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雨霏霏

撰文 丁玉柱

春夜雨霏霏

撰文 丁玉柱

莫言的早期海洋题材小说主要以定稿于1981年6月而在1981年第5期《莲池》上发表的处女作短篇小说《春夜雨霏霏》、在《长城》（双月刊）1984年第2期发表的中篇小说《岛上的风》和在《解放军文艺》1984年第7期上发表的中篇小说《黑沙滩》为代表，这些作品后来结集在作家出版社2012年12月出版的《莫言文集·白狗秋千架》中。

1979年秋天，莫言被部队从山东黄县调到河北保定西部的狼牙山下，在一个训练大队担任政治教员。就是在这个时期，他以自己婚后夫妻两地分居的生活和情感为原型，模仿孙犁的小说代表作《荷花淀》的风格、立意、笔调、色彩，构思了一篇以一个农村军属少妇在阳春三月的绵绵春雨之夜倾诉自己对驻扎在海岛上的丈夫的深情思念的小说。初稿在三退三改的反复雕琢下，终于经《莲池》编辑毛兆晃之手悄然刊发，这就是莫言的处女作短篇小说《春夜雨霏霏》。

在《春夜雨霏霏》中，莫言一反“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怨妇伤春古典传统，而是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浪漫而抒情的清新柔美笔调，细腻地写出了一个有着“脸是晒不黑的玉兰花瓣”般美丽的村居军属少妇“我”在结婚2周年纪念日的春雨霏霏之夜对婚后20天即离家守岛而至今未归的丈夫的绵绵思念。在三月初三这个结婚2周年纪念日，“我一夜没合眼，天刚蒙蒙亮就从床上爬起来。我没有梳洗，也没有换衣，而是把你送给我的那些贝壳、海螺、鹅卵石全都找出来，我把它们用手绢擦得干干净净。我摩挲着光洁晶莹的卵石，五光十色的贝壳，奇形怪状的海螺，耳边仿佛听到了海浪的欢笑;眼前仿佛出现了那金黄色的海滩。……这些海洋中的、海滩上的瑰宝……把我这个从来没见过海的女孩子也给陶冶成了一个海迷、岛迷。”在这春雨霏霏的夜晚，妻子动情地回忆起和丈夫恋爱时的情话:“ ‘假如我和小岛都面临着丢失的危险，你先抢救哪一个?’你说:‘小岛!’……我哭了，你却笑了。你笑着说:‘傻姑娘!小岛是祖国的领土，爱小岛就是爱祖国;不爱祖国的人，值得你爱吗?’”在爱岛信念驱使下，军人丈夫只提着妻子亲手装好的两大包黄土和妻子“凝聚在黄土里的思念”而离家守岛去了。村居的妻子常常痴呆呆地坐在炕头上，望着军人丈夫绘就的《小岛烟霞》，手捧着“大海深处飞来的沾带着咸滋滋的海味儿的信，传递着海浪对陆地的眷恋”的守岛丈夫在离别的2年里寄给她的24封家信。

莫言巧妙地借助妻子的阅读视角和守岛丈夫的叙述，笔墨简练地从侧面写实性地展示出丈夫守岛的真实生活，并在小说的结尾，让村居的军属少妇展开想象的翅膀，以情妹对情哥的柔情蜜意来继续抒写对守岛丈夫的绵绵思念之情:“哥哥，这会儿，你在干什么?也许你正背着手枪在海滩上巡逻，你的四周是一片遥远而神秘的黑暗，远方的大洋里清晰地传来浪涛低沉的嗫嚅，潮头舔舐着你脚下的砂石，砂砾中仿佛有无数的小生灵在喁喁低语……夜是这样的深沉，小岛仿佛是一个被大海母亲轻轻推动着的摇篮，在慢慢地悠来荡去，夜宿的鸟儿在睡梦中啁啾。你那双细长的眼里射出警惕的光芒，巡视着黑暗中的一切……祖国没有睡觉，小岛没有睡觉，你没有睡觉，我也没有睡觉……”而这一切的根源则是守岛的丈夫“你在那二十天之里和二十天之外通过各种方式给予我的爱情像潮水一样把我、把一个单纯真挚的姑娘淹没了”浓烈爱情所致，以至于莫言借助村居军属少妇之口一语双关、夫子自道般地由衷赞叹这是具有“把爱海岛与爱妻子完美地统一起来的高超艺术”。

在艺术上，《春夜雨霏霏》不仅有着杜甫五言律诗《月夜》的神韵、意境和视角，更有着语言柔美清新、写景塑人饱含深情、色彩晓畅明丽、情感细腻婉约而充满诗情画意的“荷花淀派”的艺术风格，体现出浓郁的海洋小说特色。

《春夜雨霏霏》作为莫言处女作的发表，其显示出来的写作功力与艺术风格，使得《莲池》编辑毛兆晃不无得意地对莫言感叹说:“看你的文笔，我们还以为你是一个女作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