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军队民主文化领导力培育探析

【内容提要】 民主文化作为人民军队先进军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独特的文化内涵和鲜明的领导力特征。培育我军民主文化领导力，需要加强民主传统教育，不断强化官兵民主观念；弘扬民主平等精神，不断强化官兵的主人翁地位；拓宽民主方法渠道，不断改善民主心智条件；注重民主制度建设，不断完善民主保障机制；加大民主自信宣传，努力营造良好民主舆论环境。

【关键词】 军队民主 民主文化 文化领导力

【作者简介】 朱纯辉，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校区部队政工系副主任、副教授。

【中图分类号】G93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103（2013）05-0040-04

党的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发挥文化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民主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现象，虽然被主要理解为一种国家的政治制度，但从某种意义上讲，民主的深层则是一种文化、一种价值观和行为规范。“从广义上说，人类社会在长期发展过程中所创造的不断发展着的民主概念、民主理论、民主制度和民主体制以及民主的社会生活方式，都属于民主文化”。我军民主建设的实践证明，人民军队的民主文化不仅是一种先进的军事文化，也是一种科学的领导文化。加强对军队内部民主文化研究，不断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对于提升各级党委领导部队科学发展能力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一、人民军队民主文化的内涵解读

1. 体现官兵平等的观念文化。在我军内部，官兵之间不存在阶级差别，军官不是剥削阶级，士兵也不是被剥削阶级，大家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共同的阶级地位和共同的政治目标，决定了阶级利益一致基础上的政治平等。这种平等的观念体现在官兵人格上，表现为官兵之间只有职务高低之分，没有人格贵贱之别。如井冈山斗争时期，毛泽东就在秋收起义部队中明确规定官长不许打骂士兵，士兵有开会说话的自由。同时，在部队内部规定不管职务高低都称“员”，如司令员、卫生员、炊事员、饲养员等，纠正了旧军队对从事艰苦工作士兵的一些歧视性称呼，如“马夫”、“伙夫”等。这种平等的观念体现在日常经济生活中，表现为官兵待遇平等，同甘共苦，吃一样的饭菜，穿一样的衣服，分一样的伙食尾子。这种平等的观念体现在军事工作中，表现为训练中的官教兵、兵教官、兵教兵；战前召开“诸葛亮会”，战后开展评指挥、评战术活动等。这种平等的观念体现在日常教育管理中，表现为官兵都是军队的主人，都有权参与国家和军队的管理监督工作等。

2. 保持有序领导的制度文化。建立民主制度是人民军队区别于中国旧式军队的显著特征。这种制度主要是通过早期的士兵委员会、现在的军人委员会、军人代表大会、军人代表会议、基层军人大会等民主组织和制度来实现的。作为一种制度文化，军队内部的民主是有组织、有领导的民主，任何民主活动都不能以影响部队内部的团结统一和战斗力提高为前提，必须在党委、支部的领导下有序进行。同时，官兵的民主权利、部队的民主生活在时间、范围上都是有限的，都应在制度规定的框架内组织实施。

3. 彰显团结友爱的行为文化。在人民军队内部，民主不仅仅体现为一种制度，一种外在的规范，还体现为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行为方式、工作作风、生活习惯和语言风格等。如官兵之间亲如兄弟的战友关系，军官与战士同吃同住、同劳动、同操作、同娱乐的生活作风等。毛泽东“一根灯芯”、朱德“一根扁担”的故事，正是当年红军官兵一致、同甘共苦的真实写照。这种民主的行为文化，还表现在官兵日常学习工作中的互相关心、互相爱护和互相帮助上。如长征途中爬雪山过草地，官兵之间互相搀扶，不让一个战士掉队；和平时期军事训练摸爬滚打，官兵之间思想互助、体力互助，不让一个战友落伍；日常工作中，官兵之间坦诚相待，互相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相互交流和沟通中营造团结和谐的环境氛围等。

4. 感悟主人心态的心理文化。在人民军队内部的民主生活中，官兵无论职务高低、年龄大小，都有权参与部队建设的各项事务，即便是俘虏兵，只要成为人民军队的一员，大家都是部队建设的主人。正如毛泽东在《井冈山的斗争》一文中所说的：“同样一个兵，昨天在敌军不勇敢，今天在红军很勇敢，就是民主主义的影响。”官兵这种民主心理文化，为我军的经济民主、军事民主打下了坚实的情感基础。无论在战争年代还是在和平建设时期，官兵都能以主人翁的心态关心部队建设的兴衰成败。“连兴我荣、连衰我耻”成为基层连队战士的共同心声。也正是由于这种文化心理的影响，部队广泛开展的民主教育、民主管理活动才成为可能。在部队内部，民主不仅是一种制度规范，也是官兵共同的心理需求。

二、人民军队民主文化的领导力表现

文化领导作为一种软领导，是领导者通过塑造优质的组织文化，不断将文化的力量转化为领导力，从而影响组织成员的信念、价值观、行为，并得到组织成员认同的领导方式。军队民主文化领导力，不仅具有一般文化领导力所体现的愿景引导力、思想渗透力等功能，还具有自己独特的领导力表现。

1. 组织凝聚力。我军几十年的民主建设实践证明，民主作为一种精神力量，对于维护部队团结统一，增强凝聚力和向心力，建立自觉的纪律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在革命战争年代，正是由于民主观念的熏陶和民主生活的开展，官兵在军队这所大家庭里，享受着主人翁地位，感受着组织集体的温暖，从而使每位将士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努力争取革命的最后胜利。在和平建设时期，正是由于民主意识的增强和民主制度的健全，通过民主的方法、讨论方法，不断提高官兵革命自觉性和组织纪律性，才促进政治工作把官兵思想有效引导到党的路线方针政策上来，在军队内部营造一种既有纪律又有自由、既有统一意志又有个人心情舒畅、生动活泼的良好氛围，使军队成为坚不可摧的战斗集体。

2. 科学决策力。科学决策的前提和基础是民主决策。与其他文化领导力不同的是，我军民主文化领导力的一个突出表现就在于通过广泛发扬民主，不断汲取群众智慧，促使党委、首长的决策科学正确。这种文化领导力，战时主要通过组织官兵召开各种大小会，把战斗任务交给群众，通过集中群众智慧，找到完成战斗任务办法；平时则通过贯彻“十六字方针”，健全党委民主集中制，广泛听取基层部队和广大官兵的意见建议，确保决策科学公正。实践证明，我军正是由于注重党的领导和民主制度的创造发扬，才使“部队万众一心，大家想力法，大家出力量，不怕牺牲，克服物质条件困难，群威群胆，英勇杀敌。这样的军队，将是无敌于天下的”。

3. 精神驱动力。文化领导是一种软领导，强调以人为本，注重满足部属多重需要，使部属内心产生一种高昂情绪和奋发进取的效应。这种积极向上的理念和行为准则一旦被部属真正接受，就会形成强烈的使命感、责任感，使部属以极大的热忱自觉自愿地奉献自己的聪明才智。我军民主文化的领导力也不例外。在国共两党的军事对抗中，我军一开始就处于武器装备上的劣势地位。为了提高部队的精神战斗力，以毛泽东为代表的共产党人，自觉把政治领域的民主主义引入军队，通过实行民主制度，建立新型官兵关系，使官兵有了主人翁的责任感、有了阶级翻身的政治觉悟，不再把拿枪当兵作为一种谋生手段，而是作为一种实现自我解放的使命责任，从而焕发了官兵极大的战斗热情和战斗意志。

4. 行为约束力。文化领导力是一种潜在的、影响深远的制约力，对于领导者及其组织成员的思想、心理和行为具有约束和规范作用。这种约束是一种软约束，主要通过共同价值取向、群体行为准则、组织文化氛围等因素，使下属产生心理共鸣，实现行为的自我控制。我军民主文化的约束力，一方面表现在通过集中指导下的民主运动，开展积极的党内思想斗争，肃清军队内部的封建主义、官僚主义和军阀主义倾向；另一方面表现在通过健康的党内民主生活，营造党内平等的同志关系，使人人自觉接受组织和群众的监督，克服党内生活中的“家长制”和“一言堂”现象，使党员领导干部始终保持昂扬的精神状态和良好的民主作风。

5. 人格感召力。领导者要想影响和领导群众，一靠真理的力量，二靠人格的力量。而这种人格的力量主要来自于领导者的自身修养，特别是领导者的思想道德和文化修养。文化领导力的实质是以文化的力量实现领导。我军民主文化领导力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通过领导者民主意识和民主作风培养，使领导者更多地关注官兵的情感和需求，更多地理解、尊重和信任部属，塑造领导干部的民主、亲和形象，打造领导干部高尚的人格魅力，使官兵从心理和情感上更易接近领导、自觉自愿服从领导。

三、人民军队民主文化领导力的培育路径

文化领导力不仅是领导者个人领导力的核心和灵魂，也是实现组织有效领导的关键。党的十八大报告把人民民主视为我们党始终高扬的光辉旗帜，把推动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视为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由之路。军队民主文化，作为先进军事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领导力的提升无疑对于先进军事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具有重要推动作用，对于提高各级党委领导文化发展能力也具有重要促进作用。

1. 加强民主传统教育，在不断强化官兵民主观念中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文化领导力的培育离不开对组织成员认同感、归宿感、荣誉感、使命感教育，更离不开组织文化的历史传承和时代创新。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与和平建设实践中，我军民主制度从无到有，从不成熟到相对成熟，与各级党组织和领导干部有效的民主教育分不开。特别是在我军诞生之初，由于缺少民主传统文化的熏陶，官兵对于军队实行民主制度感到不可思议，也不知民主为何物。经过长期的民主熏陶，官兵的主人翁意识不断增强，以平等为核心的民主价值观念深入人心，逐渐孕育了我军特有的民主传统，这种民主传统对于我军民主文化的创新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官兵成分结构的变化，特别是民主传统教育的缺失，使少数官兵错误地认为民主是地方的事，与军队无关，把讲民主视为一种不稳定的因素和个人主义的表现，反映了少数官兵对我军民主传统的无知。所以，加强民主传统教育，努力营造平等互助、团结友爱的民主氛围，是促进民主文化领导力提升的重要基础。

2. 弘扬民主平等精神，在不断强化官兵主人翁地位基础上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毛泽东在1938年就深刻指出：“由于我们的国家是一个小生产的家长制占优势的国家，又在全国范围内至今还没有民主生活，这种情况反映到我们党内，就产生了民主生活不足的现象。”尽管在我军内部，通过坚持不懈的民主教育，破除了部队官兵的封建等级思想和雇佣观念，建立了官兵之间平等友爱关系，官兵在政治上、人格上都是平等的，但是几千年所形成的东西很难在较短时间内得到彻底扭转，“目无领导”、“为兵做主”等观念，无时不影响着部队正常的民主生活，制约着官兵的思想和行为。大家知道，文化领导是一种价值领导，要求把人视为真正的“人”，通过价值驱动、变革导向和发展取向等要素，充分调动部属的先天优势和自治力量，体会自我管理和展现自身才干所带来的愉悦，从而实现领导绩效和部属自我发展的双重需要。所以，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的一个重要前提条件就是坚持以人为本的原则，真正把官兵作为部队建设的主体，尊重他们的人格，承认他们的创造，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特别是在处理涉及官兵切身利益的敏感问题上，注重听取基层官兵意见建议，坚持公开公正；注重把官兵的政治平等、人格平等、权利平等贯穿到部队民主生活的全方位、全过程，破除领导干部就“高人一等、贵人一级”观念，消除无视官兵权益，随意侵占战士利益，处处摆架子、显威风、搞特殊的封建“官老爷”作风，端正对战士的根本态度，促进官兵的全面发展，努力营造人人平等、事事公正、处处和谐的学习、工作和生活环境。这种和谐的民主空气、良好的民主环境对于民主文化的健康发展和领导力提升至关重要。

3. 拓宽民主方法渠道，在不断改善民主心智条件中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民主文化的发展需要一定的心理和智力条件。这种心理条件是指社会成员实行民主时必须具有的性格特点和思想习惯。换句话说，就是健康的民主生活离不开各级领导干部和基层官兵宽容的心态和民主求实的作风。每一名领导干部要正确认识看待不同意见反映，自觉接受群众的批评与监督，否则再好的民主制度也难以有效落实。“在民主的所有条件之中，心理条件是最基本的”。同时，民主也需要一定的智力条件。这种智力条件主要表现在有效地获取信息、正确使用信息和广泛地交流信息。试想一个人如果对其所要参与评论的事项一无所知或若明若暗，要想让其充分行使民主权利是不可想象的。所以，创造良好的民主智力条件，前提是做到信息的公开透明。正如列宁指出的：“没有公开性而谈民主制是很可笑的。”而上述所讲的民主作风和信息公开正是多年来制约部队民主生活质量提高的瓶颈因素。所以，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一方面需要加强官兵的民主心理教育，树立正确的民主观、权利观，学会以宽容心态和务实的作风对待官兵的民主诉求、尊重官兵的民主意愿、看待官兵的民主行为，防止把民主“妖魔化”和“绝对化”。另一方面，不断拓宽民主渠道，广泛运用现代信息网络技术和新媒体手段，努力改善官兵表达民主信息的设施条件，扩大官兵的民主知情范围，拓展官兵的民主参与渠道，消除官兵的民主心理障碍，强化官兵的民主监督作用，增强官兵的民主自信心和自觉性，有效保障官兵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努力营造公开透明、和谐宽松的民主心智环境，丰富和发展健康有序的民主文化。

4.注重民主制度建设，在不断完善民主保障机制中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民主文化的发展离不开制度支撑。正如小平同志曾讲过的，制度问题“更带有根本性、全局性、稳定性和长期性”。受国家民主法制还不够健全完善的影响，目前军队内部民主的制度化、法律化还存在缺失，民主制度的系统性、规范性不足的问题还比较明显：一方面，官兵的民主权益缺少制度规范，部队内部的民主生活缺少程序规范，群众的民主监督缺少强力维护；另一方面，对于广大官兵在民主实践中探索总结的方式方法和新鲜经验，没有及时地上升为军队和国家的法律制度，存在着因“领导人看法和注意力改变而改变”现象，特别是在市场化环境下，由于利益分配的多样化、价值取向的多元化，更需要用法制来规范官兵的合法权益，用法制来保障官兵的民主生活。民主制度化的缺失，必然影响到民主文化的发展和领导力的提升。建章立制，以章治事，是行之有效的领导之道，也是领导文化发展的重要载体。针对我军民主建设实际，通过组织创设、制度创新、程序规范、环境营造等渠道，不断完善军队民主制度保障机制，着力培育适合于军队特色的民主制度文化，保证部队民主活动的合法有序开展，坚持以完善的民主制度团结人、凝聚人、塑造人，无疑是当前提升我军民主文化领导力的一条重要途径。

5. 加大民主自信宣传，在努力营造良好民主舆论环境中培育民主文化领导力。长期以来，受军队高度集中统一要求的影响，各级对民主理论、民主传统和民主作用缺少应有的教育，对于民主制度的宣传与研究比较薄弱，对于民主建设中表现好的单位和个人缺少足够的鼓励，在少数官兵心目中甚至错误地把民主视为资产阶级的“专利”，只要谈到民主就认为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表现，导致一些官兵对军队民主的信心不足、热情不高。同时，民主制度作为我军政治工作的一项光荣传统，无疑是我军军事文化的重要内容。但是，在我军军事文化建设中大家往往重视了其战斗性特色一面，而忽视了其民主、团结、和谐的一面，忽视对官兵团结一致氛围的营造。今天，我们不是不需要民主文化，而缺少这种具有我军特色的军事民主文化自信。实践证明，文化领导力提升，一个重要途径就是强化基于团体价值追求的文化自信力培育。对于我军民主文化自信力培育，可以通过报纸、杂志、电台、电视，特别是网络等传媒手段，大力宣传党和军队对于民主文化建设的要求，解读军队民主有关法规制度的内涵，表彰在推进基层民主建设中的典型，介绍富有创新精神的民主活动经验做法，从而营造良好的民主舆论氛围。这种良好的民主舆论，对于民主文化自信力、民主文化领导力的培育至关重要。因为，作为民主的心理条件的容忍、灵活、妥协、合作、协商等以理性为核心的要素，固然需要教育来培养，但更重要的是要在传媒营造的氛围中长期孕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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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徐建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