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昌折扇凝聚传统工艺的第一大扇

□ 文/本刊记者 陈与 图/李虎等

炎炎夏日，手摇一把笔墨山水的折扇，感受竹林叶间的阵阵凉风，是不是比“宅”在家里吹空调，更能消除身心暑热。重庆荣昌折扇，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它是纳凉工具，也是我们表达情感的风雅载体。我们知道，苏州、杭州的折扇闻名天下，而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荣昌折扇，却号称“天下一绝”。

古往今来，荣昌折扇与我们有不解之缘。荣昌折扇材料有竹、木、纸、绸、玳瑁、翡翠、飞禽羽毛、棕榈叶、槟榔叶、麦秆、蒲草等，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镂、雕、烫、钻等。按照材质，扇子分为折扇、竹扇、绢扇、羽扇、葵扇、麦秆扇六大类。按功能划为檀香扇、团扇、挂扇、绸舞扇，广告扇等。

明朝皇帝朱棣，醉在仕女图的折扇上

在提倡低碳生活、面对城市夏天电力缺口的严峻形势，如果我们手摇荣昌折扇，可以避暑纳凉？还是让仿古生活再现？遥想古时唐伯虎点秋香的三笑，神定气闲，借用一把折扇摇动、打开、合拢的三步曲，就俘获了秋香的芳心。清代才子纪晓岚，手舞一把折扇，兴起之时，在扇面中作诗题画，尽显风雅。善于画竹的清朝郑板桥，在折扇上泼墨狂草，一蓬松竹如同一个美貌的狐仙，一棵松竹就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

重庆荣昌扇子与苏州、杭州齐名，也是中国的三大名扇之一。在明永乐年间，明朝皇帝朱棣视察荣昌，在昌元镇的长街深巷，有层层叠叠的扇子作坊。有的做扇骨、有的做扇柄，与之配套的是竹器店、绸缎店，荣昌夏布的扇面店。

那天，明朝皇帝朱棣走到昌元镇的一家折扇作坊，只见墙上挂着扇面仕女图。那女子掩脸隐唇，脉脉含情，让朱棣停了下来，眼含同情之心。是他想起了后宫娘娘？还是打入冷殿的爱妃奴婢？在朱棣旁边，察颜观色的幕僚心领神会，立即指派工匠，做了一把折扇，送到朱棣下榻的行宫。在折扇上，有江南雨桥、亭台楼阁、一个手摇圆扇的仕女，微含秋水，唇红齿白，让朱棣大喜过望，把玩手中，舞文弄墨。

由于朱棣来过荣昌，并在荣昌折扇上题词作画，让机敏的昌元镇折扇作坊，仿佛看到了商机。于是，在荣昌，名目繁多的折扇，便纷纷出世。他们生产出“羽扇”、“团扇”、还有“聚头扇”、“撒扇”、“折骨扇”等。在《明万历野获篇》记载：“聚头扇自吴制外，惟川后称佳，其精雅则宜士人，其华灿则宜艳女。川中折扇，又首推荣昌。”

据传，荣昌“团扇”，被称为女扇，它有两个象征意义：一，“团扇”是圆形，象征女子与亲人团团圆圆，二，象征美人迟暮。因此，“团扇”与女子的关系密切。但是，荣昌扇子发展得最好的是折扇。

荣昌折扇，与苏杭折扇名统天下

荣昌折扇的生产历史，可以追溯到宋代，到明朝永乐年间，已经形成了一定规模。清顺治十二年，清廷下令四川布政司制造进贡扇子，如龙凤舟船扇、七夕银河会扇等。为此，四川布政司查遍四川生产扇子的地方，只有荣昌生产的折扇，符合朝廷要求，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其他地方的扇子，能够成为朝廷贡品。在清光绪十年《荣昌县志》记载：“闻折扇始于永乐，因朝鲜进贡折扇，上喜其舒展之便，命工如式为之，邑中职此业者不下千家万户。每年春旬各郡县客商云集于斯，贩往他处发卖。”

1979年，在荣昌的一处考古现场，考古人员发现一块“颖风公所”石碑。根据文字考证，在1842年，荣昌折扇的生产作坊，就成立了“颖风公所”，这标志着荣昌折扇由家庭副业转成专业生产，荣昌折扇进入鼎盛时期。据说，那时在荣昌，专业生产扇子的企业有200多家，生产半成品企业有100多户，有2000多人在扇子企业工作，生产出来的荣昌折扇远销云南、贵州、陕西，河北等。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民国时期，荣昌折扇的工艺有所提高，生产出绸面、漆面、泥金、金粉画等品种，并且远销到东亚及欧洲。

清乾隆至道光时期，荣昌折扇用黄竹做扇夹、做扇心，或制成扇架。清同治年间，荣昌折扇新增穿叶串子，清光绪至民国时期，荣昌折扇采用楠竹扇夹、扇心用棕竹扇夹，推出了绢面、绸面、喷花、彩印、手绘、扎染的工艺。在当时，与荣昌折扇处于同期发展的苏州檀香扇，用檀香木制成折扇，使用对象为女性，亦称文扇。

檀香木又名旃檀，白者白檀、紫者紫檀，木质坚硬，檀木很香，因而制成的檀香折扇具有天然香味。用以扇风，一扇在手，香溢四座，芬芳宜人。在盛暑，女子手握一把檀香折扇，可以去暑清心，还能防虫叮咬。在形制上，苏州檀香折扇，小巧玲珑、华美精制、花式品种有拉花、烫花、雕花、绘画、印花，镶嵌和接骨等。

此时，细密坚韧的杭州象牙扇，色泽洁白，便于染色。杭州象牙扇是名贵的高档工艺品，材美工巧、玲珑剔透，蜚声中外。杭州象牙扇分为折扇和象牙宫扇，象牙折扇形似檀香折扇，象牙宫扇借鉴了绢扇的外型，把象牙薄片拼成宫扇形状，经过拉、雕、镂、嵌制成，扇面上有浅刻浮雕、拔缕结合的染色菊花、兰花，佛手花卉等。

很有创意的是浙江麦秆扇，以麦秸制成扇面、以竹片为柄，劈成为二，把扇面夹在其中，并贴上五色绫绢，绣了图案。这种制作方式，花样百出，有的把麦秸从扇柄的四周辐射，有的制成石榴花、有的制成孔雀尾羽、有的用绣线串联，称为串扇，还有的扎成网孔，中间隔布，衬托图案，称为扎花扇。

荣昌折扇的制作工艺，体现在扇架上。荣昌折扇选取当地的优质黄竹，每年秋分，在白露后才去砍竹子，砍下竹子后，用清水浸渍。选取无斑无纹的竹子，刨去青皮，劈成蔑条，细剖细磨，再根据设计图案。一把折扇要排列数百根竹条，上千根经丝、纬丝，用竹丝编出花卉、山水、虫鸟等。它的妙处在于，正面对光，在白色扇面中，光影里的花鸟，忽隐忽现，在朦胧之中。向左侧视，花纹闪青，树叶现白。向右侧视，花纹现白，树叶闪青，让人百思不解，叹为观止。

中国第一大扇：在荣昌诞生

与苏州绢绸扇、杭州书画扇相比，荣昌折扇以工艺取胜，繁琐的制扇工艺流程分为青山、同骨、棕风、削批子、捆扎16个工序，145道操作流程。上世纪90年代，荣昌折扇有16个工序，145道操作流程，但每把折扇，批发价在1元，利润只有0.1元。1996年，荣昌折扇世家的陈子福，他怀揣1000多元，背着20把荣昌折扇，赶到北京历史博物馆参加展览。可是，在北京历史博物馆，承办单位要他交3000元的展位费，陈子福拿不出来，他厚着脸皮讲价，把展位价格讲成600元，被安排到二楼角落展位。

第二天，当有人到了他的展位时，他发现，自己没有宣传荣昌折扇的资料、宣传单、说明书等。情急之下，陈子福吆喝起来：“工艺精良的荣昌折扇，与苏州、杭州折扇齐名……”他的叫喊，吸引了北京多家新闻媒体，陈子福的20把折扇卖出了“天价”。据《荣昌县志》记载，荣昌折扇古称聚头扇，又名卷扇。相传是明朝永乐年间，从朝鲜传入我国，在清朝乾隆时期由广东引入荣昌。当时，荣昌城北响石板的农民，利用农闲时间，以荣昌盛产的黄竹，制作扇心扇夹，糊上黑纸，生产出名叫硬青、皮底的折扇出售。到清嘉庆、道光年间，荣昌折扇生产有一个大发展时期，但生产作坊集中在县城的街巷之中。

荣昌折扇以棕竹、毛竹为制作材料，被称怀袖雅物。在清光绪初年，荣昌折扇采用楠竹扇心、扇夹，质地坚韧，花纹自然。后来，荣昌折扇的品种，新增全楠、正棕、穿叶串子大类，漆匠用的刁、嵌、镶、绘也用于折扇美观。如今，在市面上的荣昌折扇，传统的有平刀指甲圆、分刀指甲圆、瓜米头式样，创新的有鸭方、红枣、扣子等折式。荣昌折扇的造型有排圆、平排、顺排、倒排、花排、双排、镂空花等。有普通纳凉的功能，还用于广告载体、礼品赠送、纪念品发放、强身健体、文艺汇演、室内装饰、艺术收藏的消费领域。

在荣昌，有一把高3.14米、展面弧长8.55米、重达100公斤的“天下第一扇”。这是迄今为止，中国最大的扇子，已申报吉尼斯纪录。此次制作的“天下第一扇”， 采用29片红胡桃木制作扇骨，每片红胡桃木扇骨长3.14米，扇骨上有浮雕图案、扇子正面是重庆地图，图案中有重庆人民大礼堂，扇子背面有著名书画家作画和书法。如果把扇面展开，可以并排躺下15个人。据工艺师姜荣介绍，“天下第一扇”经过200多道工艺流程，20名能工巧匠制作完成。

产品创新，荣昌折扇变身工艺品

在荣昌城的早上9时，36岁的付爱东撑着雨伞，来到五福街，他是荣昌万扇堂工艺扇庄老板。当有人问他，荣昌折扇最大的特点是什么？付爱东认为：“荣昌折扇最大的特点，就是手工制作，实用性强，但品种单一。”因此，付爱东直言，荣昌折扇能够作为中国名扇流传几百年，广受大众喜爱，源于折扇既是纳凉的生活用品，又有文化价值。

距离荣昌万扇堂工艺扇庄不远的地方，就是金扇子工艺品厂，有一栋4层楼厂房，20多名工人忙着削竹胚、捆扎、打磨……经过100多道工序后，一把做工精美的折扇就诞生了。1995年，一名叫金洪流的人，在建立扇厂时，正是荣昌折扇的低谷期。“以前的荣昌折扇是纳凉消暑的纸扇，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随着电扇入市，荣昌折扇销量锐减。此外，湖南折扇很便宜，两方面原因让荣昌折扇溃不成军。”据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荣昌折扇传承人陈子福介绍，在当时，跳舞的舞蹈扇流行了，给荣昌折扇带来生机，并带动荣昌涌现一批个体扇庄，金洪流扇厂就是其中之一。

“家里几代人都在做扇子，有开扇厂的技术功底。”38岁的金洪流说，金扇子工艺厂初期，生产舞蹈扇和低端纳凉纸扇，在重庆和周边的成都、湖南、湖北有市场。1999年到2004年，是金扇子工艺厂最好的时光，每月生产10万把荣昌折扇。但好景不长，2004年过后，随着电扇、空调的普及提高，荣昌纸扇就没有地位了。与此同时，舞蹈扇的需求也在缩水，加上原材料、劳务成本增加，在荣昌的很多扇厂，都在艰难生存。陈子福说：“2006年后，荣昌个别扇庄被迫关门了。”

陈子福担忧起来，荣昌折扇如果再不创新，要被市场淘汰。于是，1997年，陈子福率先用夏布做扇面，研发出夏布折扇，在当时并未引起注意。2008年，“荣昌折扇”和“荣昌夏布”成功申报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陈子福获得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荣昌折扇传承人称号，陈子福介绍：“申遗成功后，荣昌折扇的文化价值得到肯定。”从2009年起，荣昌众多的扇庄经营者，有意识地进行创新，转型生产礼品折扇或工艺折扇，这是荣昌折扇发展的一大进步。

金扇子工艺厂仍以舞蹈扇为主，但生产工艺技术和制作水平明显上升。“工艺折扇生产工序，比普通折扇要复杂得多。”金扇子工艺厂长金洪流说，现在每月只能生产700把工艺折扇，包括全楠丝绸折扇、全棕丝绸折扇、夏布折扇等，每把工艺折扇售价，从数十元到上千元，“如果能卖高价，都是荣昌折扇的创新结果”。

在荣昌折扇复兴的背后，对传统手工艺品的未来发展，传达怎样的信号？为提升荣昌折扇的附加值，付爱东引进乌木、红酸枝、鸡翅木替代楠竹扇骨，在扇柄和在扇面加上书画艺人的题字，增加折扇的文化品位，并得到市场认可。“荣昌折扇复兴给我们传递的信号就是要不断创新，要把折扇当成艺术品，要有观赏价值，收藏价值，”付爱东这样阐释他的创新理念。

注入更多文化内涵，让荣昌折扇走得更远，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何让荣昌折扇走得更远？长期以来，陈子福都在为荣昌折扇，增添历史文化元素而努力，但荣昌折扇的历史文献并不多。为此，付爱东和几名折扇界前辈，聚在一起讨论荣昌折扇的未来发展，并决定著书立学，“目前还在搜集资料，这是荣昌折扇未来发展的关键词，肯定少不了‘创新’。”付爱东说，他负责荣昌折扇发展内容的撰写。“荣昌折扇久负盛名，但随着经济社会的转型，差点成为历史的记忆。”荣昌县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主任廖正礼说，今后肯定会加大对荣昌折扇的扶持力度，不定期组织荣昌折扇厂家参加各类工艺品展销会，“接下来还要引进企业，将荣昌折扇做大做强。”廖正礼说，荣昌有13家小微型折扇厂，年销售1000多万元，因此，荣昌折扇产量正在恢复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