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阶级与社会控制视角解读英国足球演进历程

车旭升，金春光，姜允哲

1.Nantong University，Nantong 226007，China；2.Yanbian University，Yanji，133002，China.

前言

现代足球运动起源于19 世纪英国，并迅速在欧洲及拉美地区普及开来，时至今日已成为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运动之一。足球运动由最初仅作为民间的一种娱乐活动，演进成今天极具规模和影响力的运动，不仅源于足球技术的改进，更源于政治、经济、社会、宗教、种族、地域、意识形态的共同影响。因此，为全面了解英国足球运动发展的历史，有必要从不同的视角深入探索英国足球的演进历程。

大约从1 300年前开始，足球运动在英国很多村镇作为庆典时的一种娱乐活动开展起来，每次参加的人群少则几十人，多则达到1 000多人［18］。但此娱乐运动由于玩法粗野，被称为“野蛮足球”或“暴力足球”（mob football），因此，封建王室和教会曾多次尝试禁止这项运动。随着英国社会经济的发展，尤其是工业化的成功，由商人、新贵族、新兴资产阶级和专业人士组成的中产阶级逐渐成长和壮大起来，成为推动近代英国社会变革的重要力量①19 世纪英国中产阶级，是指处于贵族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第三等级。恩格斯在《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中对它做了如下解释：“英语中的middle－classes（或通常所说的middle classes），它同法文的bourgeoisie（资产阶级）一样是表示有产阶级，即所谓的与贵族有所区别的有产阶级。”（恩格斯.英国工人阶级状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80）。这一群体包括英国国教牧师、律师、医生、新闻工作者、军官等专业人员，商人、工业家和银行家等工商业人员，从没落的贵族阶级中分化出来的新贵族，小店主、小职员等较下层的非体力劳动者。。1863年“野蛮足球”在一群中产阶级知识精英的主导下通过制定规则诞生为规范化足球，意味着“野蛮足球”重塑为中产阶级的一种娱乐文化登上了社会的舞台。但随着职业化的发展，19世纪末期足球运动又再次回归为工人阶级的体育活动。虽然足球运动的参与者的阶级成分经历了从下层到上层，再从上层到下层的多次变化，但是对足球运动的支配权始终由统治阶级来控制。究其原因，主要是足球运动发展与阶级意识形态的斗争有着深刻的联系［15］，因此有必要对此进行系统、深入的研究。

本研究以英国文献中开始出现足球运动的时期即爱德华二世（1307—1327）至形成现代足球的职业化、大众化的爱德华七世（1901—1910）为研究对象，对英国足球发展和演进过程中的阶级间矛盾、阶级斗争以及社会控制和支配背景进行深入探讨。

1 英国足球的发展与阶级变化

虽然足球运动的起源众说纷纭，但从公元1 世纪开始，在英国的许多地方已经开展了射箭、滑冰、摔跤、投掷、拳击等诸多运动项目，足球项目也是其中之一。对于这种足球游戏，很多学者推测是古罗马人或者是海盗传播到英国的娱乐方式［37］，长期以来流行于民间，是下层平民阶级的休闲娱乐文化。英国的史料中开始出现足球运动的记载始于14 世纪。1314年爱德华二世颁布了禁止踢足球的法令，“如果违反禁止踢足球的规定将受到惩罚”［5］，清楚地证明了足球运动的存在。1508年巴克莱（Alexander Barclay）在他的书里这样描述了足球运动，“足球是粗野的下里巴人在冬天进行的娱乐活动”［11］。莎士比亚《李尔王》，其台词言：“你这个龌龊的踢球者。1835年颁布的《道路法》也有在大路上踢球将罚款40 先令的法案。”从以上的文献记录中不难看出，在中世纪的英国，足球运动被上层社会认为是下等平民的娱乐和文化。

大概是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叶，在足球运动发展进程中，参与者主体发生巨变。18 世纪末开始，随着足球运动在公学（Public School）①公学（public School）：私立学校。公学是在文艺复兴时期，出于当时社会的需要而建。公学最初招收贫富子弟，之后又把穷人挤出学校，招收的学生全是上层社会的子弟。其教育目的实际表现为培养未来具有特权的官吏和统治阶层人物。成为课外活动，这些公学为了更好地组织活动，制定了多种游戏规则，此后逐渐在19 世纪中后期分化为美式足球（American Football）、橄榄球（Rugby Football）、协会足球（Association Football，Soccer），表明下层平民的体育文化通过升华转变为中产阶级的体育文化。1848年一群毕业于公学的中产阶级知识精英制定了“剑桥规则”以及1863年英格兰足球协会的成立，标志着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足球诞生了。足球的英文名“Soccer”是“Association”中间字母“soc”派生出来的特定单词［5］。足球协会成立后迅速发展壮大起来，到1870年已经有39 个俱乐部加入了足球协会，而这一时期主导足球运动快速发展的主体都是中产阶级［28］。1872年第一届足总杯比赛吸引了15支队伍参加比赛，当时的观众（主要是运动员的亲朋好友），且最后获得冠亚军的球队同样来自中上层社会。

但是，随着足球运动在社会的普及，工人阶级在足球运动领域的活动越来越活跃。1882年吸纳了一部分工人运动员的布莱克本流浪者队（Blackburn rovers）闯入了决赛，1883年完全由工人阶级运动员组成的布莱克本奥林匹亚克斯队（Blackburn Olympics）获得了冠军，象征着主导足球运动的阶级主体开始发生变化。随着足球运动的中心向工人阶级转移，更多的工人阶级参与到这项运动中来。到19世纪80年代，虽然足球俱乐部总数已经达到了200多个，但是，由足球协会掌控的俱乐部仅有伦敦和南部地区的50多个。1888年由12 个俱乐部组成的足球联赛于同年9月8日正式拉开序幕，标志着足球运动向职业化方向发展。虽然伦敦和南部地区保守的中产阶级新贵族始终希望能保持足球运动的“业余主义原则②业余主义概念产生于19世纪的欧洲闲暇社会阶级。贵族绅士们（通常是男性）将某些体育运动作为闲暇消遣的一部分，其追求的是业余爱好和娱乐，而不是作为职业或工作。他们认为，如果竞技运动职业化将使人出于极端的个人实利拜金主义理念参加竞技运动，而非处于对运动的热忱，这将亵渎体育运动原本的全部意义。”，因此抵制足球运动的职业化，但最终没能抵挡住时代的潮流。1891年伦敦地区的阿森纳队，伍里奇队（woolwich）先后加入了职业联赛［5］。1908年为止，参加职业联赛的俱乐部达到了70个，注册会员多达1 300人。

英国足球运动的发展历程与参与的阶级主体变化是紧密相连的。中世纪开始足球运动曾因参与的主体是平民，且玩法粗野被冠以野蛮足球（mob football）的名称，到了18世纪后期，足球运动在公学作为一种课外活动引进后，经过规则制定和改良后以中产阶级的另一种新的体育文化形式出现，但很快又再次转化为工人阶级的文化。

2 阶级统治与社会控制

2.1 统治阶级对平民足球的控制

体育作为一项具有影响的社会活动，在阶级社会中生存和发展，各种社会矛盾、不同利益集团的竞争，不可避免地对体育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3］。英国足球的发展历程与阶级社会紧密相连，关于这一点可以通过统治阶级不断颁布的足球禁令窥见一斑。历代统治阶级曾经对足球运动表现出敌对或不信任的态度。在我国明朝，1389年曾颁布足球运动的禁止令——蹴鞠禁止令。明太祖朱元璋为防止军士沉醉于玩乐之中，制定了严厉的军纪：《下棋者断手，蹴圆者卸脚》［1］，1625年朝廷再次颁布了禁令。英国与中国相似，原始的足球运动在英国很长一段时期处于被禁止的状态。自从爱德华二世在1314年首次颁布足球禁令后，一直到19世纪后期，足球运动一直是封建统治阶级控制和禁止的娱乐活动之一。据史料记载，在英格兰爱德华三世，理查德二世，亨利四世，詹姆士一世时期都下达了足球禁令，1608年的曼彻斯特市政府也下达了足球禁令。在苏格兰，詹姆士一世在1424年下达了禁足令后对违反者的处罚和罚款权力下放给了地方官吏，任由地方官不择手段地惩处。到1876年为止，在英国全境前后下达了42条足球禁止令［9］。但是，统治阶级不断地颁布禁令，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了足球运动从来就没有中断过。那么统治阶级不顾平民的喜爱，一直禁止足球运动的原因是什么呢？

首先，禁止足球运动的理由之一，是参加足球运动使人们疏于军事训练。1314年爱德华二世下达足球运动禁令是为了更好的让人们参加射箭练习［26］，爱德华三世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颁布了足球禁令。1457年苏格兰国王詹姆士二世颁布了足球和高尔夫球的禁止令，禁止的理由是男人们沉迷于足球或高尔夫球，会疏忽有关国家安保的军事训练。由此可见，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和巩固统治地位，只允许进行与国防相关的体育活动，而对认定为妨碍军事训练的其他娱乐活动则采取了禁止的政策。

第二，禁止下层平民喜爱的足球运动与原始足球运动具有暴力性和不文明的特性有关。中世纪的英国，“足球”已成为许多年轻人热衷的一项活动，但那时的“足球”与“现代足球”有很大不同，没有比赛场地的要求，没有统一的规则，参赛运动员人数也是比赛双方临时商定，甚至无视暴力。足球参与者大都佩戴短剑，在比赛中经常会出现相互拳打脚踢的情况，时常有参与人员受伤甚至死亡的事情发生［14］，造成极大的财产损失和人员的伤亡。1314年英王爱德华二世颁布全国性禁令的原因之一，就是足球运动使“邪恶”的群体聚在一起扰乱社会生活和秩序，因此，制定了在城市里进行足球运动将被关进监狱的法令。

从政治、社会学角度透视以上禁止足球运动的两个理由，不难看出，统治阶级禁止足球运动的目的是为了加强社会控制和对民众文化的压制。由于中世纪的足球运动主要是在星期二的忏悔日或大型节庆的时候进行，参加人数众多，地点不受限制，临街的所有商铺都要关门歇业，加上无规则，无秩序容易形成暴力集会或无政府主义状态，因此，英国王室为了更好地维护和控制社会秩序，将足球运动定义为“暴力运动”、“邪恶的运动”，并加以颁布了禁令。许多文献记录也说明了足球和酗酒一起成为了统治阶级加强控制的对象。16～17 世纪在爱丁堡不仅将足球视为与酗酒一样对社会有危害，一些清教徒议会议员更是将足球列入了禁止娱乐活动的范畴。16 世纪英格兰杜泽王朝的官吏们都认为，足球运动是具有暴力性质的卑贱活动，是引起吵架、不和睦、犯罪、杀人的原因［9］。事实上，当时的足球运动的确对封建统治阶级的日常生活和生产活动产生了负面影响，因此，统治阶级从维护自己的利益出发通过禁止足球运动来加强社会控制。

足球从被禁止到解禁经历了大约400年的时间，具体的解禁原因虽然没有明确的文献记录，但是，不管是因为足球特有的吸引力也好，还是由于产业革命的发展使军事训练显得不重要，以至于统治阶级开始允许民众进行足球运动。表面上看，统治阶级禁止足球运动主要是由于妨碍军事训练或足球的暴力性带来的社会危害，但从阶级角度深层剖析，可认为此既是封建统治阶级对下层平民的社会控制，又是文化上的镇压。因为封建统治阶级在禁止民众休闲游戏的同时，自己却热衷于各种休闲娱乐，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对人民群众文化的压迫。虽然原始的足球运动对正常的生活和生产有一定的负面影响，但却能在不断地禁令中顽强传承下来，也从另一个侧面说明，足球有积极的社会功能。德国政治经济学家、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Max weber）认为，中世纪的英国足球更倾向于向平民化或者是世俗化发展，因为当时的足球运动没有任何官方组织管理和参加，更多的是作为平民的休闲娱乐活动来开展，主要是村镇之间、学校之间，只要是成年男子的话都可以参加，因此，具有一定的加强区域间交流和社会融合的功能［16］。近代以前的英国足球更接近于平民的一种庆典方式，但是，这种庆典方式往往在进行过程中内容和形式上充满了对封建贵族或王室的种种嘲讽或抗议［8］，进而发展成为阶级斗争。因此，英国王室和议会以及教会组织不断地颁布足球禁止令，主要原因是封建统治阶级对平民文化产生了恐惧和敌对的心理，希望通过控制和压制平民文化来达到保护其阶级利益的目的。

2.2 现代足球的诞生和阶级排他性

近现代体育项目中除了篮球和排球等个别运动是由突发奇想而创造出来的运动项目以外，大部分运动项目来源于民众的娱乐活动，足球也不例外。但是，现代足球的诞生较有讽刺意味。曾经藐视“暴力足球”的上层社会认同了这项运动，通过制定规则和改变比赛方式转变成中产阶级的运动项目，并控制了这项运动的发展。

英国专门的绅士教育机关即公学在18 世纪末开始就有足球文化的渗入。18世纪中叶，随着工业化的成功，出身于平民的新兴资产阶级由于经济力量的日益壮大而成为中产阶级的主体。由于急于重新塑造自己的社会身份，以期彻底改变自身原有的社会形象，他们将自己的子女送进了公学，从而将流行于民间的足球文化带进了绅士教育体系。学校当局将足球作为一种教育手段引进校园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稳定学生的情绪，维护校园秩序［24］。当时寄宿在学校的学生由于在学习与生活中受到过多规范的约束，尤其是道德伦理观的约束与学生精力充沛、好动的性格产生直接冲突，使学生产生一种压抑的心态，经常出现破坏学校公物，聚众斗殴甚至骚乱的情况，1818年温侧斯特（Winchester）学校的学生骚乱，甚至动员了军队参与平息［23］。一直以来，以古典贵族教育为中心的学校当局为了满足学生情绪发泄的欲望，开始引入体育活动，而足球运动也包含在被引入的项目中渐渐开展起来。公学的毕业生升入大学或步入社会后，又自然将学校里进行的足球运动在新的场合传播开来。但是，从不同学校升入大学的学生由于各自的玩法规则不同，很难一起参与足球运动。为了共同参与足球运动，以公学毕业生为主的剑桥大学的大学生共同制定了现代足球最早的一部足球规则——史称“剑桥规则”，也为1863年以公学毕业生为主的足球俱乐部代表们成立足球协会打下了基础。

足球从“暴民”的休闲方式转变成中产阶级喜爱的运动，进一步说明随着现代足球的诞生，足球运动的参与主体发生了变化。首先，制定剑桥规则的大学生本身就是中产阶级知识精英：1848年参与制定剑桥规则的14 名大学生都是出身于伊顿（Eton），哈罗（Harrow），温侧斯特（Winchester）、拉格比（Rugby）等名门公学。其次，1863年创立足球协会的成员大都是出身于名门公学的中产阶级知识精英阶层：足球协会名誉主席（1863—1867）Arthur Pember是一名资深专栏作家，漫游者队（Wanderers FC）运动员；足球协会第二任主席（1867—1874）莫利（E.C.Morley）是一名律师，兼业余足球运动员。足球协会的创始者，副主席（1896—1907）阿尔科克（Alcock）毕业于哈罗公学，创立了福里斯特（Forest）俱乐部，并在1871／1872 赛季的足总杯比赛中作为运动员获得了冠军。第三，19 世纪后期，现代足球运动诞生后的初期主导足球发展的俱乐部大都是中上流阶层创立：1872—1881年期间参加足总杯比赛并进入决赛的队有温侧斯特（5 次），皇家工程师（Royal Engineers，4 次），牛组津组大组学组队（4组次），老组伊组顿（Old Etonian，4次），克莱汉姆组流组浪组者（Clampham Rovers，2 次），老组卡组尔组特（Old Carthusian，1次）［13］等组俱组乐组部都是中产阶级创立，成员多数是中产阶级精英阶层。

英国的现代足球诞生后被中产阶级进一步丰富了足球运动的文化内涵，提升了文化品位。虽然19 世纪80年代开始，随着规则化的足球运动在工人阶级中迅速扩散和传播，足球运动的阶级排他性逐渐削弱，但是，在最初20年的发展历程中，由于保守的中产阶级新贵族对足球运动的控制，出现了抵制工人阶级加入的局面，主要的目是为了与下层无产阶级区分开来。体现这种阶级排他性的根源是“业余主义”的阶级意识：保守的中产阶级新贵族追求和倡导的是“业余主义”体育，即非功利性和非职业化的纯休闲体育，所以，抵制具有职业化倾向的劳动者加入足球俱乐部，力图以此构建只属于自己的体育休闲文化。19世纪“业余者或爱好者”（amateur）一词是作为强调绅士身份的时候使用，绅士业余者（Gentleman amateur）是为了区别平民出身的在校生即高级自费生（Gentleman commoner）时使用。这一时期的贵族和绅士利用自己的权力和财富可以自由安排和享受生活，他们受人文主义思潮的影响，崇尚古希腊的“业余主义”体育，并积极参与其中，以此来炫耀和显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一直到19 世纪中叶，保守的绅士们不仅在足球项目上，也在其他规则化的运动项目上不允许所谓“俗气的”平民参加。比如，1880年英国业余田径协会（AAA）抵制一切体力劳动者参加协会所属的所有俱乐部；当1882年一些小商人加入“伦敦体育俱乐部”（London Athletic Club）时，自称为绅士的60 名原有会员退出了俱乐部［19］，甚至连《泰晤士报》也认为，俱乐部不接纳技术工人是正确的。19 世纪近代足球运动的发展不仅被保守的中产阶级新贵族主导，还通过掌握和控制足球俱乐部和管理机构限制了下层劳动人民的参与。

有鉴于此，英国的“野蛮足球”在向规范化的现代足球发展过程中，中产阶级对现代足球的诞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仅仅从技术的角度分析，韦伯主义者的合理化和埃利亚斯的文明化理论在一定程度上能说明中产阶级对足球的规范化改造内因。韦伯认为，现代社会形成过程就是由理性的人们按照理性的（即确定的和普遍的，而非随意的和特殊的）观念进行建设的过程，即“合理化”（rationalization）过程。只有接受那些形式上正确的、按照与法律的一致性所建立的规则，才能建立有利于整个社会发展的世俗文化。因此，原始足球采取了规范化措施后，符合了社会行为规范的要求，更使不同的球队之间、地区之间、国家之间才有了共同比赛的可能。埃利亚斯认为，人的行为举止是朝着理性节制的方向发展，导致这一发展方向的并不是行为人对行为本身的理性认识，而是“人们共同生活的方式和社会结构的变化”，是社会关系的产物。个人行为“文明化”是一个自然的历史过程，但并不是个体的自发行为，而是有一个社会强制及个体学习的结果。因此，野蛮的原始足球转变为文明的现代足球的背后，是西方社会从封建制下大小封建主的纷争到近代统一民主国家的产生过程。在这一过程中，社会整合程度不断提高，一方面，是社会职能分工的日益细密化；另一方面，是社会阶层之间依赖性的上升，最终导致了足球的文明化改造进程。

在足球运动进一步发展过程中，由于保守的中产阶级倡导的是足球运动的“业余主义”阶级意识，因此，对于具有职业化倾向的工人阶级表现出了阶级排他性特征。对此，马克思的唯物论能够更加有效和深入地解读英国足球的发展史。在阶级社会，人们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中，由于所处的地位不同和对生产资料关系的不同而分成不同的集团，而法律、政治是以国家为中心的上层建筑来制定和支配并形成阶级意识导致阶级统治和阶级斗争。近代足球之所以被中产阶级经过整合、制度化，为现代足球的诞生奠定了基础，这与统治阶级的阶级利益有着紧密的联系。足球运动被公学引进应用的原因主要是由于原始足球具有的“野蛮热情”能帮助学生们释放过多的精力［15］。公学的校长们希望改革学生的道德教育体系，通过体育教育在学生中灌输积极锻炼、勇气和领导的品质，从而培养出新一代的基督教绅士。在这一过程中虽然有基督教的意识形态存在，但是，从社会学的阶级角度来看，更多体现了中产阶级为了区别和工人阶级在政治、社会、文化上的地位，积极信奉和倡导“业余主义”意识，反对职业化的倾向。“业余主义”理念作为上层社会的意识形态表现出了对工人阶级的阶级排他性，从而不可避免地导致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发生。

3 参与者主体变化和阶级意识冲突

下层平民的野蛮足球运动经过中产阶级的改造诞生为新的娱乐活动，中产阶级成了新式足球运动的主体和支配阶级。现代足球诞生后至少到19 世纪70年代初，从事或参与足球运动的主体是中产阶级新贵族和知识精英人士［12］。但是，从野蛮足球分化出来的橄榄球（rugby）和足球（soccer）迅速在工人阶级中散播开来。足球与传统的上流社会的体育运动不同，从19 世纪80年代开始，由工人阶级组成的足球队异常活跃起来。从1888年的足球联赛为起点，以工业发达且工人聚集的英格兰北部为中心，足球运动开始转变为工人阶级的体育文化，现代足球运动从上层社会的休闲运动，迅速扩散为工人阶级喜闻乐见的大众体育项目。出现这种转变的背景可做如下阐述：

首先，19世纪后期政府、管理阶层以及雇主们开始关注工人阶级合理的业余文化生活。随着英国的产业化、工业化的发展，工人阶级的力量日益壮大。1820—1840年，以人民宪章运动为代表的工人运动，表明了工人阶级为了获得更多的政治权利进行越来越激烈的抗争。王权贵族、绅士、工厂主、博爱主义者、公共团体等既得利益集团为了安抚工人阶级的反抗情绪，试图改善工人阶级的业余文化生活。19世纪初赌博、酗酒、动物虐待运动是平民们最常见的休闲活动［31］，但是，政府或地方团体反对具有动物虐待性质的斗牛、斗熊等游戏以及街头粗暴的暴力足球。针对这种状况，当时的政治学家和经济学家开始劝导工厂主改善工人的业余文化生活，工厂主们利用“教化和刑罚、糖果加棍棒”双管齐下的措施，引导工人参加合理的闲暇休闲活动［10］。统治阶级在认识到体育运动的实用主义功效后，开始作为一种福利政策在劳动阶级中推广。因为工人们参加体育运动不仅增加健康从而提高生产效率，同时培养对企业的忠诚度，削弱工人运动的开展。在这种历史发展的潮流下，规范化的足球运动迎合了统治阶级开展平民休闲文化的要求，在政府和工厂主的支持下，新的足球运动形式在工人群体中急速扩展开来。1878年工人阶级组成的足球队开始活跃起来，由兰开夏郡火车站和约克郡铁路公司的工人们组建了牛顿希斯队（Newton Heath FC），并通过不断发展，成为现今世界著名的曼彻斯特联合足球俱乐部［38］。

其次，教会在传教过程中对工人阶级的足球社会化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英国不同的宗教团体为了不断地扩大自己在平民中的影响，积极支持和参与组建了足球俱乐部。1870—1880年间在伯明翰组建的足球俱乐部中有教会支持的俱乐部占25%，1885年在利物浦注册的112 个足球俱乐部中的25 个俱乐部也是由教会支持。1874年创立的阿斯顿维拉足球俱乐部以及伯明翰、富勒姆、埃弗顿等足球俱乐部都是在教会的支持下创立和发展起来的［6］。

第三，在工业化过程中，工人阶级争取娱乐休闲权利的斗争，促进了工人阶级对体育运动的积极参与，最终导致工人阶级成为足球运动的主体，足球运动也成为了工人阶级的体育文化。1820—1860年间，伴随着工业化而来的是机器的大面积使用，在提高劳动生产率的同时，也极大束缚了人们的身心，人们迫切需要通过户外的运动来缓解剩余的精力和工作的压力，而曾经属于平民的业余休闲活动，如斗牛、斗熊以及暴力足球运动由于不符合城市社会环境和时代要求逐渐被淘汰［20］，民众急需一种替代的运动来填补休闲娱乐的需要。由于规范化的足球不仅远离了旧时的野蛮，也符合政府和中产阶级的社会道德规范，因此，19世纪60年代新型的规范化足球一经出现，便很快成为民众休闲娱乐的一个重要手段。足球游戏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精神鸦片的作用，这使得工人阶级忽视了对更重要的社会问题的关注［2］。

另外，体育运动的产业化和职业化发展，促使足球运动转化为工人阶级的体育文化。网球、高尔夫球作为贵族、绅士等上层社会的运动维持了参与的主体，但是，由于足球运动不仅经济实用，且能满足工人阶级的娱乐和调解情绪要求，特别是足球运动的职业化发展把贫民推升到了运动员或观众的地位，满足了下层人民内心深处对自身社会地位改变的渴望。1892年只有50 万人口的利物浦市的足球俱乐部达到了212个［35］，表明了足球运动很快成为了工人阶级喜闻乐见的体育运动。

多种社会背景使足球运动很自然地转变为工人阶级的体育文化。随着观看足球赛的观众增多以及职业化的进展，使城市中更多贫穷的年轻人加入到足球运动中来并自然接受了足球运动的职业化观念。但是，这一时期掌控足球运动的是坚持“业余主义”原则的中产阶级新贵族阶层。从没落的贵族阶级中分化出来的新贵族，由于在经济和政治利益上与资产阶级一致，形成了新的中产阶级，但仍还带有脱胎于封建阶级的痕迹。由于他们始终藐视和反对工人阶级的加入以及职业化，因此，在现代足球的发展理念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阶级间的矛盾。但是，这种状况随着工人阶级足球人口的增加，观看比赛的平民人数的增多以及希望通过这种新的商机挣钱的新兴资产阶级的参与下出现了转机。1872年开始的足总杯在发展初期由传统的以伦敦为主的绅士俱乐部主导，但从19 世纪70年后期开始，英国中部和北部的工人足球俱乐部开始成为了比赛的主角。为了阻止足球运动的中心从中产阶级转移到工人阶级并进一步职业化，南部的新贵族们动用了国家机器赋予的惩戒权力。1882年的足总杯上属于北部的布莱克本流浪者队，其以比赛后在养鸡场工作为代价雇佣了两名所谓的“街球选手（professor）”，并最终杀进了决赛。赛后足球协会召开理事会，通过了凡是选派职业运动员的俱乐部不允许参加足球协会比赛的规定。1884年的足总杯比赛中，足球协会以启用职业运动员为理由取消了厄普顿公园队（Upton Park FC）的比赛资格。

原始足球曾因暴力和野蛮形象而屡遭禁止，后来在中产阶级知识精英们的改造下脱胎换骨成为中产阶级的高级休闲运动。因此，保守的新贵族阶层始终认为，现代足球运动应该是“绅士们”以热情和纯洁维护体育活动的非功利性和非职业的“业余主义”，不能堕落成为为了胜利不择手段的类似职业拳击、赛马等赢利性竞技运动［34］。足球协会中传统的新贵族强调，以精英文化为基础试图固守“业余主义”。保守的新贵族在比赛中追求绅士风度，避免犯规，连对后来出现的点球规则也认为不道德而进行了抵制。但是，保守主义未能抵挡住历史发展的潮流。1883年由工人阶级组成的北部足球队布莱克本奥林匹亚克斯队战胜了来自南部的绅士足球队老伊顿队（Old Etonians），首次获得了足总杯的冠军。英国的足球史学家Young 认为“这不仅是对社会及政治制度的挑战，也是对南部英格兰的打击”［22］。当时布莱克本足球队成员中有织布工人（3），纺纱工人（1），棉花技术工人（1），铁矿工人（1），裱画工人（1），排管工人（1），牙科诊所辅助人员（2）以及其他职业者（2）等人组成［25］。虽然足球协会由保守的新贵族掌握着，并强烈反对和试图阻止以工人阶级为主导的足球运动的职业化，但是，随着工人阶级足球人口的增加，职业足球运动最终走上了历史的前台。1885年开始筹备的职业足球联赛于1888年开幕。南部保守的新贵族虽然固执坚守“业余主义”的纯洁体育精神，但是，伦敦地区最早创立的伍里奇队（woolwich）从1891年开始转入职业联赛，紧接着阿森纳队也退出了伦敦足球协会加入了职业联盟。北部和中部的许多足球俱乐部开始威胁足球协会，提出如果不同意职业运动员参加比赛将退出足球协会，独自创建自己的职业联盟。虽然许多新贵族阶层组成的南部足球俱乐部仍然坚持“业余主义”，反对职业化，但是，由于大势所趋，足球协会不得不同意废除禁止职业足球选手参加比赛的规定，从而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足球运动的职业化时代。足球运动从暴力足球重塑为中产阶级精英绅士文化，最后又回归到了工人阶级为主的平民社会中，出现这样的转化意味着在社会阶级意识形态间，观念间的斗争中职业化原则对业余化原则的一种胜利，同时也是工人阶级对统治阶级斗争的又一次胜利。

4 新的支配阶级和工人阶级足球

19世纪后期，随着英国工业化革命的进一步发展，新兴中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和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出现了重叠，有了共同的利害关系，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快速发展。足球运动在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影响下出现了新的发展。19 世纪80年代开始，足球运动的发展脱离了单纯的休闲趣味活动的范畴，中产阶级内部由于足球的地区发展和职业化问题出现了分歧［27］。新兴的资产阶级敏锐的觉察到足球运动内在的商机，大力致力于足球运动的发展和控制。当大量的球迷云集到球场，时以最快的速度将足球场围了起来，并通过销售门票来创造利润，开创了所谓的“钱门运动”（Gate money sport）的时代。英国北部和中部的足球俱乐部主要有专业人士、企业主和小资产阶级掌握和控制［36］。随着1888年足球职业联赛的成型以及北部和中部球队的巨大成功，越来越多的球迷认为，足球运动就是工人阶级关注的运动，工人阶级观众和运动员形成了新的都市文化。维多利亚时期，随着参与者主体的变化，足球在都市文化中的地位进一步得到了提升，观众人数逐渐增多。1888年足球职业联赛的场均观众人数为4 600 人，到了1895年增长到了场均7 900 人，10年后达到了13 200人，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更是达到了23 100 人［32］。足球运动以其独有的魅力与酗酒、赌博排在英国大众文化的最前列。成千上万的球迷每到星期六下午的时候，冒着被解雇的危险，放下手中的工作聚集到球场，甚至有的人在失业期间宁可挨饿，也要准备好购买球票的费用。足球比赛则成了资本主义制度在球场上的延伸，足球场就像被草坪围起来的巨大的工厂，而聚集到足球场的球迷就像走进工厂大门的工人们［21］。

随着职业化足球的蓬勃发展，足球运动开始出现了资本主义的商业化色彩。控制着联赛和俱乐部的资产阶级互相勾结，建立了管理和控制足球运动员的监管体系，标志着除了掌握南部地区和足球协会的保守的管理者以外，新的支配阶级出现了，而这个监管体系的关键是薪水和转会。1876组年组安组德组鲁组斯（Peter，Andrews）和 朗（James J，Lang）以获得薪水为报酬从苏格兰加入了英格兰的谢菲尔德俱乐部，成为第一个真正的职业足球运动员。虽然足球协会明令禁止运动员接受报酬，但是，19 世纪80年代初开始已经有很多运动员在暗中以接受报酬为代价参加比赛。这一时期，控制着俱乐部经营权的资产阶级虽然从销售球票中获得了很多利润，但是，却向运动员支付了较少量的薪酬，运动员们不得不通过另外的工作获取报酬才能维持生活。大部分运动员都是兼职运动员，他们踢足球获得的报酬相当于因为从事足球运动而耽误的误工补偿费。1888年加入埃弗顿俱乐部的罗斯（N J Ross）每个月获得了大约10英镑的报酬，1890年之后获得报酬的兼职运动员渐渐多了起来，1905年谢菲尔德联队的33 名运动员中22名运动员是兼职运动员。

19世纪90年代，许多出身贫寒的年轻人为了养家糊口而纷纷投身于职业足球运动。这一时期，俱乐部的老板们对于如何制定职业足球运动员的报酬，出现了不同的意见，有人主张周薪不能超过5 英镑的限薪制度，也有人主张，应由市场经济原理来决定薪金的意见。1900年足球协会制定了“周薪4英镑且不得另外支付奖金”的规定，这一做法与统治阶级一贯的剥削和镇压工人阶级斗争的手法可以说是一脉相承。足球协会和部分俱乐部老板认为，运动员的薪水过高会使俱乐部的财政出现恶化，因此，采取了积极压制的态度，但是，一些大的俱乐部反而认为，市场化的自由交易可以获取更多的利润，因此，运营状况良好的俱乐部在表面上遵循足球协会规定的同时，暗地里通过增加运动员的隐性收入，吸引和稳住高水平运动员的流动［7］。1904年桑德兰俱乐部由于向运动员支付奖金受到了足球协会的250英镑的罚单，1905年米德尔斯堡、曼彻斯特城俱乐部也由于同样的原因受到了足球协会的罚单。直到1910年，南部地区球队的573 名运动员的工资冻结在周薪4英镑上。

限薪制是足球管理层与俱乐部采取的单方面决定，是统治阶级对工人阶级运动员的一种控制和剥削。在近30年的时间里运动员工资一成不变的固定在周薪4 英镑的限薪制的做法体现了对足球运动员的残酷剥削。同其他体育项目的比较更印证了这种观点：主要以贵族阶层为主的板球运动队在对阵英联邦国家的测试赛时的报酬是场均10英镑，1900年前后进行的海外系列赛中板球运动员们人均获得了300英镑的报酬，而最出色的足球运动员的薪水与一般工人相比较也没有多大差距：铁路工人的年薪是86英镑、钢铁工人105英镑、印刷工人134英镑［33］。表面上运动员的工资是一般工人的两倍，但并不是所有的运动员都领最高上限工资，而且与一般的工人不同，运动员的自由流动也受到了俱乐部的限制。1885年足球协会规定运动员需要转会时必须经过俱乐部和地区足球协会的同意才能允许，如果运动员擅自转会其他俱乐部将被罚款［29］。结果运动员惟一能做的选择只有接受俱乐部的条件或放弃足球运动，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09年成立运动员工会发布“劳动者宣言”为止。

控制足球协会和俱乐部的资产阶级对足球运动员的压迫迫使运动员开始抗争和争取应有的权利。1893年沃尔夫汉普顿队（Wolverhampton Wanders）的守门员罗斯（W.C.Ross）邀请多队的队长商议建立运动员工会的问题，并于1897年成立了“足球运动员联盟协会”（Association Footballers＇Union，简称AFU）为职业运动员争取福利和利益。1899年联盟协会向足球协会提出了具有5年以上职业球龄的运动员的转会应该自由，4年以上应该提高1 英镑周薪，另外还提出了赢球2 英镑，平局1 英镑的奖金要求，但是没有获得成功。此后较长时期内，运动员们为了废除限薪制和限制运动员自由转会制度进行了不懈的斗争。1902年Alf Common从谢菲尔德转会到桑德兰队时首次获得了500 英镑的转会费；1905年足球协会把最高年薪提高到了350 英镑。在这种细微的变化中，1907年12月2日由两名曼联运动员：查里·罗伯茨（Charlie Roberts）和比利·梅雷迪斯（Billy Meredith）在曼彻斯特帝国酒店（Imperial Hotel）成立了“足球运动员及教练员联盟协会”（Association of Football Players＇and Trainers＇Union，简 称AFU）。经过多次斗争和谈判最终和英格兰足球联盟达成协议，“英格兰足球联盟”承认“运动员联盟”的地位，并在薪金上限之外允许发放奖金。

综上所述，虽然足球运动从表象上由中产阶级的体育文化转变为工人阶级的体育文化，但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英国职业运动员的地位应该说更接近于被雇佣的奴隶。虽然优秀的足球运动员获得最高上限的工资超过一般工人收入的两倍，但是考虑到足球运动员的安全、生活方式、短暂的运动生涯以及与主雇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收入与付出是不成正比的。总之，运动员由于受到足球协会和俱乐部管理层的限制不能自由自在的生活。运动员与俱乐部之间即使有摩擦，或是与俱乐部老板以及球队主教练有一点不愉快都会成为被监管的对象甚至被无条件的开除。一直到1960年，运动员的收入不仅受到了限薪制的影响，而且退役后也无任何生活保障。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大约6000名职业运动员就像封建社会劳动力市场上的待售商品一样，而俱乐部的管理者们像中小企业的企业主一样肆意的剥削和压榨运动员们的劳动剩余价值［17］。在现代足球的发展史上限薪制最终被打破是在1960—1961赛季，而运动员直到20 世纪70年代末才有权利协商自己未来的转会去向，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1995年的“博斯曼法案”才彻底改变了运动员隶属于俱乐部的欧洲足球历史。由此可知，虽然表面上现代足球从中产阶级的体育文化转化为工人阶级的体育文化，但是直到1914年之前，足球管理机构和俱乐部对运动员的控制和支配非常强势，运动员的地位非常低下。

马克思主义者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足球协会新贵族和掌握俱乐部的资本家通过巧妙的方式引导工人阶级参与足球运动，从而加强了对劳动人民的社会控制并维持了足球运动的发展。如果按法国哲学和思想系统的历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的圆形监狱（Panopticon）理论观点分析，为了控制和支配运动员，足球协会和俱乐部老板们就像监狱的狱卒一样，始终处于圆形监视塔的中央，时刻监视和控制着运动员的训练、生活和转会自由。虽然文化的超越性与自在性的永恒矛盾使得文化的变迁成为必然［4］，但是，在英国足球运动的发展历程中，统治和被统治、控制和被控制的社会关系却始终没有发生改变，阶级间充满了压迫和抗争的阶级斗争。

5 小结

从中世纪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前，英国足球的演进历程受到了政治、社会、文化等多方面影响。中世纪的原始足球虽然被封建统治阶级长期禁止，但是作为一种平民的休闲文化顽强地传承下来。封建统治阶级处于维护其阶级利益的目的采取了长期禁止的措施，这既是统治阶级对被统治阶级的一种社会控制，又是对平民文化的一种镇压。随着英国工业革命的成功和社会的变革以及阶级的分化，原始足球在一群中产阶级新贵族和知识精英的主导下经过改良和制度化诞生为现代足球，足球文化升华为中产阶级的休闲文化。保守的中产阶级新贵族通过固守“业余主义”抵制工人阶级参与足球运动，表现出了强烈的阶级排他性。工人阶级通过阶级斗争不仅争取到了参与足球运动的权利，还成为参与英国现代足球运动的主体阶级，开启了职业化足球的新时代。但是，足球协会和俱乐部的控制权以及足球发展的主导权始终由资产阶级掌握。纵观英国足球的发展历程可以发现，从中世纪的野蛮足球到现代足球的诞生和职业化足球时代开启的整个演进历程与同时期英国社会关系的发展、社会结构的变迁以及阶级斗争的轨迹有着深刻的联系。英国足球的发展历程是英国社会结构变迁的一个缩影，而阶级矛盾以及阶级斗争都不同程度地促进了现代足球的诞生和职业足球运动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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