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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到的节日(序言)

2013-08-15波兰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杨德友

名作欣赏 2013年31期
关键词:墓园组诗巴黎

/〔波兰〕亚当·扎加耶夫斯基|杨德友 译

我是在休斯敦完成为这一本选集筛选诗歌的工作的,在我每年到德克萨斯州小住的第一个星期期间。最初的几天总是十分困难的;美国的城市,纽约除外,对于欧洲来客能够提供的事物不多。美国城市似乎在说:现在你得依靠自己,自己想办法吧。你能遇到友好的人,但是不要指望街道和各个地方会有什么话对你说出来。

在这里,街道更像是指南针,而不是人心;街道延伸,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就像认真的制图员的铅笔——这种态势中有某种冷漠、不可名状、抽象的意味。

我是从巴黎来到这里的,巴黎这个城市,十分喜欢言说,就像是一个人,年轻的老年人,他记得阿贝拉尔和帕斯加尔、诺尔维德和西蒙娜·维伊!(巴黎以此示意来者:你们几乎不会遇到友好的人,但是每一块石头都有话对你们说。)

我一向认为,作者阅读自己的作品不会感到欣喜,因为作品不是为自己写的。但是现在对这个判断我要稍加修改。却也不是一改到底,因为我不认为,阅读自己的诗歌和阅读其他诗人的诗歌是一样的。但是,阅读自己的诗歌至少令我活生生地回忆起写作这些作品的地点。作者阅读自己的诗歌是从自己思绪的另外一端起始;他熟知自己本文的内幕,记得犹疑、空虚的时刻,但是也有时常显现的欣悦瞬间。偶尔还回忆起夜深人静时候不知名行人准确的脚步声,高空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雨水水珠打在窗户铁皮百叶窗框上的、节奏不均衡的声响。

全部这些境况的公分母都是一种特别的心境,这样的心境不宜多谈——而且描述起来也是不容易的。但是,每一首诗都是在叙述这一心境,用形象和形象包含的情绪。

我随身也带来早先发表的诗集;在其中有时候写得很差的诗行里重又找到往昔克拉科夫岁月的气息:在乌任·尼查大街租住房间里漫长的周日、我的打字机的嗒嗒声。屋门外面是我已经不年轻的房东轻轻的话语声;他们都是礼仪周到的人,尽力尊重这个“文学家”房客的安宁。

在克拉科夫住过的另外一个地点:在博莱斯瓦夫·赫罗勃雷大街一个公寓第十层的微型工作室(第一层住的是康豪塞尔;第九层住的是拉基维沃维奇,他当时是“大理石人”,克蕾斯蒂娜·布尔科娃曾经在电梯里把散步时采摘的野花送给他)。从窗口望见拉科维茨基墓园,夏天是一个巨大的绿地,在十一月最初的几天里因为点燃的蜡烛而呈现闪闪光点。墓园上方是索维涅茨山的侧影,和——从这样的远距离来看——皮乌苏茨基峰不鲜明的山丘。还有,在春天和夏天里,每天黄昏时分都有令人目眩的太阳在深绿色的地平线下沉。

“巴黎”组诗提示自己的起源和产生时候的环境、散步(在圣克劳德公园,在麦松-拉菲特——有时候和高大、消瘦、不能忘怀的约瑟夫·查普斯基在一起,但是也在塞纳河畔,在比较丑陋的区域——只有地下铁道在那里的地下穿过),描写强烈的生疏感和欣悦的时刻。

也有柏林组诗,是我在这个花园和树林城市两年逗留期间写的,当时还细心分成两个互不相似的一半。

最后,还有在这里,在休斯敦写的诗;已经收入了不少。在德克萨斯写诗,对于身居中世纪城市狭窄街道中感觉最好的人——几乎是一种医疗活动了。

但是,还是返回更为概括性的问题吧,写诗不是关注医疗,(我一向认为,诗人是健康人的医生!)可是——关注什么呢?也许是,像大地测量专家们那样,关注于衡量世界吧。用感知、理性和灵感来研究现实的意义,证实——最少也是尝试证实—— 一般地说,这样的意义是否给予了我们。但是,草地是不衡量大地测量学的,而我们,虽然可能显示出科学家和数学家的严肃面貌,到最后还一定是受到我们需要研究的这个世界的衡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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