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下秋思

黄初巨

寒露过后起风时，便有枯黄了的叶在风中簌簌而下。

年少时总是很喜欢这样的景致，漫山遍野跑去采集捡拾那些黄了如银杏或红了如枫叶般的叶子，弄来小心压藏在书页间，并在旁写上诸如秋思、记忆等等之类的文字。

现回头而想，那一份纯真竟显得有几分好笑，因那时节的我们，又何曾有那许多思绪和惆怅，有过的莫不过是些临摹而来的一点烦恼罢了。

如今到了现在，却愈来愈喜欢这秋天的景致。四季景色之中，尤喜秋天，喜欢秋的丰盈，喜欢看秋的落叶缤纷，喜欢看湛蓝天空下的白云；相对于春的华、夏的灿、冬的寂，秋有着那湛蓝如水般的宁静与从容，即使有过生命里一丝丝感伤，也恰如那偶尔划过湖面的一道波纹，也如那云一样风来聚散，静静的、轻轻的就把心灵给抚平了。

因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邻县的一个小村庄里呆过了秋天里最为秋高气爽的日子。所住的农家小店，尽管条件简陋，有些家畜气息，但感觉还算可以。早上醒来，透过没帘的窗，阳光从远远的山那边透照进来，小小的房间内顿时显得明亮而温暖，后窗外，已有勤快的农妇不停忙碌的身影，院落里一声声鸡的鸣叫声中并不时伴有狗的叫唤，一时间，会有恍如置身那农家做客的错觉，不觉间亲近了几分，不然昨夜怎会那般酣睡，连梦都未曾有？

早晚已有了一些冷意，灰蒙蒙的气雾透出薄霜和朝露。虽是个小村庄，却有一条街，有一个小学和一个中学、三四家旅社、七八个饭馆、若干铺子，多少让人意外。斜对山腰上最漂亮的房子是学校，显眼的一面国旗迎风飘扬在山腰。顺着小路，爬越到山尖，看得到远近大小不一的许多村落人家和收完庄稼后一片片荒芜的山地，再有的，便只剩下微而涼的风了。多少有些失望，在我以为的遐想中：山地里或许有着无际无尽的荞，或许正开着白的或紫的花；或许那村庄里几棵挂满了黄澄澄或透红的柿子的树，正引得山雀“叽喳、叽喳”在枝头问啄食；也或许哪家院落庭前竞相开了几簇满满的菊……可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就如那日指着单位的一坡草坪说如果我把它种上一整片向日葵，等所有花儿一齐迎着夏日而盛开，那是何其的美！可惜，如今那依旧还是一片荒草，只是被旁人笑我痴狂。今晨站在山间遐想，没有人再听我如梦呓般的臆想，只有多情的秋风来与我作伴。

午后的阳光渐渐地洒满了这临时停车场的山谷间，我信步下山回到车中，孤独地享受，没人打扰，静静地打开天窗看云，湛蓝的天空下几点白云，如碧海里的白帆，若动若止，若即若离，舒缓地飘过头顶，再飘向天的那边。此刻，窗外的风正起，我看得到有摇曳的枝头飞舞起漫天的落叶，像那一群被赶起的鸟儿，但我听不到风的声响。

所有的心事，像那白云一般，在我喜爱的蓝色里，白云如海天里流淌后，又流向清溪碧水间，竞渐渐没了踪影，在独自空间里我且把每一朵白云都想成了我的思念，我的记忆，想成我所有的爱恋，尽情肆意地倾诉；我且把每一片落叶想成伤感和悲泣，乃至心间愁苦；当白云远去，把曾经最美好的一切思念汇成一种记忆永恒于心；当叶落时，我把今日的一切忧伤随那吹起落叶的远走变为过去。

暮色中走过来老牛，满载着一车的垛草，片铃的节奏像它缓慢的脚步一样响着，垛草之上，一个快乐的男孩逗玩着他的小黑狗。盘旋飞翔的鹰归了巢穴，农家院落的炊烟袅袅升起，白云被夕阳染成红霞。如诗，如画，生命如许，生活如许，突然想起那句：“天高云淡处，何必觅闲愁。”看看云，听听风，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