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慢的艺术

高帆

我要讲述的是一个别样的早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做小琪，是个特立独行的女孩子。

那时，我在一个私立的贵族学校教书。小琪长得高高的、胖胖的、头发短短的，和男孩子一样。家境非常好，却没有亲情的温暖。她的父亲已经50多岁了，曾经有六任妻子，小琪从小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我和小琪的关系很好。她是个很有才气的女孩子，她的文章写的很漂亮，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思想。第一次看她的文章，我就写下这样的批语：你的写作会成为我的骄傲的！她的诵读也特别好，我在讲《岳阳楼记》的时候，她慷慨激昂，技压全场。

一个晚上，小琪给我一个信封，那段日子经常有孩子以这种方式和我聊天，我并没太在意。当晚我打开信时，一下子惊诧了：信中谈的是早恋的困惑和孤独！更令人意外的是：小琪追的是一个女孩子！信的结尾，用很大的字写着：一个人啊，是成不了英雄的！

这不是传说中的同性恋吗？我很无措，因为从来没想到这样的问题会发生在我的身边。校园这个象牙塔，没有封闭住学生，却封闭住了老师，我显示出了教育智慧的贫乏。

第二天，我喊小琪来办公室，很小心翼翼地问：“你的意思是说你在追女孩子？”小琪头发一甩，满不在乎地说：“是啊，我从小就喜欢女孩子，大家都知道的。再说我追她，她也没答应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记得劝说的语言那么贫乏、无力。

在我感觉教育智慧欠缺的时候，我把问题推向了家庭。我很侧面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小琪的爸爸。没想到，他和小琪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小琪给我打了电话，歇斯底里地质问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爸爸？”第二天，小琪脸上的血痕向我展示着事态的严重性。

从那时起，小琪看我的眼神就变了。完全是对立的、失望的，似乎我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叛徒”。看着她桀骜不驯的眼神，我既心痛又心碎。此后的许多个日日夜夜，我都在拷问自己：我是不是伤害了一个孩子？她用最大勇气向我敞开了信任的胸怀！小琪是一个活得挺不容易的孩子，有那么一个暴躁的父亲，一个只比她大几岁的小妈，还有一个年事已高的奶奶。因为长得胖，她从来不敢穿裙子，哪怕是升旗她也穿着宽大的裤子站在男生的队伍里。因为长得高，座位总是在最后的角落里，无论我怎么劝说，她都守着那个巴掌大的空间。因为性格孤僻，她基本上没有朋友。小琪在用自己另类的行为表达她对周围环境的抗争！同时，也是表达那份对爱的渴望！

不管我怎么懊悔，小琪都坐在最后的角落里，更加沉默了。她和我始终若即若离。每当我看到她一个人行色匆匆、孤孤单单的背影，都有着难以言说的感受。她14岁生日那天，我送她一本书，是食指的诗集《相信未来》，扉页上写着：“小琪，你永远是我独一无二的骄傲。”没想到，她回赠了我一串水晶项链。每次戴这条项链我都特别激动，我是多么幸运啊，因为没有放弃，因为耐心等待，我们又和解了。

小琪依然像男孩子，但不再追女孩子了。她写诗，写小说，我帮她校对、投稿。她朗诵很好，我领她参加区里的比赛。在舞台上，小琪穿上了礼裙，她说，那是她生平第一次穿裙子。她甚至写文章说：原来做女孩子也挺好的。

几年后，我读心理书籍，才明白，青少年的同性恋更多是依恋，是伪同性恋。可当初的我视之为洪水猛兽，大逆不道，是多么的无知啊。

时光已划过了5年，我对小琪这个孩子始终不能忘。她在哪儿呢？

今年寒假，小琪通过网络找到了我。她现在在国外一所大学就读。更重要的是，小琪已经有男朋友了。回忆那段青涩岁月，她说自己当时太幼稚了。

我感慨万千，见证成长是心痛而又幸福的事！

一定有在某个阶段叛逆的不好教的孩子，经过痛、经过时光，他们会慢慢成长的。

教育是慢的艺术啊，面对孩子的成长，我们需要等待，需要包容，需要自信与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