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欣赏与写作

张丽军　计昀

散文是一种拥有独特审美韵味的文体。华美瑰丽的语言，奇妙丰富、摇曳多姿的结构，广泛无边的题材，明丽清新的意境，像大自然最神奇的画轴。一篇优秀的散文总能让我们产生轻快愉悦的阅读感受。我们尽情地吮吸着散文的琼浆玉露，也惊叹散文文体的美的内核。

散文通常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学者林非认为：“广义的散文以议论性和叙事性为侧重，在不同程度上融合抒情；而狭义散文以抒情性为侧重，融合形象的叙事和精辟的议论。”我们在课本里和平时的课外阅读中所接触到的多是狭义的散文，狭义散文作为一种文体，注重抒写真实的情感境遇，是一种结构自由灵活、题材无所不包的文学体裁。

首先，“真情”是散文的生命内核。从一些大家（鲁迅、冰心、老舍、朱自清等）的散文作品中，我们不难发现散文是最接近生活真实的，无论是记人叙事还是状物写景，都体现出这一点。在推崇散文的审美品格上，周氏兄弟都强调真性情的重要性。现代散文大家吴伯箫认为：“说真话，叙事实，写实物、实情，这仿佛是散文的传统。”这也肯定了散文的写实性特征。鲁迅先生的《朝花夕拾》记下了他成长过程里熟悉的百草园、三味书屋、藤野先生、长妈妈、范爱农，这些伴着鲁迅成长的人和物都被作者写得真真切切。我们在文字的导引下进入鲁迅先生的成长隧道之中时，也会因作者这种真实而又灿烂的记忆深受感动，特别是他的《阿长与山海经》，鲁迅对长妈妈的崇敬、怀念之情感人至深，不愧为能够反复令我们咀嚼的佳作。所以，抒写真实的感受是散文艺术表现的核心，这使它与小说的虚构叙事根本区分开来。

其次，散文形散神聚。与小说、戏剧等较为规范的文体相比，散文的结构没有受到严格的限制，所以进行散文创作的灵动之笔，可以在艺术的自由空气中尽情去呼吸。中国的现代作家李广田曾说过：“诗必须像一颗珍珠那么圆满。小说就像一座建筑，必须结构严密。至于散文，我以为它很像一条河流，凡可以流处它都流到，而流来流去却还是归人大海。”从李广田对散文所做出的形象生动的总结，我们不难看出散文“形散而神不散”的特点。正如我们所熟知的秦牧的《土地》，作者忽而写土地的今天，忽而联想到土地的历史和未来，忽而提及土地上的人物和事迹，忽而为土地的失去而悲痛不已。全文从公子重耳想到古代皇帝的封疆仪式，又想到太平洋岛屿上土著居民的投降仪式。总之，作者思绪的触角伸展自如，行文结构自由而巧妙，给人以飞翔灵动之感。可是这些广阔的历史与现实的抒写都是有其共同归巢的，其意旨是为了表达作者对土地的爱惜，对新中国新气象和建设者的赞颂。这篇文章很好地诠释了“形散而神不散”的精髓。

再次，散文题材丰富广泛，无所不包。散文可以写景、咏物、怀友、记人、叙事，也可以抒写民俗风情，展现国际风采，着笔往事回忆，细写茶语风声。朱自清的散文最能说明这一特征。《春》《荷塘月色》是他的写景名篇《背影》《给亡妇》是其抒写珍贵亲情的代表作品；还有《欧游杂记》这本散文集，生动地记录了作者游访欧洲的整个过程。散文大家往往都是生活杂家，他们以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对生活的点点滴滴、历史甚至科学万象等进行捕捉，不断地思索、升华，最后流诸笔端。正是由于散文的无所不包，我们的五光十色的生活、意蕴无穷的生命哲学才有它最佳的表达方式。

其实语文课本所提供给我们的散文篇目是非常有限的，一个真正的散文爱好者不能仅满足于我们学过的课本，而是要把阅读的触角伸向更宽更远的地方，从更多的优秀之作中寻找生活的智慧、生命的灵感。那么如何去判断一部作品优秀与否呢？如何去正确地赏析和发掘散文的独特魅力呢？除了要对散文的特点有一定的了解之外，我们还需要寻找到分析鉴赏散文的重要方法，我认为这其中是有规律可循的。

第一，要养成用充沛的感情通读全文的好习惯。抒情性散文中生动灵活的表现手法的运用，或华美丰满、或朴实而情韵深厚的语言的呈现，都使得散文富有独特的音乐美感，只有饱含感情地朗读文章，才能细细品味出作品中充满意味的美的因子。当然之所以需要朗读的一个根本原因是我们需要体味出作者的思想感情。通过朗读，我们与文本进行情感交流对话的同时，与作者也达到了心灵的共鸣。只有在共鸣中，我们才会思考和体会得深刻，才能真正获益。所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升起的时候，请放开嘹亮的嗓音，尽情地沉醉在你所热爱的那些优美的篇章中吧！

第二，要张开想象的翅膀，学会换位思考。想象是文学的一双羽翼，作者通过想象创作出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文章，而读者也同样需要用想象品出作者的独特个性。当我们品味许地山的《落花生》时，就必须明白作者是如何实现想象的飞腾的。《落花生》是大家都熟悉的一篇散文，全文以朴实的语言记叙了许地山一家品食花生的生活场景。这篇文章体现了作者精妙的领悟力，他通过花生粗糙的外表和鲜美的果实得到了“生命有用论”的哲理，这既是作者的人生感悟，也映照出作者想象力飞翔的轨迹：即由观察、品尝花生到以花生喻人，品出人生的智慧，这便是思维力的飞跃。我们在品读这篇文章时，同样也需要和作者一起去思考，认真去感悟作者的意旨，体味作者所要表达的生命哲学。当然，创作的想象力不仅仅表现在思想内容上，它还与散文艺术表现的维度息息相关。所以，感受语言的魅力也是尤为重要的。

感受语言的美需要我们深入文本中，认真去分析作品。让我们一起走进宗璞的《紫藤萝瀑布》，去看看作者如何通过优美的语言书写自己由焦虑到喜悦的情感变化，如何呈现出紫藤萝瀑布所体现出的生命伟力。一树盛开的紫藤萝花吸引“我”驻足观赏，使“我”浮想联翩，我的精神世界也在对紫藤萝花的观察与描写中得到升华。宗璞巧用比喻，把藤萝比作从空中垂下的瀑布，把紫藤萝花中最浅淡的部分又比喻成具有动感的喷溅的水花，继而运用拟人写其与阳光之间的挑逗，这使得作为静物的紫藤萝充满了动态的美，而且流露出丝丝可爱。第九段中“紫色的瀑布”不断流淌进作者的心底，而生命的希望之光也从中流淌出来，这就使得物我真正交融在了一起。笔者通过分析这篇文章几处写景的妙用，意在说明通过文本细读来体味语言的重要性。总之，只有深入分析作品，感受语言的魅力，才能通过语言深入作者灵动的情感之中。

第三，要多读古文，感受散文深厚的气脉。“散文”这个术语虽是“五四”时期提出的，可现代散文与古代的文学作品是一脉相承的。我们所熟知的比较早的如先秦诸子散文，其中就蕴含了丰富的散文创作的智慧。如我们最熟悉的庄子的《庖丁解牛》，庄子通过庖丁高超的解牛过程来隐喻我们的生存之道。庖丁解牛时的手、足、肩所形成的犹如舞蹈般的姿态，以及刀在伸缩之间所发出的和谐悦耳的声音都被庄子一气呵成地写出来，简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接着作者又解释自己获得高超技艺的原因：正因为通过长期训练摸清了牛身体的内部结构，才能游刃有余。所以个体生命若要优游自在地生存，则必须熟知我们的社会，懂得人间的情理。庖丁解牛所蕴含的诗性智慧就被庄子这样一层又一层地拨开了，而文章丰富的想象、深厚的气脉是其获得永恒魅力的一个重要原因，它对我们现在的散文创作也仍然具有重大的启迪意义。多读古书是有助于明白散文中的复杂肌理的，知其肌理，明其道也不远了。

你一定惊赞过雨后初霁天上架起的彩虹桥，笔者小时候也在河边发现了一个秘密，把大量清澈的河水洒向夏天傍晚的阳光中，天上也同样出现了彩虹的盛景，虽然瞬间即逝，却在我的心中落下了深深的印记。大自然是神秘的。等学过物理之后，我才明白彩虹形成的原理：当水分子透过阳光时便折射出七种不同颜色的光。是阳光的散射创造了七色彩虹的奇观。

由彩虹的成因，我们可以窥视到散文创作的一些方法。无数的水珠便像是我们丰富的情感，而天上的太阳则如充满着智慧的生活大书，只有以细腻丰厚的情感去认真地体味生活，才能写出感情真挚、富有生命力的好文章。前面说过，真情实感是散文的生命内核，我们有对生活的热爱之情，有对弱者的悲悯之心，我们会为生活中的缺失而哭泣，我们会愤怒、会难过、会同情、会欣喜，这一切便是散文创作的源泉，正如朱自清老先生的《背影》，他把对父亲的爱和父亲对他的爱通过父亲为他送行，在火车站替他买橘子这一过程，书写得刻骨铭心。这种父子之情深刻而厚重，是作者真实情感的流露，这是刻意的临摹技巧所不能达到的。

那么要如何去获取丰富的感情呢？唯一的路径就是认真去体味生活。正如鱼儿离不开水，鸟儿离不开天空，我们同样离不开脚下所生活的大地。所以脚踏实地地生活，积极地思考我们身边的世界，是写出一篇好散文的重要支点。青少年学业繁重，几乎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或许许多人会抱怨由于生活的单调失去了很多散文写作的素材。其实简单的生活更能守候心灵里的那片净土，我们只是缺少一双细心去观察生活的眼睛。同学之间的感情、课堂里的趣事、师生之情、父母之爱都能成为我们创作的素材。鲁迅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就体现了细心观察的重要性。百草园里发生的趣事，三味书屋中私塾先生摇头晃脑的模样，都是鲁迅的观察所得。我们在品读其文章时，都会为美女蛇的故事欣然一笑。同样，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存在着各种妙趣横生的好故事，我们需要的是打开自己的心灵之窗，做生活的有心人！

当然，要想真正写出像宗璞的《紫藤萝瀑布》这样富有审美价值又饱含无穷韵味和生命哲理的优秀之作，光靠观察和情感体味是远远不够的。我们需要大量的创作实践和训练，写作水平的提高也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我们要勤于动脑、动手，养成把思绪诉诸笔端的习惯。让我们再细细地体味一下宗璞的《紫藤萝瀑布》吧，这篇散文几乎把记叙、议论、抒情融为一体，“仙露琼浆”、“盘球卧龙”等优美的词汇穿成珠链，大量的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被用得恰到好处。更妙的是一句“淡紫色的芳香”把通感的妙处彰显得淋漓尽致。

从学习大家之文中，我们也摸索出了一些创作方法，只有积极地进行比喻、拟人、细节描写等各种训练，我们才能自由地游弋在散文的想象空间里。当然，语言的优美是为了优化情感表达的效果，真情应当放在首要的位置，切忌写出美而空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