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演绎着自己的精彩
2013-06-10李泽光
李泽光
女人,在各个城镇演绎着自己的精彩。
每当晨曦初露,抑或夜幕降临,这是女人最活跃的时段。无论是青年、中年或老年妇女,没分年龄界限,文化广场已成为她们每天的好去处。这里一组,那里一摊,文化广场成了“舞”的海洋。那并非久远的“广场舞”,兴起只有十多年光景,如今,“广场舞”似乎到了兴盛时期。目睹广场人头攒动,舞动文化广场的多为女性,女士们差点把广场填满了。那些白发苍苍的老妇,跳动起来虽然迟钝,欠缺舞姿,但在陌生人面前,她们从不觉脸红。
每当见到妇女们翩翩起舞,便勾起我对之前全民跳“忠”字舞的回想。那时,在集体生产劳动,饭前人人必须跳“忠”字舞,因此上级便委派舞蹈老师下田到各生产队指导。其实,“忠”字舞是一种很简单的舞蹈,时间只有两三分钟,但是,对于农民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特别是一些老者,他们只会种田,从没舞文弄墨,更何况是跳舞?在这种大势所趋的形势下,不会跳也得跳,于是,大家都学着跳起来。年轻人学来容易,但老者很难适应,尽管舞蹈老师手把手地教导,但他们始终接受不了。每当跳舞时间,他们会全身不自在,满脸通红。一介武夫的农民,年老学习跳舞,有何脸面面对子孙?那种强加在他们头上的压力,比千斤还沉重。我很注意那些老者的举动,在无法学懂的情况下,他们硬撑着,跟随别人手舞足蹈,不要谈舞姿,他们连基本动作也舞不出来,跳得十分别扭,仿佛像疯子一样。有时,人们还把老者跳舞的丑态作笑柄取乐哩。
跳舞,要具备一种白发的心态,也要有一种目的所驱使的,强加在人们头上的舞蹈是不可能舞动的。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广场舞”成为妇女健身的一项体育活动。此间,断断续续的,一个又一个的群众组合,如雨后春笋般地活跃在文化广场上。时代的潮流让她们更新了观念,崇尚健康,妇女们对在公共场所露面再没感到脸红。每当手舞足蹈时,她们会感到全身放松,心情特别舒畅。社会在进步,科学在发展。如今,人们手拿一部微型的唱机,将它放在地上,十几人便听着音乐舞动起来,曲子任意选取,简单而且方便。那些轻快或优美的音乐,怎不令人废寝忘餐?
我认识两位妇女,她们都是本村人,也曾跟我在村里的业余文艺宣传队共事过。事隔几十年,她们都成了业余舞蹈教员和组织者。当年,她们很年轻,一个已当上女主角,另一个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一直以来,我都看好这个女主角,她不但长相漂亮,身材匀称,而且舞姿优美,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闪耀出奇异的光芒,她有这样的优越条件,是当演员的好料子。而演小角色的姑娘身材虽然匀称,但长相不佳,表情木讷,眼大无神,身上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与那个女主角是无法相比的。如今,年近六旬的她,也当上业余舞蹈教员和组织者,而且在群众中很有威望了,真令人不可思议。
一天的早晨,我带着目的,去文化广场一睹这对业余教员的风采。当我双脚踏进文化广场那一刻,那些超分贝的音乐声让我乱了阵脚,这里十人一组,那里几十人一群,足有近十个组合,各自播放音乐跳自己的舞,仿佛乱哄哄的,但细心观察,却谁也没干扰谁,大家都在听自己组合的音乐认真地舞动。在一个显要的位置,我终于找到了我要找的人。这两个组合里,双方都有几十人,人数不分伯仲。我特别注意观察这两人的舞姿,几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女主角如今虽然胖了一丁点,但她的舞姿却不减当年,难怪那么多人跟着她手舞足蹈。当年演小角色的女人虽然比过去稳重些,舞姿有所进步,但她木讷的表情仍旧不变,对比之下,她亚于那个女主角。那些骨子里仍带着泥土的妇女,教员的素质高低也分不清,她们认为,都是锻炼身体嘛,跟谁有缘就投向谁吧!听说,她们的“广场舞”是从DVD学来的。
蓦然问,小角色组合那边的喇叭声响彻云霄,把女主角这边的音乐吞噬了。一会儿,女主角组合的喇叭声又像炸雷一样响,双方仿佛有斗气迹象。经了解,原来她们组合之间真的在斗气,说好听一点这是一种较量,女人们除了健身之外,双方还较量谁的组合舞得最好,这无疑为女人的健身活动推波助澜。
如今,女人不再是过去的女人了,她们要把过去失去的时光夺回来。过去种田没空舞动,又没机会进入村里文艺宣传队表演,如今晚年,那种表演欲便像洪水般地爆发出来。我村有一名妇女,年近六旬,她长相特别的丑陋,但却热爱运动,妇女会的活动每次都积极参加。有一年“三八”妇女节文艺演出,她也参加表演。可是,为了在舞台上能让人见到自己的芳容,排舞时她要求站在前排。编导见她长得丑陋,影响观感,便安排她站后排,但她坚持要站前排,无奈,为不影响演员情绪,只好勉为其难地让她站第一排。演出后第二天,一班男人对昨晚女人们的表演评头品足,其中有一人说:“演某某节目的第一排旁边的这个女人长得太丑陋了,这个好节目被她一人抹了黑,我不明白她有这个胆量上台表演,也不明白她老公为什么让她上台献丑?”说话的人不知她老公站在自己身旁,她老公聽后脸红如血,不声不响地悻悻离去。回到家后,他对老婆大发雷霆,命令她从今以后不准在人前露面,免得影响家门。从此,她便在妇女的组织中消失了。几年后,她老公去世了,她按捺不住寂寞,重归群体的心蠢蠢欲动。她在人前说:“不出来活动,没有精神寄托,我会很快去见阎罗王的。”于是,她又重新走进妇女组织的行列。
表演,是一种令人兴奋的艺术形式,通过表演,使人们从中得到快感。有一次,她们的“广场舞”在市里比赛获得一等奖,这是一个60人的大型组合,为了展示获奖作品,她们竟然要参加“三八”妇女节文艺晚会表演。其实,“广场舞”是一种近似体操的形式,它只是多了一点舞蹈的成分而已。“广场舞”顾名思义,它既不具备更高的表演艺术,也不适应舞台表演。如今的女人表演欲已到了疯狂的阶段,谁也不能在她们面前说个不。因此,节目单上就有了她们的节目安排。60人上舞台表演太臃肿了,需要减员。组织者便挑选了部分身材姣好、舞姿优美的妇女表演,但是,落选的人有意见,口口声声说如不让她表演,以后就不参加跳舞等语气威胁组织者。有的妇女文化修养好,便平心静气地向组织者提议:将60人分为三个组别,这就可以照顾人人都有机会上台表演。这种提议似乎有点理由,但是,虽然表演者更换了,其节目重复又重复,这会令观众十分难受的。在舞台演出是不允许重复的,这是一种常识,弄得不好或许会惹人笑话。尽管大家意见纷纭,但舞台空间的局限,不减也得减。被筛选出局的人个个垂头丧气,满肚子唠叨,埋怨的语言满天飞,顷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演出前,这些妇女求美的欲望非常心切,她们白掏腰包,花几百元从头到脚装饰自己,希望在台上展示自己美的一面。
在舞台表演是最能展示自己的才华和个人形象的,比跳“广场舞”更具吸引力。女人们其实不懂得这样想,她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喜欢上台表演。她们不管跳得美不美,她们不管自身的形象是美是丑,总之,能够上台表演就是最大的幸福。跳“广场舞”对她们来说只是一个健身的平台,却不能满足自己的欲望;舞臺表演却能够让自己高人一等,让千百双眼睛聚焦自己,这是多么的高尚啊!
有一个家庭组合让人刮目相看。这个组合是由三妯娌的家庭组成。这三妯娌都年届六旬,年轻时,她们胆子小,跳舞唱歌从不沾边。那些农村妇女,头发长见识浅,像怕羞草一样,见人都脸红,更谈不上抛头露面。如今年老,脸皮长厚了,那些表演欲望不知从何而降,她们竟然要上台表演,这让乡亲们感到意外。她们都是妇女组织的成员,每天坚持跳“广场舞”一直没间断。看她们平时木头木脑,一身农民的土气仍未脱,但她们很会打算。眼看“三八”妇女节将到,她们便筹划,请指导老师排舞。她们缺乏舞蹈功底,就决定排《南泥湾》和《社员都是向阳花》,这些曲子是她们从小耳濡目染的,朗朗上口,特别亲切。她们的胃口很大,几个从未登台表演的农妇,竟然要跳两支舞,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她们觉得三人跳舞太单薄了,各人便找来自己的女儿加盟,就这样,她们的节目在审定中顺利通过。村民都为她们能否演好抹一把汗,谁料,出人意料的是,她们虽然舞得呆板,但演得形神,动作整齐,演绎出农民本色,最终不失村民所望。她们家庭组合的表演,一时间在村里便传得沸沸扬扬。
“三八”妇女节文艺晚会上,有一位将近六旬的妇女引人注目。年轻时,这位妇女甜美的歌声深受群众喜爱。由于家庭的压力,当时她没有进入村里的文艺宣传队一展身手,这是她的遗憾。当年,街头巷尾、田头地里有她的歌声,村民很喜欢听她唱歌,称她的歌声像收音机里的一样动听。几十年来,她的歌声一直没有通过喇叭传送,近年,听说村里每年“三八”妇女节都举办文艺晚会,她的心动了,那种向群众展身手的欲望即刻爆发出来,她向组织者报了名。她的歌声已让人等了几十年,如今她主动报名演唱,组织者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当晚,她演唱的曲目是粤曲小调《禅院钟声》,她虽然白发苍苍,但发出的声音很清脆,仿佛没被摧残过的花朵那样纯洁,如果不见其人,还以为她是个年轻姑娘呢!她唱曲婉转自如,唱出粤味,不过,她所演唱的调子是低八度,难怪她演唱不需用力气,一气呵成。
每年“三八”妇女节过后,这班妇女都要在广场举办一期舞会。这个白发组织的舞会,参与人数之多令人咋舌,人数高达500人。舞会经费来源则由大家自觉出资,多少不限。她们办得很有派头,以偌大的广场餐厅,大摆筵席。这天,她们好像办喜事一样忙忙碌碌。尽管是庆祝“三八”妇女节也好,举办舞会也罢,妇女们像过节一样喜庆,个个容光焕发,兴高采烈。她们的晚宴除了有传统“盆菜”之外,还有大家亲自动手炮制的地方传统糕点,美食应有尽有。在当今饮食精益求精的年代,女人们还能吃那么多东西,让人感到回到农业生产年代一样的饥饿,真令人不可思议。盛宴在一派热闹中进行。撑饱肚皮后,跳舞才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刻。她们以“广场舞”为主,每个组合出一个节目。她们很认真,个个都穿上表演服装,组合不同,服装的颜色就不一样,红绿黄蓝,颜色各异。她们舞得特别起劲,笑得特别灿烂,仿佛举办一次“广场舞”大赛一样,让参与者玩得开心,围观者看得称心。
在阵阵欢声笑语中,她们一直狂欢到午夜。
(责任编辑 冯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