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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新疆经济、民族、宗教环境对新疆当代散文的影响

2013-08-15新疆大学学报编辑部乌鲁木齐830046

名作欣赏 2013年12期
关键词:少数民族散文新疆

⊙汪 娟[新疆大学学报编辑部, 乌鲁木齐 830046]

作 者:汪 娟,文学博士,新疆大学学报编辑部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在不同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文学的形成及其区域性是处在不断的生成变化之中的。这种生成变化与文学所依存的社会文化环境是息息相关的。新疆本土散文作家周涛认为:“地域,你不能不承认,它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这种力量对于许多人生存的支撑作用,早已远远超过他们自身的分量。地域作为世俗力量的一部分,是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地理等诸多因素的综合显示,因而它是强大的,既具有诱惑力也具有制约力。”①在新疆当代散文发展的历程中,自然地理因素虽然仍产生着巨大的作用,但社会历史因素,特别是新疆政治经济文化因素、宗教民族因素的发展等对新疆当代散文的发展也起着重要的作用。

一、经济环境

经济地理环境是影响文学发展的另一重要因素。地理环境的自然条件与地域的经济类型及其经济发展水平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而经济类型与发展水平作为其他文化成分发展、演变的基础,直接影响到人类的政治活动与文学活动。区域经济的发展对文学的辐射绝非仅限于为作家提供物质保障,更为重要的是,经济发展水平制约着文学的发展。一般而言,文学创作的中心通常出现在经济发达地区,各地经济发展的不平衡直接导致文学发展的不平衡。新疆经济地理环境对新疆当代散文的影响直接体现于:第一,作家作品及社会影响力与全国散文状况相比的差距性;第二,作家对散文文体选择的倾向性。

新疆经济的繁荣发达与否不仅决定着新疆当代散文作家和作品数量的多寡,而且直接影响作家的流动方向和创作内容。借助聚落地理的研究我们可以更清楚地认识这一点。聚落指人类的居住场所,乡村与城市是聚落地理中最基本也最重要的现象。乡村聚落的形成多具有自然状态,新疆作为以农耕生产、游牧生产为主的地区,决定了新疆以乡村为主的区域形态。在经济上,城市聚集着全国大多数财富的占有者和大量社会产品的消费者,是赋税钱粮的集中之地和转运之地。新疆与内地巨大而明显的城乡差异,不可避免地影响到新疆作家的数量。城市相对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具体指物质生活与物质消费水平),使得大批作家涌向城市,描写都市生活或表达进入城市意愿的作品比比皆是,而表现乡村的作品已被慢慢遮蔽。从经济地理环境的视角审视,自20世纪80年代至今,新疆当代文人作家向发达富庶地区、中心城市迁移的现象十分常见,且个体一般呈主动状态,个中原因不乏经济利益。新疆作为边塞地区绝非经济文化中心,更兼生活环境艰苦,历来非作家群聚之地,也不是产出作家的地方。因此,将新疆当代散文置放于全国散文创作环境中,差距是明显的:一是作家队伍差距明显,人数少;二是作品质量差距明显,质量优者不多;三是社会影响差距明显,许多新疆作家不为外界所知,传播流通比较单一,新疆本土作家的作品多数都是由本土的新疆人民出版社策划出版,不易引起关注,尤其是用少数民族语言进行创作的,缺乏翻译,这成为少数民族作品的瓶颈,不易传播开来。

“新疆生活的文化性质和历史上的文化传统,更倾向于选择诗和散文作为它主要的文体表达,这一点无论在过去还是在今天,都是十分明显的。”②这种现象是新疆经济地理环境对作家文体选择的影响性决定的。区域经济是决定作家文体选择的关键性因素。一位作家对文学体裁的选择除了受自身教养、素质、兴趣、才能等主观因素的制约外,还要受诸多客观因素的影响,其中区域之间经济的不平衡,对区域作家群体的文体选择有比较明显的影响。新疆当代作家为何对散文文体偏爱?首先,从创作的动机来看,诗歌、散文创作多是以诗言志,借文抒情,无论贫穷的物质生活抑或优裕的经济条件,同样可以成为诗人、散文家的描写对象,不同的只是表现内容、价值取向与审美趣味的差异,新疆经济的不发达恰恰导致了新疆作家对诗歌、散文文体的选择倾向;其次,从创作成本上来看,较之小说、戏曲等文体,诗歌、散文的创作周期可长可短,同时,作家也无需使用太多的物质材料;再次,从传播角度来看,诗歌、散文传播固然也受外部经济条件的制约,但比起小说戏曲受到的制约要小得多。散文往往以作家自我释放、自我满足为创作目的,至于受众的多寡和传播的范围,不是他们首要考虑的问题,故不会直接影响日后的创作;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是新疆的经济落后导致了新疆的自然景观与人文环境保持了原生态,这样为散文创作的内容提供了绝无仅有的稀有创作元素。由此可见,在新疆经济地理环境下新疆当代作家对散文文体的选择是适宜的。

新疆的经济地理环境虽然不是新疆当代散文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经济地理环境对新疆当代散文的作家及文体选择是有一定的意义的。

二、民族环境

新疆作为多民族聚居区(小聚居大杂居的民族分布),其文学必然打上鲜明的民族性格和民族文化的烙印,新疆当代散文从而呈现出属于自己的民族特色——即双向性民族化特征。

一方面,新疆当代散文书写与少数民族的生活紧密相关,展现出新疆当代生存境遇中的人生经历和感受,表达个体生命基于人生体验的认识和选择。新疆当代散文中的民族特质与少数民族在中国当代的生存环境相关,是他们对于所处时代的感受,有强烈的时代感,而这种感受又深入到他们在漫长历史中积淀的深层文化心理结构之中,使其民族特质的表达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文化记忆。少数民族文学本身就是一种作家对于本民族历史、文化、现实、情感、体验、精神、理念的反映,少数民族文学写作是该民族的文学精英在介于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民族文化之间的运作,因而,他们的民族和文化身份认同不可能单一,而是分裂的、多重的,即他们以自己受到的主流文化熏陶出来的文化身份与原民族的本土文化和文学进行对话;同时在与主流话语的交流中,其少数民族的身份与特征成为一种优势被利用起来,发挥影响最大化的功效。

另一方面,散文是极具个人独创性的文体,它所表达的体验多属于作家个人的生命体验,似乎与他所属的共同体无关,但是,每个人“从他出生起,他生于其中的风俗就在塑造他的经验与行为”③。新疆当代散文创作中的汉语作家在独属于本民族的文化特征中对边地少数民族的文化产生认同,而认同的少数民族特质是凝聚在中华民族的整体之中的部分,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这就决定了新疆当代散文的汉语写作与少数民族的汉语写作有共性也有个性:各个民族有各自的体验,这是个性;与各民族相似、共通的一面,形成了共性。因此,在新疆少数民族的汉语创作中既受到中原汉文化的影响,又兼有本民族的民族特质;而汉民族作家因长期生活在新疆少数民族地区,其散文书写中汉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相汇相融,由此产生了一种双向性的民族性特征,这种双向性的民族特征在新疆当代散文的书写中颇具代表性。如周涛的写作中就有明显的游牧民族的特质,而刘亮程的散文书写中所受新疆绿洲文化的影响也是非常明显的,少数民族作家如哈萨克族作家叶尔克西的作品中以汉文化为参照系,反观本民族的文化。所以在新疆当代散文的写作中,民族地理环境是决定新疆当代散文作家文化精神与文化特质的关键性因素。

新疆多民族的地理环境也产生了非常特殊的一种民族现象:即少数民族作家用双语创作。新疆少数民族作家,一般是使用本民族语言创作的,但随着各民族文化交往的日益频繁,各民族之间关系的日益平等,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作家开始尝试用汉语进行创作。汉文化是主体民族的主流文化,汉语又是官方语言和推广语言,因此,新疆当代散文创作中用汉语创作的不乏其人。如前面提到的几位作家如叶尔克西(哈萨克族)、哈依夏·塔巴热克(哈萨克族)、艾克拜尔·米吉提(哈萨克族)、阿拉提·阿斯木(维吾尔族)、巴赫提亚·巴吾东(维吾尔族)等都是用汉语创作的少数民族作家。当然,也有一部分少数民族作家仍用本民族的语言进行散文创作,如艾合买提·依明(维吾尔族)、穆合塔尔·买合苏提(维吾尔族)、阿不力孜·吾买尔阿吉(维吾尔族)等。在新疆当代散文的创作中,形成了汉语创作与民族语言创作互相促进的局面。运用汉语创作,使得少数民族的创作越出了本民族相对而言比较有限的空间,走向了全国,不仅扩大了作者本人的影响力,同时也为外界了解新疆少数民族文化提供了一个平台。有学者这样评价双语写作:“少数民族的汉语写作,是一种具有民族特色和地方特色的‘混合语’。它在一定程度上失去汉语的规范与纯正,但是民族地区的人民觉得它亲切、顺口、好用,在表情达意方面更适合本民族本地区的需要。……它们实用、鲜活、富有生命力。特别是,它们既带着汉文化信息,又带着民族文化信息,甚至还带着少数民族的文化密码和心理密码,显得丰富而神奇。它们是当代中国多元一体民族格局中文学交流和文化融合的产物,也是语言碰撞和语言顺应的果实。”④新疆当代散文中的双语写作极具包容力和再生力,拓宽了新疆散文创作领域的生存空间,也丰富了散文书写的语言形态。

值得注意的是,少数民族作家用汉语创作散文,绝不仅仅是对汉语言文字的借鉴和运用,而是以语言文字为载体的民族文化的各个方面与汉民族文化的一种融合。“对于西部作家而言,母语的意义更为明确和更引人注目的存在;这绝不应该狭隘地理解为一个民族的作家在表现另一个民族的生活题材时的对语言自身的敏感,它还有更为纯粹的文化与审美的深意。西部多元的文化的存在,多元文化的接触与影响,肯定会在母语的运用上形成自然而然的投射,会在作家对文学写作的性质上有所启迪——而且,优秀的西部作家,也总是能够较为深刻地领悟到这一点。”⑤新疆当代散文的双语创作中,不但作者的本民族对汉文化有所了解和接受,而且通过汉语创作体现出了本民族的特点,向汉民族传播了少数民族文化。正是在这种双向的互动中,两种民族的文化相互碰撞、交流、借鉴、吸收,实现了不同文化的互识、互证和互补。这样既可以为本民族文学的发展提供全新的领域,又开拓了新疆当代散文创作的空间,有利于提高新疆少数民族作家的创作水平,有利于民族文化的发展与传播。

三、宗教环境

新疆的宗教环境是复杂而多元的,是多种宗教并存的地区。新疆现有伊斯兰教、喇嘛教(即藏传佛教)、佛教、道教、基督教、天主教、东正教、萨满教八种宗教并存。新疆的这种多种宗教并存的格局是由新疆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多民族并存的特点决定的。需要注意的是,新疆宗教的多元性并非是漫无主导的各种文化因素的并存,而是以伊斯兰文化为主体的多元一体宗教文化,它呈现出以伊斯兰文化为个性和底色的宗教文化特色。伊斯兰文化精神在新疆文化的历史构成中始终体现出强烈的精神内聚力与心灵感召力,形成一种浓郁的社会文化氛围,以文化的辐射力最大限度地渗入新疆地域社会群体的精神心理中。

新疆宗教因素对于新疆当代散文的渗透,主要以伊斯兰教为主。著名的埃及历史学和文化史学家艾哈迈德·爱敏认为应当研究沙漠区域对于人的性情有什么影响?“沙漠地带生物稀疏,无论植物、动物、人类都较城市稀少,大部分地方差不多没有人类的踪迹,没有壮丽的建筑,没有广大田庄,没有茂密的森林……人们在这样强烈的、美丽的、残酷的大自然之下生活,心性未有不弛思于仁慈的造物、化育的主宰的。这或许可以解释世界上大多数人信仰的三大宗教产生于沙漠地区的秘密:犹太教产生于西奈沙漠,基督教产生于巴勒斯坦沙漠,伊斯兰教产生于阿拉伯沙漠。”⑥伊斯兰文化面临的是酷烈的自然境况、艰难的生存条件和苛严的人文情境,因而极力倡扬坚忍、敬畏、苦其心志而磨其心力的人格风范,强调人的血性和雄健,呼唤人的宏阔与旷达,以此来品悟“苦难”“悲悯”,并坚守宗教信念的虔诚。这种宗教因素在新疆当代散文的书写中呈现出沉雄、刚烈、粗犷的艺术风格,激发出的是悲壮、苍凉的悲剧美学基调。周涛、韩子勇、陈漠、王族等作家的散文都体现出这种美学基调。如周涛的散文《猛禽》《逃跑的火焰》《二十四片犁铧》等,无不洋溢着这种伊斯兰宗教中的文化精神。伊斯兰文化又是典型的信仰与务实交融、宗教与社会、与世俗并重的宗教文化。这种两世兼重的伊斯兰文化特征在新疆当代散文中的艺术转译方式呈现的是一种诗性的现实主义品质。新疆当代散文作家大都具有强烈的忧郁意识和孤寂感,以一种冷峻写实的姿态从处于“前现代文化”时代的新疆地域产生的焦虑性体验入手,通过对新疆的自然景观、悠远醇厚的人文景观的书写将人和真自然、真世界、真生命拉近。如刘亮程的《一个人的村庄》中,对城与乡对抗的焦虑,对自然生命的尊崇,在其作品中对大自然中的一切:一草一木、一只蚂蚁等都与生命紧密相连。宗教既有的神性力量往往超越了世俗的日常逻辑经验,而表现出一种更高形式的庄严,因而《一个人的村庄》中带有对于现代文明形态的某种更深层次的质疑,这其中不乏在沙漠地带生活中带有的神性宗教因素。在新疆当代散文中,这种宗教的神性因素是渗透于作品之中的,无论是少数民族作家,还是汉族作家的散文作品,都或多或少受到这种因素的影响。

① 周涛:《周涛散文·边陲》,东方出版社1998年版,第148—149页。

② 韩子勇:《文学的风土》,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175页。

③ 本尼迪克:《文化模式》,何锡章、黄欢译,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2页。

④ 李鸿然:《中国当代少数民族文学史论》,南方出版社、海南出版社2008年版,第123页。

⑤ 韩子勇:《文学的风土》,新疆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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