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草地上只开一季的花

苏离

她所有关于时光的回忆，大多和他有关。

高二以前，她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只是隐隐觉得他独特。在她眼里，他优秀、安静、内敛，和班上任何一个浮躁的男生都不一样。高二下学期，他被调到她的前座。班主任对换座位的事从来不怎么上心，这一坐，就是半年。

班上的人都说她喜欢他，她从来不否认，但是也不承认。她买了水果，会喊他一起吃；看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数学题目，会拉上他一起研究；或者听到一个不错的笑话，也想着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或许，更多的是上课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少年的背影，她心里便莫名地心安，仿佛那些张牙舞爪的时光和无处安放的情绪一下子有了出口。这是喜欢吗？她隐隐觉得茫然，可是也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想那些事情。

她对他的好，他不是没感觉到，在这个几乎每个人都忙着学习的学校里，除了她，不会有人会花心思来主动接近他。所以有时候，他也会应允，在晚自习休息的途中，陪她一起去食堂吃夜宵。

他不知道，每每那个时候，她的心就会无端飞起来，走向食堂的一路，她的心情，总是轻松而愉悦的。

高三的时候，他被调去了快班。她的心空了一小块儿，总觉得不习惯。她哭丧着脸对好友说：怎么办？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好友只是笑笑：我早就知道了呀！

最初的不适应后，她开始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学习上面。是啊，他那么优秀，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的。既然如此，只有她去赶上他。或者，能近一点儿。

那大概是她高中时代最充实的日子，每天有规律地上课、吃饭、做题，也渐渐戒掉了吃夜宵的习惯。她的成绩渐渐有了起色，却总是跟不上他的。高三联考以后，学校会贴出年级前一百名的红榜。他的名字总在前几个，而她的，不是在最后几名徘徊，就是根本没上。

她为他高兴，正如家人、老师为她的进步高兴一样。可是一瞬间她也会为自己黯然，黯然过后她会给自己加油，一遍一遍地重复：你会成功你会成功你会成功，仿佛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的一般。

日子不紧不慢地到了六月份，高考的前一个晚上，她喊他一起回家。他们只顺一小段路，可是他还是很绅士地把她送到家门口。她家的前面有一小片草地，在每个炙热的夏季，总有不知名的小花准时绽放，细细密密的一片，像极了开在她心里的羞赧心事。

雨后的夜宁静而清新，少年的气息还在身旁。可是一直到最后，她什么都没说。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眼睛瞥到了草地上那些白天开得张扬的野花，此时只是懊恼地耷拉着脑袋，没有白天绽放得明艳动人了。

她不知道，他也有话想对她说。他把一张只写了一个“您”字的同学录夹到她借给他的书里，她曾假装生气地对他说，我有那么老吗？只是那些他以为她会懂的心知肚明的事，他便再也没提起。

再后来，她从旧书里无意间发现这张同学录。

放你在心上。

她能读懂的时候，他已经被她放在心里的角落里很多年。那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高考前的那个晚上，她有勇气牵起他的手，顺着开满野花的小径，一直往前走。

这个梦里的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她醒来心里还感到隐隐的幸福。她的心里不是没有过遗憾，只是那些暗恋，像极了草地上只开了一季的花，花期一过，便再也没有重新绽放的勇气和机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