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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小鬼

2013-04-29

飞星动 2013年5期
关键词:穆青遗愿皇子

【故事简介】:莫名其妙死去的凝秋生前事全忘了,只能跟着鬼差沐城定魂。被丈夫沈辞杀死的沈夫人告诉她当今圣上乃是赝品,去皇宫定皇后魂的时候,凝秋惊闻沐城便是当今皇上真身,可这是沐城已不辞而别,混沌间她将往事一一记起……

一、

我临湖站于柳树下,整座城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落地的雨点声时轻时重,一切雾霭得有些不真实。

有人措不及防在我身后开口:“走吧。”我转过头去,但见沐城一袭玄衣立在桥边,一脸淡漠。

我撇开脑袋上的柳条亦步亦趋地跟着沐城一路前往沈府。我们去沈府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定沈夫人的魂。

所谓定魂,就是人死后魂魄要到阴曹地府投胎,而为了防止魂魄乱跑,鬼差会在人刚死后将他的魂定住,好让牛头马面带走。

我为什么要去定别人魂,说来话长。

一个月前我被人在身后刺了一刀,次日五更天在一个后院醒来,醒来之前的事在脑内模糊不清,身旁几个衣着艳丽的女子走来走去,但看上去却虚晃无比,有人从我身后踱步至我面前,他手执一本厚簿子,看了看簿子,再居高临下看了看我:“宋凝秋?”

我愣愣地点了个头,他空手变出一管子细笔在簿子上画了个圈,然后对我说:“你死了,我是来定你的魂的。”

“我死了?”一时之间我有些恍惚,有些疑惑。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我回过神生气道:“你才死了。”

他没有理我,自顾自地说道:“我是鬼差,我的工作是定魂,但我做鬼差有个习惯,那就是在定死人魂之前听他说他生前的一个秘密,我就可以满足她一个遗愿再放他去投胎。”

我瞪着他的眼睛要喷出火,我怒发冲冠地跳起来:“你到底在瞎说什么?我的秘密就是我是神仙,我的遗愿就是你闭上你的狗嘴。”

由于我跳得过猛,一不小心撞到旁边一位姑娘,但当我要碰到她时,我的身体竟笔直穿过她,跌落在地,毫无疼痛。

我咽了咽口水,绝望地看着那位鬼差大哥,他一脸“我没骗你吧”的表情回望我,我讷讷开口:“生前的秘密……我连生前的事都忘了,怎么和你交换遗愿。”

他坦然地收起簿子和笔:“那给我打杂两个月吧,也许你会慢慢想起来。”

给那位鬼差大哥打杂了两天得知他叫沐城,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告诉我,连家住哪里有几亩地是否单身都不肯透露。后来他被我缠地烦了才告诉我,他是一位碌碌无为的闲暇人士,无亲无故,死后亦无牵挂。

但从他有时候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他肯定是骗人的。

“想什么?”沐城拿着簿子在我头上一敲,却没有知觉。

我们两个顺着沈夫人魂魄的气息走进灵堂,沈夫人的牌位前供奉着香烛生果,牌位上一个大大的“祭”有着话不出的凄凉,这个“祭”字,用在我身上也恰好合适。

棺材中的沈夫人脖颈有淤青痕迹,面色发紫,看起来是用绸缎类的东西勒死的,沐城一页页翻开簿子核对了对,然后用手指向沈夫人的尸体,魂魄从身体中生生分离。

沈夫人见到我们没有过多的惊讶,沐城与沈夫人重复了那天与我的那番对话,要求让沈夫人说出生前的一个秘密,换得满足她一个遗愿。

沈夫人神色淡定,转身看着跪在牌位前的一个男人,而后缓缓走出去,站在雨幕下,雨水穿过她奔向大地,她似是自嘲一笑道:“其实我刚遇见他,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现在怕是无法再体会到了。”

二、

沈夫人原名叫陆霜,之所以叫沈夫人是冠上了夫姓。陆霜世代名门,祖辈全是有名的将军,一出生便不缺人疼爱,而在她众星捧月的豆蔻年华,却唯独看上了当时她爹手下的一个家境微寒的无名小卒沈辞,并不顾反对私定了终身。

算命的告诉陆霜,沈辞定是个负心人。陆霜当即拍案而起,砸了算命摊,从此无人再敢说沈辞半分不是。

因得了陆霜青睐,沈辞可谓平步青云,加上自己略有些打仗谋略,沈辞一路升将,最后晋升为陆霜爹的左副将。

成为夫妻后还算是和顺——这指的是陆霜爹在世的情况下。

五年后,陆霜的爹战死沙场,沈辭在众人谦让声中接下了重任,成为大将军。

男人一旦有权便想要更大的权,当时皇上病危,沈辞迅速与四皇子联手对抗其他有可能继位的皇子。而那几年仗打得少,沈辞却还是日日夜不归宿,陆霜派人去寻才得知沈辞在青楼与四皇子还有门客夜夜笙歌,绮罗香纱,美酒佳人。

陆霜和沈辞闹了几次,却换来更大的隔阂,没过多久,沈辞连白天都彻底不归家了,陆霜知道,沈辞在青楼里看上了一位姓宋的女子,不惜花大价钱买贵重物件讨那女子开心,更是放话说要赎那女子出来。

陆霜字字带泪,声嘶力竭地告诉沈辞:“若你把那女子娶回家,我就吊死在宫外城楼!”

心死莫过于此。

后来有一日,陆霜偶然经过书房,听得沈辞与四皇子在谈论要事,凝神听了听,不禁吓了一跳。

原来他们竟在五皇子穆青凭的马车上做了手脚,使得穆青凭的马车途径悬崖时散架,坠崖而死。接着他们找了个和穆青凭长得如出一辙的人做了替代品,靠此瞒天过海,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五皇子,早已命断深渊。

听完后陆霜心虚地想逃跑,谁知一脚踏空摔了一跤,房内沈辞厉声道:“谁?!”

陆霜快速站起来跑向转角,待沈辞开门之际只看到陆霜翩飞的裙带一角。

此后的陆霜日日心神不宁,她不明白,那年蒙蒙烟雨中一见情钟的男子,怎么会变成今时今日这般模样,权力、权势,竟这样可怕。

是夜,陆霜在一人的床上陡然醒来,床边坐着沈辞,伴着如墨夜色看不清沈辞的表情,只听到他冰凉的声音:“那天,是你对吧。”

陆霜一惊,沈辞继续道:“其实你安分守己点不好吗?阻挠我的前途还要阻挠我娶我爱的人,她现在已经死了,你活着也太令我烦了,不如,”沈辞拿出白凌,缓缓在陆霜脖颈上绕了一圈,“不如你也去死吧。”

说罢加重手中力道,陆霜奋力挣扎,奈何对方是个将军,如何挣扎得过。陆霜绝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渐渐放大,而后无神。

沈辞亮起了掌灯,微光中,沈辞满意道:“你死了我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就当我对不起你吧,百年后地下相见,再与你道歉。”

说罢沈辞将白绫悬挂房梁,把陆霜挂在上面,让一切看起来就像陆霜上吊一般完美。

三、

“在我死后的第二天,先皇便去世了,继位的是五皇子穆青凭,可这样沈辞也不会怕,因为现在被继位的那个五皇子是替身,根本不用担心。”陆霜说完故事补了一句。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了,我听后有些唏嘘,沐城表情依旧淡淡的,陆霜又道:“我的遗愿是让他死。”

“除了这个,”沐城拒绝道,“每个人阳寿有规定,我没有资格决定别人生死。”

陆霜垂眼想了想,再抬起眼时眼神狠戾:“那让他突然醒悟爱的是我,我要让他爱而不得,此后的下半辈子受尽折磨。”

说罢陆霜弯了弯眉眼,道了声谢后便回阴间投胎了。其实我明白陆霜未必是希望沈辞痛苦一辈子,她生前未得到沈辞的爱,死后便想得到一回,哪怕自己无法体会。

我好奇地看着沐城,沐城瞥了我一眼,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实现陆霜的遗愿?”

沐城:“我根本没有满足别人遗愿的能力。”

我瞪大眼睛指着沐城说不出话,这个骗子……

他像是看穿我一般,直直朝前走,淡淡地说:“既是遗愿,即是这辈子的愿望,而她已去投胎,如何得知是否如愿?她在这辈子的最后一刻以为自己能够如愿,这也算是如愿。”

真是强词夺理。

沐城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对我说:“我有点事要去办一下。”

我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话说出来的一瞬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已经习惯了和沐城在一起,没有他竟无法想象自己一个人该如何是好。

沐城却没有想这么多,他让我找个地方休息不要乱跑,然后便走了。

我望着他急切的背影有些生气,这么随便就把我扔下了,还让我别到处跑,我难道能被人打吗被人杀吗?

一直到夜幕降临沐城都没有来找我,我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有些心慌。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刚回头,就被身后之人身上佩戴的木剑生生逼退好几步,我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穿着道士服,俨然是个道士。

小道士看着我,伸出手算了算,然后走近我对着我厉声道:“竟是个幽魂?为何无人将你定魂?”

我完全不知他所云为何,只是不愿他一步一步靠近我,他身上的木剑仿佛随时可以伤害我。

我慢慢后退,小道士步步紧逼,我腿根子发软,求饶道:“我是个善良的鬼啊……”

小道士并没有放过我,拿出一道符喃喃地振振有词,我感觉到四周起了威风,一股无形的气流正在一点点向我靠近。

那股气流渐渐冲破空气涌向我,将我困得动弹不得,浑身钻心地疼,之前刚死后我没有任何知觉大抵是因为我没有身躯,而此番这股气流却是压制着我的魂魄。

小道士看我毫无缚鸡之力,停下口中词,拿出一个破罐子,又念了句咒语,我轻飘飘地飘了进去。

罐子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却能听见一些走兽叫声,小道士打开罐子说道:“我不得让你这个幽魂扰乱人间秩序。”

透过上方一点微光,我看清罐子里还有些个什么东西,一群奇形怪状的怪物爬来爬去,看我的眼神目露凶光,那小道士盖上罐子:“里面就是些妖,顶多吃了你,你别怕。”

又恢复如墨的黑暗,我蹲下来抱紧自己躲进角落,害怕得无以复加。

有东西爬到我脚边,莫大的恐惧侵蚀着我,我哭着叫起来,全然没有听到罐子外的打斗声。

感觉身体倒了个方向,眼睛一亮,我被人从罐子里倒了出来,我瘫倒在地上,沐城蹲下来问我有没有事,我哭着抱紧他,在他肩上低声啜泣,沐城的手拍着我的背:“别怕,我不是来了吗,好了,我在,别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突然特别安心,却又不想放手。

那小道士从地上爬起来指著沐城道:“你身为鬼差,何故不将魂魄定住?你知不知道这样是玩忽职守?”突然那小道士脸色一变,“不对,你是鬼差?那你为何还有……”

“闭嘴。”沐城凶狠地打断他,“少管闲事,否则我让你呼吸着和我说话,闭气着被我定魂。”

那小道士拾起罐子落荒而逃。

我狐疑地看着沐城,想让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不将我定魂,那小道士没说完的话又是什么,沐城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别听那道士瞎说。”

我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沐城将我横着抱起叹道:“你腿都软了,你这么胆小怎么办?”

静谧夜空发着盈盈月光,月光好温柔,我一个恍惚说道:“有你保护。”

沐城一顿,停下脚步低头看着我,然后轻轻吻上我,我意识更加恍惚,冥冥之中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熟悉,还未细想,沐城就开口说道:“可我,已经要走了。”

四、

沐城没有告诉我他去了哪里,只将定魂的簿子交予我,告诉我等他,然后次日便不告而别。

我无法想象没有他我一个人要做什么,于是我在湖边足足等了两日,却未等到他,看着天从墨色渐渐泛白,又从暮色渐渐进入黑夜。

拿了定魂簿,我便有了定魂的能力。我翻开定魂簿,新的一页里写着一个名字叫做杜宛。我想,他不在,我便延续做着他该做的事吧。

我跟着魂魄气息走进了皇宫里,一路踩着青石板路走到了后宫妃嫔的宫里,我大老远便看着杜宛躺在床上,皇上穿着龙袍背对着我坐在床边。

若陆霜所言是真的,想必这个皇帝便是假的穆青凭了吧。

我用手一点,杜宛的魂魄脱离,向我飘来。

我将沐城的原话重复给杜宛,告诉杜宛可以用一个秘密来交换一个遗愿。她眷恋地看了一眼自己生前的躯体,回过头来:“看到皇上了吗,他是我一生最爱的人。”

伴随着屋外瓦片滴滴的雨声,杜宛徐徐告诉了我她的秘密。

杜宛是三朝元老杜丞相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性子也骄纵得很。

她在十五岁时入宫玩遇见了穆青凭,仅一眼便万劫不复。

自那以后杜宛常入宫中,只跟着穆青凭,一来二去长辈也看穿了杜宛的小心思,谈笑间便定订了两人的亲事。

就这样一直到穆青凭成年后有了自己的府邸,杜宛去宫里才去得不那么勤。

可随着年龄增长,杜宛越发觉得穆青凭的心不在自己身上,他对杜宛总是淡淡的,疏远的,看不出半分感情。杜宛也知道,穆青凭有自己喜欢的人,他身上带着的鸳鸯荷包,他袖口绣着的黑桑花,无一不显示他爱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穆青凭对那个心尖上的人似是保护得极好,没有人见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但杜宛不是别人,她费了点力气查到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可知道后却又气又伤心,穆青凭的心上人竟是,竟是一个青楼女子。

那一瞬间杜宛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自己出身名门,长相不差,在穆青凭眼里却不如一个在烟花秽地里卖笑的人。

而后来沈辞在穆青凭的马车上做了手脚杜宛其实是知道的,她本想追上去告诉穆青凭,却得到消息穆青凭那天车里坐着的,还有那个青楼女子。

于是她停下脚步,没有追上去,当晚得到消息,穆青凭坠崖而死,而那个青楼女子只是受了轻伤。杜宛不可置信地看着来报的人,瞪大了的眼睛緩缓注下两行泪,还有一丝恨意。

几天后杜宛派人去了青楼,将那女子一刀捅死。

隔天一早,杜宛如往常一样推开穆青凭书房的门,却惊讶地看见穆青凭正在案几前凝神练字,杜宛话说得断断续续的:“你,你不是……”

穆青凭告诉她,坠崖后的他很幸运挂在了树枝上,所以只受了点皮外伤,养了几天便回来了。

杜宛喜极而泣,紧紧抱着穆青凭。

时间推移,杜宛从生活习性,兴趣爱好中渐渐发现了这个穆青凭只是一个替身,可这个替身却待她极好,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杜宛沉浸在这样的爱里不愿醒来。

不久后皇上驾崩,假的穆青凭登基,而杜宛做上了皇后,眼看着假的穆青凭做一个傀儡皇帝受沈辞所控,她传召了沈辞和他争论,她说了一句:“你别以为这个穆青凭是假的我不知道,你的阴谋诡计也想瞒得住我?”

杜宛吃定沈辞不敢拿皇后怎么样,直到自己喝下了被沈辞放了剧毒的燕窝后才明白自己太小瞧沈辞的胆子了,沈辞推开她寝宫的门,居高临下俯视着奄奄一息的杜宛:“瞒住你又如何,没有瞒住你又如何?阿凝被你杀死的这笔账我还没有和你算,你现在却自己送上门找死,着实可笑。”

杜宛虚弱地说不出一句话,闷出一口血便含恨而终。

五、

杜宛说完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看着尘世中穆青凭的背影,觉得有几分熟悉,杜宛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有什么遗愿了,让我见见真的沐城,可以吗?”

我一顿,瞪大眼睛看着杜宛,杜宛看见我的表情解释道:“哦忘记和你说了,穆青凭的小字是沐城,以往我都这么叫他,已经叫习惯了。”

我不可置信,紧张地问:“那,那你知道穆青凭,喜欢的那个青楼女子叫什么吗?”

杜宛点点头:“姓宋,叫凝秋。”

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步一步走向背对着我的那个假的穆青凭,我看清了他的容貌,果真和沐城没有半点差别。

夜色中我的脑里有记忆在不断闪烁,一点一点放大,一点一点清晰。

电光石火间,我突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生前叫宋凝秋,十六岁时家道中落走投无路,在街上饿得毫无气力,因此被人贩子绑走,押往京城卖进了五皇子府邸做下人。

我混着别的被卖进府中的女子低着头跪在五皇子穆青凭面前,看不见他的脸,只听得他将我们交给管家训练后便云淡风轻地走了,我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五皇子笔直的背影,然后迅速低下。

丫鬟们的训练又枯燥又辛苦,好不容易得了空休息,我便独自穿过假山来到无人的花园。我已经研究过了,五皇府别的地方都不好逃跑,唯有这个花园四面围着的墙不高,旁边还有假山可以让我踩着翻出去。

我刚踩上假山,后面便传出咳嗽声,我心一慌,吓得从假山上摔下来,却有个人冲过来垫在我身下,让我摔得不那么疼。

我警惕地看着身旁揉着手臂的男子:“你是谁?”

那男子抬起脸,一张脸生得俊美却清冷,他反问我:“你在逃跑?”看着我一脸紧张他又补了一句:“我是家丁。”

他真诚的双眼把我欺骗了,我点点头站起来,他跟着我站起来,身上一本书抖落在地,我帮他捡起来随意翻了翻,烦躁地盖上还给他:“满满之乎者也,你这个家丁真迂腐不堪。”

他笑笑不置可否,我拍了拍尘土重新往假山上爬,管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一个踉跄又跌了下来。只见管家一路小跑跑到那家丁旁边,在我震惊的目光中毕恭毕敬地喊了声:“五皇子您回来了。”

那家丁,不,应该是五皇子,朝我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褪去脸上笑意指着我问管家:“这是我们府的丫鬟吗?”

我绝望地闭眼,完了,这个五皇子要告我状。

管家愣了愣点点头,五皇子说道:“嗯好,把伺候我起居的丫鬟换成她吧。”

伺候五皇子起居这在别的丫鬟眼里简直就是莫大的殊荣,所以一时之间我在丫鬟中成了众矢之的,平时时不时传点流言白我几个小白眼都是家常便饭,有时过分起来在我干完活后便将房门锁上,将里面的掌灯熄灭,让我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吹冷风。

吹了一夜冷风的我不负众望地发烧了,我恍恍惚惚地给五皇子端来洗脸水,四周摇摇晃晃,一脚虚空我连人带盆地晕倒在地上。

醒来之时我躺在五皇子的床上,他在我身旁皱眉看着我:“你发烧了。”

生病起来我胆子也肥了不少,我脱口而出:“还要你提醒吗?”

五皇子不僅没有生气,反倒把丫鬟叫进来训斥了一顿,最后他喝了口茶对着丫鬟们道:“从今以后宋凝秋就住我隔壁那间空房吧,方便照顾我,也可以不受你们排挤。”

丫鬟们带着眼中的熊熊烈火出了房门后,我清醒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角,忐忑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五皇子盖上茶杯说:“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你病好后去青楼乔装青楼女子,帮我勾引到沈辞沈将军,再为我打探消息,我观察过在下人中,你最为机智,长得也不错,所以你一定能办好。”

我看着他:“只是因为这个才对我好吗?”

他反问我:“不然呢?”

一句简单的话生生将我心中的希望给浇熄,果然一切并非我所想,我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哑着声音道:“好啊。”

侧过头去,却有泪水顺着耳朵流进发丛。

六、

后来一切都安排得很顺利,我在老鸨的悉心调教下成功地把沈辞迷个死去活来,但一直以来都只是陪他喝酒,并未做其他亲密之事。

那一日沈辞如往常来找我,我坐在正厅给沈辞灌酒套话,沈辞喝多了便从袖子里掏出银两要买我一晚,若放在平日我会扔了银两泼他一杯让他清醒清醒,可那日五皇子便坐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不知为何,我忍着恶心接下了银两,沈辞大笑了两声将我腾空抱起走向二楼的厢房。

其实我有些害怕,我害怕若是五皇子不上来救我我该如何是好,好在沈辞脱去上衣时五皇子面色铁青地踢开了门将我拽到院子里,院子夜凉如水。

五皇子脸上有些愤怒:“你就这么不自爱?”

我又委屈又有些窃喜,趁着一些酒意我紧紧环住五皇子,哽咽着说:“我不想再帮你打探消息了,我只想和你一起,我可不可以只和你在一起?”

五皇子顿了顿,身体有些僵硬,而后缓缓抱住我,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泛白的月光洒在院子里,酒意迟迟未散去,温柔的月光下我壮起胆子踮着脚吻向五皇子,迷迷糊糊地却亲不到,五皇子好笑地看着我,而后俯下身来,轻轻地吻住了我。

像月光一样温柔的吻。

那夜之后我便离开了青楼,只字未给沈辞留下,后来听说他找了我许久,可他做梦也不会知道我竟是五皇子的人。

在暮春刚至的一个清晨,五皇子和我驶着马车出城游湖,一个下人都没有带。暮春的清晨有着袅袅白雾,我们坐上一叶竹筏,和着鸟鸣,在青山绿水间缓缓向前,泛起山川碧波里的是我们粼粼的倒影。

五皇子立于船头划着桨,我看着他,我觉得一切阴霾都将过去。

可一切都结束在回程的马车上,我们经过悬崖时车散了,五皇子为了救我一人落下悬崖,我甚至来不及抓住他的手,绝望地望着眼下万丈深渊,觉得一切都那么讽刺。

我一人跌跌撞撞地回到青楼,却没有想到在那如水夜色的院子里,被杜宛的手下一刀捅死。

之后的事,便都是我死后醒来的事。

回想起生前记忆的我眼前有些虚晃,我踉踉跄跄地跑出去,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身后突地传来脚步声,我回过头,是上次那个小道士。

我脚下发软往前跑,那小道士追上来拦住我:“你别跑,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上次和你一起的那个鬼差,他并不是鬼差。”

我停下脚步:“什么意思?”

小道士一脸高深莫测:“上一次我便看了出来,他看似鬼差,实则阳寿未尽,并不是真正的鬼差,而且,他其实是当今皇上穆青凭的真身吧?我一直对皇上是假的这件事略有耳闻。”

我祈求地看着小道士:“我该怎么找到他?”

小道士从袖口掏出一个显身符给我:“我如果没有算错,他此刻已回到凡间,应该就在宫中。你在幽魂状态下是无法与他对话的,拿了这个显身符才会有片刻肉身,才能与他对话。”

我接过符道了谢便往宫里跑去,小道士在我身后苦口婆心的道:“若他真是皇上,此番回到凡间必定是要扳倒假皇上,这条路险阻又长远,你未必等得到他。你与他说完话要记得回到阴间去投胎,幽魂是不得在人间游离的。”

七、

寻遍了许多地方我终于在宫中最角落静谧的房顶上看到了穆青凭,他独自坐在瓦片上,阴影打在他的侧脸上。

我贴了符缓缓走向他,遮住他身侧的月光,他看见我未有吃惊,只是说道:“你都想起来了?”不等我开口,穆青凭接着道,“那日我坠入悬崖落在树枝上,其实并没有死,却被一个鬼差误定了魂,我阳寿未尽只得在阴间停留三个月,这三个月期间我必须帮助鬼差定魂,时间一过我才可以回到凡间。”

我摇了摇头:“你就这么留恋凡间?”

穆青凭站起来看着我:“留恋凡间?这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皆是我朝的子民,我怎能看着我朝的子民被沈辞这种人管制?我又怎能看着祖宗家业落到沈辞这种人手里?”

我的眼泪掉了下来:“可是,可是我一个人该怎么办。”

穆青凭站起身走向我,将我拥在怀里:“你在下面等我,等我把这江山夺回再交给可靠之人,就下来。”

我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彼此靠着坐在了旧瓦上,月光洒在我们身上,我们聊起从前许多事,从浓墨黑夜说到了天色泛白,宫中奴才们已经一个个穿戴整齐地开始忙着一天的事。

我低着头说:“我要走了。”

穆青凭点点头,在他目光下我一步一步向前走,他突然喊住我,我回过头去,淡淡的晨光照在他身上,他笑了一下:“等我。”

我也对他一笑:“当然。”走了几步我又停下脚步,没有回过头,“我爱你,要记得。”

说罢撕去显身符,眼前全是模糊的泪,身边景色骤然一变,我已到达奈何桥,桥头氤氲摆放着孟婆汤。

我骗了穆青凭,其实我不能等到他了,那个小道士那晚在我身后喊了一句话:“你如果不去投胎,三天后就会魂飞魄散,幽魂是不得在人间的。”

小道士没有诓我,我的确感觉自己越来越虚无,气息越来越浅,三魂已经丢了一魂了,若是不投胎,我便再也没有生命。

想着想着,孟婆将汤递与我:“年轻人,对尘世留恋很深啊。”

我摇了摇头,一片雾霭中我似是又看到初遇时的穆青凭,他在明灭的火光中回过头对我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

眼泪落进了汤里,我轻轻回答:“留恋深,缘分浅。”说罢,饮尽那尘世中说的忘川水。

忘川忘川,相望回首已成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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