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峪记忆

张文槐

（作者系山西广播电视总台驻外记者管理办公室副主任）

（一）山水印象

在我的印象中，东峪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一片区域，这里山环水抱，树木葱茏。在我们的家乡定襄，人们称之为“晋北小桂林”。

家乡人去过桂林的不多，来东峪看风景的倒是常有人在。我们几位同学好友相邀，便踏上了去东峪的旅程。

天气还算不错，驱车一个多小时，便进入了定襄、五台、盂县三县交界之处的峡谷地带。峡谷长数十公里，谷底奔腾着定襄的母亲河——滹沱河，沿河盘旋着通往东峪的芙蓉国防公路，公路与河流两边，青山对峙，怪石嶙峋，不时又有飞速向后移动的村庄和电站。东峪就在这峡谷腹地。

其实，我对这里并不陌生，20年前，我与东峪就结下了不解之缘。那时候好友在南庄做乡长，他打电话给我，说东峪的花椒、柿子和核桃看来又是丰收，但由于交通不便，这些产品的销售让他十分犯愁，看我能否在媒体上呼吁呼吁，为老区人民做点贡献。我当下答应去了解情况，于是便有了第一次的东峪之行。

当时去东峪的路虽说不及蜀道难，但也是崎岖不平，60公里的路程，竟然在212吉普车中颠簸了3个多小时。路上我还想，东峪这些村庄怎么会跌落在这样的崇山峻岭之中？路难行，两旁的生态却有着天然的美。这里没有裸地，除了奔腾的河流，就是葱郁的乔木灌木。停车住脚，山边那石片间，路旁那砂石中，河滩那草丛里，到处都是喷薄突涌的泉水，逗得人满心欢喜。

首赴东峪，因为有任务，所以对这里的自然风光并没有刻意去欣赏。当时思考的全是些山区的经济贫困与扶贫对策之类的沉重话题，脑海中几乎被积压的农产品和背负着“丰收”包袱的一张张苦涩的脸所占据，不过还是有几幅极好的画面定格在我的记忆之中。

就在泉眼遍地之处，前面是三岔路口，是一片难得的开阔的地带。站在路边抬头望去，正面那座直插蓝天的山峰雄伟秀美，诱惑得几缕白云缠缠绵绵，缭绕山间。山坡的左边是一处绿荫环抱的村庄，村中一层层的石砌民居，一条条的石板小巷，仿佛刻意让人品味山乡的质朴与纯真。在村的前面，一座石砌的拱桥横跨滹沱河水，把村子与外界沟通起来，好一幅“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诗情画卷。

转过这道弯，沿着湿漉漉的滴水岩壁前行，三拐两转，眼前出现了一座偌大的水库。几人拾阶而下，小心翼翼地登上了那几十米高的混凝土大坝，坝顶不宽，呈圆弧状，坝的一面是深不见底的水，另一面虽是斜面，却酷似悬崖峭壁，让人看着头晕目眩，双腿发软，胆子小的人都不敢在坝上行走。然而站在坝顶眺望，那景色美到极致，一库清水静静地占据着整个山谷，天上的白云和周围的群山倒映在水面，显得天格外地高，水格外地深，让人顿时感到这天地间原来是这么包容，这么和谐。东峪还有许许多多的电站，戎家庄水电站就是其中之一。它建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设计装机容量5000千瓦，是定襄县一家效益很好的企业。这座大坝的作用，就是将滹沱河拦腰斩断，让所蓄之水顺着山脚那条涵洞穿山而过，用于山梁那边的电站发电。

从戎家庄水电站大坝继续向前，吉普车便穿行在一片核桃、黑枣、柿子和花椒相间的树林之中了。此时山风轻拂，空气中迷漫着一种浓郁的香味，这是成熟的花椒香。东峪有香山、香沟，种的全是花椒。东峪花椒质优味醇，是上好的调味品。除花椒外，东峪的磨盘柿子个大味美，医用、营养价值都极高，可解酒、暖胃、降血压……可惜当时交通不便，信息不灵，村民在摘花椒、柿子之前就发愁卖这些山货。

这又是一处较为开阔的地带，公路下面是宽阔的水面，水那边的山叫七级寨。七级寨平地崛起，上下七层，山体呈柱状，山顶圆滑，整山倒映水中，颇具桂林山水之韵。再看沱水两岸，山势险峻，山姿百态，或“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或“峰攒望天小，亭午见日初”。更为有趣的是，在山水相连的田埂间，黄橙橙的柿子挂在紫红的树叶间，成片的花椒树也串起了那颗颗红珠，把个东峪染得五彩缤纷，十分好看。

第一次的东峪之行，让我感受了大自然的造化，领略了表里河山的精气，也给我留下了“青山看不厌，流水趣何长”的美好记忆。

二十年弹指之间，流走的是岁月，不变的是河山，如今东峪修通了公路，村民的土特产品早已成了香饽饽，村民不用出门，就有人前来收购。有些干鲜产品，还不到收秋，就有人前来订购，农民再不用为丰收发愁。故地重游，多了几分感叹，更为党的政策好而欢欣鼓舞。

（二）烽火往事

滹沱河的波浪拍打着南庄村的护岸，溅起的那朵朵白色浪花蜷缩着身子一低头又跌落回它的水中。

与沱水的致礼一样，站在岸边瞻仰这座革命烈士纪念碑楼的人们也默默地低着头，心情沉重了许多。

眼前这座简单而朴素的碑楼，通高不过5米，分上下两层。上一层嵌着一块石板，是1972年南庄公社立碑时人们仿照毛泽东草书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下一层是一块石碑，碑上用隶书刻写着162名抗日烈士的英名。

因为同饮一河水，东峪的抗日故事很早就印在我的记忆里。那时虽然还不认识东峪，但从父辈们的嘴里零星地知道了一些东峪的事，知道了抗日政府和基游队的一些人。

抗日战争时期，定襄县抗日政府就设在对岸的赵家庄。赵家庄与南庄一河之隔，几根架着“板板桥”的钢丝绳，晃晃悠悠地一头栓着一个，将两村连起来。那时，定襄县抗日政府就是以此为根据地，领导全县人民开展了艰苦卓绝的反侵略斗争。如今战争的硝烟早已散去，但抗日政府那个普通的农家院落依然遗存，巷子里那光溜溜的鹅卵石上依然印记着英雄们的脚印。

“百团大战”后，盘踞在我华北地区的日本侵略者推行“治安强化运动”，对我抗日根据地发动大规模扫荡。定襄境内的那些的日本人也增设据点，四处清剿，妄图摧毁我抗日武装力量。1942年5月4日，驻扎在定襄、五台和盂县的日伪军集结两三千的兵力，分三路向我东峪根据地的赵家庄和南庄偷袭过来。他们见人就杀，见房就烧，我河南区队总支书记贾臣汉等100多名抗日军民英勇牺牲。其中，还有40多名毫无抵抗能力的重伤员。

青山低头，沱水悲歌，哭泣的东峪也愤怒了。我游击队虽然减员，但抗日的士气更加高涨，范富山、郭继成、樊金堂们呼啸山林，怒拔驳壳枪，杀鬼子、除汉奸、拔据点、炸碉堡、伏击龙门、夜袭蒋村合作社……在之后的一年半时间里，定襄抗日军民与日伪军交战数百次，抗日的烽火越烧越旺，烧碎了日本人的“治安强化运动”，使全县的抗日战争进入了局部反攻的阶段。

定襄的抗日史，在东峪写下重重的一笔，如今的东峪，也成了激励后人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