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玩虫趣事

李成忠

60多年前，在我孩提时代，没有一件玩具，大自然中的各种虫子便成了孩子最好的把玩对象，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趣味无穷。

掏地牯牛

1946年春节后，刚满5周岁的我，被母亲送进离家不远的“福音堂私立初级小学校”启蒙。这是一所设备简陋的基督教教会小学，校址就设在福音堂内，课余活动场所极其狭窄，100多名学生，只有一张乒乓球台和一个跷跷板可玩。吊脚楼教室下面比较宽阔，成了学生们的主要活动场所，掏地牯牛是课余活动中常见的节目。

地牯牛学名土鳖，又叫簸箕虫、地乌龟，喜欢栖息在阴暗潮湿、有机质丰富、偏碱性的疏松土层中。地牯牛白天躲在黑暗处，夜间出来活动觅食。吊脚楼教室下面的环境是地牯牛的最佳栖息地。疏松土层上，可见一个个圆形土坑，地牯牛就躲藏在坑底的松土中。土坑的大小同地牯牛的体型成正比，土坑直径越大，地牯牛的个头就越大。

捕捉地牯牛的方法很特别，只需把一根硬实的竹签或草茎插入土坑底部，不停地掏动坑底的松土，被掏弄得极不舒服的地牯牛就会从坑底爬出来，乖乖地成为俘虏。整个过程都在“掏”上下功夫，故叫“掏地牯牛”。同学之间常常比赛在一定时间里，看谁掏的地牯牛多。课间活动15分钟，一个人最多可掏十几只地牯牛。“掏地牯牛”纯粹是为了消磨课余时间，释放儿童活力，大家对地牯牛本身并没有特殊的兴趣，所以听到上课铃声后，就都将地牯牛全部放回吊脚楼下的松土中。当时我们不知道地牯牛可以入药，具有逐瘀、破积、通络、理伤以及接骨续筋、消肿止痛、下乳通经等功效，是理血伤科要药，送到中药店还可卖钱，白白浪费了这一药物资源。

“少小离家老大回”，我阔别洪雅多年，2001年退休后回家乡定居，发现洪雅城内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林立，地面铺的不是水泥，就是防滑地砖或松木地板，已经找不到适合地牯牛繁殖栖息的疏松泥地了。现在的小朋友大都不知地牯牛为何物，更无“掏地牯牛”的情趣。不过，在养殖土鳖专业户的养殖场内，尚能见到地牯牛的踪影。

灌推屎爬

推屎爬，又名屎壳郎，学名蜣螂，是鞘翅目金龟亚科的一种大中型昆虫。体短阔，椭圆形，背面十分圆隆，呈黑色或黑褐色。它深目高鼻，形如羌胡，背负黑甲，状如武士，故有“铁甲将军”之称。这种虎背熊腰的“将军”，却顶着一个很不相称的扁平小头。它们的触角顶端扩大成片状，可以开合，像鱼鳃一样。膜质的后翅通常保护在坚硬的前翅下，只有飞行时才展开。它们以动物粪便为食，是当之无愧的“自然界清道夫”。推屎爬发现一堆粪便后，便会用腿将部分粪便制成一个球状，巧妙地推着粪球边滚边爬，运到巢穴里慢慢享用。推屎爬为了就近取食，常在动物粪便旁打洞筑巢。因此，只要在粪便旁发现有新鲜泥粒堆成的小土堆，地下必有推屎爬巢穴。如果用挖掘地洞的办法来捕捉推屎爬，那就太笨了，一则不知道地洞的走向，二则不了解洞穴的深度，结果是乱挖一通，费了不少力气，也见不到推屎爬的踪影，反而让它“土遁”，逃之夭夭。儿童年纪虽小，却有儿童的智慧。推屎爬巢穴有两个洞口，只要找到洞口，不停地往其中一个洞口灌水，当地下巢穴被水灌满，不能透气的“将军”只得放弃顽抗，乖乖地从另一个洞口爬出，成为俘虏。水攻巢穴捉推屎爬的过程被称为“灌推屎爬”，这是我们儿时常玩的游戏。

三五个小伙伴聚在一起，每人拿个推屎爬让它们进行顶牛比赛，最后选出个头大、力气大的封为“大将军”，这也是我们儿时爱玩的游戏。“灌推屎爬”刺激、有趣，选“大将军”更刺激、有趣。

推屎爬也可入药，2000多年前的《神农本草经》中即有推屎爬入药的记载。入药者为雄体，含有1%蜣螂素，药性味咸寒，有镇惊、散瘀止痛、攻毒及通便等功能，主治癫痫狂、小儿惊风、二便不通、痢疾等；外用治痔疮、疔疮肿毒等。儿时我们并不知道推屎爬的药用价值，只知道它可以烧来吃，味道还不错，所以捉到的推屎爬最终都成为腹中之物。在物资匮乏的孩提时代，吃推屎爬对补充蛋白质起了一定作用。

60年前的洪雅，牲畜敞放，动物粪便随处可见，不难找到推屎爬的踪迹。而今，洪雅讲究卫生，牲畜圈养，无论是城镇还是乡间，都很难见到动物粪便，更难见到推屎爬的踪影了。

粘懒虫子、抠蝉蛹、捡蝉蜕

蝉属同翅目昆虫，体型较小者，鸣声像“歇会儿！歇会儿”；体型较大者，鸣声像“知了！知了”，单调洪亮而又持久不歇，故被称为“知了”。炎炎夏日，人们听其鸣唱就浑身乏力，便想放下手中的活歇息一会儿，所以家乡人又称蝉为“懒虫子”。

懒虫子靠针刺口器吸取树汁维生，趴伏在较高的树干或树枝上鸣叫。要想爬树捉懒虫子几乎不可能，因为懒虫子能感知树干的震动，不等人靠近，它就展翅高飞了。捉懒虫子只能靠“粘”，粘懒虫子是儿时的一大乐事。

粘懒虫子需要用特定的工具，先找一根细长的竹竿，然后在竹竿的顶端粘上手指头大小的固体粘胶。粘胶要牢固地粘在竿顶上，任凭竹竿摇动也不脱落，在粘住懒虫子后，任其挣扎也无法逃逸，还能轻松取下猎物而又不脏手。蜘蛛网是制作粘胶的最佳材料。经过长时间收集，才能得到足够的蜘蛛网，将其揉搓成手指头大小的一团粘胶，其粘性极强，不用说粘懒虫子，就是粘麻雀，麻雀也无法脱身。

粘懒虫子还有秘诀，就是眼尖手稳。所谓眼尖，就是循着蝉鸣声，便能很快找到趴伏在树上的懒虫子。所谓手稳，就是两手高举竹竿，不抖不晃，便能准确无误地粘住懒虫子的背部。

懒虫子是由卵变蛹，栖息在土中，吸取树根液汁，需要几年时间才能成熟，然后破土而出，爬上树干，褪去身上的硬壳，展开双翼变化而来的。未曾出土的蛹浑身是肉，肉质雪白鲜嫩，且富含蛋白质、维生素及各种有益微量元素，堪称当今食品中的蛋白王，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每年开春后，抠蝉蛹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

常有懒虫子鸣叫的树下，必有蝉蛹藏身。雨后放晴的早晨，是抠蝉蛹的最佳时间。此时树下润湿干净的地面上没有一丝浮尘，形如针头大小的蝉蛹巢穴通气孔清晰可见，用小刀拨开表土，一只肥嘟嘟的蝉蛹就呈现眼前。

成熟的蝉蛹变成懒虫子后，褪去的硬壳被称为蝉蜕，也可入药，具有宣散风热、透疹利咽、退翳明目、祛风止痉等功效，县土产公司挂牌收购蝉蜕。1951年春，10周岁的我跳级考入洪雅中学读初中，此时正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第二年，学校号召同学们捐钱捐物支援抗美援朝。班主任王老师要求我们不能向父母要钱捐献，而要用自己的劳动赚钱。我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园内外捡蝉蜕，3个月共捡了2两，送去土产公司卖了人民币1200元（旧币，相当于新币0.12元）作为捐款，数量虽少，却是我平生首次用自己的劳动赚来的捐款，至今仍记忆犹新。

解放初期，洪雅森林覆盖率高达80%左右，夏天洪雅境内，处处可闻蝉鸣。但随着森林的大量砍伐，至20世纪70年代中期，洪雅森林覆盖率下降到34.5%，农村尚可听到蝉鸣，城内就很难听到了。进入改革开放年代，洪雅经过近30年的退耕还林，森林覆盖率已恢复到65.8%，在离城35公里的野鸡坪风景区，不但能品尝到以蝉为原料烹调的美味菜肴，还能在林荫深处聆听“玉屏蝉鸣”，尽情享受回归自然的乐趣。

（责编：孙瑞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