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棚的诗
2013-08-15柴棚
○柴棚
深陷
让人联想到沼泽地
或潭。在文字里会牵扯到
水深火热。生活中
莫名地被煮、烹、煎、熬
有时候并不想拔出双足
更不想喊救命
就让它深陷吧,有什么关系
像是儿时玩一场火
不小心焚烧了整座森林
又像是某一年洪水泛滥
淹死一群蚂蚁
而自己,死里逃生
我有草芥之心
我有草芥之心
只在低处扎根,紧握自己的方向
不偏不倚,不深不浅
看远山静穆,白云淡远
偶尔掏出流水,梳理往事
不会揭开天空的伤疤
不会惊扰大地的纷繁
我用扫落叶的方式让秋天平静
可是风止不住颤抖
无法阻挡一场雨的偷袭
整个夜里 铺天盖地
更无法阻挡追随的闪电
与你甜蜜地相撞!
第一根白发
像透风的墙传播小道消息
一个掉牙的词露出端倪
在岁月的长途跋涉中
生活的真相
需要大白于天下
未来是一道深渊
更是一种绝望
结局是什么
比如这个秋天即将
挥手远去
这场雨
也将低首侧目
守口如瓶
用卑微的暮色探望你
从此做一朵散淡的闲云
沿着秋天销声匿迹
当我不再繁茂
不再整日里丰姿妖娆
残存的落叶,颓废的花朵
迷离的鸟声,一切皆黯然失色
你还会不会继续将我认领?
远古传来的野风
忧伤而开阔
疏于防范的夜
总是肆无忌惮地入侵
在每一个章节现身
所有这些
我将守口如瓶
离开之前
离开之前
我要下一场雨
让坪坦河的幸福再长高一尺
离开之前,不许说再见
风也不许悲伤
如果有一片叶子掉一滴眼泪
罚她今年秋天不许落下来
献诗
你用春天的味道
裹紧我
一朵贪恋时光的紫藤花
忘我的火焰,弯曲的鸟鸣
成吨的风声雨声,这些都是我的
是我预存多年的一个字和碎碎的念
拿去吧。在河水高涨之前
我决定做一条逃跑的鱼
只偶尔探出头来
看看你的笑意,不说孤独
不说疼痛
秋色过后
那一晚的秋色过后,我的波光潋滟
如月光般平静。但一地的青草
遮不住我的芬芳。像突然裂开的紫薇
奔跑着千军万马,只是
我绝口不提
那一晚的秋色过后
我开始深居简出,积攒下
更多的月光,用来照耀苹果
穿上诗篇的果园,是我独创的语言
是我暗自一生的期许
只是,我绝口不提
我的梦想,高过石榴花的红
总是在想象的秋风中
提前到达
每一个夜晚
女巫王国
我的王国在你家隔壁一丈之外
草原做温床,湖泊做浴池,森林做别墅
有面朝大海的小柴房
云彩飘扬,三尺风,四尺雨
五尺长虹,随意扯来做衣裳
让懒惰的人变成蚂蚁做搬运长工
让嚼舌的人变成乌鸦为春天播种
让黑心肠的人变成蚯蚓长年耕地
让太阳和月亮分别在东西城门轮流站岗
我的果树结出一日三餐
每片树叶长着诗歌的模样
我每天的工作除了想你
就是操练文字,调兵遣将
我有一块隐秘之地
只有你可以进出
我种了一亩的欲望呼啦啦长
它每年开了落,落了开
如果你来我就让它结果
结出一望无际的爱恋
如果你来我就告知天下
你做我的君王,我们上天入地
如果你不来,我打算掘地三尺
挖一条地道占据你心房
若干年后抱着一把老骨头
亲自去你那里
我们骑着梦
去另一个夏天隐姓埋名
母亲的电话
母亲打电话来
细数一些芝麻绿豆和鸡毛蒜皮
她从电话线的那一头
掏出家乡的寂寞给我看
古镇搞旅游开发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迁到新城去了
老鼠在夜里悄悄搬家。
除了自己和一棵柚子树的呼吸
什么声音都没有。
买了好大一条河鱼挂在风中
园子里的青菜莴麻菜跟侄子一样高
住对面窨子屋的杨公公
昨晚睡在靠椅上再没醒过来
白天还和小孙女吵架呢
骂她独自偷食,有鸡毛的味道在空中飞
他生前用过的锅碗瓢盆
被街坊邻居们瓜分
他是这条巷子的百岁老人
用他的东西可以延年益寿。
我说,新年第一天回来
她立即挂断电话
阻止让滔滔的舞水河
沿着电话线继续流下去
桃花的桃,桃花的花
她曾是小镇上开得最妖娆的一朵桃花
她经过的大街小巷
男人们都会在身后揣点气味
偷偷地嗅
她的眼神朝谁笑一笑
小火苗会沿着绣花鞋一路燃烧
她的声音醉得香椿树把月牙儿搬来
在瞬间窜满古城墙的枝头
女人们说她是巫
让镇上大部分男人长成空心树
风轻轻一掐就会倒下
终于有一天,她离开小镇
瞅得每年发春的猫狗
在这个春天忽然沉默
女人们吁了口气,把花生剥成
一粒嫉妒一粒羡慕,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她找了县里一位抛家弃儿的厂长
举着工人阶级无尚光荣的旗帜
让日子着实火红一把
后来,她下了岗,单身的她
为女儿丫丫的学费
走马灯似地跟很多男人发生过故事
却没有一个长得男人样的男人
为她抛头颅洒热血
敢把她养在自家的花瓶中
再次遇见她时已近黄昏
她的眼睛笑得仍然像桃花
勾住你的回忆和被欲望冲走的河
望着桃花在夕阳下倾斜
我发现,一辈子就是个混球
绕吧绕吧,绕回到最初的自己
小镇醒了
天气骤冷,冷出小镇的寂寞
陆续有咳嗽声走进初冬
门板的细缝里挤进一线光
雕花窗吱呀一下
响起悉悉嗦嗦的声音
三两只麻雀闲坐
在电线杆上
听妇人们谈论家长里短
当夕阳落在窨子屋的天井
有人烧香祭祖,穿绫罗绸缎的老人
依次坐到堂屋前喝酒
到了夜半,老太公的烟枪
叮叮当当,满仔蒙住头
假装听不见
爬上岸的鱼
我是一条爬上岸的鱼,蜷居在闹市
迷惘多年。我学会了蝙蝠的飞翔
和壁虎的行走。习惯用手指在灯光下
敲出一个又一个流浪的中秋。
以及一生的怀念。
我开始习惯用烟花代替月光
点亮瞬间的梦想,叫醒沉睡的秋蝉。
今夜,面对故乡的月光
我有太多的疑问,玉一样的清辉
总是让我回归到水一样的静。她打开云层
关掉黑暗的窗,河面上铺满了一层
软软的爱,像多年前一个人的目光
哼着摇篮曲,不断地拍打着我的肩。
有一条船正驶向她,采集十五的月光。
当我经过时,她正拉长了影子
借着舞水河的力量努力向我们的声音靠拢
碰触到船上的鸬鹚,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叫。
萨克斯的旋律解开风的扣子,吐出
一片冰心。远处的灯光若有所思。
群山微醉。我们微醉。
月光停在水中央,和我一样
为今夜潜回到水里微微地颤栗。
我是一枚小小的叹词
我是一枚小小的叹词
你可以忽略不计
也可以偶尔提起
不携带有重量的词语
不牵扯相关的修辞
轻轻地应一声,嗯!
像月亮下沉的声音
划开黑夜的伤口
高处的寂寞,不胜寒意
我更愿意在凡间
做你心尖上的一声:唉!
用望穿的秋水
搅动柔肠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