表达使得Web1.0时代分化了的网络族群的归属感得到一定程度的加固和强化,民众通过共同的社会话语表达形成了自己的 “圈子文化”,进而产生了互联网勃兴后 “久违了的”集体安全感和群体归属感。
四、小结与讨论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由于自媒体等个性化媒体的崛起,转型期中国的复杂社会环境因素,以及民众面对社会变迁过快而产生的各种不适感,等等,戏谑化成为一种显性的自下而上的社会话语表达方式。
对戏谑化话语表达浪潮需要理性看待。
第一,网络时代话语表达形态多元和出现乱象是自然现象,作为一种形式的戏谑化表达更是自媒体时代话语表达的固有属性,这种话语表达背后是情绪的宣泄和缓解,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社会安全阀”的作用。
第二,看似喧嚣的网络表达乱象,这种 “无厘头”、去权威的表达方式却在一定程度上训练了民众的公民意识,增强了社会参与和互动,甚至可以说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公民社会的来临。
第三,戏谑化和网络暴民存在一定的差异,戏谑化不是无理的谩骂甚至是运用网络暴力,它通过话语表达方式吸聚了民意关注,其目的指向是建构而不是一味的解构甚至毁灭,但也应注意其有一定的负面效应,如过于戏谑容易带来价值观看似多元背后的虚无主义等。
第四,戏谑化可以看做是一种后现代的话语表现,戏谑化和后现代一样,并不是一种病态化的话语表达,而是一种现实社会的话语 “投射”,它被视为对压力重重的现代社会的消极反抗。实际上,后现代就是现代化对面的一面镜子,如果要指责镜子里的形象不完美,需要在镜子前找原因。
第五,从社会管理的角度来看,戏谑化其实是社会管理部门公信力下降的表现。进入微时代以来,相关部门的公信力已经屡屡遭遇尴尬和挑战,“信不信由你”、 “休假式治疗”等,犹如“春晚”台词一般,迅速在公众中传播开去,甚至衍生出系列仿作。这一系列事件很容易透支政府公信力。在舆情研究中,有一个概念经常被提起,即 “塔西陀陷阱”,它提出的道理颇有见地:“当一个部门失去公信力时,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这种说法可能只是一种极端情况,但是说真话、做好事最终还是会被检验和认可的。因此,要改变目前这种现状,社会管理部门应该以身作则,在促进社会整合、凝聚社会共识的前提下,在官方话语表达方面应该做到不包庇、不含糊、不虚与委蛇。
[1][4]尼尔·波兹曼:《娱乐至死》,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2]荣格:《荣格文集》,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
[3]黄立:《民法总则》,台北,元照出版社,2005。
[5][6]喻国明:《中国社会舆情年度报告 (2013)》,北京,人民日报出版社,2013。
[7]李英明:《网络社会学》,台北,扬智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00。
[8]喻国明:《媒体变革:从 “全景监狱”到 “共景监狱”》,载 《人民论坛》,20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