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我弟生死一线承让爱：“遗愿”苟且余生晴朗

竹子

一场退货风波，让淘宝卖家周建河与女买家赵笑楠因吵结缘，互生好感。赵笑楠数次提出见面，均被周建河婉拒。他是个偏瘫病人，不想自己的爱情“见光死”。赵笑楠怒了，说不见面就拉黑他。无奈之下，周建河制造了一个“掉包骗局”——

不打不相识：女买家要面见淘宝店主

2016年1月的这天，周建河郁闷极了。他又收到了女买家“懒精灵”的退货记录。这已是一个月内的第三次了！他觉得，完全是找茬。

这时，对方通过旺旺催他退款。周建河怼她：“职业退货师，是吧？我这小本生意，烦你换座大庙！”对方怒道：“我要是退货师，就盯着你这店，把店退垮为止！你这个，奸！商！”周建河氣坏了。他凭良心做生意，挣点医药费，怎么就奸商了？！

周建河1990年出生在江苏省徐州市睢宁县，2012年毕业于无锡职业学校，后进入睢宁一家建筑工程公司工作。早年父母离婚，后父亲因病去世，他和哥哥周建江相依为命。周建江比他大一岁，毕业于淮海工学院，在睢宁洪顺木业公司工作。

2015年2月，周建河因长时间头痛去睢宁县人民医院看病，被查出脑胶质瘤三级。家境窘迫的他选择保守治疗。后来病情稳定，他却下肢偏瘫，行走困难。

不能坐吃等死！2015年7月，他在淘宝开店，代卖网红饰品，寄换货由厂家直发。由于他定价便宜，服务好，又推广得力，生意越来越好。在他一心准备冲钻时，“懒精灵”杀出来，还给了他一个差评。周建河很委屈，但依然发了个红包给她，想息事宁人。“懒精灵”秒收后，转身去向淘宝客服投诉，说他售卖瑕疵商品，还想贿赂她。

简直了！周建河与“懒精灵”吵起来。那两天，周建江见他激动得把键盘敲得山响，笑他：“跟谁聊得热火朝天呢？”周建河看了眼退货记录，这才留意到“懒精灵”的真名：“就这个叫‘赵笑楠的！女人真是可怕的生物！”周建江哈哈大笑。

一周后，朋友告诉他，说厂家最近一批货的质量有问题。周建河愣住了，他冤枉了人！周建河很愧疚，买了条漂亮手链，附上道歉信，快递到赵笑楠的收货地址。

几天后，赵笑楠“旺旺”他：“寄手链是几个意思？我是不会更改差评的！”周建河赔笑脸道：“亲，我就是道歉，是厂家的问题！”赵笑楠舒缓了口气：“我也得寸进尺了，可我真的讨厌奸商！”态度缓和后，双方心平气和聊了起来，加了微信好友。周建河了解到，赵笑楠比他小一岁，老家在岚山镇。她从江苏师范大学毕业后，进入徐州顶点文化传媒公司，成为网络编辑。赵笑楠嫌周建河的店文案粗糙，亲自帮他重拟。周建河也有让赵笑楠服的时候，那就是他笑死人不偿命的冷笑话。渐渐地，两人心底萌发出了爱的情愫。

2016年4月的一天，赵笑楠提议见一面。周建河心中一喜，转瞬黯淡。当初自我介绍时，他隐去了得病经历。如今他这一瘸一拐的样子，不要太幻灭！犹豫再三，他谎称自己去了外地进货，下次有机会再见。赵笑楠立即说：“那就下次约啊！一定见见你！”可下次复下次，下次何其多！赵笑楠约了他几次，周建河都推托了。她在微信里质问周建河，是不是对她没意思？周建河连忙说，当然不。

8月的这天中午，赵笑楠突然发来微信，说她到睢宁出差，人在睢宁公园，与他不见不散。这条微信仿佛烫手的洋芋，让周建河手足无措。

天降“掉包骗局”：有种善意叫痴心妄想

那天的睢宁公园，小雨淅淅沥沥。赵笑楠等了三个多小时，给周建河打了无数电话均关机。当天上午，她还旁敲侧击确认过，他就在睢宁家中。此刻，各种怀疑涌上心头：难道他是有家室的人？或者他就是个爱情骗子？离开时，赵笑楠留言：“再不出现，我就把你拉黑！从此是路人，永不相见！”

这头的周建河，想见而不敢见，关机躺了一天。他猛地举起拳头向双腿砸去。哥哥周建江应声来阻止他。周建河愤恨自责，说他就不该痴心妄想！

没想到，弟弟和那个叫赵笑楠的女孩还有后文。周建江鼓励弟弟，以真实的自己，勇敢去见一面。周建河连连摆手，说不会有女孩喜欢上一个瘸子！万念俱灰之际，他的目光落到了哥哥身上。

从小，兄弟俩就长得像，个头也相仿。即便是长大后，两人体貌特征有所变化，但六七成像也是有的。如果非要见面，哥哥不就是最好人选？

周建河把想法告诉哥哥，请他代自己去见面。周建江惊呆了，说这是骗人。周建河苦苦恳求：“我不是骗人，是真心！等我努力康复，病好后再想办法跟你换回来。求求你，我不能失去笑楠……”

周建江沉默了。他了解弟弟，虽然表面上乐观，其实脆弱敏感。这一刻，女孩仿佛是弟弟的生命转机，他无法拒绝，便严肃道：“我只是暂时帮你一下。别忘了，你答应要努力康复训练的！”

周建河频频点头。他给赵笑楠打电话赔不是，约她周末见面。那个周末，周建江去了徐州。在苏宁广场的一家餐厅，他与赵笑楠顺利接头。赵笑楠有点不敢认，称他真人跟照片不太像。周建江忙说，好看的照片都靠P。赵笑楠笑了，说细想下，五官还是像的。他做足了功课，一路上谈笑风生。临别前，赵笑楠依依不舍，约他下次吃火锅。周建江犹豫着答应了。

回家后，周建河缠着他一遍遍说这些细节，傻傻地笑个不停。周建江问，下次吃火锅咋办？周建河毫不犹豫：“去！哥，你不做演员可惜了！”

此后，赵笑楠和周建江见了一面又一面。每次，周建江都说是“最后一面”，可架不住弟弟哀求，他强忍着心底的不安，一次次赴约。

2017年年初的一天，周建江陪赵笑楠去买灯具。走进家装市场，赵笑楠兴奋道：“以后咱们有自己的家了，我要来次大血拼，把家布置得美美的！”

周建江久久不能平静。赵笑楠都开始憧憬未来了，这样下去，难不成他还要替弟弟和她结婚？那一路，他心神不宁，终于开口说道：“笑楠，如果我告诉你，我并不是周建河，你会不会杀了我？”赵笑楠横了他一眼：“这个事情，不适合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我接下来所说，你要有心理准备，但请你相信，我们是出于善意……”周建江唏嘘地说出一切，并出示了兄弟俩的合影。赵笑楠难以置信：“耍我，很好玩吗？你们这些感情骗子，比奸商还可恶！”她踉跄着转身离开。

回家后，周建江愧疚地向弟弟道歉，说他搞砸了一切。周建河叹气：“哥，是我对不起你们……”他打开微信，发现自己已被赵笑楠拉黑。周建江让他试着去挽回，周建河摇了摇头。

几天后，周建河关闭了淘宝店，终日躺在床上，茶饭不思，康复训练也终止了。周建江多次给赵笑楠打电话，她都没接。一个月后，周建河的病情出现反复，住进了睢宁县人民医院。其间，他呕吐不止，精神萎靡。医生忧心忡忡地找到周建江，说病人生存意志薄弱，不配合他们的治疗。

2017年3月，周建河的脑瘤突发毛细血管破裂出血，他的右手很快不能動弹，吞咽功能出现障碍。这一次，他直接拒绝输液和进食。周建江心急如焚，发短信给赵笑楠，描述了弟弟的生命危境：“求求你，救救建河！你是他生命里的最后一丝星光……”

赵笑楠回了短信：“真的吗？”周建河当即打电话过去，哭得一塌糊涂。赵笑楠答应去一趟。

美好“三人行”：今生你们替我好好爱

2017年3月19日这天，周建河正在病房里发火摔东西时，一个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这不正是赵笑楠吗？周建河下意识地别过头去。赵笑楠环顾四周，见别人都有好几个陪床亲属，只有周建河的病床最为孤单，床头柜上空空的，连果篮都没有。她打了声招呼：“嗨，不认识我了吗？”

周建河眼圈微红，嗫嚅道：“对不起，我骗了你！我该死！”他举起左手去打自己的头，赵笑楠立刻上前拉住他。他下意识地想举右手，尝试了几下，右手软绵绵的不听使唤，哭着说：“你看，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连奸商都配不上！”

那一刻，过去网聊的一幕幕，在赵笑楠眼前不断闪现。她越来越能理解，为何当初周建河会让哥哥冒名顶替。正如这段时间，她狠心把周家人屏蔽，却每天都在纠结，她真的不去见见他吗？或许，她也是在逃避，怕见到真实的周建河会失望吧。

她握住周建河的手：“不，你还是‘奸商，不折不扣的‘奸商！骗走我的感情，还敢跑哪儿去？”去食堂打饭的周建江回来，撞见这一幕，转身要走。赵笑楠叫住他：“你这个同谋，还不快来给我道歉！”

第二天吃早饭，周建河又不想吃。周建江求他，好歹吃个包子。为难之际，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神仙姐姐来了！带了素馅饺子，亲手包的，拯救你的胃！”赵笑楠拎着保温盒走进来。周建河慌忙说：“怎么好意思让你送吃的来？”赵笑楠不客气道：“还不是你哥说，我送来的东西，你不敢拒绝！”她眼神毒辣地看向周建江，周建江一脸无辜样。

此后，每逢周末和节假日，赵笑楠都会来医院，与周建江一起照顾周建河。周建河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不知从何时起，他渐渐发觉，赵笑楠不仅对他好，对哥哥也很关心，两人经常说着过去见面的趣事和他们之间才懂的段子，默契地大笑。

这天，周建河上楼去做检查。由于左下肢不能吃力，周建江和赵笑楠一左一右地搀扶他。爬楼梯时，赵笑楠递给周建江一个眼神，周建江立即伸手扶住弟弟身后，防止他后仰。周建河笑他：“哥，啥时候你领悟力变这么高了？”周建江脸微红。

5月的一天晚上，赵笑楠返回徐州后，久久没报平安，电话也关机。周建河注意到，哥哥急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就让他去她家看看。没多久，周建江打来电话，声音都变了：“我在笑楠家门口，她家没人！不会出事了吧？”这时，电话那头传来赵笑楠由远及近的声音，说她中途被朋友接走，手机也没电。周建河听见哥哥长长地松了口气。

周建河越来越意识到，哥哥和赵笑楠不仅做事合拍，彼此了解深入，而且在他看来，赵笑楠应该更喜欢哥哥，每次他俩说话，她眼睛里都有星星。哥哥也是一样，周建河从未见过他对一个女孩如此上心。很奇怪，意识到这些时，他并没有嫉妒，却是打心眼里高兴。他给不了赵笑楠未来，但是哥哥可以啊！纵然，他有着千般万般的不舍。

他决心让有情人终成眷属。为此，他绞尽脑汁，说他想吃哪家老字号，让两人千里迢迢去买；赵笑楠在病房写文案，他敦促哥哥，泡好茶或切好水果送过去。渐渐地，周建江和赵笑楠越发亲近。

8月的一天，周建河悄悄向哥哥吐露了心声。周建江涨红了脸：“胡扯啥呢？笑楠是你女朋友！”周建河诚恳道：“我爱她，就不能让她受委屈。把她交给你，是我最放心的选择！”周建江断不接受。

没几天，周建河又去找赵笑楠。赵笑楠生气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周建河说：“我发誓，哥哥比我更爱你，而我是没有未来的……我想你做我嫂子，这样我们终归是亲人啊！”赵笑楠拒绝了他。

10月15日，是周建河的26岁生日。周建江和赵笑楠为他张罗了一顿生日饭。吹完蜡烛，他说：“想让我生日快乐，你俩干一杯吧。”周建江看向赵笑楠：“来，走一个！”两人一饮而尽。

2017年11月3日中午，周建河突然不省人事。检查发现，他颅脑里的瘤体直径增大了1厘米多，挤压神经严重，必须马上做开颅手术。

周建江急得直抓头发。赵笑楠安慰他：“有我在呢！哪怕有一丝希望，我们都不该放弃！”周建江重新打起精神。两人守在床边，念叨着：“建河，你一定要醒来，要好好的，跟我们一起走下去……”

就在医生为周建河输液疏通血管，维持他生命体征的同时，周建江和赵笑楠四处奔走筹款。他们在“轻松筹”里，讲述了他们的故事，感动了无数人。十天后，募得捐款近15万元，加上兄弟俩的积蓄和两人借来的钱，一共凑了30多万元。

2017年12月17日，周建河奇迹般醒来，越过了第一道鬼门关。两人将他转院至北京天坛医院。

2018年1月19日进手术室前，周建河拉着哥哥和赵笑楠的手，虚弱地说：“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永别了……”此语一出，三人皆泪目。赵笑楠哽咽道：“有病啊，大吉大利！”周建河摇摇头：“求求你们……算是了却我的遗愿吧……”周建江和赵笑楠没闹明白，周建河就虚弱地说不下去了。随后，他又陷入了昏迷。

5小时的手术后，瘤体被彻底摘除。但术后，周建河因脑神经被淤血压迫，陷入长久昏迷。医生说：“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靠他的造化和你们的努力了。”周建江和赵笑楠含泪点头。

那段日子，周建江给他讲儿时趣事，赵笑楠跟他回忆他的经典冷笑话。为进一步刺激他，他们还学了穴位刺激法，轮班给他按摩。有时，周建江给他擦洗身体时，还不忘跟他读书念新闻。赵笑楠说：“你这样唐僧，建河估计烦死了，说不定待会就跳起来揍你一顿！”两人笑了，旋即陷入沉默。

欣慰的是，周建河似乎慢慢有了反应。有时，两人相互打趣时，周建河的眼皮会微微颤动一下，仿佛在说，他都听到了。几次复查后，医生很欣喜，说周建河求生意识很顽强，让他们再接再厉。

2018年4月15日下午三点多，赵笑楠给周建河按摩了一轮穴位后，发现他的手指微颤。再看他的脸，周建河正奋力睁着眼睛，并慢慢把沉重的眼皮睁开了。赵笑楠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认得我吗？”周建河轻声道：“笑，楠。”赵笑楠立刻叫来周建江。见到哥哥，周建河哭了：“我拼命，拼命地要睁开眼睛……因为生死一线时，我的遗愿太模糊太苟且，我活着出来，就是要看你俩在一起……”三人抱在一起，笑出了泪花。

5月初，经全面检查，周建河除左下肢还有些无力外，其余均恢复正常。6月，他出院回家。

7月19日的婚礼上，周建江一身帅气的西装，挽着身穿洁白婚纱的赵笑楠。礼成后，赵笑楠把手捧花递给周建河，周建江与他紧紧相拥。周建河笑了：能有这样的哥哥嫂嫂陪他走下去，他这辈子值了……

编辑/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