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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工头

2013-06-10林山

参花(上) 2013年9期
关键词:半仙伟哥包工头

林山

我是谁?这个问题好奇怪,是谁在问?是我吗,不是!是张半仙吗,狗日的张半仙,我不是那个官至副厅的贵人,我也不是那个主偏财运的富人,你算来算去总把我的前程搞错。我是谁,我还是我吗,李美娜,我还是那个激情四射的诗人吗,我还是那个学富五车的高考状元吗,是啊,我怎么什么都不是。什么,总有一个职业吧,脑门上贴个标签哪?那我说其实我是一个包工头,就像周星星同学说“其实我是一个演员”,我不是包工头中的战斗机,我只是包工头中的屌丝,包工头也有屌丝吗?当然有,那就是我,王学伟。

我在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油香四溢的火锅店里感觉到有点迷失,我脑子晕晕乎乎,视线里的物体晃晃悠悠,不过我并没有喝多少酒,不知是酒精放大了我内心受到的刺激抑或是精神刺激催化了酒精的效果,酒不醉人人自醉?我看着艳丽的李美娜,抖了抖脆弱的心脏。

包工头?我看着手机屏上无所不知的百度对包工头的解读,便摇头晃脑地念道:“包工头就是工程承包商,能把一项工程成本控制在工程建设方发包价以内就可以挣到钱,一般属于建筑、装修行业。包工头常常被视为靠榨取农民工血汗而发家致富的剥削者。但近年也有言论认为,包工头并非拖欠民工工资的罪魁祸首,只是欠薪链条上的一个环节,而非源头。”而张半仙的解读却是另类的恶毒,半仙大声地调侃道:“伟哥,你不是IT人士吗,怎么谦虚成包工头了?看起来也不像啊,我看你一点包工头的行头都没有,不說奔驰至少也宝马呀,再不济怎么也得有个小三坐在旁边呀!”原来包工头真还他妈的不是东西。

李美娜皮笑肉不笑地说:“哎呀,人家是儒雅的包工头。学伟,你现在还写诗吗?”

“诗,什么是诗,我他妈满脑子是人民币,写诗会扯着蛋!”我猛喝了一口二锅头,恶狠狠地盯了李美娜一眼。李美娜是谁,李美娜是当年高94级5班的班花,不说倾国倾城,也有倾镇倾村之貌,那时的李美娜不是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至少我没有。但李美娜追过我,我是文学青年,李美娜是文盲女青年,成绩一塌糊涂,我断然地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李美娜没混到高中毕业就退学了。

李美娜喝得有点醉了,脸上红霞飘飞,却也是风骚逼人,她唧唧歪歪地说:“学伟,幸好没嫁给你,要不嫁了一包工头,哈哈,而且还是假的,哈哈!”

“假的也比香港老头强啊!”我跟李美娜没什么好客气的,我们在一条街长大,但并非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我的成绩出类拔萃,她却不学无术,靠着体育特长才上到高中,我基本上不屑与她为伍。流传的消息说李美娜后来嫁了一个香港人,比她大十五岁,不过李美娜从此变成了白天鹅,女人嘛,学得好不如长得好,长得好不如嫁得好。

“差远了,你看人家李美娜,开的是S600,住的麓山国际。你开一破雅阁,指不定哪天叫保钓青年给砸了,幸好李美娜没跟着你。”张半仙酸了吧唧地说。张半仙是当年高94级5班的混世魔王,不过他沉湎于易经,常有惊人之语,曾经准确地预言了李美娜的大富大贵和中国足球不可能出线。总体上他是一神人,目前屈尊在一家养生杂志做编辑。

“你不还开的永久牌吗,大师,我知道,你是为了养生。”我在热气腾腾的火锅中烫着一片毛肚,看着那片毛肚在牛油里慢慢地萎缩,心里暗暗地怨恨自己,早知道就不见李美娜这个妖精了,搞得心理失衡可能会致精神抑郁。

李美娜从深圳回到这个城市有一年多了,据说他老公的生意开进到这里了,李美娜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的电话,非要约我见个面。我没想到李美娜这么暴富,我以为我出现在她面前还不至于破坏她的美好回忆,毕竟我还有一雅阁,我主动请她吃火锅。我觉得我跟李美娜两个人单独见面显然不太妥当,就给半仙去了电话,半仙对见李美娜很有兴趣,那些年他一定暗恋过李美娜,但半仙对吃火锅很有意见:“那不符合养生的规律,吃那些东西会造成阴阳失调。”

“我靠,是李美娜要吃的,你爱来不来!”我嗓门一亮,半仙顿时不语了。

那天晚上我跟李美娜都喝醉了,我恍惚记得半仙开了我的破雅阁,我和李美娜扶着上了车,坐在了后排。半仙没有喝酒,他谨遵养生之道,滴酒不沾,火锅也只动了几筷子。李美娜很快就倒在我的怀里,她不时轻轻地呻吟,我闻到了她的体香和一种高级香水的混合味道,稀里糊涂中我摸到了她的乳房,浑圆而富有弹性,完全是少女才有的那种手感,我下半身有了下意识的反应,顿时血液奔流高烧不止。当然,我并没有图谋不轨,我只是喝醉了,我依稀听到半仙边开车边咬牙切齿地骂:“狗日的奸夫淫妇!”我赶紧把手收了回来。半仙送了李美娜又送我回家,半仙把车钥匙给我时忿忿不平地说了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后来我问半仙那天他说了什么,半仙不耐烦地说就当他什么也没说,反正以后这样的事别再叫他。

第二天李美娜去火锅店拿S600的时候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昨天她喝醉了,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我说什么都没有,半仙看着呢。李美娜笑了起来,她叫我有空约她,她在这个城市挺闷的。我没好气地说算了李美娜,见着你我觉得自己像白活了,然后挂掉了电话。

我是那年我们那个王家湾镇的文科状元,但也只上了一个师范大学,我们镇那年文科总共也只考上了八个人,所以我那个文科状元事实上也只是井底之蛙,但这个标签我却一直贴着,只要同学聚会,这必是翻来覆去的话题,状元又有什么用呢,其实很多的同学都比我混得好,混得好的标准无非是官至什么级别,或者发了什么财。我大学毕业后分到省城的一所中学教书,当了三年孩子王,我决定去闯荡江湖,辞了公职去了一家所谓的高科技公司做销售。我大概是看了很多业务员拥有市场资源后创业成功的书或者网络故事,比如李嘉诚,传说中是卖塑料花起家的,我梦想着沿着类似的路径发家致富,但现在看来状元大概都是一类“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因为世事往往并非如书上所说。

我在那家公司干了两年就独立门户,那时候生意还不错,赚了些小钱,公司开了一年就买了雅阁车,风光了一阵子。一晃过了八年,公司生意每况愈下,我只是在风雨飘摇中苦苦挣扎。八年前我的这个行业还叫高科技,号称建筑智能化,折腾了一些什么E时代、数字化社区之类的概念,沾上了IT的金边,业内人士清楚这玩意说白了也就是综合布线、监控、可视对讲而已,没有太多的技术含量。现在连看门的老大妈都明白那是怎么回事,这个冒牌IT的行业就通称为弱电行业了,弱电确实有点弱,这其实是建筑行业中最差的一个细分行业,勾兑不比土建、装修工程花的精力少,标的金额相比起来却小得可怜,工期漫长不说,维修量还特别大。更要命的是这几年电脑城、城隍庙家电市场那帮价格杀手也杀入到这个行业,价格瞬时一落千丈。

这两年我的公司只剩下我和一个接电话兼售后维护的员工,偶尔接个小单子我便去找工头小庞组织一帮民工去施工,我真的就是一个小、小得可怜的包工头。半仙总是说我,不是他的预言不准,而是我不听他劝告。你想,你连麻将都不会打,你做什么工程,当初叫你在学校呆着你不乐意,要不到现在凭你的能力怎么也是一副校长了吧。

富贵在天,生死由命。我孤零零地呆在居民楼的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发呆,今天的新闻已全部阅读,三环路发生了5车追尾事故,市委又一次反腐倡廉,会议团结又胜利,巴沙尔和自由军大打出手,甘露露和湿漉漉又开始PK……我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把手机报也仔细研读了一遍,我真希望有铃声响起,哪怕是谁打错了的电话,我也会跟他聊上两句。我终于忍不住给半仙拨通了电话,半仙还没等我开口就说包工头先生你没事干的话不如去学打麻将,或者我介绍一个地方去辟谷。我不禁大笑:“好了不麻烦你了,果然是仙气刺骨。”刚挂断电话江南style的铃声就响起,那铃声像荷尔蒙飘飞,很是令人兴奋。是工头小庞打来的,小庞说他有事找我,我说我在办公室呢,你过来吧。

小庞原来是我公司的业务员,现在自主做小工头,接些劳务施工的活干。他当过兵,超级勤奋,勤奋得每天我都替他埋怨上天的不公平。为了推销监控系统他曾经跑遍了全市的养鸡场、养猪场,他说现在的工厂学校楼盘都被成拨的业务员筛过了,饲养场基本没人跑,他每天一早来公司领上一瓶矿泉水就出去了,无论酷暑严寒一天也不间断。不过跑了半年也就接了五万元的单子,还是一家坐2小时汽车再赶1小时火三轮最后步行半小时山间机耕道才能到达的养猪场,那里小庞去过三次,估计把老板都感动了,因为我跟着小庞去施工的时候,看养猪场老板见了小庞简直就像见了亲人,拉着他聊了半天,说他已经一周没找着人说话了。小庞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想成为一个包工头,他们村里最风光的就是包工头王二狗。他妈的,以前穿个鞋脚趾都露在外面,现在腰缠万贯,婆娘都有三房,我哪点比他差,我不信超不过他,小庞经常在我面前咬牙切齿地说。上个月我才知道,他老婆跟着王二狗跑了。

等着等着我就迷糊起来,趴在桌上就睡着了,小庞敲桌子的时候我正梦见李美娜那对圆润的乳房,坚挺,质感,充满诱惑。我惊醒过来连忙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小庞带了两个盒饭上楼,“来吧,吃午饭,红烧肉加鸡腿。”

“想干什么,这么破费?”我一边啃鸡腿一边说。

“学伟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发财?”小庞很认真地看着我。

“等你不想做包工头就差不多了。”

“你说我那么勤奋,又在这个行业坚持了六年,怎么就没有出路呢?”

“兄弟,做工程是需要关系的,勤奋不管用,以你这种吃苦劲,你去做消费品推销,甚至做保险都可能赚到钱,你就是不信,这是方向性的错误。”

“我就不明白了,他王二狗能成功,我怎么就不行呢?”

“你不是说王二狗早年开鸡店,镇党委书记隔三岔五去他那儿嫖娼,他傍上了书记,书记后来做了你们县里的交通局长,他才该改行做包工头修公路走上发财之路吗。这几年你傍上了谁?所谓勤劳致富那都是什么年代的事了,你怎么还一根筋!”

“他妈的,当鸡头也比我们有前途!”小庞又开始咬牙切齿。

“小庞,你会当鸡头吗,你可以那么无耻吗,你不会,所以你当不了包工头,我也当不了包工头,我们都不要心存幻想,听我劝离开这个行业。”我不明白我说这话是不是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意思,反正我希望小庞不要在这条道上越陷越深。这年月,当官的舅子老表都在做工程,我们在这个行业坚守最终只会饿死。

小庞闷着头吃了几口饭,又抬起头:“学伟哥,我找你,是,是想借点钱,你知道我女儿上小学要交高价,还差一万五。”

“小龐,你看我现在这样子,我还有能力吗,以前借给你的两万你先不用还,我也只能这样支持你了。娃儿她妈呢,他妈不出钱吗?”小庞离婚时非要把女儿抢在手,可抚养却成了难题。

“她只肯出在老家上学的费用,可我想把女儿弄到城里来读,我……学伟哥,我确实不好意思又麻烦你。”

“你不是还有工程款吗,加紧去收,收不到再想办法。”小庞是个很要强的人,他借钱都是有挺重要的事要办,这点我倒是清楚的。

“哎,天元小区的工程还欠我八万多块,要了半年都要不回来,上次借你两万块钱拿去给民工发工钱了,我的生活费都快没了,真想提刀去砍死那王八蛋。”

“行了,你也别刀砍,动动脑子,软磨硬泡,要一点是一点,就算给我减轻点负担,大哥!”我看见小庞眼里泪水都在打转转,就拉开提包,把钱包拿出来,数了数钱:“两千,兄弟,我就这点钱,你先拿去。”

小庞接过钱,沉默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打了个借条递给我。“学伟哥,你的大恩大德我会报答你的。”

“行了,小庞,把钱收回来就别干了,实在不行,咱哥俩开个面馆也行,不求人,不勾兑,还现金交易,多好的生意,咱们拼不了爹就只能干这个啦。”

小庞把饭盒收拾干净,陪我抽了一支烟,然后就哈腰离去了。看着他无助的背影我真的有一种种莫名的悲凉,我想这就是社会底层人的生存现状,奋斗却没有结果,有结果却是更加不堪,在他的无奈与挣扎中我依稀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接到余胖子电话时我刚从一杂志社出来,这个杂志要招一个文学编辑,我带着我很久以前的诗作去找主编面谈。

很意外的是这本杂志就是以前我发表诗作的《大雅诗刊》,只不过现在把刊号租给私人老板了,改名叫什么《上品》,主编说这是一本定位于高端人士的文化圈层杂志,推崇品位、视野、尊享。我翻了一下杂志,除了所谓高端人士访谈,就是些暴露美女图片,一个个搔首弄姿,风情万千,图片居然还配些短诗,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变化快,原来诗歌还可以这样存在。主编笑笑说,其实现在的成功人士哪有那么多精力仔细阅读,大致翻一下,如果美女图片诱惑,还可以多看两眼,你知道的,这是个荷尔蒙飞扬的年代。主编眉飞色舞地说着,我翻这杂志看着,翻过一张露着大白屁股的美女图片,我怎么突然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咦,这不是高94级6班的余胖子吗,他看起来富态而睿智,跟记忆里的他比起来很显然现在的他已经大富大贵了,照片旁文章题目叫《装饰爱的空间》——专访余威装饰集团总裁余小威。我还没来得及往下看,主编一把将杂志夺过去,轻蔑地说道:“你可以把杂志拿回去看,你现在听我讲话,你来的话就是为这些图片配诗。”

“我,配诗?”

“是啊。”

我看着主编那傲慢的眼神,突然间想起来了,他就是原来《大雅诗刊》的副主编,那时候他可是红遍全省的青年诗人,玉树临风、风华正茂,据说好多文学女青年都要以身相许。我见过他一次,是在一次大学生诗歌笔会上,他那时几乎就没有正面看我一眼,而他所得到的全是男生的崇拜和女生的暗示。

“配你妈球啊,诗歌堕落成这样,你他妈还得意什么!”我站了起来拂袖而去,没想到那主编竟然从后面追过来,“骂得好,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诗歌界已经好久没有你这样有骨气的人了。”我没有理他,我大步地走着,因为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在骂他还是骂曾经以为神圣的诗歌或者是骂我自己,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无巧不成书,正在这时余胖子打电话来了,余胖子说他是6班的余小威,问我还记不记得他。我说我刚才还看见你,装饰爱的空间,余总裁。余胖子说别开玩笑,他想见见我,问我有时间吗。我说其他什么都没有,时间可有的是。

我们在余胖子开的茶楼里见面,余胖子的茶楼装修得豪华典雅,全是包间,没有大厅,过道里飘荡着稀里哗啦的麻将声。高中毕业以后我们再没见过面,真实的余胖子完全不像《上品》杂志照片上的那样形象伟岸,他脸色苍白,眼袋下垂,明显是睡眠不足。余胖子见到我很热情,一边招呼我坐一边递烟倒水,“伟哥,见到你很荣幸,你知道你那时太优秀了,你就是我们高94级的偶像。”余胖子斜靠在沙发上,沙发深深地陷了进去。

“余总,你才是我景仰的对象,发了财准备救济一下小弟?”

“那么客气干嘛,都是同学嘛,我的根底你还不清楚。”余胖子挠挠耳朵,竟然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大概聊了下各自的发展,余胖子读书不行,但天生善赌,中学时就进了县桥牌队,中学毕业后做了几年职业赌客,后来跟县里的左县长混到一起,左县长好赌是出了名的,常在一起打牌打出了感情,牌桌之外左县长就把余胖子扶持成为了我县著名包工头。“你知道,现在管工程的不好赌就好色,所以我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精通天下赌术,精通天下嫖术,把他们陪安逸就对了。伟哥,我听李美娜说你在做什么房地产,比我们可赚钱多了。”

又是李美娜,怎么又谣传成了做房地产了?我无奈地说:“跟房地产沾了点边,看着他们数钱,没一张是我的。”

“伟哥,你还是那么谦虚。你看我,打了三个通宵麻将了,我这茶馆来的基本上是我们县里那些头头脑脑,要不就是他们家属,缺搭子我都得去,妈的,这样搞命都得搭进去。”

“哎,反正你以赌为乐,娱乐娱乐业务就来了,多好的事呀。”

“说的也是。伟哥,是这样,我有一事相求,左县长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他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个哥们,在省城的一个区做区长,左县长说他朋友酷爱书画,你知道我对这个东西一窍不通,所以想麻烦你帮我买几幅拿得出手的字画。”

“又是李美娜跟你说的吧,我也只是略懂略懂而已。”

“哎,你是文科状元嘛,反正这事我也只能找你了,至少你不会坑我,哈哈。”余胖子豪爽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样,晚上一起吃饭,我得去那边打一阵牌,苟部长在那边,你跟我过去玩一会儿?”

“你知道我不会打牌的,那我先告辞了。”

“那不行,你来了就得吃个饭,这样我叫个美女来陪你。”余胖子伸手把茶几上的按钮一按。

“算了算了,搞什么美女,我又不是甲方。”我正推脱着,包间的门一下开了,一位长着明星脸,飘着一袭乌黑长发的女孩子款款地走了进来。

“余总,有什么吩咐?”女孩娇滴滴的声音像老电影里国军电台播音员,搞得人心里一阵酥麻。

“余总,我看我还是走吧,这可不好意思。”

“哎,伟哥,你得等着我,不习惯跟依依聊下天也行,艺术学院刚毕业的大学生哈。”余胖子又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给个面子,苟部长那我一定得去陪一下,晚上咱哥俩一醉方休。好了,依依,好好陪陪伟哥,人家可也是大秀才。”余胖子不容我发言,径自走了。

房门很重地关上了,依依坐在我身旁,妩媚地望着我笑了笑。我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了一下,但我的眼睛已经明显不受意志控制,色迷迷的眼光从依依清澈的眼睛慢慢往下漂移,最后停留在娇艳欲滴的那半裸酥胸上,我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天晚上和李美娜的淫贱镜头。

“大哥,不如我们去楼上玩会儿。”依依依然甜甜地笑着。

“楼上有什么?”

“SPA啊,领导到这里都做SPA的。”

“哦,好,好。”我紧张且兴奋得粗气都快喘出来了。可刚一站起来突然手机的江南style铃声就爆响。“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学伟哥,我小庞啊,你在哪里,我有急事找你。”小庞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快疯了。

“怎么啦,你快说。”

“哎呀,老家打电话来,说我老娘喝农药了,我得赶快回去,你送送我,晚了就怕来不及了。”小庞已经是惊慌失措了,我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我看了看美丽可人的依依,心里涌出无限的遗憾,哎,曾经有个绝色女子摆在我面前,我却无法消受了。人命关天,我一咬牙:“好吧!你等着我。”便推开门夺路而逃。

小庞的老娘被抢救过来了,她知道了小庞离婚的事实后倍受打击而喝了农药,原来小庞离婚一直瞒着他老娘,昨天被王二狗工地上的工头回来说破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人间悲剧。我开着我的破雅阁沿着盘山公路往下降落,我感觉车就像在悬崖间翻滚,小庞还站在山顶上目送着我,他像一只中了砂弹的麻雀,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鲜血顺着翅膀慢慢流淌。

余胖子很快又找到我,余胖子满脸的诚恳:“伟哥,那天你怎么走了呢,是不是依依惹着你啦!我都差点把她开了。”

“我又不是甲方,哪有那么嚴重,我一朋友家出事了,所以我就急着走了。”

我带着余胖子去逛了一圈艺术品市场,在一家画廊帮他买了两幅王敬恒老先生的画,老先生今年年初仙逝了,画价一路飙升,现在卖到五万多一平尺了。先生的画书写点染,繁茂往复,大笔独驰自成一派。只是可惜,这样高雅的东西今天成了余胖子这等人物的获利工具。

余胖子的雅贿获得了成功,“伟哥,你选的画领导很喜欢,哈哈哈,我一定要请你,一定要请你。”

我拒绝了余胖子的邀请,因为坐在他的卡宴Turbo4.8T里面我确实是有点头晕,晕的是这年月凭打牌也能跻身上流社会,我等却如此不堪,内心的不服导致了精神的紧张,所以自然有点头晕。

不过余胖子投人所好的天赋确实让我不得不服。余胖子送画成功后就隔三岔五去区长家,区长老婆刚好犯了什么毛病,不知是哪位拍马屁的找了一位民间老中医,老中医开的药方里居然有一个兑窝,说是必须用这专制的兑窝将药材捣碎,可是打磨兑窝的石材却只有喜马拉雅山才有,而且很难找到。余胖子看了二话没说,雇了一个石匠就飞了西藏。半个月以后,余胖子带着兑窝回来了。

余胖子跟我說起这事,我不解地问:“我靠,你是他儿子还是他孙子,至于这样吗?”

余胖子很自然地说:“伟哥,我们这些包工头如果不把自己当成甲方的儿子孙子奴才我们怎么生存得下来。”

“那你也不用自己去西藏啊,叫你手下去不就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把我在喜马拉雅雪山上找石材的照片给区长老婆一看,把他老婆给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当场就认了我做她的干儿子。”

“奇葩,真的是奇葩!”我不禁热烈地满怀敬仰地鼓起掌来。

余胖子这朵奇葩在绽放自己的同时,还不忘照亮我们这些残枝败叶。余胖子很快就给我介绍了一个我今生遇到的最大工程项目,市中心医院内科住院大楼的弱电工程,预算五百多万,面对这样的诱惑,我终于放下了我的清高,我差点快叫他余大爷了。

“先别激动,这样的工程你的公司得有资质,至少智能化工程三级,然后你得再找两家这样的公司来围标。”

“我的公司什么资质也没有,怎么搞!”

“你要么加紧办资质,要么挂靠人家,反正离招标还有两个多月时间。”

第二天我就去了市政府的行政中心,在办证窗口咨询了一下,办证的眼镜哥一声不吭,拿了一张单子叫我自己看,单子上正大光明地写着三级资质办证事项:一、近5年承担过2项造价200万元以上建筑智能化或综合布线工程施工,工程质量合格。我一看就急了,“大哥,我没有证怎么可能承接到这么大的工程,这,这太不符合逻辑了吧!”眼镜还是不理,我接着说:“如果我接了这么多工程再来办证那我应当是无证施工,你这整个就是一悖论。这是谁制定的政策,这么荒唐。”

眼镜终于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向我鞠了一躬,不紧不慢地说:“先生,我只负责按规定办证,至于合理不合理,我也没办法,我想那得去问北京天安门。不如这样,我给你一张名片,你找他们咨询一下。”

这是一家资质代理公司,就开在建设局对面的楼上,八成是局长儿子或侄儿或女婿开的。一牛逼哄哄的小帅哥半躺在大班椅上,傲慢地扫了我一眼。

“我想请教一下,有资质才能接工程,而办资质却要工程案例,这岂不是很矛盾?”我较真地问。

“这是个蛋生鸡,鸡生蛋的问题,不过不要紧,我可以解决,你还没认真看,这往下的六条,没有一条你符合。”

“那怎办?”

“我能办!”

“你凭什么能办?”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你只要出钱就行了,其他的我帮你搞定。”

“多少钱?”

“十八万。”

“什么?”我真的再想拂袖而去,但我没有,我可怜巴巴地望着这小帅哥,“能不能少点,我是真心想办。”

“一分不少,不办拉倒!”小帅哥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便埋下头继续打他的游戏。

我沮丧地从大楼里走出来,我点燃一根烟,默默盘算了一下,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来办这该死的证。正好余胖子打电话来了,不,从现在开始我应该从心里叫尊敬的余总,能在工程界打拼到如此境界,简直是青年先锋,时代楷模。余总叫我过去一趟,我赶到茶馆的时候,余总正在吃一碗泡面。

“妈的,吃两口还得去打牌。你怎么垂头丧气的!”

“哎,办那个证要十八万,我靠,什么世道。”

“先别说这个,实在不行我帮你找个公司。现在是这样的,刚才中心医院的汪院长打电话来,说卫生局李副局长介绍了个人来做弱电,汪院长不好拒绝,叫我们自己想办法搞定。”

“那怎么弄,要不跟他谈谈。余总,好事做到底,我干这些确实不行,要不你帮我处理一下,回头赚的钱分你一半。”我感觉我从来没这么脸皮厚过,好在是同学,只能黏上余胖子,不,余总了。

“这,钱我不敢分你的,我这也是受人之托。”

“什么意思,谁托你的?”我觉得事有蹊跷,疑惑地问。

“没有,没有,我想到另外一个项目了。”余总犹豫了一下。“行,我帮你解决,我想办法给点钱叫他走人。”

余总,我想告诉你,不服你不行,在我心里你简直就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我心里默默地说。

晚上我找半仙喝了一顿酒,半仙说我正要找你,李美娜打电话说你不见她,她说她不会缠你,做个朋友不行吗。我说坐在一起别扭算了不提她了。半仙听说我马上要拿大工程了,一脸的媚笑。“伟哥,我说你主偏财吧,天上掉下来的吧!你看,这单少说也赚两百万吧,别的不说,换了车,那破雅阁可得给我开哈。”

“你看你,凡心未了吧,破雅阁也要,还是骑你的永久牌吧,养生要紧。”我没好气地说。

余胖子坐在我对面,满脸的无奈:“那个人是卫生局李副局长的小舅子,外面都叫什么张麻子,开了个什么天地智能工程公司,是个软硬都不吃的主。他妈的,我说给他十万叫他让路,他却说给我二十万叫我走人。我叫依依色诱他,还拍了他的裸照,威胁他不退出就把照片给他老婆,他却问我给他哪个老婆,他可以带我去,无耻啊,他妈的。”

“其实我们都很无耻。”我笑了起来。

余胖子也笑了:“不在无耻中蹲大狱,就在无耻中发大财。伟哥,你再想想有什么更无耻的办法,你策划,我实施,作案一条龙,哈哈哈。”

“好吧,我回去想想,不过真的很感谢你。”

“谢谢的事先不用说,到时候才知道该谢谢谁。”余胖子一脸的坏笑。

出了余总的茶楼,小庞给我打电话了,我问他在哪儿,就开车去他那儿了。

小庞工地外面的路边等我,他单薄的身子在瑟瑟的秋风中像待宰的老山羊。我停下车,小庞拍拍身上的灰钻进了车里。

“怎么,又接到活了。”

“接个屁的活,没生活费了,在这里做电工,妈的,越混越不成人样了。”

“你老妈怎么样了?”

“这段时间缓过来了,我妹在家里陪著。哎,说点高兴的事,我最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女老板,离了婚,在深圳开了几个服装店,很有感觉。”说着小庞掏出手机,打开一幅图片,一个良家妇女型的少妇形象,颇有几分姿色。

“网上的你也信,说不定是八十岁的老母。”

“学伟哥,我们有视频聊天,她说她对我很有感觉,希望我能去深圳帮她。”

“傍上富婆了,我的债务有眉目了,你可不能拍拍屁股跑了哈。”

“我要把张麻子欠我那八万多块钱要回来才会走的,你放心,一定会最先还你的欠款的。”

“张麻子,哪个张麻子。”

“天地智能的老板,那可他妈的是个赖皮,那点钱拖了我大半年了。天元小区是他姐夫搞的,据说他姐夫是卫生局的副局长。但是小区一期偷工减料太严重,二期卖得不好,他妈的拖欠了好多工程款。”

“这么巧。”我把跟张麻子争夺中心医院弱电项目的事跟他说了一遍。“你熟悉他,给我想想有什么更无耻的办法,一定要搞退他,你学伟哥才能翻身,到时把你的债务都豁免了。”

“难,他那么无耻的人,不过我一定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老子拿刀砍了他。”

“别,可别来这些,我可不愿拿命去赚这个钱。再说了你刚傍上富婆,至于吗?”

“哎,希望这个富婆能带我走出困境,没办法,现在吃软饭能赚点钱也行,我每次回家看见我老娘我的心都碎了。”

我请小庞吃了个便饭,点了两份回锅肉,小庞大块朵颐、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油腻。我看着他,暗暗祈祷,真心希望他能傍上那个女老板。

余胖子,不,余总打电话来说医院工程的装修他已经基本搞定了,接下来就该说弱电的事了,他问我想好对付张麻子的狠招没有,余总急切地说,伟哥,你一定得赶紧想办法,你这工程做不了我交不了差。我说容我再想想,实在不行就捅死他,怎么交不了差,奇了怪了,谁还欠我这工程。余总又连忙解释,哦,我又想到另外一个项目了,好了,伟哥,除了弄死他,其他的主意尽管想。

其实除了弄死他我还真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当然,我不可能铤而走险,我只是在脑海里想象了几十种弄死他的方法,刀砍、投毒、车撞、沉河、拍砖、枪击,手段血腥堪比法西斯集中营,一番意淫之后我还是心平气和地坐在居民楼里的办公室,新闻阅读有序开始:拆迁又闹出了人命,南门大桥裂缝据说是汽车超载,白酒里面有塑化剂不过中国人吃了没事,菲律宾又在那里闹腾,某领导床照曝光表哥前赴后继。我把新闻看到第二遍的时候,小庞又带着盒饭上来了。

“怎么,今天不会又借钱吧?”我疑惑地看着小庞,这小子一请客准没好事。

“学伟哥,说哪里去,今天是好事。”

“张麻子的钱收回来了?”

“哪里,是那个富婆叫我跟他父母通了电话,她爸爸叫我要对她的女儿好,女儿喜欢他们也喜欢,还叫我们不要谈得太久,觉得合适的话早点把手续办了。她说最近他要开一家新店,开业后她就会到这里来看我。”

“你的情况有没有告诉她?”

“我跟她说了我没钱,但我有勤奋。她说她不在乎,她在乎的话早就在深圳找了,她的圈子里那么多有钱人。”

“我靠,你这事美好得让我都不大相信。”

“学伟哥,你说人家新店开业我还真应该去一下,可是我确实没钱。”

“没钱就别去,反正我也不会再借了,哎,对付张麻子的事想得怎么样了?”我狠了一下心,这回不能再借钱给他了。

“哦,还没想好。”

“我看你根本就没想,你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那个富婆,那种事不要那么当真,要不然会害死你自己。”我还真有点火了,老子交待的事不认真想,还跑来借钱。

“哎,哎,哎。”小庞端着盒饭诺诺地退出了办公室,小庞的背影还是那样单薄与无奈,这一帧画面永远留在我的记忆里,这是工头小庞的背影最后一次真实停留在我的视线里,背影在楼梯转角处消失,接下来的影像便是小庞从空中俯冲下来的撕心裂肺的撞击。

从这里走出去的第七天,也就是一周以后,工头小庞自杀了。小庞从天元小区二期工地上的塔吊上跳了下去。据网上的报道,小庞在塔吊上坚持了一个下午,他先是向张麻子索要八万元工程款,张麻子被警方带到了现场,张麻子只给了两万,答应另外六万元在五天内凑齐再给。大家都以为又是一场闹剧,昂着头等着小庞就要下来时,没想到小庞非要省纪委的人到场,媒体也竟然把省纪委的人找来了,小庞在塔吊上举报卫生局李副局长以权谋私,伙同他人违规开发天元小区,要求予以查处。等省纪委的人答应回去向省委领导汇报后,小庞从塔吊上站了起来,他先拿着手机发了一个短信,然后整理了一下头发,突然从塔吊上俯冲了下来,他像一只被砂弹击中的麻雀,不,这一次更像一只老鹰,他单薄的身体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快速地撞向了地面,工地上腾起漫天的尘土。

这个短信是发给我的:“学伟哥,我走了,张麻子的钱先还给你,剩下的给我老娘。你的事我也顺便给你办了,照顾好我老娘。”我看过了小庞跳落的视频,我意外地发现他俯冲之前似乎做了一个鬼脸,这是一个很诡异的表情,这个表情是留给谁的,我、张麻子、他前妻、女富婆,还是这残酷的现实?

惨烈事件在网上迅速地传播,围观网民达到了数百万,张麻子第二天就被拘留了,第三天他姐夫也就是李副局长被双规了。我不明白小庞为什么要去死,那天才说跟富婆擦出了火花,应该正是热恋中。难道是我没借钱害了他,我会为此深深地愧疚,但他还不至于那么脆弱。难道是为了我的医院工程,那也不至于啊,就是拿刀砍了张麻子,也不用自己去死呀。当然,可以肯定的是他要求省纪委的人到现场是为了我的医院弱电工程。在殡仪馆我看着小庞,他永远地闭上眼了,我泪如雨下,我心里大声地喊:“小庞,你为什么这么傻呀,为什么?”

跟小庞合租房子的工头闷墩把我拉了出来,闷墩告诉我小庞被深圳的所谓富婆给骗了,他从闷墩那里借了五千块钱,那个女骗子说她的店开业了,她爸一定要小庞送对牌匾放在店里,做牌匾的电话也是那女的给的,说只有乌木的匾,至少要五千块。小庞向他借钱的时候闷墩就给他说可能是一个骗局,可小庞非不信。把钱打过去的第三天,那女的电话就关机了,小庞赶紧叫他深圳的一个战友去那女的说的那条街上去看了,结果那条街根本没有什么服装店,最近也没有新开的商店,小庞这才相信他彻底被骗了,这件事对小庞的打击太打了,他完全是认真的。

我想象着小庞那绝望的神情,这个单纯、勤奋的怀揣着包工头梦想的青年再一次被剥光了衣裳,幻灭与羞辱终于压垮了工头小庞。在这凶险的环境里,纯真已然死去。

参加完小庞的葬礼,我去了余总,不,还是叫余胖子那里。余胖子见着就说:“吉人自有天相,伟哥,你看你兵不血刃就夺得胜利,张麻子和他姐夫都被抓了。”

“余总,我的兄弟死了,为了这个工程。”

“什么,你兄弟死了。”

“是的,那个从塔吊上跳下来的是我的兄弟,给我施工的工头,小庞。余胖子,这工程我不做了。”我泪流满面地说,“怪就怪这该死的工程,一条人命啊!”

余胖子沉默了一阵,突然斩钉截铁地说:“伟哥,这工程你必须做,你不做你对得起你死去的兄弟吗?你只有做,赚了钱分一笔给他家里人,你只能这样。”

“只能这样?”

“是的,你别无选择!”余胖子像我的父亲一样威严地毫无商量余地地说道。

在余胖子的协调下,我挂靠一家公司把工程接了下来,然后出手转包给一家没有资质而急于做到业务的公司,这样一倒腾,就可以从中赚取将近一百万元的差价,亲,原来包工头还可以这样做的。我给那边公司谈好先给五十万,剩下的款工程验收结款后再付给我。

我去公司取钱之前给余胖子去了电话,余胖子没等我开腔就急急慌慌地说:“伟哥,左县长出事了,不过跟我没有关系,但我得出去旅游一段时间,手机我会关机,有什么事你找李美娜,记住找李美娜。”余胖子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我再打过去,手机已经关机。看来余胖子真的是要跑路了,风云突变,河东河西,唉,可怜的包工头,我只能祝福他一路平安。

我开着我的破雅阁去了市中心医院,我想去看一下给我带来巨额利润的工地,然后再去领这年月谁都为之疯狂的钱。在内科住院大楼工地门口,我意外地发现了李美娜的S600停在门口,我记得那车的牌号,是的,肯定是李美娜的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给李美娜拨通了电话,“李美娜,你在哪儿?”

“学伟,你终于想通了,愿意见我啦。”

“我问你在哪儿?”

“我在逛街呀。”

“逛街?那你的车子怎么停在中心医院。”

“哦,你看见啦,我是来看,看病的,妇科病,不好意思跟你说,你到医院门诊大楼等着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我把车开到医院门诊大楼停车场停好,就站在大楼门前等着李美娜。余胖子跑路了,也只能找李美娜,我感觉李美娜与余胖子关系暧昧,八成现在是李美娜在帮余胖子打理装修工程的事。

十多分钟后李美娜开着她的S600过来了,我鼓足勇气上了她的车。

“余胖子跑路了,他叫我工程上的事找你。”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李美娜大方地说。

“今天我去分包公司提钱,全要的现金,有二十万应该给汪院长,你认识他吗,你去给他好了。另外三十万我准备给我朋友家里,他死了,留下他女儿和老娘。”

“汪院长那里不用给了,你拿那钱去换台车吧,免得你精神抑郁。”李美娜直白地说。

“江湖规矩,不给怎么行。”

“我说不给就不给,你自个用。”

“李美娜,你能陪我去办件事吗?”

李美娜点点头,自然且有小小激动地答应我,“好啊!去哪?”

从小庞老家的山上往下行驶,奔驰车平稳得让你感觉不出是在跑山路。我眼前还是浮现出小庞站在山顶目送我的情景,他像一只受伤的麻雀,挣扎着,悄无声息地倒下了。

在小庞家我要把三十万送给小庞老娘,老娘的眼睛都快哭瞎了,老娘坚决不要钱,我拉着老娘走到李美娜的S600前,我告诉老娘我成了城里的大包工头,开的车比王二狗还好一倍,我有的是钱,你一定要收下这笔钱,从今往后我就是老娘您的儿子。老娘说那好吧,钱还是放在你那里吧,你每次回来看我就给我带点钱回来吧。

小庞的妹妹说小庞的前妻把小庞的女儿接走了。我拿出十万给小庞的妹妹,叫她每年付一万给小庞的前妻,就说是小庞留给孩子的抚养费。小庞的妹妹说小庞的遗嘱里说还欠了我两万五,这个钱得还了,张麻子的八万块也全部收到了。我说那钱就算了,你留着用吧。

我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小庞,你安心地去吧。

这已经是冬季,山里的树红的红,黄的黄,光的光,枯萎中透着绚烂,像一幅超写实的油彩画。汽车在铺满落叶的山间小道上悄然掠过,CD里放着的摇滚节奏却震荡着忐忑的心。

“李美娜,余胖子说的是受人之托,那个人是谁呢,谁愿意这样来帮助我?”

李美娜沉默不语,金黄的树叶从车轮底下旋转着向后飞扬而去。

“李美娜,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你说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从车门边的储物格里拿出一张胸卡对着她晃了晃,卡上写着中心医院内科住院大楼工程土建负责人:李美娜。

“李美娜,不要骗我了,告诉我,为什么?”

“学伟,因为我喜欢你,虽然你从来就看不起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不刺激你,我知道你内心还是那么骄傲。”李美娜异常平静地说。

“李美娜,你凭什么拿得到医院的土建项目,那工程至少得有八千万吧。”

“你说我凭什么,我一个女人,能凭什么?”此时窗外,已经飘起初冬傍晚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注视着美娜幽怨的眼神,还有将薄羊绒衣形成膨胀随波荡漾的乳房,这是一张别致却带些许凄美的美人图像。

“美娜,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包工头!”

“学伟,我没有嫁给什么香港人,我只是靠自己,当然,我是女人,是一个除你之外所有男人都会为我着迷的女人,我有我的优势,就这样。”

我看見美娜的眸子里分明有晶莹的眼泪,那或许是她对初恋的记忆,我抖了抖脆弱的心脏。

眼前的雨渐渐变成了雪花,漫天的雪花在暮色中杂乱无章地飘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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