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兹华斯的女性主义情怀
2013-08-15王学鹏杭州师范大学杭州310036
⊙王学鹏[杭州师范大学, 杭州 310036]
作 者:王学鹏,杭州师范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英国诗歌。
“女权主义”最早出现在法国,后传到英美,泛指欧美国家中男女平等的各种思潮。20世纪80年代,一些学者用“女性主义”代替女权主义的,含有侧重争取男女之间文化与精神平等的考虑在内,同时也减弱了“激进女权”的西方色彩。①18世纪末19世纪初,女权主义的各种思潮在英国兴起,引发了英国的女权运动。其宗旨是争取男女在法律、教育、就业、婚姻、参政方面的权利。这与当时欧洲的启蒙运动也有很大的影响,天赋人权、自由平等的思想对人们发现性别歧视、争取女性平等权利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在华兹华斯当时的背景下,父权制还是占整个文化价值系统的主导地位。男性主宰、女性服从这一范式仍影响着每一个出自父权家庭的人。父权制作为一种制度体系,无论是宗教的、政治的、学术的、教育的、艺术的,还是经济的,无不或隐或现地具有这种男性支配范式的特点。②但是华兹华斯笔下的女性形象却无失真刻画,反而从多角度表达了女性的话语权,赋予他们自己的喜怒哀乐,悲曲与理想,并揭示了他们的社会价值地位,抒发了自己对女性价值关注与思考以及那细腻的女性情怀。
一、华兹华斯笔下的女性形象
(一)天真女孩的讴歌与控诉
在《露西·格瑞》这首诗里,诗人满含深情地赞扬了一位普通的乡间女孩。对于这位普通的乡村女孩,诗人心中充满着赞美和惋惜。
露西的住处是辽阔的荒地,/她没有同伴和朋友;/人世间千家万户的孩子里/就数她甜蜜温柔!/你还能瞧见嬉闹的小山羊,/草地上野兔欢跳;/露西,格瑞的可爱脸庞/却再也不能见到。
没有同伴和朋友,又住在这辽阔的荒地上,任何人想象此画面时都会怜生凄凉怜悯之情,可她那甜蜜的温柔和可爱的脸庞又情不自禁地给我们些安慰,在这荒凉之地,竟有如此天使般纯洁可爱的小女孩。这也让我们心声感叹大自然那美丽的双手也会伸向那无人问津的角落,造就美丽可爱的心灵。但遗憾的是,这可爱的脸庞却只能定格在记忆中了。露西的妈妈在城里劳作,一天晚上起了暴风,为了让妈妈平安回家,还要砍柴的爸爸让年幼的露西带一盏提灯给妈妈照亮回家的路。露西一路上都非常高兴,山上的小鹿也没她轻快,她上坡下坡,翻山越岭,不畏深夜的跋涉,足见其美丽善良,孝顺的本性。但她最终还是消失在荒原之中,如消逝的脚印。
有人坚持说:直到如今,/露西还活在人间;/看得见她那美妙的形影,/出没在幽静的荒原。
诗歌最后的讴歌表达了他对女孩的无限同情与惋惜,那份天真的纯朴以及那最至真的母爱也是他所期待憧憬的。然而在这讴歌的背后,是对资本主义罪恶的控诉。正是资本家无情的剥削,才间接导致了女孩最后的悲剧。在《露西·格瑞》这首诗里,华兹华斯一方面讴歌女孩的童真质朴,同时也借小女孩这一可爱形象,揭露资本主义的丑恶罪行,为女性及包括女性在内的贫苦农民争取应有平等的利益,使女性的地位得到应有的重视。
(二)割卖女的歌声——女性话语的关注与讴歌
华兹华斯的《孤独的割麦女》描绘了苏格兰高原上一位年轻的姑娘在广袤的大自然中一边劳作一边歌唱的情景。第二节,诗人运用反衬手法,从侧面赞美女子歌声的悠扬,给漂泊者以慰藉和前行的动力。荒凉的阿拉伯沙漠里疲乏的旅人突然听见夜莺清脆的啼啭,这无异于一杯甘露;遥远寒冷的赫伯利岛在严冬过后一朝出现了报春的杜鹃啼声,这又像是为岛上灌注了新的生命。但他们都不如姑娘的歌声吸引动人。第三节的第一句话,“谁能告诉我她在唱什么”,其实诗人并不清楚姑娘所唱的内容,因而让他产生了丰富的想象,但不管这所唱内容到底是什么,这歌声给诗人心灵上的震撼,并带给他走向远方的动力。
姑娘唱什么,我猜不着,/她的歌如流水永无尽头;/只见她一边唱一边干活,/弯腰挥镰,操劳不休……/我凝神不动,听她歌唱,/然后,当我登上了山冈/尽管歌声早已不能听到,/它却仍在我心头缭绕。
在女权主义的“妇女形象批评”剖析中,妇女形象在男作家那里往往表现出两极分化的倾向,要么是天真、美丽、可爱、善良的“仙女”,要么是恶毒、刁钻、淫荡、自私、蛮横的“恶魔”。舒沃尔特(Elaine Showalter)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文学实践的厌女症”和“对妇女的文学虐待或文本骚扰”③。然而在华兹华斯的笔下,诗人却停下他的脚步,仔细倾听这平凡普通农民家孩子的割麦女的歌声。他没有走进去打断这优美的声音或是去追问所唱的内容,因为这歌声是女性的话语权,表达她自己的忧愁或哀伤,抑或是她勇于冲破男性话语束缚的一种抗争。
(三)七旬妇女的歌咏
华兹华斯中的女性形象,全部是社会底层的普通百姓。她们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令人瞩目的伟绩。在他的十四行中,也埋藏着对七旬高龄妇女的歌咏。
赠一位年届七旬的女士/这样的年龄多美!明慧的夫人,/你的形象呵,已由慈祥的造化、/圣洁的神灵加以提炼而升华:/纯净,精粹,远胜于血肉之身;/不论何时,我一见你的形影,/望着你未曾衰萎的白皙面颊,/你由于温顺而微微低俯的头颈,/你鬓角旁边银辉闪闪的鬈发,/我便想:你像寒冬开放的雪花莲,/淡雅宜人,能把我们的想象/从荒凉冬景引向和煦的春光;/你也像夜幕四垂时素月高悬,/透过的雾霭,清辉远映,/夜色愈浓,愈显得皎洁晶莹。
诗中虽不曾多言妇女的高龄,但也从“白发”,“寒冬”“夜色”等词暗示她的年老,但这份年老的美却里里外外让诗人赞叹不已。妇女虽进七旬,但那圣洁的心灵是如此纯净、精粹,是岁月这造物者的赠礼。年纪已迈,却还是那样的淡雅宜人,能把我们的想象从荒凉冬景引向和煦的春光,给我们动力和希望。华兹华斯赞颂这位七旬高龄妇女的内心美和外在美,不矫饰失真,不违心悖理,可谓情真意切。法国女哲学家波伏娃在1949年出版的《第二性》,将女权主义思想大大深化了一步,提出了“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这种观点极大地反抗了女性与生俱来的从属、不平等的社会地位以及社会性别的排斥。然而华氏的这首赞歌却是至真至情地塑造一位七旬的普通妇人,这种塑造足见其对女性的伟大情怀。
三、华兹华斯女性主义情怀形成的原因
华兹华斯的女性主义情怀与他所处的时代背景和个人经历有着密切的关联。尽管在当时的背景下,女性的权利和地位仍旧得不到重视,但那时欧洲的启蒙运动尊崇“自由、平等、博爱”的思想却深入他的内心,法国的革命也推动了他为建设一个平等的社会而战的信念。在他写的《序曲》寄居法国这篇文章中写道:
一天,我们/偶遇一饱受饥饿摧残的少女。/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尽力与她的/小母牛同行。她用一根绳子/将小牛拴在手臂上,任她舔食着/小路上的食物。只见她那无血色的/双手不停地编织,无精打采地/打发着孤寂。看到这景象,我的/朋友情绪激动地说:“我们就是/为此而战。此刻,我开始分享/他的信念……
另一方面,华兹华斯从小经历的遭遇:八岁丧失母爱,十三岁丧父使他更加亲近大自然,渴望在美丽的大自然和田园风光中寻求安慰。他笔下的大自然是富有灵性和母性的,如母亲的3呵护哺育他成长。这也是他在《序曲》中把自然比作“她”的重要原因:
感谢大自然使用的手段,感谢她/对我垂顾屈尊。她或蔼然/来临,无需畏惧;或引起轻轻的/惊恐,如无痛的光芒开启静憩的/白云;或为达目的她变得严厉,/让我更加感知她的职分。
青年时期,他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与一位法国女郎相爱并生下一女,但随着法国大革命的失败,他不得不与爱人和女儿分离两地,使他陷入无限的悲痛之中。因而他的童年与青年时期对女性缺失性经验被存储在个人无意识当中,可以说是他独特女性主义情怀形成的心灵起点和动力源泉。
在华兹华斯一生的经历中,身边的女性也一直在影响甚至引导着他。那最重要的当属他的妹妹多萝西。她从小酷爱文学,对诗歌有独到的见解,在创作上给他激情与灵感,如多萝西的日记是威廉·华兹华斯做诗的灵感的源泉之一,他常常在多萝西的日记中寻找材料,他们在多年的相伴中达到了心灵上的契合,在妹妹那里,他会感到宁静的休憩。他的很多诗歌,如《致妹妹》就流露出对妹妹的无比眷爱。因而日日面对这样一位既富有才华又温柔善良的女人,他潜意识中清楚地知道女性也有着与男性相同的才能,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远及男性,他们应该享有平等的价值和社会地位。在他的时代也已经涌现了许多有知识才华的女性,如19世纪有名的女性主义者玛丽·渥斯顿克雷福特就是一位对华兹华斯有影响的女作家。他曾亲自拜访过她,并在她的引荐下前往巴黎时还结识了另外一位女作家并写下了关于她的诗篇,可见女性对他认识观的形成有着很大的影响。
四、结语
尽管华兹华斯处在一个父权社会的背景下,其文化将“男”“女”定义为两个完全相反的概念内容,但在他的笔下,女性不是作为男性塑造的文学消费者,那种在男性中心主义社会中被定义为“他者”丧失话语权的女性也没了踪影。他所描绘和讴歌的是普通的广大民众,女性年龄也是从女童到高龄妇女,文字情感的流露也是情真意切,不虚伪造作。
当然,我们也不可否认他笔下的妇女就完全冲破了男性中心的束缚,大革命的失败,对生活的失望也在很大程度上沉重打击了他,他的思想也逐渐由激进转为保守,在妇女问题上也自然而然未能走出父权文化传统的思想当中。但无可置疑的是,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能写出这么多脍炙人口讴歌女性的诗歌,赋予女性自己的话语权地位,足见其对男女社会的平等地位的价值理念追求满怀憧憬。华兹华斯之所以是继莎士比亚和弥尔顿之后英国文坛的又一位伟大诗人,我想也在于他那伟大的女性主义情怀。
①②③ 赵一凡、张中载、李德恩主编:《西方文论关键词》,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年版,第362页,第367页,第370页。
[1]丁立.华兹华斯诗歌中女性地位与价值[J].2012(5).
[2]孙绍先.女权主义,西方文论关键词[M].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6(1).
[3]威廉·华兹华斯.序曲与一位诗人心灵的成长[M].丁宏为译.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1999.
[4]西蒙娜·波伏瓦.第二性[M].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
[5]谢文玉.论华兹华斯的妇女观[J].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2004(6).
[6]杨德豫.华兹华斯抒情诗选[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