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武士的崛起

刘苏里

有关日本武士，中文著述及译作，侧重武家政权确立（始于镰仓时代），以及其后发展情况，对日本武士从历史中走来，如何走向政权高峰的历史，极少有专题研究，如此，孙昊《日本武士史》尤显珍贵。

将武士集团推向执政地位，最后冲刺阶段，有四位重要人物，分别为源氏家族的源义家、源赖朝，和平氏家族的平忠盛和平清盛。

这一阶段，起于源家（义家），终于源家（赖朝），中经平氏两代（忠盛、平盛），前后超过半个世纪，既是日本封建的结果，也是封建得以维护的原因。

自12世纪末叶镰仓幕府，至19世纪后半叶德川幕府，武家执政，将近七百年。是日本有文字记载至近代维新前历史，最重要阶段。在此阶段，幕府将军，是事实上最高统治者，天皇只具象征意义。

促成武士集团登上执政舞台，至少有三大因素。一，围绕土地，王家、贵族、寺庙和武家展开激烈斗争。七世纪日本，全面引入唐制，开启律令时代，土地制度亦随唐制，采租庸调。此后数百年，土地向王家、贵族和寺院集中，矛盾突出，武士集团作用凸显，经常成为各方尤其王家斗争工具，随之形成关西平氏、关东源氏两大集团，武士集团坐大。二，血统。一般中国读者，很少知道源平两个武士集团，皆出自皇家不同支脉，在拱卫京畿、保护皇家安全，镇压各种反抗势力的同时，聚拢大小武士集团于麾下、扩充地盘，成为合理合法的惯例。三，代表性武士个人的理想和志向。武士的信条，是誓死效忠天皇。在此过程中，它们成为天皇的御用武力，被贵族嘲笑为皇家的走狗，出身高贵，死命效力，却地位低下。改变处境，成为几代武士追求的理想目标。用平氏两代家主的话说，就是不做统治者的走狗，树立武士独立自尊价值。

12世纪末，在灭掉平氏集团后，源氏集团最终登上最高统治舞台，实现了开创武士时代的宏大夙愿。

后一点非常有意思。首先，在与贵族争夺主政权过程中，舞枪弄棒的武家，慢慢习得贵族生活样式，歌舞赋诗、读书作画，样样精通；其次，借助持有武力的天然优势，逐渐掌控与海外诸国的贸易通道，迅速积聚大量财富；其三，在保持天皇合法象征地位同时，维护与日本社会统治另一股势力——寺院的和谐关系，造成“三权分立”局面，为日本社会始自幕府时代自治传统，意外奠定了坚实基础。

换句话说，以上三项，文化传承、信仰权威和社会自治，恰好成为日本近代转型比较顺利的基本条件。

无论皇家一权独大，还是武家一统江山，都很难让寺院保持相对独立地位，社会自治传统更难建立。但其遗患，也将日本带上几近毁灭道路，使得日本在美国刺刀下，才最终完成现代民主宪政框架的搭建，走上和平发展道路。

在西潮冲击下，以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伊藤博文等为代表的边缘武士，扛着王政复古、尊王攘夷大旗，将日本迅速推向近代轨道。

在此过程中，代表武士精髓的武士道，幽魂一般附体于维新后新制，使日本近代化同时，染上信奉武力扩大生存空间毒素。

无论发动各次战争大本营的参谋本部，还是推进大东亚共荣圈的左右翼浪人，无不闪现当年武士影子。直到二战战败，支撑日本对外用兵的武士幽魂，才被大部根绝。

日本人为此付出的代价，不仅警示了往后的日本，也警示了所有后来模仿者。