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忽，抛弃，抑或无暇顾及？——白求恩与1930年代加拿大共产党关系初探

齐 丽

（泰安市委党校 山东泰安 271000）

加拿大共产党（Communist Party of Canada）与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诺尔曼·白求恩（Norman Bethune）在1930年代产生了相当密切的依存关系。简单地说，二者互为倚靠。白求恩在中国以及之前在西班牙的活动，受到了加拿大共产党组织的派遣；另一方面，白求恩的利他主义精神，国际主义精神也促进了加拿大共产党的发展。二者在1930年代发生的交集值得认真探讨。

一、加拿大共产党自建立到1930年代的活动

加拿大共产党走过了这样一条道路：创立——发展——积极活动——被政府定为非法组织——重新取得合法地位。

加拿大共产党的源头有点复杂，最早它是由几个小党，如加拿大平民合作联盟，“新左派”联盟，美国共产党在加拿大的分部等组成。1921年5月合并为统一的加拿大共产党，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基本原则，1922年2月特别代表大会决定以“加拿大工人党”为名公开活动。1924年，工人党改称加拿大共产党。

1936年该党动员1200多名党员、团员组成麦肯齐—帕宾纽志愿营，参加西班牙反佛朗哥法西斯的斗争。1939年政府禁止加拿大共产党活动。1943年8月，共产党全国特别代表大会宣布建立工人进步党。1954年3月5大提出以“和平的、合乎宪法的道路”过渡到社会主义的纲领。1959年又开始称加拿大共产党。1971年二十一大通过纲领，提出要利用议会前进到社会主义。

该党的政治纲领主张首先建立民主的、反垄断的、反帝联盟的政府，然后过渡到社会主义。党员目前有1000多人，主要集中在安大略省；党组织建立在民主集中制基础之上，最高机关是代表大会，日常工作由中央执行委员会领导。

加拿大共产党在成立后的漫长岁月中，曾经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特别在二战期间，该党为世界反法西斯斗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然而，总体上看，由于长期面临复杂的生存环境，它在加拿大政治舞台上的影响力颇为有限，甚至数度沦为非法政党，获得的议会席位几乎为零。

1930年代，加拿大共产党处于活动发展期。向西班牙民主力量提供帮助以及白求恩来华都是该党积极支持世界无产阶级革命的一部分。

二、诺尔曼·白求恩在1930年代的行动轨迹

1890年,白求恩出生于加拿大安达略省格雷文赫斯特镇一个牧师家庭，青年时代当过轮船侍者、伐木工、小学教员、记者等。1916年，他在多伦多大学医学院完成学业，其后曾在欧美一些国家观摩、实习，在英国和加拿大担任过上尉军医、外科主任。作为医师和医疗创新者，他发明和改进了12种医疗手术器械，发表过14篇有影响的学术论文。1933年，他被聘为加拿大联邦和地方政府卫生部门的顾问。加拿大迄今为世人称道的完善的医疗保健体系，在最初创立的时候，白求恩起过很重要的作用。而他这些医疗保健体系的设想，很大程度上得益于1935年7-8月间他到苏联参加国际生理大会的经历，苏联提高公共健康水平的开拓性努力给白求恩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苏联的所见所闻对于他成为一位坚定的共产主义者也至关重要。

1935年11月，白求恩公开宣布了他的共产党员身份。其后一直到他逝世，白求恩把自己的人生以及生命，完全献给了世界无产阶级的解放运动，其中包括在西班牙和在中国两大革命斗争。

（一）参加西班牙人民反佛朗哥法西斯的斗争

1936年，西班牙佛朗哥领导的国民军依靠德国和意大利的支持，与西班牙共和政府开战。法西斯军队对城市的疯狂轰炸与平民血流成河的惨象震撼了白求恩。他加盟“援助西班牙民主委员会”，并在同年10月带着手术器械和医疗用具踏上了援助西班牙之路。

白求恩按照当时最新的血液保存法，在马德里创建了世界上第一个流动血站。他还继续发挥聪明才智，创办移动伤员急救系统，也就是日后被广泛采用的移动军事外科医院的雏形。

八个月后，白求恩结束在西班牙的生活，返回加拿大，再也没能回过西班牙。但这片土地却也铭记了他的无私奉献。

（二）参加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

1937年7月，中国的抗日战争爆发。1938年1月，对战争阴影下人民苦难的悲悯，促使年近50岁的白求恩再次抛下一切，奔赴遥远的中国。他与美国医生查尔斯·帕森斯和加拿大护士琼·尤恩三人，组成加拿大——美国医疗队，从温哥华出发前往中国。

白求恩一行到达中国时，中国的抗战已愈半年，北平、天津、上海、南京等城市相继陷落，国民政府已临时迁都武汉。1938年3月底，加美医疗队来到延安。白求恩受到毛泽东接见，并提出了他的请求：到前线去，到晋察冀根据地去，一个军医的战斗岗位应该是离火线最近的地方。

1938年8月，白求恩担任八路军晋察冀军区卫生顾问，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国人民的抗日战争中，度过了他人生中极端忙碌也最为辉煌的时光。白求恩马不停蹄地创办卫生学校，培养大批医务干部；编写多种战地医疗教材；帮助八路军建立并完善了战时医疗体系；帮助建立了一系列医疗规章制度。白求恩对工作极端负责的态度，对同志对人民极端的热忱，给每一个在他身边工作的同志和接受过他治疗的伤员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也是他被中国人民深深热爱的原因。

1938年11月至1939年2月，白求恩带领流动医疗队进入晋察冀抗日根据地，在山西雁北和冀中前线进行战地救治。4个月里，医疗队纵横750公里，做手术300余次，建立手术室和包扎所13处，救治了大批伤员。

1939年下半年，白求恩准备回加拿大一趟，筹集医疗器械和经费。临行前他将晋察冀军区的20所战地医院巡视一遍。巡视期间，日军开始了冬季“扫荡”，白求恩又带领医疗队奔赴摩天岭前线，不料在河北涞源县摩天岭战斗中抢救伤员时，左手中指被手术刀割破感染。11月上旬，黄土岭战役打响，白求恩坚决要求上前线。后因左手伤势恶化转为败血症，于11月12日在河北省唐县黄石口村去世，终年49岁。

白求恩去世后，毛泽东撰写了《纪念白求恩》一文，号召中国人民学习白求恩的共产主义和国际主义精神。1972年，加拿大政府追认白求恩为“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英雄”。

三、1930年代末期加拿大共产党的窘境与白求恩的无助和抱怨

（一）白求恩对加拿大共产党的态度：从吁请到抱怨

白求恩在中国期间（1938年1月--1939年11月）总共不到两整年。这期间，白求恩向美国共产党和加拿大共产党以及国际援华委员会写了很多信，要人要钱要医疗装备，但都没有得到回音，其中部分原因是加拿大共产党在1939年被政府宣布为非法。

白求恩来华由美国共产党和加拿大共产党联合派遣，并得到在纽约的国际援华委员会总部的资金资助。加美医疗队出发时共有三人，五个月后，由于各种原因，只剩下白求恩一人。另有一位原本在华北地区传教的圣公会医生查理·布朗给与了几个月的帮助。因此在白求恩在华的接近两年的时间里，大部分时间是白求恩独自承担原本一个医疗队的工作。

白求恩始终坚持在战争的间隙，在极度繁忙的工作之余，给国际援华委员会写月度报告，给美国共产党和加拿大共产党负责人写信，汇报工作。

开始的时候，他的报告以及信件的笔调还是平和稳定的，先说明情况，做了多少手术，救了多少伤员，开办了多少模范医院——医师培训学校；然后逐条开列需要多少人员，多少设备，多少捐助以及多少书报等。例如，1938年3月，白求恩在写给当时在汉口的艾格尼丝·史沫特莱（美国记者，中国人民的真心朋友之一）的一封信中说“亲爱的同志：……我给加拿大共产党和美国共产党寄去了一封长信，其中以《初识山西》为题追述了我们北上的短期旅行外，我还对这里的医疗状况进行了分析。……我提的建议主要是关于加美医疗队应以何种形式从事活动。……我们需要国际援华委员会的资金资助——每月1000墨西哥鹰洋的维护费用。还需要其他一些设备，例如车辆，可移动X光机，医疗器械和发电机等等。我们到延安以后，所需要的东西，我已经列了一张清单寄到美国去了。……附言：请给我们寄来书和报纸，不要忘了写信！……”

此后一段时间，白求恩写给美国共产党和加拿大共产党以及国际援华委员会的信件大都是这样一种模式。困难摆在那里，并且难以克服,所以，尽管白求恩文采斐然，信件的格式依然沉闷单一。

但是，白求恩满怀期待的北美资金毫无踪影，回信也寥寥无几。其后，白求恩在给朋友的信件中开始抱怨国际援华委员会对他的活动的疏忽和遗忘，以及他个人和医疗队的活动经费不得不借助八路军资助的窘迫。

1938年5月，白求恩在一封写给加拿大的朋友的信中，明明白白地说：“事实上，美国委员会从来没回过信，自我离开北美后就没收到他们一个字。……我们自己没有钱，……所以只得依靠八路军的资助。这是八路军给我们的生活费，琼和我每人50元。你肯定理解我们走这一步确实是迫不得已。……”

（二）加拿大共产党对白求恩：从积极派遣到自顾不暇，爱莫能助

事实上，白求恩的大多数信件安然到达北美，其中多封信还在当时的共产党的报纸和其他报纸上发表。加拿大共产党充分发挥了白求恩这名优秀党员的宣传作用，为加拿大共产党赢得了声誉，扩大了影响。

比如，加拿大共产党的《号角日报》（Daily Clarion）1938年4月4日刊载了白求恩的一篇文章，详细叙述了加美医疗队从国统区的汉口辗转到达中国共产党控制区的外围——西安的曲折路程。后来这篇文章经过修改，由平民合作联盟印成小册子发表，取名为《从汉口到西安》，在加拿大共产党历史上有一定影响。同年8月2日，该报还发表了白求恩的一篇很长的文章，详细描述了中国共产党在延安建立的“世界上最独特的大学”——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的种种。

1938年6月白求恩还给英国的《曼彻斯特卫报》写了一篇新闻稿，题为《统一战线政府暨八路军与中国共产党在游击战中的作用——晋察冀边区》。白求恩写这篇长文，部分是为了缓解八路军的经济压力，挣点稿费。白求恩在给加拿大友人利廉的信中，建议他来华参加医疗队的工作。信中写道，“如果蒂姆·布克（Tim Buck——当时的加拿大共产党负责人）允许你来，就说明你的观点得到了一个有责任心的人的支持。……英国的《曼彻斯特卫报》叫我一个月至少给他们提供两篇文章，……这给了我一个生计。”

事实上，加拿大和美国给白求恩的信件、电报和钱财，无法到达白求恩手中，遭到日军和国民党军队的双重拦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纽约的国际援华委员会对他们派往中国的代表的疏忽甚至抛弃，因为联系不上至少要派人调查清楚。曾经准备派往中国的法拉德医生因为美国政府拒发护照而无法前来，也是一个客观情况。需要讨论的第三个原因，是1938--1939年加拿大共产党政治处境的窘迫：1939年它被宣布为非法，被限制活动。

小结

一个党的贡献大小，不在于人数多寡，而在于它做出的成就。同时，观察加拿大共产党与白求恩在1930年代的高度依存关系，我们可以说加拿大共产党成就了白求恩，也可以说，白求恩成就了加拿大共产党。事实上，没有必要在这里纠结。需要做的，是继续研究、传播、发扬白求恩精神，使之为全人类所接受。而加拿大共产党在探索其特定的社会主义道路的过程中也还要走一段很长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