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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逸文艺思想简论

2013-08-15上官涛

老区建设 2013年10期
关键词:孟子

上官涛

谢逸(1068—— 1111),字无逸,一字夷季,号溪堂先生,临川人,北宋江西诗派重要诗人,现存《溪堂集》十卷。其中诗五卷、词一卷、文四卷。谢逸没有专门的诗话著作,但通过对其诗文进行梳理,可抽绎出他对文学创作的一些的观点和看法,这对进一步完整认识和了解谢逸具有一定意义。

一、“学以明道”“文道合一”

谢逸未曾入仕,生活困苦,但受儒家思想影响颇深,在他看似逍遥旷达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用世之心。正如他在《寄题黄文昌觞咏亭》中云:“门前五柳陶渊明,酣卧柴桑呼不醒。锦官城西杜少陵,醉挹浣花溪水横。几杖颠倒杯盘倾,似闻殷殷金石声。乃知达士未忘情,挹觞挹咏有余情。……”与“酣卧柴桑”的陶渊明、“醉挹浣花”的杜少陵一样,谢逸亦是这样“未忘情”的“达士”。他心怀家国,从未忘情,具有强烈的淑世情怀。在《豫章行》诗中云:“豫章栋梁材,托身南山阿。王者建大厦,匠氏施斧柯。万夫挽不行,留滞在河浒。自非浪滔天,何由至王所。根虽埋土中,叶已随风飞。惟余爨下柯,那得复相依。风吹兼雨打,日居复月诸。誓朽泥涂间,不及栎与樗。匠氏慎无悔,豫章当自宽。人生类如此,才难圣所叹。”诗人托物言志,以“豫章栋梁才”自喻,表达了“才大却难为”的“不平之鸣”,千载之下仿佛还能听到这声沉重的叹息声。在《感白发赋》中,他更以激越的情感抒发了内心有志不能伸的深沉感慨。从“弱龄苦其心志”到“年有立而无补于世”,心中充满抑塞之情。他物质上是贫乏的,“朝夕藜藿之不充兮,妻子之裘葛不备”,精神上是痛苦的,“事业不加进兮,宣名声之晦晦,固欲显其亲兮,嗟立身而无地”,而最令人痛心的是,“曷以宣吾心之湮郁兮,将啭喉而触讳!”随着岁月的流逝,只能徒“孤笑而永忾!”其中有悲叹、有感慨、有忧伤、有郁塞,而其中跳跃的更多的是其不灭的济世情怀!在《故朝奉大夫渠州使君季公行状》中曾感叹说:“呜呼,人才之难,自古然矣。士固有博闻强记、贯穿坟典文章,学问为一世所宗者,然迂缓坚僻,不达世务,不过为一腐儒而止耳。其有商财校利,洞见毫发,烦剧之务赖之以济矣,然不学无术,昧于大体,不过为一俗吏而止耳。……公虽生于江南,笃于学问而通当世之务,敏于政事而明古人之大体……”,鲜明地指出他的人才观是“不为腐儒”,亦“不为俗吏”,而应是“笃于学问而通当世之务”,这正反映了他内心强烈的经世济民的儒家正统思想。只是在“廉耻道丧,忠义气塞”(《祭汪伯更教授》)的时代,谢逸没有伸展才华的机会而已。但即便如此,谢逸也终生没有放弃对道义的执著追求。“岁晚穷愁催急晷,吾人学道心如水”(《访吴子珍新居》),“炙手公卿门,眼底端不乏。吾人倘闻道,执圭同荷锸。”(《送曾伯长》)闻道、学道、明道,是其终生执著的追求。他在《送汪信民序》中批评时风时说:“古人之学为道,今人之学也,语言句读而已。古人所以治心养气,事父母、畜妻子,推而达之天下国家,无非道也”,并希望众人“慕古人之学而不溺于今人之学也”,表明了其“学以明道”的思想基础,故云“士不可不知道也”(《林间录序》)。表现在文学创作上,与前人“文以载道”的思想又有所不同,他强调“文道合一”,“大抵文士有妙思者未必有美才,有美才者未必有妙思,惟体道之士,见亡执谢,定乱两融,心如明镜,遇物便了,故纵口而笔,肆谈而书,无遇而不贞也。”(同上),并由衷赞美作为“体道之士”的洪觉范“兼二子之美”,这与欧阳修的“道胜则文不难而自之至”似有相通之处,表达了谢逸“文道合一”的创作思想。

二、善养浩然气,外泽心不臞

“气”是中国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概念。孟子说:“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孟子·公孙丑上》),曹丕《典论·论文》更提出了“文以气为主”的重要命题。谢逸继承了前人的理论,对“气”这一命题有着自我的重新阐述。在《浩然斋记》中他说:“学圣人之道而不知孟子,不善学圣人者也。学孟子之道而不知养气之说,不善学孟子者也。”那么孟子的“浩然之气”是怎样表现在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中呢?“士大夫平居燕闲,望其容貌,肃然以正,若不可屈以非义,听其议论,高妙超然,远出乎尘垢之外。观其趋操,淡然不以名利为怀,视天下之事无足以动其心者。一旦临利害而惊,事权贵而佞,处富贵而骄,不幸而贫且贱焉,则憔悴失志,悲歌自怜,若天壤之间无所容其躯,是何者不善养气故也!”“盖善养气然后不动心,不动心然后见道明,见道明然后坐见孟子于墙,食见孟子于羹,立则见其参于前者,无非孟子也。”从而富贵不动其心,威武不令其屈,“富贵而不骄,贫贱而不怨”,“箪食瓢饮无以异于声钟鼎食,革冠草履无以异于衮衣绣裳,蓬户桑枢无以异于彫墙峻宇”(《淇澳堂记》)。如好友王立之,“居京城之南跬,步天子之庭,而闭关却扫不调者十年”(《介庵记》),如大丞相元献之胄裔、文公之姻娅晏宗武,“不骄于富贵”、“不凭借其势力”(《故通仕郎晏宗武墓志铭》),“虽生于大丞相之献公之家而世其皇考中散之禄,然朴茂温恭如山林布衣之士”((《淇澳堂记》)。其《和王立之见赠四首》其三云:“按剑毛先生,睨柱蔺相如。欲市万世名,非由十斛珠。善养浩然气,外泽心不臞。桃花自春风,何用赋玄都。”和这些古代义士一样,正是由于“善养浩然气”,谢逸才不与俗子为伍,在贫困窘迫之中保持高迈峻洁的情操。吕本中在《谢幼槃文集跋》中云:“幼槃与其兄无逸修身厉行在崇宁、大观间,不为世俗毫发污染,固后进之师,其文字之好盖馀事。尔后之学者尊其行并学其文,可也;学其文不究其行,则非二子立言之本志。”诚为知言。

古人云“文如其人”,“艺品如人品”,纵观《溪堂集》,谢逸在谈及朋友的诗文创作时,亦极少孤立地对其诗文风格进行阐述,而是巧妙地把人品和文品联系起来。其诗云“人物秀春柳,诗句妙澄江”(《寄洪驹父戏效其体》),“斯人天下士,秀拔无等双。捉麈望青天,意气吞八荒。平生学古功,胸次罗典章。商略造理窟,清论排风霜。弄笔有佳思,哦诗怀漫郎”(《寄徐师川戏效其体》),“文采南山豹,野逸青田鹤”(《怀吕聘君》)“通守尘外姿,体道忘人我……公诗如天骥,逸韵谢疆锁”(《陈倅席上分韵得我字》)。他赞赏王立之云“王子遗我诗,五言若长城……咄嗟千人废,雍容一坐倾”,而这与王立之“励节义”、“善养浩然气,外泽心不臞”密切相关。他肯定好友汪信民“雄文山有云,高论圭无玷”,正因为“君如苕溪女,不妆有幽艳。又如白堕醪,虽久味愈酽”,是由于其纯朴醇厚的品格而决定了其高雄超迈的文章风格。谢逸把人品和文品有机地统一起来,这是对前人文章鉴赏论的继承和发展。

三、意到语自工,心真理亦邃

谢逸是个真率刚直之人,曾自谓“平生刚直心,真率类狂绞”(《谢吴迪吉以麻源桃实法制黄精见遗》),“吾徒尘外姿,开怀见真率”(《游文美清旷亭,各以字为韵》),“吾徒见真率,可追阮与稽”(《游西塔寺分韵得溪字》),其真率自然、胸无城府的性格特点可见一斑。在《黄君墓志铭》中他更直接地道出自我性格的特点,“余疏于世故,与人不问亲疏,开怀吐实,而猜忌者往往记录以为怨咎,惟乐易疏达者相知尤深。”(《黄君墓志铭》)但在“廉耻道丧”的年代,其真率之性必然为世道所不容,他必然不能实现心中拯民济世的内心愿望,但他并未消极遁世,而是巧妙地找到了内心最佳的平衡点,“进不骄富贵,立朝如在山。退若羞贫贱,林泉作阓阛。喧静本无相,了在一念间。”(《游逍遥寺以野寺江天豁山扉花木幽静为韵探得山字》),在出处进退之间优游自得。由此,他欣赏陶渊明逍遥自得、安闲澹泊的人生态度,在《敝庐谴兴》诗中云:“无客且闭门,有兴即赋诗。盘餐随厚薄。妻儿同饱饥。读书不求解,识字不必奇。拂榻卧清昼,隐几消良时。林莺韵古木,萍鱼闯幽池。敝庐亦足乐,陶令真吾师。”诗中极力渲染了“敝庐之乐”,表达了对陶令的景仰钦慕之情,塑造了一个安贫乐道的隐士形象。从诗中可看出,他的日常生活是清苦而孤寂的,但却充满了悠然自得之闲趣,读书之乐、静观池鱼之乐、卧听林鸟之乐,其逍遥自得之状如在目前,仿佛与陶令异代同乐。他仔细品味体悟渊明诗集,在《读陶渊明集》诗中云:“渊明从远公,了此一大事。下视区中贤,略不可人意。不如归田园,万事付一醉。挥觞赋新诗,诗成聊自慰。初不求世售,世亦不我贵。意到语自工,心真理亦邃。何必闻虞韶,读此可忘味。我欲追其韵,恨无三尺喙。嗟叹之不足,作诗示同志。”表达了对渊明的仰慕之情,并明确地指出陶诗创作的特色在于“意到语自工,心真理亦邃”。在《圆觉经皆证论序》中评惠洪之文“其理致高妙,造语简远,如晋人之工”,在《林间录序》中又认为其文“得于谈笑而非出於勉强,故其文优游平易,而无艰难险阻之态”,这均表明了谢逸对情真意深、思致高远、平易畅达文风的肯定和认同。

宋代陈岩肖《庚溪诗话》卷下云:“吕居仁作《江西诗社宗派图》,以山谷为祖,宜其规行矩步,必踵其迹。今观东莱之诗,多浑厚平夷,时出雄伟,不见斧凿痕。社中如谢无逸之徒亦然,正如鲁国男子善学柳下惠者。”清代曾燠《编江西诗徵得论诗杂咏五十四首》(《赏雨茅屋诗集》卷六)亦云:“临川老布衣,而无寒瘦态。二谢皆可惜,大谢尤可爱。笔势如眉山,未是涪翁派。”明确地指出了谢逸诗歌平易自然的风格特征,是颇有见地的。

[1]上官涛.《<溪堂集><竹友集>校勘》[M].广州:中山大学出版社.[2]程千帆,吴新雷.两宋文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3]傅璇琮,蒋寅.中国古代文学通论·宋代卷[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5.[4]郭预衡.中国散文史长编[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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