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Alice Doesn’t live Here Anymore》中主题与叙事悖论
2013-08-15邱伶艳常州大学江苏常州213164
⊙邱伶艳[常州大学, 江苏 常州 213164]
作 者:邱伶艳,文学硕士,常州大学助教,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电影《Alice Doesn’t live Here Anymore》(译做《爱丽丝不在这里》或者《再见爱丽丝》,以下均作《爱丽丝不在这里》)是马丁·斯科塞斯1974年拍摄的一部电影,这部电影在第二次女性主义浪潮下应运而生。大多数评论者认为它是一部新女性主义电影。尽管导演马丁·斯科塞斯并不承认它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然而其对女性的生存命运、价值追寻、角色转换等为主要表现对象所进行的性别探讨与思考却不自觉地融入女性主义视角,客观地表达出了对女性生命的关注。马丁·斯科塞斯通过对爱丽丝的塑造,表现了一个坚强的女性如何反传统,拒绝被观看,努力掌握话语权,最终争取到幸福的历程。在爱丽丝的自我实现与自我救赎中又存在着矛盾,有着颠覆与皈依的两难,电影存在着的女性主义主题和带有明显男权的叙事话语之间相悖论。
一、女性的主题——拒绝与寻找
一个女性的主题是罗切斯特(男人)给命名的。此片以爱丽丝这一角色贯穿始终,并且涉及了诸多女性特有的境遇,在最后还略微带有女性自省的主题。如果仅仅从情节的发展来看,《爱丽丝不在这里》展现的是一个坚强女人和三个男人之间的爱情故事,那么导演是如何在影片中塑造了一个反击传统父权制文化的女性形象呢?
女性常常是供男性品味的玩物,女性被视为玩赏的花瓶或性消费对象。女性已完全被“物化”。这是来自福柯权力理论的“被看”,被男性观赏的女性有一种被剥夺、被威胁的感觉。这让女性形象遭到严重的扭曲,女性价值被贬损。女性真实的面目被遮蔽,我们只能看被男性命名、规定、解释的女性。女性被客体化了。
父权制社会下的女性一直是作为被观看的对象存在的。电影开始,爱丽斯就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下:没有自己的声音,丧失地位和话语权,在在男性的凝视下存在。相夫教子和做各种家务劳动就是她的全部工作。这时候的爱丽丝是被束缚在家里的女人,其生活处于停滞状态。正如拉布兹在她那部有争议的作品《神圣和女性化:走向家务神学》中指出的,女人在家中的主要经历是重复和等待。家务劳动中爱丽丝至多作为男人苍白的影像出现的,没有地位,得不到尊重,是被男人“凝视”的一个温柔顺从的“景观”。“拒绝成为他者,拒绝与男人合谋,对女人来说,就等于放弃与高等阶层联合给她们带来的一切好处。”①同时,“因为人身上还有逃避自由和成为物的意图:这是一条险恶的道路,因为人被动、异化、迷失,就会成为外来意志的牺牲品……这样,将女人确定为他者的那人呢,会发现女人扮演了同谋的角色。这样,女人并不要求成为主体,因为女人没有成为主体的具体办法,因为女人感受到与男人相连的必要联系,而不再提出相互依存,还因为女人往往乐意担当他者的角色”②。因此,如果不是因为丈夫的车祸去世,没有留下任何财产,爱丽丝相夫教子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在现实的无奈中,爱丽丝带着十岁的顽皮儿子离开新墨西哥州的夫家,意图回到故乡展开她梦想已久的歌唱事业。为了迎合男性的心理,她把自己打扮得性感些,以供男性观众欣赏,虽然她并不擅长这些,她的这种迎合恰恰证明了她的“被看”处境。
其实,爱丽丝是拒绝作为被观看的对象的,尽管这种拒绝从一开始并非自觉。在找工作的过程中,爱丽丝说“我用嘴巴唱歌,又不用屁股唱歌”这样一句经典宣言来表明她的自尊与拒绝。
女性仅仅拒绝被观看还不够,还要有自己的话语权。福科认为话语受权力的影响,女性想要积极言说和表达话语权的欲望,使女性主义者认识到自己在父权制中是缺席和缄默的,是被遮蔽的主体存在。
那么女性主义者如何用男性规范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欲望和需要?在影片《再见爱丽丝》中,爱丽丝先用歌唱来表达自己的话语权,,她坚持去蒙特里杰去开展自己的歌唱事业,实现自己的理想,努力带着调皮的儿子独立生活,这是寻求话语权的一个表现;其次,爱丽丝对情感生活的选择,这也是寻找话语权的另一个表现。爱丽丝遇到的第二个男人是不负责任的,暴力的,爱丽丝最终果断选择放弃。
二、女性自我救赎和影片叙事的悖论
伍尔夫说:“女性的价值经常明显地有别于男人决定的价值体系,运行贯穿于全社会的是男性的价值观。”③正因为如此,爱丽丝在男权社会实现自我价值的过程中遇到了反抗与妥协,颠覆与皈依,找寻与失落,自抉与缺失的两难困境。
1.自我救赎的不彻底贝蒂·弗里丹在《女性的奥秘》中指出,妇女争取到了受教育的权利,女权主义者摧毁了旧式的女性形象,但不再屈从依附于男子的女性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女权主义者也无法描绘。④女性在自我救赎中会遇到种种困境。影片中,导演以爱丽丝的自我救赎问题在叙事层面上给予了回答。爱丽斯在自我救赎和寻找话语权的过程中内心时时充满了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作为被凝视的他者而存在;另一方面,又不得不花上一大笔积蓄去买漂亮的衣服,以便打扮得更年轻些来找一份工作。一方面靠自己的努力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儿子;另一方面,发现自己又需要一个男人;一方面,女主角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她对一同在餐厅工作的朋友说,她爱她的前夫,在前夫去世前,她每天所想的就是如何讨他欢心。前夫去世后她很伤心,尽管前夫性格火爆,却十分照顾她。但通过之后的经历她发现,前夫并没有照顾到她,只是她从内心中需要有一个坚实可靠的男性在身边才觉得有了归属感。和女友黛比在厕所里讨论时,她说:“我发现没有男人我活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的最终归宿依然是男人,是异性之爱,尽管这爱已是多么的千疮百孔。电影中,爱丽丝话音刚落,追求者上门,她立刻就喜笑颜开了,这也表明了女性最终回归到男权社会中。这是影片的复杂性所在,也旨在表达与女性追求理想、寻求话语权相悖论。爱丽丝的回归证明女性寻求自赎是无法彻底的。
2.主题与叙事的悖论考查《再见爱丽丝》中的叙事话语,会发现影片具备先天的男性话语霸权和男权色彩。
首先,从影片塑造的形象来看,马丁·斯科塞斯在影片中塑造了三个男性形象:爱丽丝的前夫拉利、本和约翰。这三个男人都比较具有“男子气概”,这恰恰证明了影片的叙事本身具备先天的男性话语霸权。而影片中塑造的女性形象爱丽丝从家庭到走向社会到最终回归家庭,爱丽丝没能摆脱对男人的依靠,这部影片好似一部现代版的《爱丽丝漫游仙境》,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不管爱丽丝在梦想的路上有多么勇敢,走得多远,她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路上。影片还刻画其他的女性形象,爱丽丝的女友,本的妻子,和爱丽丝相比较,本的妻子显得干瘪没有女人味,这可能成为男人追求爱丽丝的一个现实原因,虽然这使得观众对本有外遇多了份理解,但这种叙事话语具备典型的男权话语特征:把家中的白玫瑰变成衣襟上的饭粘子后去追逐心尖上的红玫瑰。影片中还塑造了爱丽丝儿子的小朋友——女孩罗莎,她的言行和举止与男孩无异,女性向男性看齐虽然是对男性权力话语的挑战,但需认识到分享话语权才能真正地使男女平等,忽略女性自身自然本性和社会本性的女性主义无法实现真正的平等。
其次,从影片的情节上来看,电影的开场是在一个红色落日下的乡村布景下小女孩爱丽丝出场,接着就到了爱丽丝的成年生活,从家庭主妇到被迫走向社会谋生到最后回归家庭,走向婚姻,女性寻求男人的庇护和依靠,回归到男性的掌控之中,这种“回归家庭——走出家庭——回归家庭”的过程传达了主人公的心路历程,但也传达了女性的唯一命运是走向家庭,这是爱丽丝追寻梦想的最终目的和意义。
综上所述,无论是从影片中所塑造的男性形象抑或众女性形象,还是从影片的情节手法上来看,都体现了一个男权叙事话语者的姿态,虽然影片要表达的是一个女性自我救赎的自我实现的主题,但救赎的不彻底和叙事话语的男权中心使影片的女性主义观形成了一个悖论。
正如马丁·斯科塞斯自己不承认这是一部女性主义电影一样,《爱丽丝不在这里》这部情节并不复杂的电影本身具有丰富的社会意涵和阐释空间,但它又的确关注到了女性的生存困境,对女性给予同情,并指出了男性叙事话语下女性的出路——回归家庭。这样就陷入了女性自我救赎的泥沼,同时这部影片又处处显现出男权主义的烙印和男性话语霸权,这就形成了叙事和主题的一个悖论。导演希望得到一个比较合理的中和:唱歌与嫁人,事业与家庭兼营,这可能也是导演为女性主义提出来的比较切实可行的出路。
①② [法]西蒙娜·德·波伏瓦:《第二性》,郑克鲁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年版,第14页,第15页。
③ 李银河:《妇女:最漫长的革命:当代西方女权主义理论精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08页。
④ [美]贝蒂·弗里丹:《女性的奥秘》,程锡麟等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11页。
[1][法]福柯,规训与惩罚[M].刘北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2]张寅德.叙事学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