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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扰是最后的温柔

2013-05-14圈外点

花火A 2013年2期
关键词:秋葵

圈外点

Part1>>>>我指甲健康有光泽

江士豪第一次看到秋葵,是张君雅拽他陪她去做指甲。

江士豪说:“想被班主任骂死你就去啊。”张君雅仰着脸笑得肆意张扬,微微撅起的嘴巴露出一丝恃宠而骄,她说:“没关系,我只抹一层亮油,没颜色,就是看起来很有光泽很好看,老师问起来我就说我指甲有健康光泽也不行啊?嘻嘻。”

江士豪翻了个白眼,心里不耐地想,她一定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很可爱。

那时张君雅已经被美甲师给顾客设计的新花样吸引,她兴奋地手舞足蹈,两只手蜷成小馒头一样拄在下巴上大声喊:“江士豪你快来看啊,是龙猫、白龙、卡尔西法、无面人……啊啊啊!”

江士豪心不在焉地望过去,就看到了秋葵,当然那是后来他才知道她的名字。

她留着不到一寸长的极短的头发,染成粉色,白白小小的一张脸,五官却是极鲜明,乍看上去,像外国的小男生一样。她穿了一件很大的驼色呢外套,里面是颜色鲜明的背心和牛仔短裤。

外套的袖子有点短,她稍稍调整动作好方便给顾客画指甲时就会露出一小节胳膊,于是江士豪便看到她从手腕沿一字形飞远的五只大雁。她站起身,接了顾客的钱,抽出一半给了这里的老板就走出了铺子。

她穿了白色的帆布鞋,长长的一双腿很快就走远了,可江士豪还是看到了她的第二个文身,在她的脚脖子上,是一根彩色的铅笔,那铅笔下面是有字的,潦草得像远行前留给家里人的小字条,连成一串,撩拨得江士豪的心也随着跑远了。

他听到张君雅追着美甲铺的老板说:“她怎么走了?你叫她回来,叫她回来啊!我要她也给我做十个和那人一模一样的指甲!”

老板的声音有点无奈:“没办法,我也不认识她,她突然来了说要赚点钱分我一半,就自顾自地做了一天。”说着他低头看看手里的一沓钞票,“她可不是我能请得起的。”

张君雅怅然若失,她绞着眉毛看自己光秃秃的指甲。

而江士豪像被丢进冰窟窿里的一尾小鱼一样,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正在经历着什么。

他失了魂一样丢下书包兴奋而紧张地追出去,却迟了一步,那人早已坐上出租车把他甩出了一条街,很快看不到影子了。

Part2>>>>距离第一次见面两小时后

秋葵需要钱交房租,所以才在那间生意不错的美甲店坐了一天赚外快,偏就是别人设计不出也做不了的样子,所以价钱比其他美甲师贵一倍也照样有人想要尝试,所以那个小老板才笑眯眯地接受了这个霸道的外来者。

此时,距离江士豪第一次见到秋葵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里住同一条街的江士豪和张君雅依照小学到高中十一年的习惯结伴回了家,同样的两个小时,秋葵凑足了房钱拖着小皮箱,从宾馆赶到那家开了二十几年的茶餐厅。

她要租的地方在三楼,房东住二楼,她麻利地签了合同,收拾好行李,跑到一楼吃晚饭,吃到一半无意间瞥到一个男生跟中年的房东站在一起亲热地说着什么,说话间房东往她的方向一指,秋葵大方地点头微笑,接着那少年便傻子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她。

相似的眉眼不难猜出他们是父子,只是这儿子看起来远没他老子精明。

秋葵的直觉没错,这儿子不仅不精明,显然还有点傻,因为几分钟后他一脸花痴地在她对面坐下,隔着一张小小的桌子,他老套地搭讪说:“嘿,我们之前见过。”

改良版的“小姐你看起来很眼熟”吗?

不远处房东一脸狐疑地注视,秋葵礼貌地保持微笑,开口却是威胁的:“走开,不要给我找麻烦。”

对方一脸懵懂,于是秋葵顺顺气耐心解释说:“我刚租了你们家房子,而且我不想被我的房东以为我是个乱放电的狐狸精,所以,你要发花痴去找别人!”

男生怒了:“我们之前真的见过!你不记得不意味着没发生过!”

“听不懂?”秋葵不耐烦地摸摸耳后,这个动作在男生的眼里却是动人无比,“好吧,你几岁了小弟弟?”

“十七岁。”

秋葵笑:“十七岁,真美好啊……我二十二岁!”秋葵看他没反应便恶狠狠地说,“没听懂吗?我二十二!足足大你五岁!很明显我对姐弟恋没有丝毫兴趣!”接着秋葵从钱包里拿出二十五块放在桌上,“收钱!”站起身便走了。

第二次见面她就毫不留情面地撕破了脸,对他的善意视若无睹,并且强悍生猛地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命门上——他们不可能。

哦,差点忘记说,茶餐厅的名字是“江记正宗茶餐厅”,房东的儿子叫江士豪。

Part3>>>>我说,不用

作为名正言顺的小房东,江士豪有了很多接近秋葵的机会。

他知道秋葵二十二岁,画画超过十年,现如今是一名自由插画师。

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干脆宅在家里,饿了就跑到一楼吃个套餐。江士豪借着修理水龙头的由头进去她房间一次,他拿着扳手紧张地跟在她身后,好像这间屋子并不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秋葵在家里的模样很可爱,穿着简单的灰色家居服套装,鼻子上架着近视镜,近视镜上还有一条绕在颈后的眼镜绳,黑色的金属细链,两边各缀着一颗小骷髅。

看起来也就是跟他一般大小,甚至还要小一点,怎么都看不出有二十二岁,前提是,不讲话。

江士豪修得差不多还磨蹭着不肯走,他说:“以后你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送上来吧。”

“不用,谢谢。”

“没关系的,本来我们就有外送的,隔了几条街可以,只有两层楼就更可以了啊,而且是不要钱的哦!”

“我说,不用。”

江士豪便像融化的棉花糖一样迅速萎缩成一团,连发出的声音都闷闷的:“哦。”

“修完了吗?”他以为她于心不忍要请他喝杯汽水,哪知道下一句却是,“修完你可以离开了。”

总的来说,秋葵在江士豪的眼里是个神秘的女生。

她很少外出,也没什么朋友,说一口标准普通话,从口音上完全猜不出是哪里人。虽然她对江士豪惜字如金,江士豪也觉得那声音好听顺耳。因为没什么机会私下相处,他也没见她给家里人打过电话。

好吧,其实江士豪偷偷用爸爸的身份证把她房间里固定电话的电话单打印出来,甚至还挨个百度过,大部分都是本地有外卖服务的快餐厅,有些外省的电话看公司名字显然是与秋葵的工作相关了。

可江士豪还是发现了点蛛丝马迹。

秋葵偶尔出门,几乎都是在早上七点前或晚上九点后。一次,江士豪接了张君雅去上学,无意间看到秋葵揣着外套的口袋向同一个方向走,步子很快。

江士豪想问她去哪里,想了想却闭上了嘴巴,直到好一会儿张君雅从单车后座上拽着他的上衣歪头看他,又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淡淡地说:“江士豪,再不走该迟到了。”江士豪才回过神来。

两天后,张君雅在家门口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到江士豪,等不及了就跑到江士豪家楼下喊,可打开窗子的人是江士豪的妈妈,她说:“小雅啊?江士豪那浑小子没等你吗?”

张君雅才知道他早就出了家门,可也只是摇摇头对江妈妈说:“啊,阿姨,不怪他,是我自己起晚了。”

江士豪足足迟了一堂课,他好像完全忘了张君雅会等他一起上学的事,没有任何要交代或者解释的意思,不仅如此,一个上午他都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放学时张君雅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生闷气,她不讲话,江士豪比她更沉默。张君雅不知道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但知道一定与自己无关。

张君雅忍不住了便说:“江士豪,你不会是喜欢上了那个老女人了吧?”他不讲话,她便用更难听的话刺激他,“姐弟恋?没想到你还这么喜欢赶潮流,我告诉你,那个人不简单的,你看她染的头发、她的文身,一定是个经历很复杂的女人。”

“哦?你忘了自己哭着喊着要人家给你做指甲的时候了?”

张君雅像是被刺激了一样刻薄地说:“这是两码事,就像我去餐厅吃饭不会问那里的服务员晚上有没有特殊兼职!”

“张君雅,你就是那种喜欢用全天下最脏的话去诋毁同性的人对吗?”

原本轻轻拉着他衣角的柔软的手指仿佛是在瞬间丧失温度变得僵硬,她拔高了声音喊:“我又没说她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你急什么!”

江士豪猛地捏了刹车:“下车!”他的声音气急败坏。

张君雅想都没想就赌气地从后座上蹦下来,还没回神那车子已经被用力蹬了几下骑远了,她当然听到他最后说的那句“张君雅,以后我们各自上学好了”,她像是要把插在肋骨间的箭忍着痛拔出来再狠狠丢出去一样用尽全身地力气喊:“江士豪!你竟然因为一个刚认识的老女人跟我吵架!你浑蛋!”

他头都没回,就好像没听到,而张君雅用了全身力气喊的那句话,就好像真的被这秋天的风吹散了。

张君雅站在那风里,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下来。

Part4>>>>同样的目的

张君雅猜的没错,江士豪的确是为了跟踪秋葵才迟到的。

这个城市的马路都不长,秋葵走了两条街也只用了二十分钟。她走路的样子很专注,就像小孩子面对数学考卷,是心无旁骛的专注。

江士豪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怕她发现还把车子锁在了途经的一个公交站。秋葵是在一个新小区停下的,公寓楼有铁灰色的墙壁、白色的阳台和漂亮的落地窗。

她就一直站在外面,直到一辆黑色的别克驶出,秋葵忽然就躲在了树后,像躲进树洞的松鼠一样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猎人的离去。

匆匆一瞥,江士豪只来得及分辨车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男人,可只是这一眼,江士豪便什么都懂了,他哀伤地忘记躲藏,那一瞬间他甚至只是自私地在心里想,千万不要让这个男人发现偷偷跑来看他的秋葵。

他果真没有看到秋葵,可江士豪却暴露在秋葵的视线中。

她问江士豪:“你来干什么?”口气是有点无力的。

“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来看看自己喜欢的人。”

秋葵忽然就笑了,笑得毫不避讳:“小小年纪跟谁学的三心二意?这可不是件好事。”

江士豪被她的认真告诫弄火了:“说什么呀,张君雅可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只不过是发小,除了一起上下学别的什么都没有!”

她的口气却轻松起来:“现在没什么,以后谁说得准呢?”

江士豪还想说什么,秋葵却走了,自在强势得好像刚才那只瑟瑟的小松鼠是别人。

这之后江士豪就再也不肯让秋葵一个人走两条街只为看那人一眼,不管秋葵说什么,他都要跟在她身边,他给秋葵的理由是:这样以后秋葵想起去见喜欢的人,回忆里都会有江士豪,想要忘记他都难。秋葵怒极反笑:“你这样下去被家里发现怎么办?”江士豪看她时的目光是淡淡的,他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这段时间,江士豪常陪秋葵后就疯了一样踩着单车飞去学校,虽然不至于迟到,但常常是踩着上课铃声进教室,被班导撞见几次,起先不说,后来终于忍不住。他把江士豪截在门外,说:“江士豪,这堂课我们会分析了上次模拟考的试卷,你该去好好看看你的成绩单,比起为什么总掐着时间来上课,你更应该解释的是为什么被挤出了前十名,对你自己,还有你的父母。”

下课的时候,张君雅给考年级第一的男生说了半天好话借来了他的笔记本,又跑到后排塞进江士豪的书桌里。

“我不需要。”江士豪有点粗鲁地推开。

“那你需要什么?需要那个叫秋葵的?江叔叔他们知道会怎么样?”

江士豪长长的五根手指攥成一个拳头,用力的骨节微微泛白,他皱着眉毛很凶地说:“张君雅,我警告你……”

那声音却像被拦腰折断一样猛地收住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女生一脸倔犟地不认输地狠狠瞪着他,却红了眼圈。

Part5>>>>等我们老了,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关于“年龄不是问题”这件事,江士豪给秋葵算了一笔账,他说:“如果你总是想,你五岁的时候我才刚出生,你念小学了我还不会讲话,你十二岁时我竟然只有七岁,那当然感觉距离很大啊,可是如果你想到你五十九岁的时候我五十四岁,你七十六岁的时候我七十一岁,你就会觉得根本没差别啦。等我们老了,所有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秋葵瞥了他一眼,无奈地说:“真是神一样的逻辑。”

已经是傍晚,天边只剩一把垂死挣扎的红,秋葵刚在KFC随便吃了晚饭,手里还拿着喝了一半的可乐,她看看江士豪又说:“怎么在哪里都会遇到你?”

“因为我喜欢你啊。”

秋葵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江士豪忽然就停下了,秋葵走出好几步远才发现身边少了一个人,诧异地回过头来看,那个男生站在夕阳血红的余晖里,那张脸大概是被那阳光染红了才显得这样愤怒,他握紧了拳头,肩膀也挺得硬邦邦的,他冲她大声说:“葛秋葵,你不要因为听多了就觉得不在意,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有什么不可以?”

秋葵先是愣住了,接着笑出声来。男生怒气更甚,迈开长腿只消四步就走到她跟前,他想质问她什么来着?他忘记了,因为他看到秋葵溢出眼角的一滴眼泪。

她还笑着,声音却是悲伤的,她说:“原来,原来我和曹伦在一起时就是这副霸道任性的模样。”

隔了两条街的那个男人就是曹伦。

秋葵说他们在地铁上认识。那时正值上班高峰,车厢里人挤得就像塞在罐头里的沙丁鱼。秋葵总觉得有人在刻意地碰自己的屁股,第三次时习惯性地向左面转头看,就看到曹伦那张谈不上帅气的脸,还没到下一站,便等到了第四次,秋葵再看过去的目光就有点凶狠,先前还觉得老实斯文的一张脸顿时便依稀找出些猥琐的痕迹。

秋葵恶狠狠地想,再有下一次她一定用生命呼他巴掌。可是那一个耳光秋葵没有机会打出去,因为再转头时,曹伦狠狠一拳揍得他右手边戴眼镜的高个子男生流鼻血,他指着那人的脸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揍你!”

地铁到站了,曹伦下了车,秋葵也追上去,她对着曹伦露出谄媚的笑:“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曹伦保持礼貌地看着她,口气却是冷淡的:“我想,没这个必要吧。”

之后,秋葵便像后来的江士豪那样,对曹伦死缠烂打。

曹伦大她六岁,可是男大女小不是问题,只是曹伦被她追得穷途末路时,面对着秋葵那张鼻涕眼泪糊成一片却还是倔犟地瞪大了眼睛逼问他“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的脸时,终于说了实话,他说:“不是不喜欢,只是你这样特别的小女孩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后来曹伦终于还是缴械投降。

秋葵曾经摆出大爷调戏良家小妹的样子,用手指托起他的下巴逗他:“不要没有安全感,我会好好疼你的。”

可秋葵终究还是没能说话算话,他们在一起两年后,她错爱了一个烂男人,她为了那个烂男人跟他吵架、斗气、分手,最后又随那烂男人去了另一个城市。后来,她发现她爱错了人,她发现,原来她心里有个地方一直留给曹伦,她还爱他。

于是秋葵回来了,却不敢出现在曹伦面前,住在了距离他很近却几乎没有机会会碰到的一个地方。她太了解曹伦,他上班下班会走哪个路线,他喜欢在哪里吃饭、哪里买东西,哪里几乎从不涉足,她都知道。

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她和他呼吸着同一罐氧气,晒着同一片阳光,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她都觉得想他,每一次呼吸,秋葵都觉得痛,痛到指尖、痛到头皮,痛至皮肤的每一寸纹理。

秋葵哭着对江士豪说:“你看啊,我是个什么东西,说爱就爱,说走就走,我拿曹伦的心当个什么……我没脸见他……”

江士豪生涩地拍她的肩膀:“秋葵,还有我。”

“你这个傻子,你根本不知道恋爱是什么,你不知道两个人在一起需要抗起生活给你的一切,你不知道这生命除了幸福喜悦,还有痛苦压力。”

秋葵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用袖子使劲抹了抹眼泪说:“江士豪,听我的,张君雅那个女孩子很好的,她对你是真心的,你不要伤害她,不要像我伤害曹伦那样。”

Part6>>>>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

事后回忆起来,江士豪觉得那一天就像有预感会出事一样,心慌难过,辛苦得无法在教室里待下去才请假回了家。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赶得及阻止爸妈找秋葵的麻烦。

一定是太自信江士豪不会中途回来,他们竟然堂而皇之地把秋葵约在自家茶餐厅里谈判。

下午三点半,餐厅里一个客人也没有,江爸、江妈和秋葵面对面坐在一起显得十分刺目。那画面透过方形的玻璃窗映入江士豪的眼帘,像是隔绝在两个空间的不同世界,那个世界里的秋葵看起来格外弱小,细细的肩膀一只手便可以握过来。

江士豪把车子丢在路边急火火地推门进去,江爸的声音随着那世界被撕开的缝隙传进了江士豪的耳朵里。

他的声音低沉,显得格外严厉,他说:“请你搬走吧,再也不要跟我的儿子见面。”

江士豪便冲过去,挡在他们之间,仿佛这样他们锐利的目光和伤人的言语便不会触及到秋葵的身体。

“都是我缠她的,跟秋葵没关系!”

他在第一时间替秋葵做了最大辩解,可她还是搬走了。

像来的时候那样,秋葵迅速地收拾好行李,结算房租,拎着小皮箱离开了这里。秋葵不要他送,江士豪不听,她在路边等车,他就执拗地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可秋葵打开车门的时候,江士豪忽然就哭了。

秋葵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对他口气这样温和,她像个大姐姐一样说:“你一个男孩子,这样哭很难看的。”

江士豪使劲抹了抹眼泪,眼睛很红,他觉得自己很丢脸,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可一讲话那声音就是哽咽的,他说:“葛秋葵,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在一起,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保护你,对吗?”

秋葵看着他,没有讲话。

“连我爸妈欺负你我都保护不了你。”

“不是这样的。”秋葵说。

江士豪却不听,他只是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他说:“还是说,爱情是不能强求的,我根本就不能给你幸福,你喜欢的还是曹伦,对不对?”

秋葵终于点头,她想伸手去摸他的头,却又阻止了自己这个动作,她看着他认真地说:“所以江士豪,不是你的错,忘记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我不是因为你的问题不接受你,而是我根本无法接受任何‘别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江士豪点头,他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好像是被什么人判了死刑,再也不抱一丝希望,他低着头,眼泪成串地砸在地上,却不肯让秋葵看到他哭泣的脸。

那男孩在泪光里抬起手来,举过头顶使劲摆了摆说:“你走吧,你上车吧,你走吧,再见。”

Part7>>>>都不在乎

下午时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秋雨,原本阴沉的天痛哭一番后是一场彻骨且通透的凉。

张君雅站在冷风里,冻得手脚冰凉,犹豫再三后还是推门进了江士豪家的茶餐厅。下午他突然请病假回家,她始终觉得担心,拉不下脸来找他去求和,跟江爸江妈打听一下情况也好。

“叔叔好。”张君雅对迎面走来的江爸露出乖巧的笑,一双手缩在长长的袖子里面,不让别人看到冻得发白发僵的十根手指,“江士豪看医生了没?没什么事吧?”

原则上,江爸应该让女孩上楼看看,可是江士豪现在的情况让江爸感到为难,脸上的表情却是自然的,笑笑说:“小雅来啦,他正在楼上休息,没什么事的,明天可以上课,你还是在家门口等他一起上学就行了。”

江爸当然不会知道两个孩子之间发生的事,张君雅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可以见到江士豪,江爸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让她满足。江士豪没事她就放心了。

张君雅礼貌地跟江爸道别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从楼梯传来,虽然不愿承认,那一刻张君雅的确开心地掩不住嘴角的笑意,她把扭了一半的身子再转回去,笑眯眯地看着江士豪从楼梯口出现。

像江爸说的,没什么事,虽然脸色不太好。

只是这个脸色不太好的男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表情更凝重了几分,他把一脸诧异的张君雅拽出茶餐厅,就在除了肆意的寒风和丢在脚边的一团模糊灯光的门口,他冷着一张脸骂她骂得口沫横飞。

他说:“张君雅,我始终当你是朋友,没想到你这么卑鄙!偷偷跟我爸妈告状,让他们来帮你赶走秋葵,你就这点本事对吗?”

他说:“张君雅,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但是我告诉你,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喜欢你这么霸道又恶毒的女孩!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伤害无辜!”

江士豪还不解恨:“如果可以选择,我会立刻转学好再也不看到你的脸!张君雅,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跟我讲话!我们就当从来都不认识!”

张君雅一直沉默地听着,表情由错愕慢慢变得冷漠,她低着头,一直不讲话,直到江士豪呼哧呼哧喘着气再也说不出什么。

“说完了吗,我可以说话了吧?”张君雅几乎是咬着牙齿才能讲话,她冻得直打战,室外的温度好像比之前又冷了很多。

她攥攥手指,好像能保存一点温度和力量,沉了沉她说:“江士豪,我只跟你说两句话。第一,你不用扮演正义使者,你无非是要维护葛秋葵,就好像我家的小狗被谁踢了一脚,我一定会对他扔块石头报仇。你这样骂我,如果有爱我的人知道,一定会骂回给你,就像你爱护葛秋葵。”

她深吸一口气,口气还是冷冷的:“对不起,第一句有点长,第二句很短,现在送给你,江士豪,这次我不会原谅你了。”

张君雅始终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脸,她说完没多停留一秒就走了,那身影在路灯的光圈下显得很孤独。张君雅伸出袖子擦眼泪的时候,江士豪有过心软,可是想到秋葵,他选择的是转身冲回了家里。

友情决裂,分道扬镳。反正他们早晚都有这么一天。他不在乎。

那个流着泪一步一步朝家里走的女孩想的是,他不在乎他们之间的感情,那么她也不要再在乎。

Part8>>>>看也心痛,不看也心痛

江士豪知道秋葵还会常去看曹伦,即使她搬到城郊距离很远。

找到曹伦讲明一切的想法,是早在确认了秋葵不爱他就确定了的事。于是那一天他像只小虫一样躲在早上七点的薄雾中,偷偷注视着不远处的秋葵。

他看到曹伦向她跑去,她的神色又诧异变得悲伤,直到终于鼓足勇气怯怯地伸手用力环抱住曹伦。

她在泪眼婆娑中终于看到江士豪,江士豪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们的方向,四目相交时,他努力挤出笑容对她伸出右手比画了一个“yeah”的手势。于是她终于知道,原来这最后的圆满是因为江士豪。

不等她说什么,江士豪忽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在早上七点的薄雾中,越跑越远,跑回他自己的世界。

Part9>>>>对不起,冤枉了你

时间进入高三六月。

张君雅再没跟江士豪讲过话,她总是做出一副百毒不侵的样子,让江士豪不敢靠近。

其实知道“告密者不是张君雅”,或者说,“其实根本不存在告密者,那天的‘谈判事实上是秋葵对江士豪的爸妈讲出了实情,因为担心江士豪成绩尽毁而做出的无奈之举”,是早在撮合秋葵和曹伦不久后便知道的事。

这几个月以来,江士豪每一天都在后悔,他常常想到张君雅最后对他说的那两句话,每想一次都很想揍自己一拳。

高考结束那一天,全班同学开了一个大型派对,江士豪几次绕在张君雅身边,她都躲开了。直到派对结束,张君雅一边和要好的女同学聊天一边等公交车,江士豪故意把车子停在她们旁边,大声说:“张君雅,我们一起回家吧!”

张君雅把头转向另一边,假装听不到,江士豪便再喊一次:“张君雅,我们一起回家!”

张君雅便转过身开始往江士豪相反的方向走,江士豪便骑了车子跟过去,他始终不敢和她平行,大概是出去愧疚,就隔开一小段距离跟在后面。

“张君雅,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次一起回家的机会了!”

于是女生便走得更快,她踩着新买的六公分高跟鞋,走得费力却倔犟。

江士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越说越错,他追上去了,车速却又放慢,他停下来,把单车丢在一边,声音一下子变得忧伤,他说:“张君雅,你原谅我好吗,我们认识这么久,你不会真的不理我吧?”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反正她走路的速度一点都没有变慢。

江士豪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破釜沉舟一样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张君雅!对不起!原谅我!”

路边的行人吓了一跳,甚至有临街店铺的人跑出来看热闹,江士豪看到已经走出十几米远的那个人终于慢慢停住了,只是她停下又觉得不甘心,假装揉揉酸痛的脚便又开始往前走。

江士豪当然未必懂得她的意思,可聪明地是他追了上去,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张君雅竟然满脸都是泪水。他吓得不敢再说一个字,只是像道无害的影子一样默默跟着她。

直到女生走了几步终于停下,她扭头看着江士豪,本来停住的眼泪便在开口时又涌出来,她说:“江士豪,你终于晓得道歉了。”

江士豪慌张地只是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张君雅,对不起……”

对不起,冤枉了你。

对不起,跟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当我终于像你一样,把情窦初开的专注目光小心包裹进精巧的盒子里,才懂得原来即使不喜欢,也不该把它粗鲁地丢在泥土里,因为那样无可替代的礼物值得温柔对待。

江士豪不知道那算不算他的初恋。

他只是在路旁浓密的香樟树下抬起头,便看到此生最美的璀璨星空。

初夏的微风扫在脸上,空气里弥漫着冰激凌的香,这味道会包裹进这段记忆里。

他想他总有一天会忘记葛秋葵,却不会忘记她温柔地说,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你不好。

编辑/飒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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