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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春华“让他们有尊严地活”

2013-07-10李建实习生楼昕

浙江共产党员 2013年4期
关键词:监区春华服刑人员

文/本刊记者 李建 实习生 楼昕

周春华“让他们有尊严地活”

文/本刊记者 李建 实习生 楼昕

黄国中摄

衢州十里丰,原名十里荒,距衢州市区约30公里,新中国成立后改名。昔日荒山,如今人来车往、店铺林立。但位于此地的浙江省十里丰监狱却是另一番景象——高墙危耸、戒备森严。这里是浙江省唯一关押男性艾滋病服刑人员的监狱。在目前关押的1万多名服刑人员中,有艾滋病人175名,全部集中在第九监区。

经过重重门禁,我们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走进了第九监区。正值活动时间,有的服刑人员在晒太阳,有的在打篮球、练太极。监室内,被子叠成标准的豆腐块,口杯摆成一条直线,清爽整洁。空气中有点刺鼻的气味,“是紫外线消毒灯产生的臭氧,”周春华说,“艾滋病人免疫力较差,我们必须勤消毒。”

周春华是第九监区的监区长,刚当选为浙江省直机关第二届道德模范。

主动报名,“我不去谁去”

2003年11月,杭州警方抓获一批艾滋病小偷,经法院审理,浙江省委政法委决定在省十里丰监狱设立艾滋病服刑人员关押点。2004年8月,周春华来此报到。

当时,很多民警对艾滋病不了解,谈艾色变,担心被“点将”,刚刚而立之年的周春华却是主动报的名:“也思想斗争了好几天。我当时是监狱里的医务民警,我不去谁去?”

首次“大考”是去接第一批服刑人员——在杭州猖獗一时的艾滋病小偷入监。此前,周春华特地去见了见他们。“你可得当心。”看管民警提醒周春华,这些服刑人员在看守所和省监狱中心医院期间,把带血的棉签丢在通道上,把血液涂抹在门锁上,甚至还威胁民警。

“说实话,心里有点发毛,但我没有退路。”周春华说。他首先找这个小偷团伙中姓王的“头儿”谈话。“头儿”一开始翘着二郎腿,说啥都不搭理。周春华主动招呼他坐近一些,“头儿”愣了一下。“得了艾滋病一定会死吗?没死你有什么打算?难道你一天刑都不想减?”面对周春华连珠炮似的发问,“头儿”的眼神疑惑又充满期待,过了许久他才回答:“不。”周春华乘胜追击:“无论是服刑还是生病,人活着,就要活得有尊严。”

正是这次谈话让周春华意识到,这些服刑人员或许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暴戾,他们也渴望健康、渴望像常人一样生活。

此前,省监狱中心医院的民警曾劝周春华隔着铁栅栏谈话。为了效果,周春华决定进去面谈。但他留了一手:“我仔细观察了谈话地点,甚至连‘撤退’的路线都精确计算过。”

日常工作,与风险相伴

周春华的工作以管理教育艾滋病服刑人员为中心。工作日他早上7点到,晚上9点半下班。为预防突发事件,下班后他只能睡在监狱附近的备勤房里,只有休息日才能回家。从2004年至今,周春华从一名普通民警,逐步成长为监区长。

几乎每天都要为艾滋病服刑人员抽血化验,这是周春华的日常工作。有的服刑人员长期吸毒,浅表血管几乎看不到,要么硬化结节,要么溃烂成疤,这些难度大的静脉穿刺,都由周春华操作。

为艾滋病服刑人员抽血。/十里丰监狱供图

有一次,一名有精神分裂症的服刑人员用头撞墙,头皮裂开了十几厘米长的伤口,鲜血直流。一个不算太大的缝合手术就能解决问题。但这是艾滋病人,当时监区医院没有全身麻醉的手术条件,只能做局部麻醉,更何况病人狂躁不安,只要缝合针偏一下,周春华的命运就可能被改写。

没时间犹豫,周春华深吸一口气上了手术台。手套上满是鲜血,周春华不断地告诫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他一边缝针,一边哼着小曲来缓解紧张。一个多小时后,大功告成,一旁的同事热烈鼓掌。同事们说,手术时他们屏住了呼吸,时间似乎都停止了。

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监狱对民警采取了一定的保护措施,比如手指有伤口,当天不能上班;处理服刑人员紧急伤口时,一定要戴防护手套;万一发生特别危急的职业暴露,可在1小时内完成紧急处置,同时采用阻断性药物、预防性用药。“服药得6个月左右,而且半年内要不断地做检查。这种心理压力非常大,一般人难以承受。”周春华说。幸运的是,如此危急的职业暴露还未发生过。

监区民警每年都要进行两次体检。周春华说:“体检时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拿到体检报告,一看,没事,心里的石头就落地了。”

因为风险,周春华的家人常替他担心。“我时常给我老婆‘灌输’防控艾滋病的科学理念,让她少一点担心。”周春华说。他清楚地记得去艾滋病监区上班的第一天,老婆抱着3岁的儿子一直送到家门口,就像生离死别。晚上,老婆告诉他:自己一整天心神不定,不是左眼皮跳就是右眼皮跳。周春华只能安慰她:“又不是上战场。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担心的不仅是家人,还有一些是不了解艾滋病的人。有一次,周春华在一个小饭馆吃饭,一些原本想进来吃饭的人,看到周春华扭头就走。结账时老板说:“今天算我请客,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你下次最好别来了,不然我没法做生意。”周春华稍感宽慰的是,近几年,公众对艾滋病的的认识逐渐提升,这种尴尬越来越少。

真诚关怀,大家都看在眼里

周春华和他的同事,与艾滋病服刑人员接触时都没戴口罩、也不穿防护服,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重大节假日,服刑人员往往情绪波动较大,2004年以来,每逢除夕和大年初一,周春华都在加班,而且都会和服刑人员同吃年夜饭。周春华说:“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服刑的人。在服刑期间,我们应尽力让他们感受到真诚与关怀。”

周春华的真诚与关怀,大家都看在眼里。

服刑人员吃得少了,就问问他们是不是胃口不好;下雨了,提醒他们及时收衣服;发现服刑人员情绪不对劲了,就及时找他们谈话……

那个曾想给周春华下马威的王“头儿”,脚很大,要穿46码的鞋,市场上很难买到。周春华特地去了趟义乌,买了几双球鞋。“头儿”接过鞋后好半天才感叹:“以前我自己都找不到买的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还有一些已离世的服刑人员让周春华印象深刻。

因贩毒入狱的“老顾”,家里很穷,他每次和家人通信都说:“我不需要钱,这里很好。”他不想给家人增添负担。

2010年,老顾的病情不容乐观。为了给他办保外就医手续,周春华折腾了一个多月,还往云南跑了两趟。手续办好后,周春华等民警立即开车载着老顾回家——他想叶落归根。

老顾吸着氧气,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打点滴、换尿不湿……一切都由民警们照顾。路途颠簸,只能使用袋装氧气,每袋能用6小时。民警们提前联系了五六家急救中心,在指定的高速路口进行“氧气接力”。

一路上都是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两名司机几乎马不停蹄开了70多个小时才到达。老顾,还有他的兄嫂,流着泪千恩万谢:“你们辛苦了!”看到这个徒有四壁一贫如洗的家,民警们心酸,每人掏出200元钱,留给老顾的兄嫂。

返程的路上,周春华接到电话:老顾走了。走的时候很欣慰……

人心都是肉长的。周春华给服刑人员抽血时,有的服刑人员会轻声提醒:“周医师,您小心点。”周春华曾和服刑人员一起打乒乓球。服刑人员每次都要把球在衣角上擦一擦再递给周春华。

令周春华特别感动的是,服刑人员老徐在弥留之际想见他。他赶到老徐病床边时,老徐笑着说了声“谢谢”就停止了呼吸。“他这是信任我,把我当亲人啊!”

用心帮教,拓展生命宽度

周春华常说:“每一个生命都值得尊重。我们不一定能延长服刑人员生命的长度,但我们可以努力帮他们拓展生命的宽度,让他们有活下去的勇气,让他们有尊严地活着。”

监狱的一项重要功能,就是教育改造服刑人员。艾滋病服刑人员,每天要上4节课,上午、下午各两节。其中有思想政治课、时政教育课、体育课、音乐课、保健养生课等。

周春华还倡导“感染到我为止”的主题教育,不定期邀请专家,或是亲自为服刑人员讲课,并给他们鼓劲:感染艾滋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积极治疗,终生服药是可以控制的。感染者应承担社会责任,不将病毒传染给他人,不将自己的痛苦传染给他人。

小王大学毕业,英语八级、精通计算机,被查出感染艾滋病后一度“放弃了自我”。他告诉记者,周春华常鼓励他不要害怕,要给大家树立一个榜样,出狱后为社会作贡献。“得病后我失去了很多,但在监狱里我也有很多收获。民警们帮我改变了对世界的看法,我不再一味地消极悲观,今后再大的困难我都能坦然面对!”小王正在背牛津英汉词典。他希望出狱后出国深造,同时创办一个为艾滋病患者服务的公益网站。

虽然经常教育、鼓励服刑人员,但周春华自己也有点委屈。

很多人猜测周春华是为了每月几千元的岗位津贴才报名的,要么就是犯了错被调到艾滋病监区。周春华又好气又好笑:普通民警的津贴是每月200元,医务民警是每月250元。把公积金、保险、津贴……所有的一切都加上,他的年收入最多不超过10万元。“很多人问我图什么、为什么,我难以回答。我只知道,任何工作都得有人去干,既然干,就要干好。”

有一次,一位同事要去新岗位,大家一块吃告别饭,吃着吃着,这位同事哭了:“终于解脱了!我老婆有洁癖、疑心重,3年来我们都是分床睡的。”周春华心里一震,敬了他一杯酒,然后陪着他一块儿哭。

省十里丰监狱第九监区被浙江省司法厅授予集体二等功的庆功宴上,周春华再次泪流满面。他和战友们端起庆功酒一饮而尽……

查房/黄国中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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