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企业贷款投资的问题探讨

蔡华

摘 要：目前国内资金的需求与供给渠道不畅通，储蓄与投资的转化效率不高，而保险业的高速发展积累了大量的资金等待有效配置、保险资金运用的低收益率、资产期限错配等问题。本文建议在风险可控和行为规范情况下，政府应允许保险资金进入信贷市场，以调整和改善保险资产配置结构，这样既可以促进承保业务的发展，又可有效地促进经济增长。

关键词：保险资金；贷款投资；实体企业

中图分类号：F82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031（2013）05-0051-04 DOI：10.3969/j.issn.1003-9031.2013.05.12

一、引言

合众人寿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在2011年全国政协会议上，建议保险资金进入商业贷款领域。一些学者反对此观点，如江生忠（2011）反对理由为[1]，一是风险问题，二是混淆了保险公司的主业；郝演苏（2009）[2]也认为，放贷风险较大，保险公司是负债经营，很多产品具有杠杆效应的。一些学者对此持谨慎态度，如徐高林（2011）[3]认为贷款投资确实符合保险资金的期限匹配特点，可以考虑试点运作，但比例不宜太高。本文认为我国应及时允许保险资金进行贷款投资，以减轻保险资金运用的压力，同时可加快国内经济建设，推动产融合作，实现双赢。

二、国内外保险贷款投资的概况

（一）我国保险企业贷款投资发展的历史演变

以1995年《保险法》出台为划分标志，中国保险资金运用分为1995年以前的无序的混乱投资阶段和1995年10月后的保险资金运用逐步规范的阶段。

20世纪80年代初恢复办理国内保险业务时，明确保险企业属于金融业，但还是没有授权保险企业进行资金运用。1984年11月，国务院批转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关于加快发展中国保险事业的报告》， 同意保险总公司、分公司收入的保险费，扣除赔款、赔款准备金、费用开支和各自缴纳的税金后，余下的归公司自己运用。从这以后，中国人民保险公司在各地设立了投资处和投资公司，其业务范围主要是企业投资和技术改造贷款，保险资金运用进入发展阶段。截至1989年末，全国保险系统累计运用保险资金37亿元（不含委托银行贷款），其中固定资产投资占21%，流动资金贷款及其他贷款占76%，购买债券及拆借资金仅占3%左右。由此可见，当时保险资金大部分都用于信用放款，风险度极高，且期限短，收益率低。

1989年，中国人民银行开始整顿金融秩序，保险投资公司被列为整顿对象，开始了自查、自纠整顿阶段，保险资金运用走入了低谷。经过三年时间的治理整顿和宏观经济的好转，中国人民保险公司把投资方向调整为流动资金贷款、购买各种有价证券和资金拆出业务，恢复了保险资金运用业务。当时新成立的太平洋保险公司和平安保险公司的投资渠道为银行存款、信托存款、贷款、同业拆借、项目投资、不动产及各种有价证券等。由于金融市场环境影响、投资管理经验不足及缺乏有效监管，保险资金运用又出现了很多问题，形成大量不良资产。

1995年《保险法》颁布之后，到2004年之前，保险资金运用只能以存款或购买固定收益类产品等非权益类资产。随后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保险资金投资渠道逐步放宽，但除了保单质押贷款允许外，其它两类贷款一直没有得到允许。

（二）国外保险公司贷款投资概况

1.美国。美国寿险资金的运用一般为债券、股票、抵押贷款、不动产投资和保单贷款等。20世纪70年代之前，贷款曾是美国寿险公司投资的最主要方式，但随着资金需求者筹资方式的多样化及证券市场的发展和完善，贷款投资的比例开始下降。1940—1997年美国500家寿险公司抵押贷款和保单质押贷款占总投资的比重从45.1%下降至12.2%，但贷款仍是保险企业投资的重要渠道之一。

2.英国。英国一向以保险业严格自律、温和监管而形成的成熟保险市场著称。英国1982年的《保险公司法》对保险资金运用的方式及其比例作具体规定，寿险公司资金运用主要有有价证券、不动产、抵押贷款等。其中，有价证券的比重逐步提高，不动产逐步下降，抵押贷款比重趋向稳定。1994年，英国颁布了《保险公司条例》规定抵押贷款的上限为22%。

3.德国。德国商业银行在信贷市场和资本市场上处于主导地位，其金融体系的整体特征表现稳健平和，这为保险公司提供了稳定的投资环境。总体上，保险资金投资于抵押贷款和银行存款的比重要高于英国、美国等国家，而投资于股票资本市场比例稍低。

4.日本。1996年4月1日起实施的日本新保险业法所规定的保险投资方式有有价证券投资、不动产投资、银行存款、短期资金交易及各种形式的抵押贷款，并规定各类投资比例。其中规定对同一人的贷款不得超过总资产的10%，对同一物件为抵押的贷款不得超过总资产的5%。随着日本国内金融市场的深化与发展，企业融资方式由贷款转为发行债券和股票等多样化的融资方式，但保险资金投资贷款的比重依然很高①。

5.其它新兴国家或地区。新兴工业国家和地区的保险资金运用以贷款为主。如韩国的资金运用主要有贷款、有价证券和不动产、存款等，且规定了各种投资的比例。其中，贷款占寿险投资的比例最高时接近68%，是韩国保险公司的主要投资首选。这主要是为了配合政府经济发展计划，支持发展重工业，而后也开始下降。至2005年，贷款投资仍然占19.8%②。贷款投资在新加坡也是允许的，在1989年，其投资比重达到20.1%，而后投资比例不断下降，到2005年贷款投资占比仅为4%③。中国台湾地区在寿险投资方式的投资顺序依次为：贷款、有价证券、存款、不动产、国外投资、经主管机构核准的专项运用和公共投资等多各种方式。1986—1997年，贷款从31.29%上升为35.05%，始终保持较高的水平[4]，但有价证券的比重上升较快，在寿险投资中的重要性逐渐增强。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一国经济处于不同发展阶段时，保险资金的投资渠道的侧重点不同，在经济快速发展阶段时，保险资金贷款投资比重会比较大。第二，不同国家的金融体系不同，导致保险资金运用的方式也有差异，但贷款投资一直是保险企业重要的投资渠道。特别是银行主导的融资模式，保险投资贷款的比重也相应较高。第三，金融市场的完善程度影响保险资金的运用方式。当经济处于起飞阶段时，金融市场特别是资本市场不完善时，保险资金通常会倾向于贷款投资，即使在金融市场比较完善的国家，但贷款投资仍是其保险资金运用的一个主要工具之一。

三、我国保险业的资金运用现状分析

（一）保险资产不断壮大，可运用资金余额增多，但资金运用率仍然偏低

从1980年恢复国内保险业务到2004年初，我国保险业总资产突破万亿元大关。此后保险业迈进高速发展轨道。2007年、2008年资产总额连续突破2万亿元、3万亿元，2009年、2010年和2011年连续3年突破4万亿元、5万亿元和6万亿元关口，行业整体实力明显增强。目前保险业占金融业总资产的比重约为5%，不仅远低于发达国家20%的水平，也远低于四大商业银行中任何一家的资产额。2011年中国保监会发布的《中国保险业发展“十二五”规划纲要》明确提出，到2015年，保险业总资产争取达到10万亿元。截至2011年末，保险资金运用余额达到5.5万亿元④。

尽管保险资产总规模在不断增长，保险企业手中可动用的资金也越来越多，保险资金运用率一直低于国外同行95%，参考指标（2003年除外）。若剔除银行存款，则国内保险资金运用率只有百分之六十多，国内保险企业的保险资金利用率不理想，大量保险资金处于闲置状态。

（二）资产配置以债券为主，期限错配现象突出

截至2010年12月末，我国保险资金投资，国债、金融债券和企业债券等固定收益类资产占比80.06%，权益类资产占比16.80%。在最近两年里，资产配置中以债券为主，债券投资已经占保险资金运用余额的50%以上①。

我国保险资金运用，期限错配问题也比较突出。中国寿险公司的平均资产期限为4-7年，平均负债期限为15-18年，长期负债不能找到合适的资产与之匹配，使得我国寿险资金面临二次投资的风险。

（三）保险资金运用的收益率低，保单获得成本高

2007—2010年保险资金运用的收益率分别为12.17%、3.38%、6.41%、4.84%，而同期美国产险业的平均投资收益为10%、寿险业为12%。自1999年6月以来，我国保险业寿险保单的预定利率不得超过年复利2.5%，出于竞争需要，各家保险公司的传统寿险预定利率实际上设为2.5%，万能保险的最低保证利率为1.75%。若以2010年计算，保单投资的毛利差为3%左右。

保险公司除了正常的营业费用之外，还需要支付价格不低的佣金或手续费。目前，我国银行代理寿险产品的预定利率为2.5%，银行代理保险的手续费率为 2%，保险公司自身管理费用率2%，寿险投资收益率必须达到 6.5%左右才能盈亏平衡。据统计，在成熟市场中，只有当保险资金年收益率在7%以上时，保险公司经营才能进入良性发展的轨道。

（四）政策只允许保单质押贷款，商业贷款并未放开

2008年3月，保监会在回复湖北保监局《关于寿险保单质押贷款业务有关问题的复函》②—文中，认为保单质押贷款是长期寿险合同特有的功能，既可以有助于解决投保人短期财务问题，又可以继续维持保险合同的效力，按合同约定得到保险保障。2011年8月，保监会为规范保单质押贷款，发布了《关于加强保险公司与商业银行保单质押贷款业务合作管理有关问题的通知》③。但商业性贷款自1995年《保险法》颁布后，就一直没有得到政策允许。

四、允许保险资金投资贷款的必要性

（一）实体产业存在“融资难”、“融资贵”问题

中小企业是吸纳就业、稳定经济的重要力量，其生存发展关系就业等民生大计，但长期以来金融资源向大型企业集聚的现象却始终存在，广大中小企业特别是小企业的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仍十分突出，拓宽融资渠道的重要性日益显现。

要从根本上改善中小企业融资状况，从资金的需求方，中小企业要加快生产经营方式的转变，改变以往家族企业的经营模式，完善公司治理结构；从资金的供给方，要增加供给，除了银行业外，保险业应该可以适度介入。如前所述，大量的保险资金面临二次投资的选择，而贷款投资的收益高于目前保险投资的平均收益，在风险可控的情况下，保险监管机构规定一个比例（如20%）的保险资金进入信贷市场，按2011年计算，大约为1.2万亿元的资金，超过2010年中国银行的贷款规模（1.1万亿元），再通过货币创造乘数，这个信贷资金将非常可观，从而可以较大程度地缓解目前中小企业融资难的问题。

（二）保险企业自身发展的需要

1.保险企业承保业务发展的需要

保险企业的业务中，不管是承保业务还是投资业务，都应该直接服务于实业，更好地推动实体经济的发展。承保业务对产业的周期性运动起到熨平作用，降低生产的波动性，调整人们的储蓄结构，有力支持经济的发展。投资业务不能把绝大部分资金，也不应该把绝大部分资金放到金融市场上实行套利，特别是在目前国内金融市场不完善的条件下，保险业更应直接参与实体经济。目前保险资金运用中，证券投资占绝大部分比例，而产业投资范围则受到很大限制，这样既不利于保险投资风险的分散，也不利于保险投资效益的提高。另外，保险企业通过贷款投资，还可以有效地促进保险业务发展。一是通过贷款投资可以让企业更多地了解保险企业的运作，拉近保险企业与实体企业之间的距离，提高企业的保险意识，解决国内保险发展滞后的问题。二是通过保险企业贷款投资，也可以更多的了解企业生产经营情况，在促进自身业务的同时，也可以提出切实可行的风险管理建议，降低企业的风险损失，提高了自身的赔付管理水平，实现双赢。

2.保险企业提高收益的需要

根据相关公开的数据，保险投资年化收益率2011年为3.6%、2012年为3.49%，而银行一年期存款利率为3.5%，理财产品收益率普遍在3%～7%左右，保险投资收益并无优势。除2007年和2009年外，过去十年间保险行业投资收益率一直在低位徘徊，无法达到精算5.5%的长期投资收益率假设。特别是国内经济增速缓慢回落，资本市场持续走低，金融产品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保险业务发展和风险防范面临多重压力。若放开保险资金贷款投资，保险资金收益率可获得银行的存贷7%毛利益，而更长期的贷款，其收益率更高。特别是保险企业对投保的企业或个人情况的风险特点较为熟悉，可以降低贷款投资风险；通过引入第三方担保或信用保险等方式，可进一步降低投资风险，获得远高于当前稳定投资的收益水平。

3.保险资产配置的需要

上述提到，保险期限的错配问题比较突出，是引发流动风险的重要隐患，保险贷款投资可以选择成长性的行业，贷款期限可以适当拉长，与银行贷款相区别，形成错位竞争，提高间接融资的效率。而且，随着保险企业与实体企业的长期接触和保险投资政策的放宽，对于一些发展前景好的企业，保险企业可以与实体企业达成协议，在现行的政策下，将债权转为股权，发展成为私募股权投资，有力支撑产业发展。

五、政策建议

目前中国经济、金融结构正在发生着深刻的变化，各类资产的风险收益特征也在不断发生变化。保险业应通过系统性的、前瞻性研究，在经济、金融结构变迁中适时调整资产配置结构。根据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建议：

（一）允许保险资金投资商业贷款，重点发展抵押贷款、限制信用贷款，鼓励保单质押中长期贷款

不管是西方发达国家，还是新兴的工业发展，保险资金都是允许投资贷款，对于处于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贷款投资往往在保险资金运用中占居主导地位。贷款投资的风险明显低于股票投资，其回报率又高于高流动、低风险的公司债券和政府债券，特别是中长期贷款也正符合保险资金的期限特点。随着保险监管水平的提高、保险公司管理能力日趋成熟和提升国家经济发展需要，笔者建议，应允许保险资金投资商业贷款，既可以提高保险业的竞争力，又可提高保险业对广大群众的吸引力，从而更好地发挥保险业社会风险的管理功能。

（二）规范保险资金贷款投资行为，规定投资比例不超过保险资产总额的20%

监管机构要从市场门槛的准入，贷款投资行为进行规范。保险企业经营贷款业务可以参照债券投资的作法，在分析宏观经济与金融市场的基础上，按照资产战略配置计划和年度投资策略，统筹安排贷款投资的期限结构、品种配置、信用分布和流动性要求，防范错配风险。保险机构应加强贷款投资风险管理能力，配备2名具有2年以上信用分析经验的专职评估人员，运用内部信用评级检验外部评级结果，投资信用贷款的，内部信用风险评估能力还应达到监管规定标准。同时保险机构必须关注偿债资金来源的充分性，明确第一还款来源，重点关注担保的有效性，防范以小保大、互相担保、连环担保造成的风险。贷款投资若是面向投保人或投保企业，除了参照债券投资做法，还可以参考承保业务对其风险的评估结果，综合评价投保人或投保企业的投机风险和纯粹风险，可以获得比商业银行贷款更为全面的风险信息。

（三）保险资金投资贷款需要保险监管机构和银行监管机构联合监控

目前，我国金融业尽管实行的是“分业经营、分业监管”模式，保险资金投资贷款是把保险市场与信贷市场联系起来，保险资金进入信贷市场，保险投资面临贷款的信用风险、流动风险和利率风险以及国家货币政策、信贷政策调控对保险贷款投资的影响。防止保险投资贷款风险需要保险监管机构和银行监管部门通力合作。

（责任编辑：张恩娟）

参考文献：

[1]郭金龙，胡宏兵.我国保险资金运用的问题原因及政策建议[N].中国保险报，2009-08-24.

[2]佚名.保险资金投资商业贷款详情分析[J/OL].[2011-03-16]，http：//www.chinairn.com/doc/70320/684556.html.

[3]罗三秀.合众董事长倡议险资投资住房按揭贷款？专家反对[N].证券日报，2009-09-09.

[4]佚名.合肥投资贷款公司浅谈保险资金投[J/OL].[2011

-07-18]，http：//www.0551touzi.com/yewuleixing/205.html.

[5]吴跃平.中国寿险资金运用风险研究[M].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