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韵味
2013-06-10邓寄平
邓寄平
我面对汹涌澎湃的波涛,感到它很像人生里难以解开的疙瘩。唉,怎么尽想这些负面的东西,而不去追忆那些值得留给后人回味的韵味?
什么叫人生的韵味?
无法作比喻,要能比喻也只是一些膚浅,完全触及不到本质东西。譬如“绕梁三日不绝的余音”、“吹箫踏月之清幽”……
我想独辟蹊径,列举我祖上及本人的体验来充实这个话题的涵义。
什么时候,海上起风了,令即使执着拐杖而立的我,不得不随便找了块狰狞的怪石坐了下来。我把浑浊的目光投向了迷蒙的远处。
在那天水一线出现船影式形象的是我外婆……
一、外婆的体验
现在我回想起来,外婆对我最大的教益是,她在晚年对我谈出的人生体验。
一天,她在院里一棵老槐树底下,对尚在学前时期的我说:“人活着有什么意义?要说有意义只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回忆。唉,人老了,仅靠这些往事来打发日子。”
我听不懂他的话,但感到这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的真言,不像平时的大人们总是说假话。他们说假话呀,就像是身体穿衣服,为的是遮盖与美丽,而不能代表身体本身一样。
“那您就讲个真实的故事给我听吧。”我把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头说。
“好吧,”她叹了口气说:“假如你将来能把我今天讲的故事,用文章的形式公布于众,那么我过去的丫环翠玲也算没白死。”说完,扯襟拭泪。
她所讲出的故事竟如此血肉淋淋,令我不敢相信!
清末民初,政治上混乱的局面使社会形成真空,尤其在那些官府管不着的乡村。鄂中地区有泓名为“刁汊湖”的三百里湖泊。浩浩荡荡的湖中央有一座孤岛。岛上居住百来户人家,屋顶有“跑马跺子”的则是邓进士之家。提起邓进士,湖周围的百姓无不肃然起敬,就连远在百里之外县衙门的老爷们,每逢上任之初,也要坐船渡湖前来邓家台子拜访。邓进士不光饱读诗书,还经营一个榨油厂。邓老爷时年七十有余,天庭饱满,精神矍铄。不过,他整天虽手不离卷,但从未见他有过什么著述;更有男人所共知的毛病:惧内。他特别害怕元配,连二房、三房都不敢染指。
这年秋天,邓进士家娶了湖外大户人家的女儿陈氏做儿媳。陈氏嫁过来时还带来了十六七岁的陪嫁丫环翠玲。
陈氏与翠玲年龄相差无几,性格也合得来,只是主仆身份令她俩总觉得有些话并不能完全告诉对方,而只能搁在心里头。
由于岛四周全是泱泱碧水,出门只靠船只,所以在岛上呆久了便有与人世间相绝之感。陈氏尚没多少这样的感觉,毕竟是夫妻的情爱生活可以消除寂寞;而翠玲则闷得慌,夏季有时呆坐湖边凝视“连天荷花”好半天,冬天呢,则伫立枯树旁目送那远去的帆影。尽管陈氏知道但一时也不能解决她的婚配问题。
有一段时间,陈氏每逢黄昏便很少见到丫环的影子,她以为翠玲去岛边看落日去了,也以为是在有意地回避。因为姑爷往往这个时辰从湖外乘船回来。
邓家府第庞大,前三层住家小后三层是榨油厂。厂里的工人在劳作时往往赤着上身干活,所以前面的眷属不宜去后面玩耍。
一天黄昏之际,翠玲主动找到主人,见姑爷不在房里,悄悄地问:“你说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女人?”
陈氏笑着答道:“一个女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嫁人。嫁出之后,相夫教子,从中取得乐趣。”
想不到就是这样一句人云亦云的话,却令问者的脸色惨白,白得胜过了雪花。陈氏已自省到语出伤人,毕竟她是一名丫环,到时嫁给谁还是自己说了算,于是强笑着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看中了哪个家丁,我去跟你做媒……”
翠玲不等主人把话说完,就拔腿走开了。陈氏满以为她是害羞呢。
一连好几天,陈氏不见丫环来收拾房间,于是,亲自找到她的房子去了。
丫环房门被一把铜老爷紧紧地把守着。这就是说,她已不在府上了。
陈氏和她的姑爷发动所有的家丁和工人沿岛寻找,连那些外出捕鱼和摆渡的人都否认曾搭载过翠环。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
这是仲夏的一天,一名榨油厂的工人跑来向老爷报告,说油池里总是冒出一股难闻的气味。这油池大得能装下千百桶麻油,平时是用木盖盖住的,要启盖非得通过老爷不可。当那工人拿着钥匙去开油盖之机,四周已围满了府中之人,陈氏也去了。她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哐当”一声,巨大的油盖被那工人提起,但随着他“我的妈呀”,惊悚的叫声从嘴里迸出后,那木盖又从他手中滑落,跌进油池里将秽油溅到观赏者华丽的衣服和脸上,他们成鸟兽散地向后面退去。未退者只有老爷,他心事重重地凝视微露缝隙的油池。未退者还有陈氏,她感到翠玲的失踪与今天开油池似乎有关联,所以要探个根底。
“你到底看见池里浮着的是什么东西?”老爷故作镇静地问。
那工人神情甫定地回答:“好像是一只死老鼠。”
“一只死老鼠也值得你那样大惊小怪吗?”老爷的心情开始平缓。
工人毕恭毕敬地说:
“老爷,现在我再打开。”
说着,躬身开始重新提油池盖……
那些散去的少爷、小姐及其仆人又聚了拢来。
——我的妈呀!那哪是只死老鼠,而是一个活脱脱的姑娘——是姑娘,干吗肚子凸得高高的?按溺水常理,那是喝油喝得太多的原因。但因她是女人,女人有女人某时期的特征,自然叫人想到那方面去……
老爷脸色铁青地吼道:“你们还不赶快滚开?!这里有什么看头,一个丫环寻死,哪里不好死,偏偏要钻到油池里去死?!”
老爷的元配从围观的人群里面钻进来,见状大哭道:“你们这些男人真不是东西,当时只管快活,哪顾女人的后果。”
老爷气得狠狠跺了脚,硬是把所有围观的人统统都赶走了。剩下的只有在油池旁捞尸的工人和陈氏。
陈氏呆望如牯牛般粗壮的翠玲,泪如泉涌。她不敢哭出声,怕冒犯了老爷给府里再添乱;她不敢哭出声,怕自己一时冲动也忍不住投进油池。
翠玲的坟墓就坐落在府后靠湖边的一棵老槐树下,因为这个岛太小不可能把她远葬,再说这一带又没水葬的习俗。
陈氏哭得好伤心,当哭到最痛苦——也就是最兴奋点时,她感到并非是在哭翠玲而是在哭自己,哭她在岛上的寂寞,哭她平庸的人生……
这时,我打断了她正流着泪的叙述,问道:“那池子里麻油后来怎样处理?”
外婆扯起衣襟抹了抹双眼,莞尔一笑,说:“你不问我差点给忘了,那千担麻油全分发给湖区的百姓去了。当时沿边村庄的人都划船来领邓家的‘慈善油,岛上日夜灯火辉煌,人人手提肩扛,这是从未有过的热闹,后来还有人给府上送来金匾和锦旗呢。于是‘邓慈善之名在百里传开……”
听到此处,我只差心胸没吐出来,仿佛自己也吃过那“泡尸油”。
外婆说:“一晃几十年就过去了,但总忘不了在翠玲坟前的一场痛哭,我觉得干什么事、吃什么东西、游玩什么地方,都没有那场哭泣痛快。当然后来我也哭泣过多次,比如你外公英年早逝,当时我也哭得死去活来,但都不及哭翠玲……”她的话还未说完,一阵海风把她的身影吹走了。
二、母亲的体验
海天之际飘来一朵乌云。飘至眼前才看清是我的母亲。
谈起母亲,我觉得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当然这是用现今的观点来审视她的一生。
我总在想,母亲若是晚出嫁几年,她的命运就不会是所见的那个样子。俗话说:“女人的一切好,都不如嫁得好。”她就毁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她和我父亲谈婚论嫁的时候,正值国共两党军队在黄河一带的战事成胶着状态,谁赢谁输实在是无法预料,也就在这段日子里,还只有十八岁的她,便决定嫁给我父亲——国民党高炮部队的年轻军官。军官的使命就是战争。随着共军打过黄河,国军开始节节败退,直至龟缩到台湾为止。
母亲除了从报纸知道父亲的那支部队远走台湾外,再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行踪,甚至死活的佐证。在那最孤寂失落时分,就只有搂抱尚处襁褓中的我,在朝南方向的地段走来走去,走去走来……
从此孤寂就定格在她的人生中。本来就可以换一种生活方式,比如改嫁。她也做过这方面的挣扎:曾通过当地法院在一家日报的广告栏里,登刊与我父亲的“离婚启事”。婚是离了,她又有了嫁人的权利。在这方面她的确是迈开了第一步!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那还是我上小学一年级的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
我在学校里饿极了,坐在教室总爱把目光对准窗口,这不是盼谁的身影出现,而是期盼下课铃声敲响。因为这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只要下课铃声一响,则意味着就可以回家吃饭了。要说到“饭”字,在语文老师的耳中肯定是个错别字,家里吃的往往是红薯或者槐树叶,尽管如此,我仍把一天的两餐当作最大的享受。
在夹带沙子的北风推搡下,我从学校来到了一间破茅草屋前,这就是我的家。顿时令我感到蹊跷的是,门却紧闭着,家里的门白天永远是敞开的。家里有三个人,外婆、母亲和我。外婆此时正在我的那个学校门口摆摊,母亲应该在家里做“饭”。本来依我的性子现在就该上前去,把满是缝隙的木门用力敲打的,可是我突然想到了母亲的那张苦瓜脸,我就忍住了躁性。这时我听见了门里传来的男人声音。男人声音?在我们“茅屋王国”里除了我一个男人外,余下的都是女人。一个寡妇,一个活寡妇。这是邻居讥讽我家的话语。以前我也曾向母亲问起父亲的情况,你猜她咋说?她阴沉着脸骂道:“别驴屎不臭掀起来臭!”外婆也在一旁帮腔:“他不是个好东西,是好东西就不会跑得帽子不见顶。”她俩的话更令我一头雾水,我只有把这当作人生最大的一个谜。有时我想时间会给我答案的。此刻,以前猜测的无数个谜底轮番涌入脑海:难道是那个“驴屎”或者“不是个好东西”回來了?我倒要见见他的真面目!
我把一双天真而好奇的眼睛贴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缝隙:哇,我终于看清了那男人的面孔。看样子他同我母亲的年龄相差不了多少,身着一套旧军装,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他和母亲都坐床上,不过相距有1米左右。这是我家缺凳子的原因,来人都让坐床头。紧接着传来那男人清晰的谈话声:
“我会把你的孩子当作我亲生的,这点请你一定放心。”
再是母亲的声音:“这个心我放不了,我那孩子性格倔强,你很难与他相处。再说,我们到时有了新的孩子,你就会把他当野儿子看待……”
原来不是我爸!
我一气之下,转身就向后跑。也许是我动作粗鲁,绊动了门前的小瓶罐,哐哐当当的声音,使木门被从里面拉了开来,其实我早已跑得远远的了。
当天下午,我并没有去上学。学校的老师找到家里来了。接下来就是母亲沿街去找我。直到余晖染红了街东边的半壁墙的时候,才寻到我。我正双腿并拢斜坐在光耀耀的一堵墙下,一边拥抱鼓囊囊的书包,一边任双眼流淌心酸的泪珠。
“回去吧,”母亲的眼里也溢出了泪花,“没什么啦,那人我已推辞了。”
……
好多年后,我感到自己是母亲痛苦的根源,当初我若是不那么一闹,母亲的命运绝对不是那么惨淡。在她还只五十出头的时候,因心脏病住进了医院,我作为她唯一的孝子当然清楚这病的来历。她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病床上抚摸着我头发已见斑白的脑袋说:“我知道我在世的日子不会太长,但我死而无憾,你是我最大的安慰。细想人生,只有抚养出一个有用的孩子,才是做母亲最大的幸福……”
我伤心地哭了,因为医生已经告诉我,这是与她最后的诀别。“我当时不该阻止您的婚姻的……”我是愈说愈悲痛,只差没挥拳头揍扁自己的脑袋。
“有了婚姻又怎么样?”她哽咽着说:“生活质量就是由一种愉快的心情和望着小树天天长高的希望……”
母亲走了。我在她墓碑的背面雕刻了四个即使令本人也惊骇的大字“千古奇冤”……
你看,海上起风啦,海风把我吹得快坐不住了。我准备起身回家,想不到化作乌云的母亲拦住了我:“我还想和你谈会儿。”
母亲:白驹过隙,想不到你也快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我:唉,逝者如斯夫,走就走吧,生老病死,人生之规律。
母亲:你对人生的感受又将如何呢?
我:白云苍狗,天降大任于斯人……
在我尚未把自己想说的话给母亲说完,她就消失了。也罢,红叶知秋,既然在这个世界上走过一趟,总得有自己的感受吧。
于是我又坐下來,凝神大海。
海天之际飘来一朵不明不暗的浮云,等飘近了我一看,原来是我自己……
三、我的体验
我感到诧异的是,自己的影子竟与自己对起话来了:
影子:我发现你近来十分悲观,是不是因来日不多,眷念人世间而引起的情绪波动?
我:也许是吧,我相信谁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朝后转——靠回忆来打发最后的时光,更何况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好……
影子:别有生不逢时的感觉。我从你整个生涯看来,虽是跌宕起伏,但也有不少的亮点与高峰。
我:什么是亮点?
影子:我有个特殊的解释,那就是韵味。
如果人活一辈子而没感受多少韵味,那么他算是白活了,任凭他权有多大,财有多少。即使是你外婆和母亲,他们也有各自的韵味。
我:我也在搜集人生的韵味,要说类似于肥皂泡的往事倒有一大堆,谈得上有韵味只有一两个……
影子:那就趁你还活着,说出来让大海的浪花听听,让它们也与你共同享受吧。
我:我说——
我是个啥东西?小学毕业后一直待业在家,1965年本可作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可当时的街办却因我喜欢写唱词快板顺口溜之类的玩艺,而留了下来。到了70年代,街办主任嫌我写的东西太俗,于是把眼一瞪,说道:“现在你可以下乡去了。”下去时才发现此次属城镇居民上山下乡。“城镇居民”与“知识青年”在称谓上有天壤之别。在咱们国家里一向重视称号。
下到乡下后因劳动不得,趁一个黑夜从生产队逃了出来。还好,队里没出动民兵四处捉拿。于是我沿着长江两岸进行了十年的流浪。所谓流浪无非是指在一些建筑工地做小工而已。
那时的政策就像海浪一样,总是翻来覆去。忽而,上面又把我收了回去,安排到一镇级建筑公司当油漆工。
在闲暇之时,我写了一本长篇小说《两岸情仇》,写了就写了,出版了就出版了,有啥了不起?!料不到的是那些坐在办公室闲得无聊的笔杆子们,竟然在报刊上胡诌道:“从李白到欧阳修,再到《两岸情仇》的作者……”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捧我,是在吹嘘这块土地含有丰富的文化含量。你吹你的,我照样做我的油漆工。
在一个雪花弥漫的清晨,县里来人通知我马上去县大礼堂一趟,我问干什么,对方说去了就知道。去就去吧,我先到油漆工地给徒弟们安排了活路,再踏着积雪径直朝风雪的尽头走去。由于风雪太大,县大礼堂那具有民族风格的建筑物就显得有些模糊。一路之上,由于习惯的原因,我勒了几回裤腰带。我从小就不爱修边幅,加上干油漆工这类活不仅爬墙上壁,而且总是与那些爱往衣服上沾的各色漆液打交道,所以我的衣着几近到了邋遢的地步。比方说,系在肥厚棉裤上的裤带是一根草绳子……
刚进大礼堂,我就感觉到有一股蒸腾腾的热气,扑面而来。这是从在座的上千干部身上散发出来的。我抬眼相望,主席台上悬挂着“县四级扩干会议”。我垂头沉思,四级扩干会议要我来干啥,再怎样扩大也扩大不到我这个草民身上。
“作家同志,怎么现在才到?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位从主席台特意下来迎接我的同志说道。
刚才他说什么?称我是作家同志,还说颁奖仪式?我是作家吗?出一本书就算作家吗?那么全国的作家就多于牛毛了。颁什么奖?就凭那本自传式的出版物就能获奖?在走上主席台之前,穿过一大堆好奇、羡慕和嫉妒的目光所形成的甬道时,脑海中尽是翻覆着以上这些想法。
一上主席台,县里一把手主动朝我伸出一只白皙的大手掌来,我也懂得这道理,可当颤巍巍地出手回应之际,才发现自己手指尚残留漆液,两指并拢时还黏糊糊的,于是又缩了回来。县委书记眼光比我更尖,拉起我的手笑着说:“油漆工的手比我们的手更干净!”
我知道这是对歇后语“漆匠拿不出手”的颠覆。有电视摄影机瞄着,我也只有装模作样地握了几下。
接下来,是仪宾小姐为我披红挂彩。这可是我不曾料到的,连看见别人这样都没有过。一位胖墩墩且白得赛过窗外雪的少女,脸溢春天般和蔼笑容走拢来,开始动手为我挂彩带——
我仿佛看见自己少年时,在雪地里蹒跚前行……
也仿佛看见除夕之夜,自己带领一家人在汽车站候车室里栖居……
突然,我心一酸,气一鼓,腰间的草绳子“嘣”的一声断了,那声音好响,几乎响遍了整个宇宙。
其实真正令我耳鼓大震的还是满堂的哄笑声,我扭头后视,发现主席台上的人也都笑得前仰后翻。那为我胸前戴红花的姑娘更是用手掩嘴,却还是抛出了一串“格格”声来。
这是为什么呢?
我低头一望,哎哟,我的天哪,棉裤已快褪到膝盖上,人与动物的区别之一,就是“知羞”和“遮羞”。
在提裤头的当儿,我似乎听到了一种从遥远地方传来的,且是专送给我的歌声:
昨日你还在沿街乞讨,
今天已成为小镇的太阳!
人生就是这样离奇,
人生就是这样荒唐!……
回忆就此打住。我不想再在往事中滚爬,毕竟那些已随眼前的海浪朝东方而去——余下的岁月虽是个未知数,但总有几缕望不见的曙光在召唤!
天色渐晚,我执着拐杖离开海边,朝背后那遍布森林般高楼的市区走去……
(责任编辑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