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于陈馨——于非闇 、陈之佛精品展” 亮相北京画院美术馆
2013-04-29周蓉
周蓉
于非 与陈之佛是20世纪中国画坛上具有代表性的工笔花鸟画家,二人的研究与实践让当时逐渐式微的工笔花鸟得到了传承并达到了高峰。两位艺术家的作品既有相似之处,又各有特点,虽然他们生前并不相识,但是“妙于陈馨——于非 、陈之佛精品展”(2013年7月25日—9月2日中午)将两位大师的约70幅作品齐聚北京画院美术馆,学者与观众可以近距离比较“南陈北于”的不同风格。此次展览是北京画院今年重点策划的“20世纪中国美术大家系列展”专题之一,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北京美术家协会、南京博物院、北京画院联合主办。
两位大师的作品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特点,但是总的说来,于非 的作品既有古意,亦贴近自然,端庄典雅,澄净安宁;陈之佛的作品更有文人气息,他的作品设色雅艳、清秀隽永。造成这些艺术个性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比较重要的是二人的艺术表现手法不同,艺术思想不同,另外南北两地不同的艺术氛围也浸染出两人不同的艺术特点。但是二人在很多思想方面是相通的:如他们都珍视传统,都从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都热爱生活,师法自然;二人也都淡泊名利,都曾教书育人,这些对于艺术的根本观点和根本看法是他们成为大家的重要因素。
艺术语言之异
于非 的艺术语言主要来源于宋代工笔传统,他尤为喜爱宋徽宗赵佶、黄居、崔白等人的作品,因此于非 的作品中有一种内在的皇家工笔画的庄重、祥和之感。从《临赵佶白山茶图》中可以看出于非 对于宋画的深刻理解,这件作品诠释了宋画的精妙、娴静,体现了宋徽宗“骨气生动、神理完足、以简胜繁”的艺术特点,其画艺之炉火纯青,勾线稳健,赋色有如天成,让人很难想象是一位64岁老年人的作品。于非 早年就喜欢赵佶的作品,根据这幅作品的题跋“去前作已卅年矣”,可见在于非 30余岁时已经临习过此画;而60余岁时他依然对赵佶的作品虚心临习,用心揣摩,可见他对于赵佶艺术的长期研究与钦佩敬仰。
早在1913年,18岁的陈之佛在浙江省工业学院结识了日籍教师管正雄。陈之佛通过管正雄开始接触到了照相和染织技术,两人在1917年甚至联合编写了《图案讲义》一书。该书成为我国最早的一本图案教材。由此,陈之佛对于图案、设计开始有了莫大的兴趣,并且逐渐步入了艺术的殿堂。
陈之佛的艺术语言主要来源于他在日本接受的艺术教育。1919年,24岁的陈之佛考上了日本东京美术学校(今东京艺术大学)工艺图案科,他不仅成为该科的第一位外国留学生,而且也是我国留学日本学习工艺图案的第一人。年轻的陈之佛在日本的图案设计领域已经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他的作品曾经两次得奖;他还在日本结识了丰子恺,二人成为终身的挚友。回国以后,图案设计依然在陈之佛的艺术中占有重要的比重。他不仅在大学教授图案设计,而且还创立了“尚美图案馆”;在其晚年还应文化部邀请,编写《中国工艺美术史教材》;可以说,对于图案和工艺美术的研究贯穿了陈之佛的一生。
陈之佛的作品《月波雁影》具有强烈的图案装饰感,画面设色清淡,表现了月色朦胧下湿润的空气,大雁飞过柳梢,悄然无声,一切就像发生在梦境之中,很符合陈之佛提出的整体构图美感,表现了东方的理想美。
于非 与陈之佛的工笔花鸟同为20世纪翘楚,然而二人艺术风格各有不同,正可谓“同为工笔,各放异彩”。这些作品微妙地流露出两位大家各自的心性、灵犀,观众亦可在展览上就原作体味二人不同的格调。
艺术本源之同
于非 、陈之佛二人生前并不相识,也没有什么艺术交流,然而他们却在艺术的一些根本问题上有着一致的见解,正是这些共同的东西成就了二人艺术的高峰,或许这些共同的东西对于我们今天的艺术创作更有启发。
于非 与陈之佛都十分重视对于传统艺术的继承,另外他们都将生活视为艺术创作的本源。于非 在一件创作于1959年的作品《喜鹊柳树》的题跋中简要地回顾了自己学画的三个阶段:
从五代、两宋到陈老莲是我学习传统第一阶段,专学赵佶是第二阶段,自后就我栽花养鸟一些知识从事写生兼汲取民间画法,但文人画之经营位置亦未尝忽视。如此用功直到今天,深深体会到生活是创作源泉,浓妆艳抹、淡妆素服以及一切表现技巧均从此出也。
从这个短跋中可以看出于非 将学习传统与观察生活摆在同样重要的位置。这在他的作品中亦可以得到印证。例如于非 喜爱画牡丹,他特别重视观察北京牡丹的形态和神韵,他画的崇效寺的“一品红”、“众生黑”雍容华贵、极尽妍态,透出一种富贵大雅的性格,表现出健康蓬勃的生气,是对于生命的礼赞。
陈之佛虽然留学日本,然而对于中国传统绘画的理解极为精深。他16岁时就曾经对《芥子园画谱》日日临习。陈之佛在《创作随想》中有一段提及自己的学画历程:
“大概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在一个古画展览会里,我被宋、元、明、清各时代花鸟画大家的作品吸引住了,特别是一些双勾重染的工笔花鸟画,时刻盘旋在脑际,久久不能忘怀,于是下定决心来学习它。我千方百计地找机会欣赏优秀作品,看画册、读画论,日夜钻在笔墨丹青中,以至废寝忘食。”
“生活是艺术的源泉,这是人人所知道的。中国画家自古就有师法造化之说。凡是好的艺术作品没有不从生活中来的,花鸟画也不例外。”
陈之佛有“师造化”一印;无独有偶,于非 亦有“我师造化”一印,二人对于生活的观察与研究从此可见一斑。
另外,二人皆有丰厚的国学修养,学养的积淀让作品升华。于非 喜爱中国古典文学,《左传》《史记》及历代散文诗歌都给予他深刻的影响;另外他也喜爱读画论,谢赫的《古画品录》,张彦远的《历代名画记》,都是他常读常新的文章,指导着他的艺术创作。他有着很深的文字功底,还曾经担任过《北京晨报》的《艺圃》期刊的编辑。
而陈之佛对于传统哲学、画学画理尤为痴迷,他的《学画随笔》皆用文言写成,意味隽永,短小精辟,例如对巧拙之辨:
“论画之巧拙,山水当拙胜于巧,花鸟当巧胜于拙。余谓山水应有七分拙,花鸟应带三分拙。若仅求其巧而不解于拙,则流于薄弱矣。”
陈之佛的作品充满了诗情画意,他的题跋有画龙点睛的作用。例如1949年所绘《白梅》作品中的题跋:“肌肤绰约真仙子,来伴冰霜,洗尽铅华,素面初无一点妆。寻花不用持银烛,暗里闻香,零落池塘,分付余妍与寿阳。”短短一首小词将作品境界全部托出。
于非 与陈之佛都是中年以后才转修工笔画的,陈之佛39岁才以工笔画作品参展,于非 更是46岁才主攻工笔。两位大家都非常热爱中国传统的工艺美术:于非 尤其喜欢宋代缂丝工艺;而陈之佛更是喜爱、钻研中国的传统图案、织造技法,还曾经在《江苏省工艺美术事业中当前亟待解决的问题》中特别提出了有关南京云锦的继承与发展问题,可以说是一位非常有远见的学者;二人都曾经教书育人,为人师表。虽然二人居住相差千里,但是却有着相似的人生态度和美学理想,这是很值得我们思考的。
于非 与陈之佛两位艺术家在各自的道路上取得了卓越的成就,他们在中国最动荡最艰难的历史时期完成了对中国工笔花鸟画传统的继承与发展。无论是他们的人品还是艺术追求,都值得后继者学习,对今日工笔画坛的发展亦多有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