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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织物网格纹在现代图形设计中的应用

2013-08-08齐云龙

关键词:编织织物网格

齐云龙,周 旭

(1.浙江机电职业技术学院设计与艺术学院,浙江杭州310053;2.浙江工业大学艺术学院,浙江杭州310023)

我国的织造技术最早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在西安仰韶文化遗址出土的陶器中,其中100多件就带有麻布或编织物的印痕,这些印痕可以让我们窥见7000多年前的平纹、斜纹等编织工艺。《淮南子·汜论训》曾言:“伯余之初作衣也,绩麻索缕,手经指挂,其成犹罗网。”本文所论述的织物网格纹,就是基于织物经纬网格的框架内形成的具有直线、方转角等基本形态的图案形式,它广泛存在于织锦、刺绣、编织等载体中。该纹样凝聚了我国劳动人民的图形设计智慧,他们通过这种形式将具象的造型进行归纳、抽象、概括,含义深刻又具有装饰美感,对现代的图形设计仍然具有现实意义。

一、织物网格纹的文化内涵

德国著名符号学家恩斯特·卡西尔认为:“人是符号的动物,人用符号创造了自己的文化,符号思维和符号活动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代表性的特征”①(德)恩斯特·卡西尔著,甘阳译:《人伦》,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年版,第35页。。织物网格纹在人类的发展中,同文字一样,用图形的方式记录着自己族群的群体意识,传承着自己民族的历史与文化。

新石器时代早期的织造技术有两种:编结和编织,渔猎时代用于捕鱼、捉鸟的网罟就是一类编结,结绳记事也是一种编结;为了日常生活、劳动的方便,又出现了篮、筐、草席等粗纤维编织;为了蔽体保暖逐渐学会了织造细纤维的麻布等,这些都体现了织物生产最基本的模式。编织是通过一根纤维对另外一根纤维交叉叠压而完成的,这种形式类似于图案处理形式中分割再现的过程,它们作用的结果,就自然产生了最原始、最简单的网格纹,如回纹、之字纹等。

对粗纤维来讲,纯靠手工比较容易编织;但是丝麻等细纤维的编织,则光靠手工并不容易。这样,人们慢慢学会了使用工具,从最早的“手经指挂”,到后来的“腰机”,再到夏商时期柚、杼以及支承机架等的相继出现,织机结构相对完善,人的自由度增长,为研究新的提花技术创造了条件。

技术的成熟也使得织物网格纹从单纯的装饰功能,逐步发展为融合了民族思想、文化等因素的图形符号。人们最初的编织图案符号是围绕自然展开的:水面涟漪会让他们设计出“回纹”,天空的惊雷促使他们编织出“雷纹”……这些意象仅仅是为了美观作用吗?很显然,它还牵涉到一种特殊的“对话”:人与自然的对话。古人认为天地日月皆有灵魂,在自己或整个族群受到威胁时,会采取某种特定的仪式与自然进行特殊的沟通,继续发展就形成了对鬼神的崇拜,如掌管自然天象的天神、地祗、水伯、风婆等,还有掌管生活生产的灶神、门神、井神、蚕神等。1982年湖北江陵地区曾经出土一幅“战国舞人动物纹织锦”(如图1)①图片资料来源齐云龙根据战国舞人动物纹织锦绘制。,

图1 战国舞人纹

图中网格纹人物造型以直线与折线为主,长袖飘飘,口中念念有词,从其姿势及周围与龙、凤、兽共处来看,并不像是一般的舞蹈,而是巫师在作法。《尚书·尧典》曾提到早期的巫舞是“击石拊石,百兽率舞”,王国维也推测楚时“群巫之中必有象神之衣服神貌动作者”。

一个族群的文化特征并不是由其体貌特征决定的,而是“根据语言、生活的区域、经济生活的共同特征而划分的”②吴汝唐:《古人类学》,文物出版社,1989年版,第192页。。在族群的交流中,代表民族特征的文化图形起到了增加识别度及身份认同感的作用,这种图形逐渐演变成了民族的图腾,它是“亲属的象征,或是祖先、保护神的象征,或是作为互相区分的象征”③何星亮:《图腾与中国文化》,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6页。。青蛙纹在壮族、苗族的服饰中被称为“蚂拐纹”(如图2)④图片资料来源齐云龙根据广西苗族蚂拐大花锦绘制。,他们认为青蛙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以崇拜青蛙来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蜘蛛纹在侗族人的观念中是天魂、智慧神、守护神和战神的象征,在其民俗活动“款会”仪式中,“款首”服饰后背的中心图案就是一只红色斑纹大蜘蛛,小孩出生也要穿带有蜘蛛的衣服以求平安。这些独特的织物网格纹不仅起到了护佑族人的作用,而且也成为了该民族区别于其他族群的重要标记。

图2 蚂拐纹

在弱肉强食的自然法则面前,人类是非常渺小而无助的,疾病、灾害、战争等,都在威胁人类的繁衍与发展。人们通过装饰能够代表生殖旺盛的鱼纹、代表长寿的符号以及宗教灵符等织物网格纹,来获得其灵气或庇佑,达到延长寿命、增强繁衍力的美好愿望。代表生命连绵不息的“卍字不断头”网格纹是应用非常广泛的一类纹饰,“卍”字纹本为佛教符号,原意为“吉祥万德之所集”,后逐渐发展成为吉祥纹样。该纹样常将字的笔画起笔与收笔处延长,作纵横排列,连环相扣、无穷无尽,后人取其形意为“富贵不断头”,多与“福、寿”以及其他吉祥图案配合,装饰于花布底纹或衣服的领口袖边等处。

织物网格纹以一种朴实、单纯并富有生趣的图式语言,反映着民族独特的观察和表达方式,是民族文化心理的真实体现。

二、织物网格纹的图形设计规律

(一)织物网格纹经纬网格设计规律

织物网格纹由于经纬线编织工艺的限制,主要呈现出来的图形设计骨骼框架为田字格和米字格两种。田字格是最基本的经纬线框架,也反映了最早的坐标观念。中国很早就开始利用田字格进行设计了,如在《考工记》中记载:“匠人营国。方九里,旁三门。国中九经九纬,经涂九轨。”该书提到的“九经九纬”就是利用道路形成基本田字格进行城市规划设计。在粗纤维编织、织锦、挑花刺绣以及现代的马赛克拼贴等图形设计中,田字格的应用非常普遍,该框架下设计的图形以直线、直角转折为主要特征。

米字格是基于田字格的一种提升,该网格形式在经纬线的基础上又加入了45度斜线,相对来说,加入斜线的米字格变化更加多样,能够适应更加复杂的图形变化,细节更丰富。基于经纬网格进行图形设计存在着一定的局限,但是正是因为这种限制,织物网格纹保持了一种纯粹又简洁概括的美感,使图形的识别性更加突出,更加富有魅力。

(二)经纬网格限定下的图形抽象变化规律

织物网格纹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图形的抽象变化,这种变化不是对自然界的直接描摹,而是通过对图形对象特征的概括归纳,夸张其最具表现力的部分,用简洁的几何线、面进行重构设计,在充分表达图形思想的同时又兼顾了不同场合的装饰拓展应用。以苗族的“蚂拐纹”为例,青蛙善于跳跃的后腿被简化成了直头方转角的粗折线,而腹部及其它部位则被简化,青蛙的动感与力量得到了完美的呈现。夸张、提炼、概括的变形方法是民间艺人在记忆表象的基础上产生的以创新想象为心理过程的新形象。正如田自秉所言:“一切抽象的形式,是无性质的,也是无精神感受内容的。只有和人们的感性经验相结合时,只有在构成具体内容时,才具有确定的意义”①田自秉:《论工艺形象》,《装饰》,1980年第2期,第5页。。

(三)经纬网格限定下的图形构成规律

织物网格纹的图形构成,主要体现在基于基本框架下的直线、方转角造型的排列与变化上,其构成规律可以分为对称与反复、变化与韵律两类。

对称从视觉上来看是一种均齐之美,从心理上看则是和谐之美。以土家族织锦为例,图案都是三段式居多,上段和下段(或左段与右段)是对称的,既衬托了主体又相互呼应。反复有强化主题的作用,在织物网格纹中,通常会将单体图案依照二方连续或四方连续的方式反复填充,多个单体反复组合又会形成一个更大的单体,然后在更大的空间不断重复,连绵不息。

对称与反复带来的视觉感受是和谐与安宁的,但是也会给人带来单调之感。这就要加入适当的变化与韵律,才能形成层次丰富的视觉美感。织物网格纹主要通过单体形态的变化,以及图形大小的变化等手段来调节画面的节奏与韵律。以苗锦中的水牛龙图案为例(如图3),龙的身体呈直角转折,适合于正方形内;龙形外围是由变化为直角方形的鶺宇鸟,呈“回”形排列;再外围由猫科动物、大雁以及虫纹组成,可谓重复中有变化,变化中又有重复,层层叠叠,复杂多样。

基本经纬网格框架、图形抽象变化以及图形构成等规律不仅仅是织物网格纹的图形构成法则,对于现代的图形设计同样具有指导意义。

图3 苗族水牛龙纹织锦

三、织物网格纹在现代图形设计中的应用

雷圭元先生曾就图案的构成方式谈到:“中国图案在布局上,善于用‘米字格’、‘九宫格’作为基地,像布阵势,布棋局一样;像民间曲调的‘唱腔’一样,有板有眼;像结网扣一样,针针线线入扣;像剪花纸一样,折成方胜,剪成打开,四方八位,组织分明。这就是图案的布局②雷圭元:《中国图案作法初探》,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1979年版,第105页。”。雷先生所言,充分说明了经纬框架结构在图案设计中的重要作用。

(一)田字格框架在现代图形设计中的应用

田字格框架是织物网格纹最基本的经纬结构,在粗纤维编织物中体现尤为明显,其主要特点就是只有纵横直线结构,图形具有简洁、粗放的几何形式美感。现代的平面设计师常常采用这种图式特征进行创作,效果生动又具时尚美感。

在香港岛海底隧道的入口曾经发布一幅由设计师黄炳培设计的餐厅广告,该广告将餐厅提供的诸如冷饮、热汤、海鲜、甜点等用网格纹的形式设计出来,人们每逢堵车于此,睹此图便会感同身受,仿佛自己也是图中的一点,而当其耐心观看时,则会发现令自己内心烦躁降温的冷饮、甜点等。荷兰设计师理查德·尼森将网格纹运用到了儿童电影CD封套的设计上面,他希望通过一个个方块组成的网格带观众进入一个奇特的网格城堡,每一部短片都有一个网纹图标,导演的名字也被嵌入网格图形中,直观又有趣,充满神秘、奇幻的魅力。

(二)米字格框架在现代图形设计中的应用

米字格是田字格的基础上加入了45度的斜线,这样使得网格纹的设计的自由度得到了较大的提升,图形不仅仅是直线直角的状态,出现了斜线的变化。笔者曾应邀为一家机构设计一套圣诞纪念品(如图4),主题图形的设计采用了米字格作为基本框架,对圣诞老人、驯鹿、松树以及圣诞袜等元素进行了网格纹抽象变形,表现了一只从圣诞袜中跃出的驯鹿,踏着白雪,奔向松林的童话场景,网格纹的图形设计也让人联想到冬天人们穿戴的温暖织物,幸福而又浪漫。

图4 网纹圣诞卡设计

图5 三得利音乐厅标志

(三)网格框架的变化与创新

传统的田字格和米字格经线和纬线宽度一般是固定的,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带来使用的单调,缺乏变化。日本设计师杉浦康平先生进行了这方面的改进试验,他在《音乐艺术》杂志封面设计中将经纬网格进行了数率的渐进变化,例如他要表现奥利佛·梅湘的序列音乐,横向的音阶序列为12、5、3、4、10、6,纵向的节奏序列为 2、6、1、10、8、4,按照这些数列设计经纬网格,在同一个框中生成不同的交叠色块,这样音乐的强度、节奏等效果就被杉浦先生用网格纹的方式呈现出来了。五十岚威畅设计三得利音乐厅标志(如图5)时采用的也是这种方式,他通过有变化的经纬网格重构汉字“響”字,整个设计将跃动的网格点阵与交响乐的韵律相结合,使观众获得了一种置身于音乐会现场的直观感受。

网格纹在图形设计时多以方块点阵出现,但是如果我们把其中的一些方点形态变化成圆点、三角形或其它造型会是什么效果呢?日本设计师白木彰曾做过有趣的尝试,他在设计县民大学讲座海报时,将汉字“话”作为作品的骨架基础,在其内部以经纬网格为骨骼,填充了方形、三角形、圆形等色块,这些色块代表着不同的话题的交织与碰撞,引发了观众更深层次的思考,体现了活动的内涵。

网格纹在具体图形设计应用中,有时候也可以只是在图形的局部使用。笔者曾经设计过某高校信息学院的标志,该学院希望通过学院标志传达一种信息化、学术性并富有朝气的讯息。经过分析与论证,该院首字母“IE”和书本形象的结合成为首选造型,笔者将书本造型的翻开一页做了网格像素化处理,表达了信息传输的动态过程,既有开卷有益的含义,又体现了学院的开放性与前瞻性。

综上所述,织物网格纹原始形态诞生于编织物的经纬纹理,随着编织技术的进步和人们审美意识的介入,给单调的编织纹理注入了文化的血液,进而愈加成熟。人们通过具有丰富符号象征意义和独特的构成特征人物、动物,及其它网格图案,来寄寓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同时也体现了其朴素的图形设计思想。织物网格纹基于经纬网格框架,直线方转角的形式特征,与现代图形设计所推崇的简洁、实用的设计理念不谋而合。在概念表达层面,借助这种图形设计方式,我们可以将抽象、复杂的设计概念,用简单、直接的图形语言进行呈现,使受众更加容易理解与接受。在设计执行上,织物网格纹具有严谨的框架结构,富有理性,规律性强,容易被图形设计师所掌握,利于进行图形设计新思路、新方法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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