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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美国基督教音乐传播及其文化影响

2013-07-31林,

关键词:福音基督教受众

许 正 林, 刘 荒 石

(上海大学 影视艺术技术学院,上海200072)

《圣经·新约》中关于“撒种的比喻”讲到,要将种“撒在好地上”,产出的粮食才能“有三十倍的,有六十倍的,有一百倍的”(可4:13-20)。这里,“撒种之人所撒的,就是道”(可:4:13-14)。进入20世纪以来,社会多方面的现代性变化和消费主义的甚嚣尘上,使得基督宗教面对的受众人群无论从价值观抑或文化身份方面日趋复杂。因此,当“土地”的构成愈发多元化,如何调整甚或改变传播方式成为“撒种之人”要接受的首要考验。而无论对哪种宗教讲来,音乐始终是一种屡见不鲜的传道手段,圣经中还有“大卫就拿琴,用手而弹,扫罗便舒畅爽快,恶魔便离了他”(撒上16:23)的记载,更可见音乐的重要作用。当代基督教音乐(Contemporary Christian Music,简称CCM)发展历时已久,在早期新教信仰的圣歌中已可见其踪影。[1]作为一种文化力量崛起的CCM,其在发展初期致力于通过大众传播工具传递福音信仰,进而无可避免地成为商业运作中的链条。发展至今,当代基督教音乐已然成为一个充满生气的多维度产业,在世界范围内引来了越来越多的观众并开拓了新的市场。作为CCM发源地的美国,在策略和实践上也对其进行着不断的推进和改观。分析这一发展过程呈现出来的CCM传播过程和效果,具有极大的启示和借鉴意义。

一、从文化层面看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兴起

CCM的兴起扎根于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青年反主流文化运动,①反主流文化(Counterculture)一词是美国学者西奥多·西扎克(Theodone Roszak)在《反主流文化的形成》(The Making of a Counter Culture,1969)一书中最先提出的,意指青年人对主流文化的反叛和背离。它是指20世纪60年代美国青年对主流文化中的功利个人主义、工作伦理、性压抑等观念的全面否定,与同时发生的反战运动、妇女解放运动等相互交织,形成了冲击美国社会的巨大浪潮。在一种反抗性的文化中得以孕育。以学生造反为特征的“新左派”运动[2]和“嬉皮士”(Hippies)[3]带动下的文化反叛运动,是美国青年反主流文化运动的双翼。保罗·古德曼在《新改革》中指出,60年代更为深刻的反叛是精神和宗教上的反叛。[4]新教伦理的没落和美国社会政治生活的相对不稳定,造成了当时大范围内美国青年的信仰危机。基督教也被当做西方现代工业文明的帮凶,成为他们的挞伐对象。

反主流文化运动在给社会、政治生活带来巨大影响的同时,也催生出了各种新的艺术形式。“音乐作为一种媒介,显示出青年人成为在社会上拥有独特价值观的力量。”[5]摇滚乐便是“嬉皮士”运动中最具革命性且发挥了长远影响的产物,对一代人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产生了不容忽视的形塑作用:“把他们造就成一个独立的社会群体,使之拥有独特的礼仪、规范、服饰风格、技艺和音乐,改变了他们对父母、对师长以及对整个世界的看法,使他们重新考虑如何为人处世。更重要的是,使他们重新认识自己、评价自己、塑造自己。”[6]到20 世纪70 年代,摇滚乐这种音乐形式被“耶稣运动”(Jesus Movement)②耶稣运动(Jesus Movement)是嬉皮士反文化运动中最重要的基督教元素。从广义上说,耶稣运动的成员仍属于嬉皮士的一部分,但由于其对上帝的爱和信仰,又使其可以被看作是反对反文化的一股力量。中的音乐家所采用,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雏形就此成形。

从广义上说,耶稣运动的成员仍属于嬉皮士的一部分,被称为“耶稣怪”(Jesus Freak)。他们一方面对嬉皮士无法建立自身价值体系和社会秩序的注定前景深感失望,并保留着对上帝深切的信仰和爱;另一方面,由于自身带有浓厚嬉皮士式的生活方式和表达习惯,而被传统的教会或团体拒之门外。这种身份的双重矛盾性及团体归属感的缺失,是当代基督教音乐先驱进行创作的第一动因。劳瑞·诺曼的《凭什么要魔鬼拥有所有的好音乐》(Why should the Devil have all the good music?)便是CCM音乐家通过大音量、强节奏的音乐形式赞美上帝恩典的歌曲,很典型地体现了CCM宗教与世俗的双重性:

“我想让人们知道他拯救了我的灵魂/但是我仍旧喜欢收听电台/别人说‘摇滚是错误的…’/我说我感觉正好、我需要站起来并随之起舞”。[7]

对于CCM,教堂往往有两股势力——传统主义者及试图革新赞美崇拜模式的人。前者极度担心世俗音乐的影响过于强大,以至于无法将CCM与之区分开来。一些评论家将流行文化彻底视作对信仰的威胁,认为世俗的大众文化正在取代基督教的流行性。[8]另一方面,美国福音派传递者又不间断地利用媒体、科技和各种当代社会的文化形式向大众传递福音。其中,学者艾默森和史密斯(Emerson&Smith)提出了“参与式正统信仰”(engaged orthodoxy)的概念,它被用于形容当代福音主义者,为更广阔的世俗社会所接受。[9]由此,许多CCM音乐家如艾米·格兰特(Amy Grant)、迈克尔·史密斯(Michael W.Smith)、陶罐子乐队(Jars of Clay)等,都乐于尽可能多地接触当代社会中非教堂组织的、主流的人群,并将这种方式视为宣扬基督信仰及生活方式的绝佳机会。

二、从通过商业模式跻身主流看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发展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发展至今,所囊括的音乐类型从最初的摇滚、流行发展到现今包括金属、说唱等在内的多种音乐风格,已然在世俗的音乐空间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文化和商业地位。美国CCM巨大受众群的形成,既得益于CCM自身的文化特点,也受惠于大众传播媒介对地理与空间限制的消解。但是,从整体的运作环节上看,它却是在商业模式的推动下通过产业化的形成得以实现的。而具体讲来,基督教音乐产业相较于主流大众音乐产业的唯一区别仅在于对歌词灵性内容的关注。不管是在向教堂受众说教,通过电台或演唱会现场取悦听众,或是其他各类传递福音的活动中,基督教音乐的生产、营销和传播方面同主流音乐产业并无二致。

(一)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产业现状

根据美国唱片产业协会(Recording Industry Association of America)统计,福音音乐单从销量角度讲已经形成每年大约有十亿美元进账的产业。

表1 1998—2009年美国CCM唱片制品销量 (单位:美元)

表1显示,在美国整体音乐市场不甚景气的情况下,CCM产业仍保持了一个相对较好的发展势头。但值得注意的是,2004年和2005年的CCM制品销量在整体市场环境没有太大变化的前提下却出现了短暂的退步。究其原因,笔者认为与线上音乐的发展转型有关。2003年,美国经济已经回暖,版权保护体制的进一步完善也已压抑部分助长了盗版和线上音乐分享的P2P音乐交换市场。但与此同时,线上音乐也迅速兴起。以2003年4月开始运营的Apple iTunes为首,开创了美国线上音乐付费下载的成功模式,进而与传统的实体销售模式产生了激烈竞争。伴随更多类似Apple iTunes的线上音乐商店的发展,美国CCM销售模式进入了数字音乐的转型期。虽然是成功的在线销售模式,但在线音乐商店提供单只歌曲的付费下载,打破了传统销售中必须整张专辑同时出售的局面。因此,提供给消费者可选择单只歌曲的自由空间加大了,原来整张专辑中的歌曲可能只有部分甚或单只歌曲才会被选中并购买。这样,回流到唱片公司的整体歌曲数量难以弥补传统CD唱片市场销量的下降。到2006年,美国在线音乐的管理和运行模式进一步完善,再加上不少流行、摇滚基督教音乐艺人走红带来的连锁效应,使得CCM制品销量在2006—2008年间大幅增长,直至2009年受美国金融危机的影响才再次下滑。

(二)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销售模式

不管是同主流音乐一样隶属于同一唱片公司的不同厂牌,还是独立的基督教音乐公司,其销售的商务模式基本是一样的:唱片公司首先与有威望或畅销潜力的艺人签约以取得其创作歌曲的版权及发行权;尔后经过唱片商的包装制作,通过各种营销渠道和技巧将唱片及其他音乐产物传递给大众。

在CCM所属唱片公司中最重要的两个销售途径是书店和超市,具体讲来又可以分为三种性质:基督教音乐连锁销售商如“家庭基督徒商店”(Family Christian Stores)、“生活方式基督徒商店”(Lifeway Christian Stores)、庇哩亚基督徒商店(Berean Christian Stores)以及Mardel,连同主流市场的销售渠道如FYE超市、Blockbuster超市,以及百思买(Best Buy)。另外还有一些独立、零散的分销渠道,互联网站等等都能够为CCM产品的销售提供平台。分别讲来,这三种销售渠道所能创造的销量一般为6∶3∶1。

(三)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传播形态

当今社会是一个媒体饱和的社会,传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迅猛和全面化。相继涌现的大众传播工具,前所未有地为美国CCM之福音传递和商业价值的实现打开了门窗。广播电台在CCM的发展初期起到了关键的传递作用,在现今各种媒体激烈竞争的格局中,也仍然发挥着重要作用。电视、电影作为一种最受欢迎的大众传播工具,同样渗透进了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传播结构当中,对基督教音乐的传递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电视、电影逼真的图像传递功能,协同基督教音乐塑造了更为立体的空间,乐者所要传递的情感跟信仰在此空间中也更易于得到表达和理解。此外,传统的纸质媒体、演唱会或音乐节,以及数字音乐交流平台和网络社区,都进一步丰富着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传播体系,发挥着各自的文化或商业影响。

表2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主要承载媒体

三、多角度解析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成功模式

无论是作为教会礼仪的附属或是上帝信仰的表达,音乐与信仰的关系已不言自明。针对特定身份的受众且于特定文化中萌发的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在仪式性与艺术性的冲突与融合中逐步发展,走出了自身的模式和特点。

(一)从人类学角度看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仪式性

音乐最贴近仪式的地方在于自身能够带给听众的迷幻及狂热。安德鲁·威尔逊在《基督教音乐之旅》中就歌曲节奏对听众身心可能产生的影响做出了描述:

这节奏渐渐迫使我们身体摆动。我们身上魔术般的冲动再次被唤醒,我们实际已进入一种恍惚状态,它和我们正常的意识迥然而异。[10]

与基督教传统赞美诗或圣咏式的教堂音乐不同,美国CCM歌曲被流行化的音乐风格大大削弱了神圣性,并不适宜在教堂仪式等正式场合使用。但是,针对深受流行文化影响的人群来说,美国CCM歌曲往往能够发挥更深刻的仪式性的作用,只不过参拜的地点由教堂转到了歌手的演唱会现场。

同世俗的流行偶像演唱会一样,CCM的演唱会也可以有激烈的鼓点、重低音吉他、轰鸣的音响效果甚至是各式奇装异服和鸡冠头,演出地点也可以是体育馆或普通酒吧。唯一的区别在于听众体内不会有毒品或过量酒精,他们可以疯狂地摇头晃脑,但嘴里唱和的是祈祷词般的歌词。正如薛艺兵指出的:“由于仪式是一个‘符合的聚合体’,是一个由象征符号构建起来的‘虚拟的世界’,因此仪式情景中的几乎所有可感知的形式,包括音乐在内,都可能具有象征符号的性质。”[11]因此,演出现场中的布景、灯光、舞台特效等都可以看做是仪式中的“象征符号”。

同一般音乐在仪式中作用的机制相同,美国CCM对信仰的巩固是通过“信”与“行”的互动关系完成的。法国社会学家涂尔干在将宗教现象划分为信仰与仪式两个基本范畴时,提出了“信”与“行”的关系:“信仰是舆论的状态,是由各种表现构成的;仪式则是某些明确的行为方式。这两类事实之间的差别,就是思想和行为之间的差别。”[12]在美国CCM这一特殊类型的仪式中,一方面通过歌手对上帝恩典的赞美和信仰上帝的呼吁,使整个现场蒙上信仰的神圣光圈;另一方面,歌曲烘托表达出的关于信仰的基本教义与信条,经由歌词和旋律的不断反复在观众身上激起强化作用,从而使宗教群体内部的联系和内聚力增强,从根本上起到强化与巩固信仰的作用。

其中,美国CCM以世俗流行的旋律及更简单、口语化的歌词内容去传递宗教信仰,正是为这种强化作用的发生垫筑基石。因为CCM的现有受众群及目标受众群身上,大部分都存在着世俗流行性文化和基督信仰的双重性。同传统文化中成长的信徒群体相比,他们文化上的反叛性和精神上的叛逆性更强。使用被基督教传统中所拒斥的流行音乐形式,或更具反叛精神的摇滚、金属来达到传递福音的目的,或许可以用社会人类学家维克多·特纳对宗教仪式三个阶段的划分来解释,即“结构—反结构—结构”。[13]在这种仪式化进程中,反叛性和宗教性之间的冲突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暂时的消解。观众通过演唱会现场狂热的氛围和激烈的肢体动作对生活中积攒的反叛性加以宣泄,同时又以同样的激情去回应对上帝的爱的呼吁。由此,在其反叛性身份没有任何损伤的前提下,信仰加强了。

(二)从修辞学角度看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文化身份构建

美国CCM跻身主流的一个重要依据是大量“跨界”(cross-over)[14]歌手的出现。即在世俗音乐界及CCM界均享有极高知名度和流行性的美国CCM歌手,如艾米·格兰特(Amy Grant)、第三天(Third Day)、P.O.D.等等用流行、说唱、爵士等音乐风格演唱的艺人。“跨界”歌手获得成功的原因,一方面在于自身唱功的深厚及旋律的优美,更重要的是这些歌曲往往传达了一种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即使歌词可能同样诉说着生活的苦闷、社会的不公,却往往能在这些困难的背后找到对光明的追寻或解决方法。在这种异于传统的信仰表达中,主要是依靠歌词内容营造出一种美国CCM受众独有的文化身份,即在专注于个人的生活和情感经历,最大限度保留了个性自由的前提下,去追寻上帝、赞美上帝的恩典。

以浪行者(Switchfoot)乐队为例,同CCM前辈陶罐子(Jars of Clay)、啷当六便士(Sixpence Non The Richer)一样,是成功进军世俗音乐市场的福音摇滚乐团。在加盟索尼(SONY)公司后的首张单曲《活得精彩》(〈Meant to Live〉),被畅销电影《蜘蛛侠2》选作主题曲,空降Billboard摇滚版的Top10。从修辞学的角度对其进行解析,不难发现这支后垃圾(Post-Grunge)风格的福音摇滚歌曲的成功所在。

Switchfoot-Meant to Live

Fumbling his confidence

And wonde ring why the world has passed him by

Hoping that he’s bent for more than arguments

And failed attempts to fly,fly

We were meant to live for so much more

Have we lost ourselves?

Somewhere we live inside

Somewhere we live inside

We were meant to live for so much more

Have we lost ourselves?

Somewhere we live inside

Dreaming about providence

And whether mice or men have second tries

Maybe we’ve been livin with our eyes half open

Maybe we’re bent and broken,broken chorus

We want more than this world’s got to offer

We want more than this world’s got to offer

We want more than the world’s of our fathers

And everything inside screams for second life chorus

浪行者———活得精彩

他在努力构筑自信

思考为什么这个世界忽视了他

暗自希望自己不会仅仅因为世

人的眼光以及尝试飞翔失败而屈服,飞翔

我们曾经为太多太多而活

我们是不是在这之中迷失了自己?

我们生活在某处

我们生活在某处

我们是不是在这之中迷失了自己?

我们生活在某处

渴望着上帝

想知道是否大家都有再次尝试机会

也许我们一直只是半睁着眼麻木的生活

也许我们依然屈服和破碎,破碎重复副歌部分

比起这个世界提供的我们需要更多

比起这个世界提供的我们需要更多

比起父辈的世界我们需要更多

内心所有的一切都在为新生呐喊重复副歌部分

从整体音乐风格上看,《活得精彩》属于典型的后垃圾(Post-Grunge)曲风。其主要特点在于强有力的持续鼓点、浑厚流转的车库吉他演奏。歌曲旋律中包含了另类的元素,歌词本身也呈现出充满焦虑、冷静自省的思考风格。但从整体上讲,依然主要偏主流商业音乐的风格,也因此在主流音乐市场轻易获得优异成绩。

歌曲第一段描述了一个失意的人:没有自信,梦想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中显得遥不可及。关于梦想,是每个年轻人心中的笑与泪。每个人在生活的过程当中,也或多或少怀疑过自己是否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不再受到眷顾。这一点,对生活历练尚少,心理承受能力较脆弱的年轻人来讲尤为突出。歌词使用第三人称的表述方式,引起最大范围内受众的共鸣。由此,第一段告诉大家每个人都可能承受着苦闷和不公,这是世俗世界不可少的一部分。也因此肯定了受众身上的世俗性,每个人都是俗世世界的一个个体。

接下来的副歌部分则是通过回忆自己的梦想进一步激起大家的共鸣:我们曾经有那么多想要去追寻的东西,但现在是不是迷失了?用激昂的旋律和声音发问,让人们在感叹生活无奈之余,更多体会到的是一种不甘心。紧接着“我们生活在某处”,可以指的是不论哪种生活状态的人群,都有可能面临如此困境;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引起受众对自己目前所处环境,即捆绑自己梦想的事物的回想。

第三段和第五段赤裸裸地描述出在黑暗挣扎现状中对光明的追求,渴望上帝的拯救,渴求获得新生的机会。乐队用充满男子气概的旋律和声音高声呐喊,呼求摆脱困境、再次尝试的机会和勇气。

由此,歌词向人们传达的信息是:不公的现实或生活的苦闷是需要自身加以反抗的。而这种对抗的勇气是要通过祈祷上帝的拯救来实现的,他会给你获得新生的机会。也因此,歌词信息构筑了这样一个文化身份:承认自己的世俗性,但相信自己是可以通过向上帝吁求,从神那里获得改变。坚定信仰,能够渡过难关。这种文化身份,与传统教徒相比缺少了神圣性;同主流文化中的人群相较,又多了一份积极向上和坚定的信仰感。

(三)从商业角度看美国基督教音乐的运作模式

从商业的角度分析研究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畅销模式,用产业数据进行量化分析才能够得出更直观、更具备说服力的结论。就此,笔者选择基督教音乐产业中的权威机构“基督教版权许可国际组织”(Christian Copyright Licensing International,简称 CCLI)以及在美国乃至整个欧美国家最具权威性的市场数据统计机构美国公信榜(Billboard)所公布的音乐排行榜,并结合“基督教音乐商业协会”(Christian Music Trade Association)做出的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年销量排行,分别从版权使用和销量多寡对比等两方面进行了比较分析。即首先对CCLI关于美国2002年8月至2011年2月10年间的半年度榜单前5名歌曲进行分析和比较;再从Billboard美国公信榜公布的“当代基督教音乐周排行”中,抽取2011年1月—2012年5月15个月每个月月初的周榜单前10名作为调查样本;并结合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年总销量,以作品的上榜次数和在排行歌曲总量中所占比例作为最后的衡量标准,从中发现以下几个鲜明特征:

1.唱片的发行由大型传媒集团控制

在媒介集团化的今天,畅销歌曲或唱片的发行营销由大型传媒集团掌控这一现实在美国CCM作为产业出现并发展时已无法避免。事实上,不仅是畅销的美国CCM制品,大型传媒集团如华纳音乐集团(Warner Music Group)、百代音乐工业集团(Electric&Music Industries Group,EMI)、环球音乐集团(Universal Music Group,UMG)等,已然掌控了绝大部分的美国CCM市场。在一般的营销模式中,这些传媒集团往往能够通过垂直一体化的方式由唱片分销及零售渠道来保证销售的畅通。同时,借助媒体集团下属的各种宣传媒介如报纸杂志等,搭建综合的宣传平台,将有前景的歌手及其作品的相关信息进行大批量报道,进而引导和影响受众的购买选择,保证销量。

2.音乐曲风类型三足鼎立

从曲风方面讲,上榜作品在版权使用量方面是流行/成人时代(Pop/Adult Contemporary)这种曲风占绝对优势;而从销量方面看来,流行/成人时代(Pop/Adult Contemporary)、摇滚(Rock)、黑人福音(Black Gospel)三种不同类型的曲风则呈现出三足鼎立之势。尼尔森(Nielsen)的一项统计数据显示,三种类型的曲风在整个美国CCM市场中所占的比重分别为22%、20%、19%。究其原因,流行/成人时代这种曲风在CCM诞生之始便存在,且一直保留着固定的受众群。同时,与CCM其他类型的曲风相较,流行/成人时代属于最主流的旋律类型,表现形式上也相对中规中矩,因此,在教堂或其他公共活动等正式场合被使用的频率较多,进而奠定了其版权使用量最多的地位。而摇滚及黑人福音的逐渐盛行,则是随着CCM在美国的壮大发展开来的,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年轻消费者以及黑人消费者的增加。

3.歌手个人影响力是决定销量的重要因素

同美国整体的音乐市场相似,唱片销量与歌手所能制造的名人效应是紧密结合的。只不过表现在CCM产业,明星数量更少,造星速度更慢。即使是在美国CCM周排行榜上,我们能看到的新面孔也是有限的。美国CCM畅销唱片的制造者往往就是其所包含的不同音乐类型领域中的佼佼者,如流行/成人时代中的代表人物:Amy Grant,Michael W.Smith,Steven Curtis Chapman,Mercy Me;摇滚曲风中的代表人物:P.O.D.,Jars of Clay,Switchfoot,Third Day;黑人福音曲风中的代表人物:Kirk Franklin等。

4.歌词内容中的神学术语逐渐模糊化

从歌词内容上看,与有着直接的神学术语表达的歌词内容相比,包含比较温和或模棱两可的神学术语的歌词确实变得比较受欢迎。一方面,歌词内容神学术语的模糊化与美国CCM曲风类型的扩展和个人唱风的成功密切相关。不同的音乐类型和歌手个人不同的表达方式使得美国CCM歌曲的歌词内容愈来愈丰富,不再局限于直抒胸臆式的“赞美主”或关于“什么是基督教徒”的直接教导。另一方面,由于CCM的目标受众主要是年轻人,因此,越来越多的歌词更贴近于探讨生活中的迷惘和难题及其解决方法,成长于流行文化中的年轻人也更容易在这种避免直接教导式的歌词内容中找到共鸣。

四、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基督教传播的影响

宗教利用音乐来吸引受众或传递教义并不特殊,美国CCM的例外之处在于其所包含的音乐类型和传播技术的无限多样化。如今,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通过书店、超市、电台、电影电视等多种途径得以传播,从传播意图或传播效果等多方面而言,对美国基督宗教产生的影响都可圈可点。

(一)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受众的影响

受众是传播链上不可或缺的一环。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传播必须满足受众的需求,获得受众的肯定,商业与福音宣传上的目的才能得以实现。

基督音乐发展至今,已拥有一批强大的听众群。这批听众在现今的美国市场中同时也以消费者的身份对整体经济发挥着不容忽视的推动作用。当代基督教音乐作为传统信仰与流行文化相结合的产物,其本身就包容着既区别于传统福音音乐又不同于大众流行音乐,同时又在此差异上与两者无限接近的矛盾性。这种矛盾使得与其相应的听众群也呈现出一种分流,在文化和社会身份上变得相对复杂且难以界定。

综观各类统计数据及参考文献,以向青年受众传递福音为初衷的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在受众的影响方面有发展,也有局限。从发展而言,主要体现在当代基督教音乐受众群数量的增加及其在此一情况带动下而产生的销量增加;但从另一方面而言,在这些增加的受众中,大部分仍旧是基督徒受众,非基督徒受众市场的开拓只是略有成效。

在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受众群年龄情况的相关调查中可以发现,青少年及青年受众的比例仍有待发展。虽然当代基督教音乐从2003年开始已然保证了傲人的销量成绩,但主要依靠固有的受众力量却与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发生发展的福音目标不甚相符。而从整体上看,单凭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力量去促成更多非基督徒的转变或吸引到更多的青年受众,是一项漫长而艰难的工程。从长远考虑,这需要包括基督电视、新媒体乃至书籍杂志等的共同努力去进一步巩固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在这种相互作用的机制中获得更大的发展能量和空间。

另一方面,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年龄较大消费人群比例的增加,虽然很重要的一部分原因可能源于经济上的保证,但这些年龄较大的群体是深受美国传统文化影响的一代,在价值观和审美观上应该都更为偏向传统。在这种前提下,此一消费群体中接受当代基督教音乐的比例增加,说明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在受众的扩展方面仍具备相当的潜力。

(二)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传统教会的影响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因为通过歌曲宣扬教训而在很大程度上扮演着“虚拟牧师”的角色,这一辅助性传教功用已然得到大部分美国学者的认同。尤其是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产业愈加庞大,身处其中的艺人同样水涨船高,所能发挥的影响力日渐增加。在这种前提下,一些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开始以“虚拟牧师”的身份在更大范围内施加影响。一如现实社会中的牧师在自身所辖教区内基于圣经教义而不断推行的社区活动,诸如“爱邻如己”、“祝福社区”等,这些音乐艺人不仅在歌曲中积极倡导真善美,更是通过自身力量或基督教相关组织或出版机构频频发起与基督精神相关的各种活动。以“虚拟牧师”的身份发挥实际的影响。

1.拓展了传统教堂的传播空间,扩大福音传递范围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借助大众传播方式进行传播的可行性,大大拓展了福音传递的时空范围。

人们倾向于将互联网出现之前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比作“大教堂模式”,用以描述人际传播时空范围的局限性,由此可见教堂在传播空间上的闭塞性。教堂作为人与神交流的最佳场所,在庄严与神圣性上具备天然的优势,但是,即便教堂拥有再宏伟的穹窿、再广阔的坐席,一次性能够容纳的人数依然相当有限。牧师的讲道更是只能在固定的时间,针对固定有限的人群展开。

区别于传统教堂受到时间、场所的限制,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制品可以通过多种渠道进行传播并最终为受众聆听。而受众也只是需要一台收音机、CD机或电脑,便可随时随地接收音乐传递的信息。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制品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时间和空间上的限制。由于现代的大众媒介可以将各种流行现象以最快的速度转换成各种信号,并以声、光、电、文字、图片、数字等多种形式得以传递,从而大大拓宽了人们接受信息的广度,加快了信息传递的速度。同时,互联网作为新的平台同样连接着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传播者与受众之间的实时联系。受众可以随时随地聆听音乐中传递的福音,或同音乐作品中正在对上帝恩典进行赞美的艺人一道,感谢上帝的恩典并进行祷告。因此,从传播空间的意义上讲,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传统教堂存在补偿性。它将传统教堂中一对一的线性传播模式转变成一对多且不受时间地点限制的发射型传播模式,扩大了福音传递的范围。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不仅拓展了传统教堂的传播空间,而且在这由传播的便利而构筑的信仰空间中,暂时取代了牧师的职位,带领受众与上帝进行沟通。每一位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对上帝的态度和赞美方式都随自身感悟的不同而互相区别,因此,每一个当代基督教艺人也可以看作风格迥异的神职人员。这意味着,传播空间的拓展不仅针对受众,以牧师为代表的神职人员同样可以利用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发出自己的声音。

2.针对青年受众,激发教堂潜在受众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初衷是针对青年受众,以美国青年人的表达方式向其传递福音。这一初衷为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发展逐渐赢取了教堂的支持,并在一定范围内已经取得了一定成绩。

作为无数青年精神领袖的U2乐队主唱波诺(Bono)是“支持基督,反对教堂”的典型代表。他曾经这样对传统教堂进行评价:“你能想象如此信仰上帝却又感觉所谓的基督精神如此的糟糕这种折磨吗?教堂就是空洞的建筑物,就如同它宣扬的基督精神一样,只剩下繁琐的教条与规则。在这样的宗教组织包围下,我们越来越觉得自己罹患了幽闭恐惧症。”[15]131如果教堂面对当代青年文化不做出相应的策略调整或态度转化,势必丧失其应有的权威及理应产生的影响。美国学者泰勒·托雷森(Tyler Thoreson)就两者的关系进行了梳理,进一步强调教堂面对当代青年文化所应具备的创作性和想象力:“毫无疑问,传统的基督精神对年轻一代毫无影响。但是,仍有很多教堂领导者意识不到是信息的传递出了问题。既然鲜有年轻人相信地狱的存在,为什么还要一味的宣扬救赎?”[16]托雷森这里强调的现今教堂与成长于流行文化中年轻一代的交流方式的漏洞,主要在于教堂谈论及宣扬的内容与现今社会中的人们一心寻找真正想要的答案并不相符。传统的福音宣传策略和内容很难让如今的受众彻底拥抱基督教。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兴起与发展弥补了这个漏洞,充满想象力却又切实可行地与青年受众达成了沟通。最好的证据是美国数量众多的教堂都在敬拜仪式中对其予以使用。《你的教堂》(“Your Church“)杂志在对1993年至1996年上千家教堂进行了随机抽样调查后得出这一结论。事实上,调查还发现,到1996年,教堂对当代基督教音乐在敬拜仪式中的使用已经超过了传统的福音音乐和赞美诗。除此之外,采用当代基督教音乐作为主要敬拜歌曲的教堂对扩充参加礼拜天侍奉的人数更为有效,是那些使用传统音乐方式教堂人数的两倍之多。并且,就调查期间近五年来的礼拜出席人数上升率而言,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使用者也更胜一筹。现在的情形是,虽然传统音乐在教堂中仍保有其地位,但当代基督教音乐也已成为教堂礼拜中必不可缺的音乐形式之一。尤其是在礼拜天的敬拜仪式中,当代基督教音乐带来了更多的信徒。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用青年受众熟悉的音乐,将基督教的符号象征精神,施以符号形式转化,给予新的所指,进而让受众原本就亲近的音乐符号得以蕴含基督信仰的意义。在这个层次上进行的信息传递更贴近青年受众自身的生活,相对不易因怀疑而产生排斥感,或因陌生而产生冷漠感。通过音乐符号的认同,藉以取得受众的亲近,并进一步认同音乐中隐喻的信仰本质。

以音乐作为群体辨识的符号而言,赫士德就认为音乐有宣告及强调使用者身份的功能。每一教派都要有自己的崇拜与音乐传统,且要经常修正,以便更符合圣经的标准。信徒按自己的喜好、文化的考虑、自我的需要以及属灵的原则,选择适合自己敬拜风格的教会音乐。[17]以此推理,每一族群或不同的团体都可以而且应该拥有符合自身文化传统的教会音乐。这一点表现在青年受众身上尤显必要。这些不同的音乐要既能够传达不同受众的精神内涵,又能够经过圣经真理的检视为教会所接受。在这个意义上讲,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发挥着巨大作用。

3.从仪式性功用服务教堂

詹姆斯·凯瑞在传播的“仪式观”中把传播看作是一种以团体或共同的身份把人们吸引到一起的神圣典礼。他强调传播的意义共享的文化仪式与宗教仪式的最高境界的追求具有一致性。[18]传统教堂在仪式性上的功用自不待言,而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传播的仪式性也很明显。虽然很多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作品都承载着宗教信息,但仍然是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发生发展并逐渐为大众接受。因此,整体而论,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仍是作为一种文化活动发挥作用的。但是,在这种文化活动中,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受众对作品的倾听在很大程度上类似于走进教堂,作品的旋律和歌词能引发类似牧师讲道的功用,并最终让受众接受歌曲传递的信息。

从表面上看,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似乎发挥着一种“去仪式化”的功效,它使福音的传递脱离了教会敬拜仪式的活动,以世俗流行化的方式与受众进行沟通。事实上,按照凯瑞的观点,一方面,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发挥的功能就是用文化仪式代替了直观上的宗教仪式。利用世俗化的流行风格传递福音信息,主要是为了满足以年轻受众为代表的双重身份的建构:于大众文化中成长而养成的流行性与追寻耶稣基督的宗教性。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歌曲致力于迎合受众不同层面的精神需求,培养当代基督教音乐式的身份认同感,从而挖掘并发展更大范围的消费受众。

另一方面,以在教堂中使用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作品的形式辅助教堂的礼拜仪式或其他团契活动,也可以看做是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教堂仪式种类和内容的一种补充。传统福音音乐在教堂礼拜中的地位固然无法取代,但在礼拜仪式中千篇一律地使用管风琴似的传统教堂音乐对于部分受众而言却并不是进入敬拜角色的最好选择。有一部分受众拥有自己惯性上的、独立于传统福音音乐之外的欣赏角度,这种惯性上的音乐表现形式让他们更容易进入敬拜仪式的氛围。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正是为了满足这一部分受众对仪式音乐的要求。而作为对仪式音乐的一种补充,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也确实在教堂中被越来越多地使用。

(三)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社会文化的影响

当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产业日渐成熟,并通过大众传播的方式进行广泛传播之时,当代基督教音乐所包含的信仰层面上的独特性不仅引发了文化层面上的思考,其日益扩大的社会效应也让学者的目光开始落在社会性上。学者克雷格·德特威勒(Craig detweiler)和巴里·泰勒(Barry Taylor)在对流行音乐进行系统分析后指出:“流行音乐可以被视作塑造个体身份的关键因素,并为塑造后现代生活的相关特征提供了丰富的意义矩阵。”[15]127基于此,强调流行音乐在“基督教与上帝”相关概念于现代社会中的重塑过程中能够发挥以及已然发挥的作用便不足为怪了。

1.致力于打造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作为产业获得的成功不仅是商业上的利润或是福音传递范围的扩大,福音信息以流行的方式通过各种流行媒介和新技术渗入社会,还带来了更深层次的文化影响力和刺激因素。当代基督教音乐采用的音乐形式能够让其追随者产生置身于更广阔的、俗世的文化氛围中的感觉,并与此同时传递完整的宗教信息。在这个过程中,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与世俗文化不断进行着对抗和融合,并在此消彼长的权力制衡中进行吸纳和巩固,最终逐渐确立了自身的一套文化形式,扎牢了自身在美国文化中的位置,进而有希望逐渐形塑并改变美国社会的话语,慢慢成为主流。

毫无疑问,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是在吸收了主流世俗音乐的相关音乐表达的基础上产生的,并在进一步的发展中对主流文化表现出了很大程度上的迎合。但是,这种对主流文化妥协和利用是暂时的,也并不意味着是对主流文化的彻底投靠。内蕴于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作品本身的宗教文化并没有停止对主流文化的斗争。美国福音派利用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形式也正是为了在非基督徒中形成一定影响力之后,以基督精神的信仰和价值观对主流文化进行对抗。

总而言之,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打造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的道路仍然艰难而漫长,在这一漫长过程中对世俗文化的吸收和利用是必须的。虽然其着实面临被主流文化彻底侵吞的危险,但对进一步扩大福音文化影响力的尝试性而言,又可以将这种危险性暂时搁置。当不同的文化互相接触时,会产生相互借鉴、适应乃至依托,彼此都发生或多或少的改变。这种涵化现象,在文化碰撞中产生,在历史中从来不曾停歇。[19]基督教信仰在数千年的历史中,也不断经历外来文化的冲击。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地区以及面对不同的人群时,也不断经历着本土化及特色化的调试。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主流流行音乐形式的吸收和利用,不仅是进一步打造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的必然,同样也是基督教音乐发展的必然。

2.增加青年受众群体的身份认同及社会凝聚性

流行文化,尤其是其中音乐的部分,是社会转型和凝合过程中的关键因素(Geothals,2000)。一些理论家认为,流行文化同社会运动是相互影响、相互加强的关系。他们将音乐和社会视作互相作用而非彼此孤立的范畴,某一特定类型的音乐可以激起与之相对应的亚文化群体的身份认同和凝聚力,进而产生社会力量。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面对的受众群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在社会中受到压迫却苦于无处发泄或寻求帮助的人群。这里,当代基督教音乐通过能为其接受的音乐形式向他们提供了表达的渠道和寻求建议和慰藉的平台。不少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歌曲所表达或探讨的并不仅限于个人的情感表达,它还能顾及到人的社会性,与社会中的人就可能遇到的社会中的难题进行探讨。从这个意义上讲,基督宗教不再仅限于虚幻的意识形态范畴,它还能够发挥实实在在的社会功用。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在很多情况下是为那些既不能完全接受世俗主流文化,同时又被传统文化所拒斥的人群,构建宗教性与世俗性相融合的新的文化身份。当这样的受众形成一定的群体,彼此间很容易因为文化身份的互相认同而互相接近。进一步讲,即为社会凝聚性的增加贡献力量。

现今时代,音乐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部分,而音乐符号的联想性正扮演着唤起人们记忆,进而帮助人们回想起特定处境下的情感的角色。因此,教会重视音乐的使用,便不能不顾及到敬拜会众的生活处境与音乐经历。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运用多种不同的音乐类型,每一种独特的音乐类型都可能承载着特定族群、团体的情感记忆。经由这种共同情感记忆的表达与回忆,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进一步为这些特定族群或团体提供了情感的归属和依托。同时也因为有共同的情感和依托,而增加了互相理解和依赖的凝聚力量。

3.增加社会边缘化文化群体的话语权,辅助消除社会不公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辅助消除社会不公的方式主要有以下两种:一是为处于美国社会文化边缘的群体尽可能多地提供话语权;二是通过作品内容对社会不公进行揭露,或由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及相关机构针对消除社会不公发起各类活动。

以非洲裔或拉丁裔美国人为代表的有色人种在美国是长期以来的社会存在,同时也是长期以来饱受歧视的存在。即便近年来美国白人与有色人种之间的互动交流有所增加,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表面上的和解,但两者之间绵延已久的矛盾与误解却并不像形式上的和解那样简单。而在这种误解和矛盾中,有色人种一直处于劣势。很多时候,有色人种的形象是由白人的误解和误传塑造的错误形象。

争取更多的话语权,用自己的声音表达自身的真实状态是这些处于美国社会文化边缘的人群最迫切需要的。而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在一定程度上为其提供了这种发表言论的机会。以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对hip-hop的使用为例,此种音乐形式为那些受到压迫却苦于无处可以发泄的人群提供了一种表达途径。圣hip-hop(holy hip-hop)不仅能够用以表达作为一名基督徒意味着什么,还能就日常生活中碰到的种种个人问题进行描述和评论。米勒(Miller)也在对圣hip-hop的分析中指出了此种基督教音乐类型所能发挥的特殊力量:“圣hip-hop对个人问题的关注改变了基督音乐的话语,它包含了更多人生中更个人的方面,而不仅仅是从作为一名基督徒的视角去表达。因此,教堂的说唱音乐能提供给人们如何克服面对生活的不公所要承受之苦的人生问题。可以说,圣hip-hop音乐和文化是一代人对价值、语言、时尚及泪水的表达。”[20]而且,当代基督教音乐作品中这种关于泪水的表达又不同于主流世俗文化中一味的咒骂和埋怨,在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hip-hop作品中侧重对苦难的深思,对拯救的呼吁和自身信仰的救赎感。即便是对不公的描述,它依然代表了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向人们昭示着对救赎的信心。

五、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传播面临的问题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虽发展迅速,但因其用商业运作手段、世俗音乐形式宣扬福音信息的独特性,在传播和发展的过程中同样存在痼疾与困境。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面临的问题不仅表现在世俗商业属性与宗教信仰属性两者间的冲突上,即使将二者孤立开来进行单独分析,也可从单个的属性元素中发现各自的问题。

(一)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世俗商业层面的问题

1.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经济制约因素繁多

从商业角度考虑,即使是在美国音乐市场最繁荣的时期,CCM唱片业在经济上也处于下风。究其主要原因,在于播放基督教音乐的电台大多为非营利性质。而非营利性质的电台所能支付的版权费则远远少于传统的商业电台,直接导致基督教音乐表演者的收入往往落后于主流音乐的同行。同时,支撑非营利电台运营的资金预算主要来自听众的捐赠。较之于依靠广告收入运营的商业电台,非营利电台又增加了运营的难度和风险。这便使得美国CCM唱片业缺乏良性发展的环境。

同其他音乐类型一样,基督音乐也饱受盗版的侵害。唱片界的销量神话或是疯狂敛金的明星梦幻向来只是少量艺人缔造的。一般情况下,歌手必须在偿还厂牌为其录制唱片及巡演费用之后才能收获回报。然而,一张唱片能够获取的利润极其有限,依靠销量偿还录制唱片或巡演的成本费是一项巨大工程。如果一张专辑无法取得足够的销量,那么所欠额度将累计到下张乃至下下张专辑,依此循环。因此,唱片销售中的每一个环节,无论是百货超市或电子商城,都与艺人的利益密切相联。这也是盗版唱片或mp3免费下载给包括基督音乐在内的唱片行业带来的巨大难题。

2.上榜作品重复率高,经典作品更新换代缓慢

美国CCM作为一个产业在美国音乐市场中已经站稳脚跟,无论是产品销量或音乐类型的扩展等方面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但综观相关权威机构统计的音乐排行榜上的歌曲发展史,高居榜首的始终是特定歌手的特定音乐作品。这种现象表现在从版权使用量来考察的音乐排行上尤其明显。笔者从Billboard美国公信榜公布的“当代基督教音乐周排行”中,抽取2011年1月—2012年5月15个月每个月月初的周榜单前10名作为调查样本,研究显示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制品销量排行榜的更新速度尤其缓慢。

另一方面,不仅上榜歌曲的更新换代缓慢,上榜歌曲艺人也极具重复性。不同于世俗音乐市场的竞争激烈,当代基督教音乐榜单中的艺人重叠性相当惊人。大部分的艺人都能在榜单中保持至少20周的成绩。“追随者”乐队(The Afters),“铸造金冠”乐队(Casting Crown),“怜悯我”乐队(Mercy Me)等,都是榜单前四位的座上常客。综观这些在销量方面频频领衔的艺人,都享有主流大型唱片公司的赞助和包装。而一旦其知名度得以拓展,销量榜单上的排名则便呈现顺水推舟之势。与此同时,虽然美国CCM包含的音乐类型很多,但畅销歌手或唱片总是属于各类型音乐领域里固定的几位。这种现象的发生不仅不利于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市场的良性竞争,也暴露了美国CCM后劲不足的隐忧。因此,美国CCM急需推陈出新,用新鲜血液带动唱片销量的进一步发展。

(二)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福音传播面临的问题

1.氛围渲染上缺乏庄严性,对信仰的导向容易稍纵即逝

对福音布道家而言,每个个体从“不信”到“信”中间的皈依瞬间都是重要且激动人心的。因为这种重要性,能促成这种转变是大部分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去努力尝试的动力。也正因为这种重要性,使得不少世俗批评家或福音布道家们对当代基督教音乐的“拯救”功用或者说最终结果持怀疑态度。一些传统福音音乐艺人便对当代基督教音乐打出的一些“救赎”旗号表示反对:“很难想象居然存在根据拯救灵魂的数量而设置的排行榜,堂而皇之地声称某些歌曲能够完全转变非基督徒的信仰……灵魂和奇迹是唱片或磁带无法企及的!”诚然,传统教堂中牧师的讲道延续了千年,承载着厚重的底蕴和内涵,而当代基督教音乐作品所能表现的往往只是信仰的皮毛,在内容深度上无法与传统教堂媲美。

当代基督教音乐能否改变人们的信仰,或者能在多大程度上、多大范围内进行改变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因为每个受众都具备个体的差异性,经历和性格的不同使其宗教接受难易度难以把握。但是从一般意义上讲,当代基督教音乐在促成基督教信仰形成方面确实存在自身的缺陷。虽然当代基督教音乐的音乐形式在情感导向上很容易让受众从情绪上接近上帝,但这种情绪同时又是短暂易逝的。被音乐直击心灵的例子不在少数,但由此获得的信仰感缺乏理性基础,因而显得较为脆弱。因此,否认当代基督教音乐在转变非基督徒信仰上能发挥功用的人们往往认为,没有传统布道方式中的理论支撑,那些在演唱会或MP3耳机中被绚丽的旋律打动而认为自己彻底做出了信仰基督决定的人,一旦回到自己的现实日常生活,就会迅速回归到自己原有的非基督徒式的信仰体系和生活风格中去。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主要是运用流行音乐的表现形式。无论从旋律演绎或内容表达上,都极度接近隶属于大众文化的世俗流行音乐的表现形式。尤其是当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中的融合性大行其道之时,音乐作品中无法忽视的一个倾向是以迎合大众消费口味的方式代替严肃的教义宣传。虽然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扩大影响的作用,但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的基督信息通常流于肤浅,难以让人把握基督精神的实质。在这种缺乏信仰理论的坚实基础的前提下,对信仰的导向极其容易陷入稍纵即逝的危机。

2.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发展过度依附于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主要受众群仍旧是已拥有基督信仰的信徒,与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的整体背景休戚相关。虽然福音主义亚文化是美国CCM发展初期的强大后盾和助推力,但过度依附于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的弊端却也逐渐凸显。

首先,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主要是以年轻受众为主要目标对象发生发展的。但就目前效果而论,对年轻受众的影响不明显,仍有待加强。究其原因,一方面在于饱受流行文化熏陶的年轻受众对“基督教音乐”的标签有一种惯性上的拒斥心理,在情感选择上就有一种盲目的排斥性。要解决这一点,单单依靠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力量是很难完成的。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是打造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的工具,但美国现有的福音主义亚文化又是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发展的背景,对其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存在很大影响。就目前的形势看来,要促进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进一步发展,除了其自身在宣传策略、作品质量等方面有待加强外,还需要其他以传递福音为目的的大众媒介形式的辅助。也就是说,单靠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一己之力很难对受众在短时间内产生巨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面临的另一大挑战在于近年来美国新教徒人口的下降。根据皮尤宗教和公共生活论坛2007年的一项“美国宗教概况调查”(The U.S.Religious Landscape Survey),美国成年人当中有28%以上的人放弃童年时代的信仰,改信其他宗教,或成为无神论者。这一变化在新教社区尤其明显。接受调查的成年人当中有51%的人自称为新教徒,与20年前的65%相比有明显下降。芝加哥大学全国舆论研究中心的普通社会调查也反映了这一趋势。①相关材料及信息可参见网站http://blog.163.com/mercynobody@yeah/blog/static/1366952072011795414963/引发美国基督教受众人口比例下降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外来移民人口的大量涌入,消费文化的侵吞及其他一系列政治、经济和文化因素的互相影响。这种下降的趋势增加了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进一步扩大影响的迫切性,却又在现实的维度上阻碍着这种迫切性得以实现的步伐。

(三)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商业、宗教、艺术三种属性的协调难度

1.商业利润对宗教道德的侵蚀

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产业化与福音传递使命是一种既相互成就又相互制约的关系。产业化在帮助美国CCM扩大影响范围的同时,却又限制着词曲福音内涵的表达。美国CCM唱片业在营销、管理和产品生产环节上同世俗产业没有什么不同。因此,来自商业成功的需要,与世俗流行文化界限模糊的音乐风格等方面的压力,迫使宗教流行艺术在娱乐与消费主义、利润至上、名人效应等压力下发展开来,并最终致使宗教音乐急需与娱乐产业的商业机构相融合。

宗教学者罗曼诺瓦斯基(Romanowski)表示,CCM对美国文化中消费主义和物质至上的妥协意味着主流消费文化可能在对美国宗教亚文化的影响上远远大于其他方面。福音流行文化更多是被利润驱使,而非虔诚的信仰。[21]鉴于当代基督教音乐宗教信息与世俗商业操作紧密联系的特殊性,任何一个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进行专辑制作的行为在一般意义上讲,都是对将宗教信仰与商业消费相结合之过程的一种参与。也正因为这种参与,当代基督教音乐逐渐构筑了一种体系——宗教行为与消费行为在某种意义上是等同的。而大部分的当代基督教音乐艺人都有意无意、或多或少地为这一体系添砖加瓦。

伴随产业化深入而来的商业文化对当代基督教音乐福音信息表达的影响最为直接。对那些以对福音传递的忠诚性为第一原则的艺人而言,当代基督教音乐的资本化体系很容易对歌曲携带的宗教道德形成侵蚀。从市场动因的角度出发,唱片销售在一般意义上讲是一种高风险的运作行为,其高额的投资与回报率成反比。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宗教与商业的冲突也正来源于此。对主流音乐旋律的借用仍可视作是一种有积极影响的借用,而歌词内容的表述却往往成为难以回避的妥协。以在歌词中直白地宣扬上帝的恩典及神迹为例,尽管从宗教的角度出发极具价值,却往往在商业属性上毫无意义。想要弥合当代基督教音乐信仰属性与观众世俗性口味之间的不协调,目前的形势下只有依靠重铸的力量,即用商业文化的口味对当代基督教音乐的词曲进行重新包装。因此,当今美国CCM的音乐表达逐渐呈现这样一种态势:歌词缺乏明确的宗教内涵、歌曲的根基以情感渲染取代逻辑教导、CCM艺人舞台表演风格过于流行化。

因此,随着美国CCM产业化的深入,必须正视商业文化对宗教可能产生的并购问题。不过从根本上讲,世俗文化中消费主义与物质主义的侵蚀还并未伤及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底线。虽然商业主义的影响不容小觑,但从美国福音主义文化、世俗主流文化乃至政治、经济等多种力量相互作用的整体网络出发,当代基督教音乐仍将继续作为一种极其特殊的音乐类型存在于世俗音乐市场,并作为福音主义文化的一部分与主流文化进一步互相作用。

2.商业及福音传递严重挤压歌曲自身的艺术性

无论在宗教音乐市场、主流音乐市场抑或研究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学术领域,我们能够看到的争论焦点总是围绕“布道”、“教会”、“商业”、“销量”等关键词。两者争论的重点在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功用、歌词内容甚至表达方式等方面均有所涉及,唯一被忽略的问题是:他们进行辩论的对象——当代基督教音乐,从本质意义上讲是艺术品。

商业对艺术可能产生的毁灭性效应无论在何种音乐领域都自不待言。而当代基督教音乐更为特殊的地方在于,除却商业压力,作品的艺术性还饱受福音传递重任的挤压。当代基督教音乐在人们的惯性思维中拥有一种固定模式,即必须是遵循基督教传统教义、按照基督教特定的表达方式去组织歌词的。一向以艺术的本真创作为第一要义的CCM歌手马克·赫德(Mark Heard)对这种压力并不陌生:“唱片公司的人希望我把歌词中所有稍带负面信息的词汇都换成褒义词。这种行为很病态,驱使他们这样做的唯一原因是担心这些词会吓到某些消费者,因为这可能与他们设想中‘基督音乐’应该是的样子不同。”[22]对于基督唱片厂牌而言,不仅对词汇及讨论对象的使用都极其敏感,歌曲中流露或表达的对人生经历的情绪和感悟都是唱片市场综合把关的对象。“祷告链”乐队(The Prayer Chain)也多次受到类似的限制。在一次两首新歌因为“不够基督”而被退回并要求重新录制后,吉他手艾瑞克·坎普萨诺(Eric Campuzano)表达了自己的失望:“我觉得‘基督产业’就是在贩卖耶稣,想要销售的是只是平庸之作。他们的错误在于在自己的周围用各种限制造起了一堵墙,把自己同现实相隔绝。我觉得在这个产业中找不到立足之地,因为我们的音乐不是那些年轻布道家们想要听的。”[23]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以耶稣作为买卖噱头确实是基督教音乐产业的特征之一,就如同世俗主流音乐总是要贩卖性感一样。而这也是美国CCM的艺术性与基督教音乐市场冲突频繁的症结所在。

结 语

以美国主流文化形态呈现的当代基督教音乐是美国音乐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也是一种宗教传播工具。它被认为是形塑美国乃至世界当代灵性生活的有力武器,是向非基督徒受众传递福音、督促基督徒遵循信徒生活方式并经常赞美敬拜上帝的有效途径。并不是所有的当代基督教音乐都以传递福音为第一要义,以商业利益或纯粹艺术追求为目标的CCM歌曲同样大量存在。但即便基于不同的假设、设立了不同的目标、以各自不同的表达方式进行传播,这些共属于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标签下的歌曲却最终从不同的角度为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综观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发展及贡献,笔者以为有以下几点借鉴意义:

首先,宗教传播应善于利用大众传播工具。大众传播时代带来的改变表现在方方面面,大众传播媒介更是被看作大众文化的物质载体。从传统的宗教文化角度而言,因大众文化对传统宗教文化和价值观的冲击,对大众传播媒介的使用也往往因为与大众文化的连带关系而被作为宗教文化的对立面予以排斥。然而,随着大众传播时代的深入,宗教传播格局也随之改变。越来越多的宗教人士开始尝试通过唱片、碟片以及网络视频的方式为求道之人讲说教义。佛教、道教在我国传统宗教文化中的地位根深蒂固,因此在电影、电视上得以呈现的机会不胜枚举。然而,这些表达大半是商业性的,多为来自主流文化导演、编剧的价值表达,其中甚或不乏因追寻收视率而对正统佛道之学扭曲的借用。虽然佛道相较于基督教而言,“出世”的意蕴更浓。但就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案例看来,大众传播媒介在本质上讲并无“宗教”与“世俗”的偏向性,问题的关键乃是使用者的目的和方式。仅就此而言,我国宗教传播利用大众传播工具进行发展的潜力和空间是巨大的。

其次,可以利用主流文化形态构建宗教传播话语。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最大的借鉴意义在于构建了崭新的宗教传播话语,为受主流文化思维影响而拒斥传统布道方式的人群提供了接近信仰的途径。大众传播媒介在很大程度上突破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丰富了传播载体,然而达到传播效果的关键却在于传播内容的表达能否与受众思维契合并得到理解。伴随传媒形式的革新和新兴文化形态的涌现,当今中国的大众文化迅速崛起,其中不乏消费主义浪潮的浸染和侵袭。我国的宗教语言固然丰富,宗教内涵相当深刻,却不再是人们生活体验的一部分。当人们价值焦点随着观念的变化而迁移,传统的宣教模式与人们的认知思维发生断层,难以得到理解。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的借鉴意义恰恰在于它找到了音乐价值与音乐社会功用之间的联结。这种以主流文化形态呈现的传播方式弥合了音乐与听众的距离,在为主流文化人群灌输信仰观念的同时,提供了一种为其所接受的文化归属感。正是在文化认同感中,人们更易于接近甚或接受信仰观念的传递。因此,利用主流文化形态对信仰观念或教义进行包装,以在最大程度上接近大众话语的表达方式进行宗教传播,对避免“对牛弹琴”尴尬的发生或有不少助益。

我国本就有儒释道的文化传统,现今更是包含了基督教、伊斯兰教及多种民间信仰,是一个多种宗教并存的国家。各类宗教文化中的“向善”意识有利于社会团结和良性发展,宗教文化种类的多样性更能丰富我国文化的多元性。虽然我国并不具备有如美国福音主义亚文化般浓厚的宗教氛围,但从丰富我国多元文化、保证我国宗教内涵的传承出发,美国当代基督教音乐这一作为美国主流文化形态进行基督教传播的大众传播形式,是一种学习的对象,也是一种可能的传播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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