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强经济学的“中国梦”
2013-06-11王小广
王小广
海外投行巴克莱的专家首先提出了克强经济学(Likonomics)的概念,用于描述新一届中国政府实施的新经济政策。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叫什么并不重要,之前叫“新政”。这些表达仅是学术圈的新概念,民间流行语,不是也不会成为标准化的官方描述,新概念的提出只是为了理解问题和研究问题的方便。
在我看来,从克强指数到克强经济学,是中国经济发展到新阶段为解决长期战略性问题所必须的。
没有新的经济发展理念,新的经济理论,新的施政方式,要想解决中国进入新阶段的发展难题是不可能的,从这一点看,克强经济学就是通过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而实现“中国梦”的一套新经济理论和政策体系。大家都清楚,中国经济发展所面临的最大风险是像拉美、东南亚等国一样掉入“中等收入陷阱”,克强经济学就是一个超级人口大国处于新阶段、面临十分复杂国际国内环境,寻求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的战略。
对经济走势的判断为什么会一错再错
对2010年以来的中国经济增长走势,很少有人判断准确,普遍的看法则一错再错。2009年底到2010年期间,多数学者、企业家作出将进入新一轮增长周期的判断,结果两三年后的走势证明这是严重误判。去年一季度GDP增幅降至8.1%,许多专家预计经济增长已达到底部,这是市场底更是政策底,结果经济仍是继续下行,到四季度GDP增长终于有所反弹,达到7.9%,于是人们再开始预测2013年中国经濟将明显回升,增长将达到8.5%左右,甚至有个别的研究机构预测2013年中国经济将增长9.3%。
为什么这样的错误会反复出现?我的解释是除了预测方法有严重错误外,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大家严重忽视中国经济自2008~2009年后正在发展的阶段性变化。
中国经济的潜在增长率已明显下降,不可能再保持两位数的增长,在新的一位数增长阶段,由于资源环境约束、结构调整滞后、改革不到位,继续保持8%以上的增长也成为极为不容易的事,2013年经济增长的继续下行是情理之中,并不在意料之外。
目前我国经济仍在筑底过程中,但我认为目前我国经济离底部不远了,但筑完底后却也不会马上出现回升向上的走势,而是进入我称之为的第二个调整型增长期。
这与1997~2001年间的情况十分相似,连增长率的年度变化也惊人相似。1997年我国经济增长由两位数降至9.3%,1998年继续降至7.8%,2000年则再降至7.6%。而最近几年的情况与此极为相似,2011年我国经济增长率由上年的10.4%调到9.3%,2012年再降至7.8%,今年估计再调至7.5%左右。
从经济增长率角度看,未来几年的经济形势会比1997~2001年间更为严峻,因为外部环境不利,因为国内各种矛盾凸现,一个极现实的选择就是我们的生产和投资活动必须适应这一深刻的阶段性变化。
两大“不适应症”
中国经济处于新阶段,新政府实施新政(克强经济学),这是影响未来中国经济发展的两大关键因素。而产业界和投资者对此表现出明显的“不适应症”,因此,必然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从我们了解的情况看,很多地方政府、企业以及个人,严重不适应中国经济已出现阶段性重大变化这一实际,在决策上和行为上都是按旧模式运作,结果只能是“事倍功半”。
克强经济学不是一时的应景之作,而是经过多年深思熟虑的一种治理经济的新思维,是解决中国经济新阶段“过坎问题”的新药方。
新的发展阶段,尽管经济增长率下降,未来几年经济增长将在6%~8%之间盘整,向下的空间不大,迅速上行也不大可能,但就企业和投资者而言,却是大有可为的,只是投资的重点和策略都要作重大调整。
机会在结构调整,在于规避产能过剩领域,在于资产重组,我以为最近的政治局会议分析上半年经济形势时讲“把握重大调整机遇”的意思正在此。我深信美国著名经济学家罗斯巴德的那句话:调整或衰退是创造效益、使经济恢复稳定的过程。得道者得天下,这个道就是顺应趋势,把握别人发现不了的机遇。缺乏竞争力或对市场竞争的严重不适应,将可能面临生存困难或被淘汰的命运。民营企业的活动空间会更大,因为它们更关心效率,而效率或效益是调整期的生命线。
另一个“不适应”就是对新政府的新政策不适应。“克强经济学”不是一时的应景之作,而是经过多年深思熟虑的一种治理经济的新思维,是解决中国经济新阶段“过坎问题”的新药方。过去的老药方―用宽松的货币政策和政府投资计划刺激经济,不仅不能解决当前经济问题,更对长期累积的结构性问题束手无策,且副作用大,效果越来越差。在经济处于“过坎”的关键时期,必须深化改革释放红利,充分发挥市场机制的主导作用和政府的引导作用,促进经济结构的全面升级,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这既是目标,也是新的政策框架。
我们可以用此解释“钱荒”问题。今年6月份发生“钱荒”现象并不像一些人预言的那样是中国将发生大危机的标志或预演(与美国次债危机类比),而是商业银行或整体金融体系对新阶段和新政的不适应所引起的小插曲。
“钱荒”的背景是一季度GDP增长明显低于预期,一些人借机制造恐慌气氛,或预言中国经济将会硬着陆,崩盘,发生世界第三波危机。但就中国的金融体系而言,金融机构的两个不适应或两个误判是最主要的原因。第一个不适应是,商业银行仍处于高增长高扩张的思维惯性中,对我国经济正发生的深刻的阶段性变化视而不见,不及时地调整自己的投资、投机行为,出现了明显的“超贷”或期限“错配”问题。第二个不适应是,金融机构对新政府采取的宏观经济政策产生了严重的误判,他们认为只要经济下行压力加大,并在市场上鼓吹其重大危害,央行就会出台与过去一样的经济刺激政策,因此,把“信贷扩张活动”、表外业务投机等做得太满了,估计连中期应缴纳的存款准备金都用上了,导致银行资金头寸的异常紧张。
对克强经济学的误读
社会上对克强经济学或新政府的新政,普遍持积极的态度,但对其内涵的把握确有很大的差异。
巴克莱银行黄益平提出的克强经济学的三大支柱论,在一定程度上抓住了克强经济学的实质,但并不全面,有些与实际还有较大出入。不刺激或不出台刺激政策,这一条是遭到质疑最大的部分,而且他好像把不刺激政策无限放大,以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刺激,如认为政府对3%~4%的经济增长也会容忍,这明显是不现实的。
这里有个常识性问题,即不管是哪类宏观经济政策(也不管源于哪种经济学说),都包含着刺激、紧缩或稳定不变的三种选择,根据经济发展形势的变化而变化。宏观经济政策稳定是指不要任意多变,不要频繁地调整。政府对经济下行或通胀的承受力可以与社会、市场有一定差异,但不能差异太大,“压力变动力”、“倒逼机制”均有底线或高压线,政府为了给调结构创造有效的压力,适当降低底线的值是可以的,但要以社会稳定为前提。不刺激政策应该理解在合理区间内保持稳健的货币政策不变,即使有必要刺激,也不采取过度扩张货币及大搞政府投资的办法。
而第二个支柱:去杠杆。这是世界金融危机后的最流行术语,但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中国并没有发生这样的去杠杆化过程。过强的杠杆是导致资产泡沫、经济泡沫的重要原因,中國房地产泡沫确实很大,而且呈现出“大而不破”的特征,去杠杆实际上包括着两个连贯的过程,一是用紧缩政策刺破泡沫,二是泡沫破灭必然会使金融风险显性化,解决的办法就是“去杠杆化”,在我国这一过程还未发生。也许未来会有这一过程,因为泡沫总是破灭的,去杠杆是一种行为,一般并不是“一种经济学”的内涵或政策的内涵。
三大支柱中得到普遍赞赏的是结构改革。“结构改革”这个词源于日本,它是指把结构调整过程与改革的过程结合起来。日本泡沫经济破灭之后陷入长期衰退的原因,就是迟迟不搞结构改革或进行不彻底的结构改革,最终使经济长期低迷。我国经济目前确实是结构问题和体制问题,不加大结构改革力度,就不可能实现经济的转型升级。打造中国经济升级版和释放改革红利就是中国的结构改革。
四大要旨
克强经济学不是一种纯粹的经济理论设想,而是操作性强的、必须能解决重大实践问题的新经济理念、吸收许多理论精华的实用经济学。我认为,其要旨包括至少四个方面。
一是相信市场,放松管制。调结构、促转型的主体是企业,是消费者,调结构最有效的机制是市场,而不是政府。因此,要有效地解决长期累积的结构问题,必须相信市场,关键是取消各种不合理的政府管制,降低企业和个人的税负,增加微观主体的活力。在理论上就确实很像供给学派的经济学:减税、放松管理。李克强总理在上任后三四个月时间,国务院先后取消、下放180多项行政审批权,同时,“营改增”领域的扩大和全国推广、小微企业的“两税”减免,深化铁路投融资改革等,都是简政放权、放松管制的重要举措。
二是调结构优先,统筹稳增长、调结构、促改革。调结构、转方式是我国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的必由之路。调结构优先战略就是下决心促进需求、产业、区域、城乡结构的全面转型,在我看来,要完成这一全面的结构转型目标,至少要实施四大战略,即新型城镇化战略、扩大消费战略、促进服务业发展战略、自主创新战略,实施好了这四大战略,就能打造中国经济的升级版。这里的理论就是发展经济学的结构优化理论或者叫结构派经济学。
三是确立新的宏观调控框架,稳定市场预期。李克强在广西部分省市区领导座谈会上第一次提出经济运行的合理区间和政策框架概念,在之后的专家座谈会上进一步完善了相关构想。这是我国宏观经济方式的重大创新,其目的是增加宏观经济政策的可预期性,提高政策效率,稳定市场预期。当今世界,最佳的宏观经济政策既要有稳定性,也是能够让市场预期到的,而不是“出其不意”,朝令夕改,不讲规则。什么情况下我会出什么牌,一清二楚,不用猜,我都明白地告诉你,宏观管理者的目标是创造宽松稳定的发展环境,而地方政府、企业、个人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调结构、提高创新能力上。
四是总量调控政策稳中有为。“宏观政策要稳”是指前两年确定的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不能轻易改变,经济运行只要在合理区间、不超出底线或高压线,就不必调整宏观经济政策取向。但在稳定的基础上,要运用好两大宏观政策。
现在的思路是用好增量、盘活存量。经济结构有不合理的问题,金融结构、财政收支结构同样也有不合理的问题,让不合理的财政、金融结构去调整不合理的经济结构,能否取得预期效果是很值得怀疑的。因此,新政府提出财政、金融政策也要调自身的存量,这里的盘活存量,从金融支持实体经济的十条政策的出台看,既要有序推进金融、财政体制改革,促进经济稳定增长、调结构,也要制定相关政策利用好存在财政资金和金融资源,发挥金融、财政的政策引导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