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酒吧

胡榴明

酒吧也叫酒店或者酒廊，一个专门供应酒精类饮料让人们消闲休憩的场所。前数十年，在中国大陆的大小城市中，这样的场所几乎消声匿迹。

西方人与中国人不同，酒精是他们生活中的最主要的饮料，所以国外城市酒吧特多，街头巷尾数不胜数，欧洲的一些小酒店开业年份达几个世纪，门口都挂有历经沧桑的带图徽的老招牌，法国巴黎小酒店因为左拉小说《小酒店》而驰名于世，和中国茶馆相似，中下层民众聚集地，除左拉而外，另外一些当时的文化名流作家、诗人、艺术家也是常客，三五成群、呼朋引类，香榭丽舍大街两边塞纳河左岸右岸酒吧人满为患，边喝酒边聊天边听周边人的八卦，据说十九世纪名家名著某些篇章段落，就是大师当年坐在酒吧里写出来的，这样的真功夫，真叫后辈人如我等望洋兴叹。

所以，我先以为，酒吧文化非欧美莫属，根子从它那儿长出来，枝繁叶茂发扬光大，欧美电影有酒吧场面出现的多不胜数，十部片子可能就有八部，《上班女郎》纽约酒吧，《洛城机密》洛杉机酒吧，《哭泣的游戏》伦敦酒吧，还有好莱坞西部片小镇酒吧，好莱坞科幻片奇幻未来酒吧等等，印象比较深的是詹姆斯·邦德在费特希耶（土耳其南部古镇）的卡利海滩酒吧和当地人赌博手臂上搁一只毒蝎子端杯喝光杯里的酒。

近几年，酒吧在中国如雨后春笋，大中小城市以及旅游区古镇都有，前不久一家报纸统计，武汉酒吧一千好百家，比较前数十年的空白，这是个不小的数字，不过不能跟北京上海比，北京，首都，文化中心，国际交往的中心，洋人多酒吧多，上海更不必说，一百七十年开埠城市，西方文明闯入大陆的畅通港，外洋人游中国必经地，例如《007大破天幕杀机》取景地首选上海，埔江两岸灯光迷惑如梦幻。

在酒吧喝酒和在家喝酒不同，主要是领略一种氛围一种情调。地方可大可小，装饰或典雅古朴或现代新潮随店主的喜好和创意，暖色光源取温馨舒适的效果，有时点上蜡烛，小桌子铺格子抬布摆放鲜花，香槟在透明的高玻璃杯中随烛光轻轻摇曳，高脚凳子靠住调酒师身前的高柜台，点一杯鸡尾酒或加冰不加冰威士忌，和身子两边认识不认识的人随兴致交谈，有点虚拟空间玩Twitter（推特）的感觉。

传统格局出新，于是又有了酒吧书屋和电脑酒吧，饮食文化中灌注精神文化，也许引来好奇者的兴趣，如果是我，如果纯粹是休闲，只会去那种传统风格的酒吧而不会去夹杂别的趣味的酒吧，喝酒就是喝酒，地地道道放松自己，没必要到酒吧去读书上网，边喝酒边读书的情调应该在自己的家，李白当年“长安市上酒家眠”的时候，绝不会手捏一卷书，很装，不合文人天性。

近几年常去的一家叫爪哇空气的酒吧在汉口天津路隧道口附近，喜欢它很不做作的环境气氛，棉布沙发，木桌木凳，水泥墙面，水泥地坪，冬天屋里烧五六个火盆，铸铁浅盆烧木炭，老汉口的风景，五六只黑的白的黄斑纹灰斑纹的猫，很不怕人地围绕身边，夏天满室阴凉，空调加刨冰果汁，老房子的底层，英租界时期建筑，门庭挖池子养红鱼，长长几块厚得可以的青石板搭在池子上引你穿庭园挑帘进屋，大年初六的夜晚，一堆“流落异乡”的法国人男的和女的，占住屋子中心的长沙发抽烟抽得云雾翻腾，酒吧老板姓方，汉口人，江湖气文化味浓到极致，常常过来同桌相陪，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只名叫“哇哇”的狗，黑底子白花的牧羊犬，蹲在桌子旁边仰头望着我的脸，几罐甜酒，一碟瓜子，主客对坐，边抽烟边喝酒边聊天，天底下海内外杂七杂八都聊到，夜半阑珊，兴尽告辞，出来街边招的士回家，这样的酒吧当然会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