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超级头脑风暴与宿命六重奏

慕容天涯

《云图》注定是一部伴着争议生、带着口水走的好电影。从拍摄的角度来讲，导演沃卓斯基姐弟和汤姆·提克威完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部“开拍后都有投资方撤回资金”的电影，如今看来能够出现在大银幕上，基本上算是一个奇迹了。

众所周知，由于原作者大卫·米切尔的作品包含了6个不同时代的故事，电影《云图》要频繁地剪辑、不停地进行故事切换。为了完成不同于原著“12345654321”的叙事顺序，电影用平行剪辑的方法，齐头并进展开了所有事件，舍弃了一部分基于娱乐效果的观影体验，使得影片在前半小时交代完人物关系后，便让观众进入了烧脑细胞的“边缘体验”阶段。观众犹如进入长跑最痛苦的时刻，信息接收量达到顶峰，开始感觉疲惫。等这冗长的、将近20分钟的剧情结束后，电影便到了每一个故事中的人物的命运转折点。这也是生死抉择的高潮，如片中台词“我们的生命从生到死，都和他人紧紧相连”般将每个故事的矛盾冲突依次展开，成就了绝对精彩的“六重奏”效果。

要知道，对于拍摄过《黑客帝国》系列这种逻辑哲思与体系自成一派的作品的导演沃卓斯基，以及制造过《罗拉快跑》和《香水》等经典的汤姆·提克威而言，拒绝平庸想来应是其拍摄影视作品时最鲜明的标签了。《云图》的一切基于勇气，片中人的勇气在于反抗。6个故事依次在不停的抗争中充实全片的主题，远航者打破种族禁忌、废除奴隶买卖；年轻的音乐家冲上巅峰创作佳作；记者用职业操守探寻真相；出版商用实际行动上演“飞越老人院”的越狱；克隆人在未来上演一场真正的革命；人类毁灭后，部分幸存者重回蛮荒时代，面对死亡的威胁战胜恐惧迎头而上……影片的故事主题与导演的创作思路不谋而合，与此同时，又很巧妙地用轮回体现着宿命。

提到“宿命”二字，导演冒险让很多演员一人分饰多个角色出演6个故事中的人物。这样既显示了穿越千年的6个故事之间的联系，又为自身在技术奖项如“最佳化妆奖”的斩获埋下了伏笔。糟糕的是，这种做法干扰了一部分观众的思维连续性，使他们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寻找演员”上。

汤姆·汉克斯和哈利·贝瑞的多面能力自不用多说，每每出镜都代入感极强。我最喜欢第四个故事“飞越老人院”中吉姆·布劳德本特的表演，诙谐之余又透露着玩世不恭的态度。而最深刻的演绎来自第二个故事中的本·卫肖，他饰演的年轻作曲家很好地综合了缺乏保护的柔弱和偏执的疯狂，他演绎出了人物转变时的层次感，同性之爱亦在悲剧故事中让人欷歔不已。至于国人关注的周迅戏份不多，但每每出镜，表演完成度都很高。倒是韩国女星裴斗娜在第五个科幻故事中饰演的克隆人“星美451”一角由于导演本身偏爱科幻故事，而她参演的故事又与主题最为贴近而使人印象十分深刻。

提到宿命，不得不叹服导演对平行时空的处理。仔细观察，影片除了让每个片段展示主人公身上的胎记或者刺青以及某种符号体现宿命轮回，也将其命运轨迹置于一同发展的境遇之中，较原著的线性叙事体现出了不同凡响的感觉。每每体现浓情之时、体现事态转折之时，甚至是遭遇危机和直面杀戮之时，影片中主人公的命运几乎是一致的。为了在技术上体现这种关联，电影的每一次转场都很有想象力。如电话响起，另一时空的人物便会接起代入下个场景。推开一扇门，另一个时代的一扇门打开，这一段的结束直接过渡到下一幕的开场。若只是一两次也罢了，却偏偏通篇看下来都是这般的转场，这足见影片的技术高妙。前些年人们对某部主旋律国产片的一个动态长镜头开篇津津乐道，对其通篇黑幕硬切却选择性失明。两相对比之间，国产片与好莱坞大制作间的技术差距实是千里之遥。当然，对于偏爱形式感与画面感的沃卓斯基姐弟而言，几段故事的画面风格与场景设置都很出色，对新首尔的科幻与冰冷、蛮荒海岛的原始、上世纪剑桥之爱的古典都把握得很具有时代感。而串联起全片的书信、航海日志，以及小说、电影等串联起每个故事的所谓“线索”，一旦出现必然响起出色的原声音乐，让人从视听两个角度有了绝佳体验。

所以说，通篇观看下来，《云图》成了这样的电影：对于普通观众，它不是灾难，是味道不那么妙的补品，胜在品质，毕竟影片硬件都货真价实；对于影迷，它不算经典，却是难得的大餐，赢在创意，差在几十分钟被删减剧情的取舍；对于爱电影的人，它是初尝惊艳，二刷几成必然的难得佳肴，没别的理由，只是这电影盛宴虽未绝后，但已然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