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乾盛世时期宫廷祭祀乐初探
2013-06-21许源元
许源元
(青岛大学音乐学院,山东 青岛 266071)
宫廷祭祀乐是指各类皇家祭祀活动中使用的音乐,源于商周时期的雅乐。清王朝作为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其祭祀音乐荟萃满、汉音乐文化之精华,代表较高的艺术水准。特别是康乾盛世时期,宫廷祭祀乐空前繁荣并终成定制,为历代难以逾越。
一、康乾盛世时期宫廷祭祀乐的创制
康乾盛世时期宫廷祭祀乐的形成,可分为过渡、完善和定制等三个阶段。第一,过渡阶段。太祖、太宗和世宗时期,将汉族传统祭祀乐进行修改,并纳入满族固有的祭祀音乐,初步形成了清王朝宫廷祭祀乐体系。此体系至康乾盛世前期(1661-1662)一直沿用,为其后祭祀乐的完善定制奠定了基础。第二,完善阶段。康、雍两朝,在此前形成的祭祀乐体系基础上,进行了更具深意的全面制作。一是增订乐制。如规定祭火神庙(1663)、窑神(1679)、先师庙(1685)、直省文庙(1714)、风伯庙(1723)、雷雨师庙(1729)使用的音乐。二是修改乐章。先后修订太庙时飨、先师庙、朝日坛、夕月坛、先农坛、历代帝王庙乐章(1677),议定郊庙乐章(1682),修改直省文庙祭祀乐章(1714)。三是改造乐器、乐律。如将中和韶乐部分乐器进行改造(1663)、改订中和韶乐声调(1713)、修改圜丘坛乐器数量、制定异于明代的律吕制度(1714)。四是加强祭祀乐的管理。一方面,对管理机构进行调整,废除乐户制度(1723),设立和声署(1729);另一方面,强调祭祀乐的重要性,选用专业人员进行教授和演练,使宫廷祭祀乐进一步发展。第三,定制阶段。乾隆王朝,对祭祀乐的制作力度加强。一是设立乐部(1742),下设神乐观管理祭祀诸乐。二是重改并确定祭圜丘、方泽、祈谷、朝日、夕月、先农坛、太岁坛等乐章(1742-1768)。三是明确中和韶乐乐队配置(1761)。四是修定祭祀诸乐的制度、音律、节奏、乐歌、乐队位置等,使之得以明确。五是编印出版《律吕正义后编》(1744)和《满洲祭神祭天典礼》(1777),从理论上对祭祀用乐加以规范。至此,宫廷祭祀乐在使用规范化、乐队规模、乐章、乐律等方面明确地确定下来,形成一套相对独立,满、汉兼容的完整体系。
二、康乾盛世时期宫廷祭祀乐的种类
康乾盛世时期的宫廷祭祀乐种类繁多,按其来源不同可分为外朝仪式性祭祀乐和内廷萨满祭祀乐。
(一)外朝仪式性祭祀乐
外朝仪式性祭祀依照明朝旧制,分为大祀、中祀、群祀等三个层次,每种祭祀均有与之相适应的音乐。
1.大祀用乐。大祀是规格最高的祭祀活动,包括坛、庙祭祀。其音乐均使用中和韶乐,乐队由编钟1、编磬1、建鼓1、篪6、排箫2、埙2、笛10、琴10、瑟4、笙10、搏拊2、柷1、敔1、麾12(镈钟1、特磬13)组成。祭祀场合不同,其乐器配置4、乐章5、乐律6等略有差别(见表1)。
表1 不同场合大祀用乐情况表
,九章、名称 ,祭祈年殿 乐队设于殿外丹陛上 乐器陈设与祭圜丘坛相同 用“平”字 黄钟宫立宫 倍夷则下羽主调东:玉磬1、编磬1、建鼓1,设敔1、搏拊1、笙5,东向;西:镈钟1、编钟1,设麾1、柷1、搏拊1、笙5,西向;八章、名称 ,祭方泽坛 左右各列琴10、瑟4、排箫2、箫10、笛10、埙2、篪6,用“平”字 林钟清变徵立宫 夹钟清商主调均南向,设于坛二成阶下东:镈钟1;西:特磬1;余与祭圜丘坛相同,设于殿外台 六章、名称 ,祭太庙 阶 用“平”字 太簇商立宫 倍无射变宫主调春祭、 七章、名称 春:夹钟清商立宫,倍应钟清变秋祭 用“平”字 宫主调;秋:南吕清徵立宫,仲吕清角主调、、仲吕清角立宫,大吕清宫主调。祭社祈雨器数与祭方泽坛相同,设于坛下璇门内七章名称初祈用夹钟清商立宫,报南吕清稷坛 报祭 用“丰”字 ,徵立宫 旋改随月用律宫谱祈晴、 七章、名称 ,报祭 用“和”字 以仲吕清角立宫 大吕清宫主调
2.中祀用乐。中祀是规模稍逊于大祀的祭祀活动,包括祭天神、地祇、太岁、朝日、夕月等。其音乐仍使用中和韶乐,因场合不同,乐器配置7、乐章8、乐律9等亦有差别(见表2)。
表2 不同场合中祀用乐情况表
3.群祀用乐。群祀是规模较小的祭祀活动,主要祭祀东岳、都城隍、礮神等地位不太重要但必不可少的神祇。群祀采用庆神欢乐,乐队由云锣1、箫2、管2、笛2、笙1、鼓110构成。根据场合不同,乐章、乐律等也有差别,如祭泰山岱庙、嵩山中岳庙、长白山,乐用六章、“丰”字;祭关帝庙、文昌帝君庙,乐用七章、“平”字。
(二)内廷萨满祭祀乐
内廷萨满祭祀源于关外满洲旧俗,按场所不同,可分为堂子祭、坤宁宫祭和马神室祭,每种祭祀活动都配有严格的礼乐规范。
1.堂子祭祀乐。堂子祭是满族传统的祭天典礼,包括月祭、浴佛、祭马等形式。其乐队基本配置为:琵琶1、三弦1、哈尔马力1、嚓啦器10。其中,月祭“奏三弦、琵琶之内监二人,于亭式殿外甬路上,面首向东,鸣拍板拊掌之”。乐队由琵琶1、三弦1、哈尔马力1、嚓啦器若干组成。浴佛分两步骤,先期及后期所用乐器均与堂子中月祭相同。杆祭所用乐器与祭堂子同。马祭的乐队配置与月祭大体相似。
2.坤宁宫祭祀乐。坤宁宫祭是祭满族先世之神的活动,其名目有日祭、月祭、报祭等。每祭又分“常祭”和“背灯”。乐队基本配置为依姆钦1、同肯1、大西沙1、小西沙1、哈尔马力1、轰勿1、琵琶1、三弦1、嚓啦器11。其中,常祭包括朝祭与夕祭两种形式。朝祭为首祭,届时,由司俎等歌“鄂罗罗”,并用三弦、琵琶、拍板、嚓啦器、哈尔马力及拊掌与之相和。夕祭于申时举行,使用手鼓、铁箍鼓、腰铃、神铃、拍板等满族特色乐器。背灯是夕祭的一部分,届时,司祝振铃、摇腰铃诵神歌以祷,由太监击鼓并拍板以和之。乐队由同肯1、小西沙1、轰勿1、嚓啦器若干组成。
3.马神室祭祀乐。马神室祭祀是堂子祭祀马神活动在紫禁城中的延续。届时,由牧长牵马立于殿外,在乐器伴奏下,萨满手抚马脊唱歌诵咏。歌词大多是赞马神威之意。所奏乐器,朝祭使用嚓啦器5、哈尔马力1、三弦1、琵琶1;夕祭用依姆钦1、同肯1、大西沙1、嚓啦器1;背灯用轰勿1、同肯1、小西沙1、嚓啦器若干。
三、康乾盛世时期宫廷祭祀乐的主要功能
宫廷祭祀音乐在康乾盛世时期得以发展和定型,成为清王朝国家宫廷生活、政治文化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与礼仪制度一起,对清朝的政治统治和社会历史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一)祭祀乐反映社会政治状况
祭祀乐作为宫廷礼乐的一部分,能够直接或间接地反映出其国之政与其君之德。清朝统治者全面承袭中原传统的汉民族祭祀文化,在乐曲风格、音乐结构、乐队组建、乐器使用、律制等方面依明宫的旧制,建立起外朝仪式性祭祀用乐体系。同时,统治者并未摒弃萨满祭祀旧俗,在内廷形成了萨满祭祀用乐体系,二者双轨并行,互不干扰,意在彰显国家“大一统”的民族政策和满汉“并行共处”的执政理念。
(二)祭祀乐象征社会文化传统
清统治者在宫廷祭祀乐的制作过程中兼顾两族传统,使其呈现出满、汉音乐文化并存的复合形态。但这种复合形态并非均等,而是以汉族音乐为主导,并表现出强烈的复古现象,以此标榜其政权的合理性和统治地位的正统性,进而证明清统治者并未抛弃中华几千年流传下来的儒家传统文化,明清两朝的更替,只是统治阶级所属民族的改变,而国家的政体、整体构架与传统等方面并未发生根本性的变革。
(三)祭祀乐维系社会等级制度
清朝作为一个封建王朝,需要严格的等级区分以维护统治。祭祀乐以其盛大的场面和恢宏的气势,给人一种巨大的威慑力,成为维系社会等级制度的重要手段。清王朝按照祭祀对象和参祀人员的等级严格区分音乐,不得随意逾越。同时,在清代宫廷祭祀活动中,乐往往与礼相配合使用,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礼之有次第也,由堂之有阶,使人不得骤僭也”,这是古人对礼最形象的解释,统治者将其与乐相结合,正是欲以此强化臣民的等级观念,以维系封建社会的等级制度。
由此可见,康乾盛世时期的宫廷祭祀乐实际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一种工具,几代帝王通过对祭祀乐的认知和兴作,多是为了配合礼的需要,进而达到为国家政治社会服务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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